季青青站了起来,上下左右地打量着宋知禾,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笑话。
“长得是挺漂亮,可惜……也是个睁眼瞎,放着眼前这个……”她的下巴朝时序的方向扬了扬。
“居然会选程前那个变态?”
她仿佛找到了倾诉的对象,自顾自地说。
“那一次,程前陪我去挑礼服,他一眼看到工坊里你沉浸于工作中的样子,就移不开眼了,当时我就知道自己即将要被他像垃圾一样扔掉了。”
工坊?宋知禾并不知道这么一回事。
“才半年多,他居然要跟你结婚?”她咬牙切齿,不知道是因为程前还是宋知禾。
“他居然居然动真格了,我在他身边三年多,期间他莺莺燕燕无数,居然为了你要结婚?你凭什么?”
“我不是你的情敌,我……”宋知禾为过去自己的妥协而羞愧,“只是相亲遇到他,和家里的压力才……”
“相亲?程前?他可真会玩。”
季青青的思维变得很快,话也直接:“他还没得到你的身体是吗?”
见宋知禾尴尬的样子,她仰天惨笑:“哈哈哈,他就是个变态,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那你等着吧,如果这个婚你逃了……最终得不到的,他会彻底毁掉,你会死得比他身边任何一个女人都惨。”
一直在旁观的时序忽然插话:“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
“能查到我的事,你也不算没本事,”季青青靠近时序,抬头盯着他。
“去查一查他高中时和那些畜生一起做了什么吧,算时间那些共犯也该出狱了。”
高中?时序皱眉,霸凌致人终身瘫痪那件事没有人入狱。
两人想再问点什么,季青青又坐回长椅,恢复了刚见面时的模样。
时序冲宋知禾摇了摇头,示意她离开。
走出没两步,季青青的声音又传来。
“他没得到你,想必也没闲着,在你们之前,有个叫林樾的来找过我,好自为之吧,我不想在这里看到你。”
林樾?宋知禾回头看着她:“林樾是我的伴娘,她和你说什么了?”
“伴娘?”季青青桀然一笑,“伴娘,哈哈哈,我在这里装疯,你们在外面是真疯。”
爱慧院大门外的停车区,时序为宋知禾打开了副驾驶座的门。
“小禾?!”一个震惊的女声。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停在角落的暗紫色轿车旁,林樾疾步而来,眼神盯在宋知禾身上,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扫向旁边的时序。
“真的是你,”林樾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拔高,“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和……一个明星在一起?”
她冲到宋知禾面前,无视时序的存在。
“小禾,你疯了吗?今天是你结婚的日子,程前找你都找疯了,温阿姨都快急死了。”
宋知禾并没有辩解,在她的道德观里,她现在确实……
“你逃婚就为了他?你放着程家少奶奶不当,你被他下降头了?你对得起程前对你的一片真……”
“够了!”时序一步上前,将宋知禾护在身后,他个子高,气场骤然冷冽下来。
“在指责别人之前,先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
林樾被他看得心头一虚,色厉内荏地梗着脖子。
“我做什么了?我是她最好的朋友,关心她有什么错?”
“关心?怀着你好朋友未婚夫的孩子,这就是你所谓的‘关心’?”
林樾踉跄着后退一步:“你……你胡说什么?”
时序冷冷地看着她:“你心里清楚。”
看着两人即将开车离开,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冲着宋知禾尖声喊道:“小禾,你爸在抢救。”
她的心情很矛盾,凭什么宋知禾连出轨的对象都那么优秀?
时序和程前,傻子都知道选哪一个。她恨自己没有这样的运气。
然而一想到宋知禾平日里流露的对父亲的感情,林樾就忍不住告诉她宋父的消息。
可是,她不甘心,不甘心看到宋知禾跟心爱的人大团圆结局。
去往青松疗养院的路上,车内气氛压抑。
“我知道这是循环……”宋知禾仿佛要把抱枕融入自己的身体,“但是我忍不住……时序,我忍不住……”
看着她脆弱的样子,时序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下,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短暂地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我懂。坚持住,我们马上到。”
车子一路疾驰,尖锐的刹车声在急救中心门口响起。
车还没停稳,宋知禾几乎是摔下车,跌跌撞撞地冲向抢救室。
然而,还是晚了。
抢救室门口刺眼的红灯已经熄灭,宋父的遗体被推了出来。
宋知禾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块白布,露出一张苍老、枯槁且灰白的脸。
“这是谁?这不是我爸。”她盲目地抓着旁边的母亲问,“我爸呢?”
印象中,爸爸总是红光满面,笑声爽朗。
他的手掌宽厚温暖,会轻轻揉乱她的头发,叫她“小禾苗“。
而现在躺在推车上的这个人,干瘪得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嘴角下垂,眉头紧锁,仿佛连死亡都没能带走他的痛苦。
宋母原本呆滞地站在门口,被女儿一激,积攒了一整天的愤怒,轰然爆发。
“是你!你这个扫把星不孝女!”宋母尖叫着扑了上来,劈头盖脸地对着宋知禾就是一顿疯狂的撕打。
尖锐的指甲划过宋知禾的脸颊、手臂,留下道道血痕。
“都是你!都是你逃婚,把你爸活活气死了!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代替你爸去死啊!”
宋知禾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徒劳地用手臂护着头脸,承受着母亲暴风骤雨般的殴打和恶毒的咒骂,心如死灰。
“住手!”
终于赶上来的时序大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宋母再次挥下的手臂,用力将她甩开。
“够了。”时序压抑着怒火,“逼死温先生的,从来就不是小禾,是你!”
宋母被他吼得一愣,随即更加疯狂地尖叫:“你胡说!你算什么东西!是她,是她……”
“是你!”时序厉声打断她,声音在走廊里回荡。
“当年,是你逼着你丈夫疲劳驾驶,才导致了那场让他终身瘫痪的车祸。你不敢面对自己的过错,就把责任全推给当时正好路过的我父亲,还斩断了小禾的未来。”
宋母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尖叫声戛然而止,惊恐地看着时序。
“现在,你又为了你那可笑的虚荣和贪婪,把他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她逃了,你又来跟一个瘫痪病人发疯,害死了他,你有什么脸在这里打骂小禾?又想把责任推到她‘不孝’的头上来减轻你自己的罪孽吗?”
“你说什么?”宋知禾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
“相信我小禾。”在之前的循环里,宋父每一次死亡都是因为她的迁怒。
宋母精心构筑的“受害者”形象、“含辛茹苦”的母亲人设,在时序的揭露下轰然崩塌。
“我不活了!你们逼死我了!让我去死!”她嘶吼着,就要爬上窗台跳楼。
“妈!不要!”宋知禾挣扎着要爬起来阻止。
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四起,旁边的人慌忙冲上去拉扯。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时刻,一个声音瞬间压过了所有嘈杂。
“闹够了吗?”
众人回头,只见程前在一群黑衣保镖的簇拥下,面无表情地出现在走廊入口。
他西装笔挺,森冷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精准锁定了被时序护在身后的宋知禾。
经过一夜的煎熬,程前已经没有任何的耐心凹人设了。
“把人带走。”他对着保镖,下巴朝宋知禾的方向点了点。
“休想。”时序将宋知禾死死护在身后,眼神如刀迎向程前。
程前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挥了挥手,几个训练有素的保镖立刻扑了上来。
时序身手不凡,瞬间放倒了两个个冲在最前面的保镖。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对方是专业的。
另外几人配合默契,有人缠住他的手臂,另一个狠狠一拳捣在他腹部。
时序闷哼一声,剧痛让他动作一滞。
更多的保镖涌上,在绝对的人数和力量面前,他被死死按倒在地,脸贴着冰冷的地板,手臂被反剪在身后,动弹不得。
“时序。”宋知禾想要冲过去,却被另外两个保镖轻易地架住胳膊,拖向程前。
“放开她!”时序目眦欲裂,拼命挣扎,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宋知禾被拖走。
程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残忍微笑,伸出手,似乎要去触碰宋知禾的脸颊。
不!绝对不行,不能让她落入那个变态手里。
上一次循环她为自己挡枪而死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绝望如潮水瞬间淹没了时序。
他看到了混乱中被撞翻在地的抢救推车,上面散落着一些医疗器具,其中,有一支尚未开封的大容量注射器……
这是他唯一能立刻结束这一切、保护她的方式。
时序爆发出最后的力量,身体像离弦之箭般扑过去……
他摸到颈侧跳动的血管,针尖毫不犹豫地刺入,拇指压下推杆,50ml空气在几秒内全部注入……
“不要!!!”宋知禾的尖叫声撕心裂肺。
第9次,宋知禾从11月29日回来——11月28日晚上10点的未央酒店。
她一手撑着旁边的桌子,一手捂着心脏的位置。
她再也不想看到时序那么决绝而轻易地为自己赴死。
但令人绝望的是,她没有把握能做到这一点。
“小禾,你……”
“我很好。”林樾的声音刚响起,就被宋知禾截断了。
“你要去哪?”看着她走开,林樾嘴和脚都比脑子还快,追了上来。
“去找未婚夫,你要一起吗?”
见宋知禾“阴森森”地看着自己,林樾讪讪道:“看你说的,我就是担心你婚前焦虑,我还能当电灯泡?”
“小心后面。”
那个在之前循环里被撞翻酒杯的侍应生,这次撞上的人变成了林樾。
循环也不是完全什么也改变不了的吧?宋知禾给自己打气。
这一次,她跟程前报备行程,要去青松疗养院看父亲。
“现在?”程前倒是有几分意外,“我让周叔送你。”
“我没喝酒,我要自己去,今晚我想在那边陪陪爸爸。”
宋知禾摇了摇头,又附在他耳边爱娇道:“不要把我看那么紧嘛,我紧张,反正……明晚我就是你的了。”
程前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去吧,开车小心点。”
转身离开的瞬间,宋知禾的笑容消失在嘴角。
她心里甚至有些感激,感激程前在循环里的一次次暴露禽兽本质,这样她才能毫无负担地在他面前演戏。
甚至这么演下去,如果循环能顺利结束,她是不是都可以请陈影帝引荐她进演艺界了。
四十多分钟后,青松疗养院,宋知禾带着打扮成保镖模样的时序,大摇大摆地来到了宋父的套房。
“可能是宋小姐您好事近了,温先生今晚过于亢奋,医生刚才根据他的身体情况给了宁神的药,可能不好叫醒他。”
护工翻开工作日志,解释道。
宋知禾看着睡颜的父亲,轻声道:“别,我没事,别叫醒他,我就是想看看他。”
护工走后,时序摘下鸭舌帽,静静地看着宋知禾。
“当年那场车祸后,我爸活过来了,但是只是活着而已,高位截瘫和重度语言障碍……”
这些年,母亲的辛苦她看在眼里,所以她才会一直压抑自己,一直妥协,直到今天的局面。
“其实我现在有点害怕见他,我不知道为什么……我只能拼命加班赚钱只为了让他过得好一点,可我还是觉得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我记忆里的爸爸不是这样的,他年轻时喜欢徒步、各地采风写生,那么充满生命力的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了这样?”
“有时候我甚至想过,如果当年妈妈放弃治疗,她和我是不是就不会被困这场悲剧里……我是不是很坏……”
宋知禾倾诉着这些年从来不敢宣之于口的想法,将脸埋进了父亲的被面上。
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时序知道她并不需要他说什么。
套房的小客厅里,两人相对而坐,讨论着下一步要怎么走。
“我们为什么不私……”
“私奔”这词有点暧昧,宋知禾改口道:“自逃跑?在你之前的循环里,我们逃过吗?”
“离开南州,去港城,或者任意一个地方?”
时序沉默了几秒,仿佛在回忆那些惨败的循环,最后才缓缓地摇头:“试过,不可行。”
“开车走,无论往哪个方向,高速、国道、省道……最后不是连环车祸,就是被程家铺天盖地的‘绑架’通告堵死在路上。想飞往国外,机票永远售罄,或者……坐上了飞机,遇到恶劣天气,甚至飞机失事。”
宋知禾的眉头越皱越紧,怀里的抱枕也被勒紧。
“这个变量,就是你说的循环世界‘主观变量’吗?”
时序点了点头,拿起桌上的便签本和签字笔,随手画着无意义的线条。
“比如这次循环,我们不想出国,其他旅客也可能改变主意,结果可能是某个航班还有票。等下次循环我们想买机票,它大概率售罄。”
他手中的签字笔在纸上戳出一个深深的点,没有说出口的是——
比如程前,有时他表现得像个深情的未婚夫,有时却会狠得令人发指。
他甚至怀疑,自己进循环前看到小禾的死,就是他干的。
上个循环里,季青青说的事,他已经让Jason去查了,希望能尽快有结果。
坐在一旁的宋知禾,出神地看着那个墨点,并没有知道他还有未尽之言。
此时,手机震动,宋知禾点开一看,疑惑地看着时序。
“你这次也找了程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