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琪,你好,我是方辰鑫,这里的心理医生。”方辰鑫走上前几步,很有分寸地没有贸然伸手去握手,只是保持着一个令人舒适的距离。他的笑容亲和力极强,像邻家那个总是笑眯眯的哥哥一样,毫无攻击性。“欢迎你来。随便坐,哪里舒服就坐哪里。”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房间里的沙发、那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懒人豆袋,甚至窗边铺着软垫的小角落,给了她充分的选择空间。
他的语气自然又放松,仿佛她只是来做客的朋友,而不是一个刚刚在生死边缘徘徊过、内心早已千疮百孔的患者。
麦静琪犹豫了一下,目光在房间里逡巡片刻,最终还是选择坐在了离门最近的那个单人沙发的边缘,身体依旧像一块绷紧的弦,没有丝毫放松的迹象,仿佛随时准备起身逃离。
尹柏萧看了方辰鑫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托付。方辰鑫对他微微点头,递过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眼神。“那我先出去。”尹柏萧转回头,对麦静琪说话的语气放缓了许多,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听闻方医生很专业。你在这里很安全。”
麦静琪没有抬头,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像是一片羽毛落在了水面上,几乎没有留下痕迹。
尹柏萧轻轻带上门,门轴转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咔哒”声,随后,走廊里传来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房间里只剩下麦静琪和方辰鑫两个人,一时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淡淡的沉默。
方辰鑫没有立刻坐在她对面,开始那些严肃的询问,而是先走到窗边,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了一些。顿时,更多柔和的自然光线涌了进来,洒在地毯上,形成一片温暖的光斑。接着,他又拿起遥控器,播放起一段极其轻柔舒缓的纯音乐,那旋律像微风拂过湖面,带着一种治愈的力量,音量被调到若有似无,仿佛只是房间里自然存在的背景音。
“有点渴了,静琪要喝点什么吗?”他一边忙着这些,一边用很自然的语气问道,仿佛这只是朋友间寻常的闲聊,“我这里有花茶、果汁,还有温水。”
“……温水就好。”麦静琪的声音很低,像蚊子哼一样,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
“好。”方辰鑫应了一声,转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一杯温水,细心地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杯壁不烫,温度刚刚好。然后,他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了一个不近不远的位置,既能清楚地看到她,又不会让她感到被压迫,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
他没有立刻开始所谓的“治疗”,没有拿出病历本,也没有准备记录,而是拿起桌上一个可爱的减压捏捏乐——那是一个粉色的小猪造型,他随手捏着玩,发出轻微的“噗嗤”声,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然后,他很自然地开口,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聊家常:“尹教官似乎很关心你呢。我虽然和他还不算熟络,但我看得出他是个品行很好的人……”
他的语气太过轻松随意,让麦静琪紧绷的神经下意识地松弛了一点点,就像被风吹动的弓弦,微微松开了一丝。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下,目光短暂交汇,他正对她眨了眨眼,眼神里带着一丝狡黠,像个在分享小秘密的大男孩,没有丝毫医生的架子。
“他……救了我。”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干涩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过话一样。
“哦?”方辰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但他很有分寸,没有追问“怎么救的”“发生了什么”这些细节,只是温和地说,“那看来你得好好感谢他了。能让他亲自送过来,说明你一定对他很重要。”这句话说得十分巧妙,既没有打探她的**,又不动声色地暗示了她是被重视的,给了她一种被需要的价值感。
麦静琪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紧了。
方辰鑫见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捏一下手里的减压玩具,发出一两声“噗嗤”声,或者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一口水,给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适应这个环境,去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轻柔的音乐在缓缓流淌,还有两人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麦静琪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水上,看着水面上缓缓升起的、几乎看不见的热气,那热气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就像她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良久,久到方辰鑫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极其轻声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发问:“……人活着……是不是真的很没意思?”
方辰鑫没有立刻用那些“生活很美好”“要积极乐观”之类的大道理去反驳她,而是沉吟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嗯,有时候确实会觉得特别没劲,好像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对吧?尤其是当你觉得特别孤独,好像全世界都没人能理解你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他没有否定她的感受,而是完全共情了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麦静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方辰鑫继续用平和的语气说:“其实我以前也有过一段特别难熬的时候,那时候觉得天都是灰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吃饭没味道,睡觉也睡不着,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到天亮,就想着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就好了。”
麦静琪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地看向他。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阳光开朗、笑容温暖的医生,竟然也会有过这样黑暗的时刻。
“很奇怪吗?”方辰鑫对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医生也是人啊,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特别没用,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那……后来呢?”麦静琪忍不住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一丝光亮。
“后来啊……”方辰鑫靠在椅背上,眼神微微放空,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他跟我说,痛苦和绝望就像你走在一条很长很黑的隧道里,你看不到尽头,会觉得永远都走不出去了,会害怕,会恐慌。但只要你不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有时候会想停下来歇一歇,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前面有光。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光点,那也是希望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麦静琪的心湖里漾起了圈圈涟漪。
“哦?”方辰鑫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但他很有分寸,没有追问“怎么救的”“发生了什么”这些细节,只是温和地说,“那看来你得好好感谢他了。能让他亲自送过来,说明你一定对他很重要。”这句话说得十分巧妙,既没有打探她的**,又不动声色地暗示了她是被重视的,给了她一种被需要的价值感。
麦静琪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攥紧了。
方辰鑫见状,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安静地陪着她,偶尔捏一下手里的减压玩具,发出一两声“噗嗤”声,或者端起自己面前的水杯喝一口水,给她充分的时间和空间去适应这个环境,去整理自己混乱的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房间里只有轻柔的音乐在缓缓流淌,还有两人轻微得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
麦静琪一直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面前那杯水上,看着水面上缓缓升起的、几乎看不见的热气,那热气一点点消散在空气中,就像她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良久,久到方辰鑫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忽然极其轻声地开口,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空气发问:“……人活着……是不是真的很没意思?”
方辰鑫没有立刻用那些“生活很美好”“要积极乐观”之类的大道理去反驳她,而是沉吟了一下,然后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说:“嗯,有时候确实会觉得特别没劲,好像所有糟糕的事情都堆在一起,压得人喘不过气,对吧?尤其是当你觉得特别孤独,好像全世界都没人能理解你的时候,那种感觉真的太难受了。”
他没有否定她的感受,而是完全共情了她内心的痛苦与绝望。
麦静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像是被风吹动的蝶翼,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方辰鑫继续用平和的语气说:“其实我以前也有过一段特别难熬的时候,那时候觉得天都是灰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吃饭没味道,睡觉也睡不着,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到天亮,就想着要是能一直睡下去,再也不用醒来就好了。”
麦静琪微微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地看向他。她实在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如此阳光开朗、笑容温暖的医生,竟然也会有过这样黑暗的时刻。
“很奇怪吗?”方辰鑫对她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点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说,“医生也是人啊,也会有扛不住的时候。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特别失败,特别没用,好像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那……后来呢?”麦静琪忍不住轻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望,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一丝光亮。
“后来啊……”方辰鑫靠在椅背上,眼神微微放空,像是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后来我遇到了一个很好的老师,他跟我说,痛苦和绝望就像你走在一条很长很黑的隧道里,你看不到尽头,会觉得永远都走不出去了,会害怕,会恐慌。但只要你不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走,哪怕走得慢一点,哪怕有时候会想停下来歇一歇,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你会看到前面有光。哪怕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光点,那也是希望啊。”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力量,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麦静琪的心湖里漾起了圈圈涟漪。
他顿了顿,看向麦静琪:“他说那不是骗人的鸡汤,而是因为隧道本身就不是无限的,它总有尽头。而我们的眼睛,在黑暗里待久了总需要一点时间,才能重新适应光的存在。”
麦静琪沉默着,浅蓝色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
“静琪,”方辰鑫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我不知道你正在经历的隧道有多黑,有多长。但我知道,会选择走上天台又走下来的你,内心一定有着非常非常强大的力量。求死的念头或许很强烈,但最终,你选择了回应尹教官,选择了走下来。那个选择,需要的力量,远比纵身一跃大得多。”
他轻轻指了指她:“那个力量,就在你这里。它从来没有离开过你,只是有时候,被太多的痛苦和疲惫暂时盖住了。”
麦静琪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眼眶微微泛红。
“如果你愿意,”方辰鑫递过一盒纸巾,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可以试着跟我说说,那黑色的隧道里,都有些什么?是什么让你觉得,呼吸都那么累?”
他的语气里没有逼迫,只有真诚的邀请和全然的接纳。
也许是环境的绝对安全,也许是方辰鑫身上那种毫无评判意味的亲和力,也许是她真的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急需一个宣泄的出口。
麦静琪的防线,开始一点点瓦解。
她低下头,眼泪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她的手背上。起初是沉默的流泪,然后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方辰鑫没有打扰她,只是安静地陪伴,适时地递上纸巾。
哭了很久,麦静琪才断断续续地、语无伦次地开始诉说。那些积压了太久的屈辱、愤怒、悲伤和绝望,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关于母亲那份难以启齿的职业,关于同学日复一日的嘲讽和霸凌,关于“杂种”、“站街女的女儿”这些刻在她身上的耻辱标签,关于无论多么努力都无法摆脱的出身的泥沼,关于那种仿佛永远无法洗净的“肮脏”感,关于每一次看似无意的推搡,每一句恶毒的窃窃私语,每一个孤立和排斥的眼神……
她说得很乱,很多时候逻辑不清,情绪激动。
方辰鑫始终专注地倾听着,不时地点头,用简单的词语回应:“嗯”,“我听到了”,“那一定非常难受”,“这不是你的错”……
他没有打断,没有评价,没有说教,只是像一个最耐心的容器,承接了她所有倾倒而出的痛苦和污秽。
当麦静琪终于说到天台上,那种被全世界抛弃、只想彻底消失的极致绝望时,她几乎泣不成声。
“……我……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办……她们说得对……我本来就……不该存在……”
“不。”方辰鑫的声音异常清晰和坚定,他看着她泪眼模糊的眼睛,“她们说的,是错的。百分之百的错。”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真诚而有力:“一个人的价值,从来不由她的出身决定,更不由别人的恶意来定义。你是麦静琪,一个独立的完整的个体。你的成绩,你的善良,你的坚韧,你此刻坐在这里的勇气,这些才是你。那些恶毒的话,是投射他们自身卑劣的垃圾,你不该把它们捡起来,当成压垮自己的石头。”
“可是……我摆脱不掉……”麦静琪绝望地摇头,“只要我在那里……只要我妈还是……”
“那就离开那里。”方辰鑫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力量,“尹教官给了你一个机会,不是吗?圣保罗预科班。一个全新的环境,那里没有人知道你的过去,评价你的标准只有你的能力和成绩。那是隧道尽头的光,你要不要,走过去看看?”
麦静琪怔住了,含着泪水的眼睛看着他。
“过去无法改变,但未来可以。”方辰鑫继续说,“你可以选择永远活在那些垃圾话里,用他们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也可以选择,把那些痛苦和屈辱变成燃料,狠狠地、漂亮地活出个人样来,让所有曾经看低你、伤害你的人将来连你的背影都望不到!”
他的话语像一把锤子,敲击在麦静琪死寂的心湖上,荡开一圈圈涟漪。
“我……我可以吗?”她声音颤抖,带着难以置信的希冀。
“为什么不可以?”方辰鑫反问,语气里充满了理所当然,“那个能从天台边缘走下来的麦静琪,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拿起一张自己的名片,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抓住它。这不是施舍,这是你应得的机会。用你的实力去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