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自己的事情,将母亲置于如此危险的境地。
宋理云的内心充满了自责。
裴尔走上前去,只有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一句话也没有。
裴尔很想说两句话打破这份尴尬的气氛,至少安慰一下宋理云。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就只好又低下头。
想了半天,只想到一句:“阿莲阿姨为什么还住在这里?这里终究是烟花之地,为什么不搬到别的地方住呢?”
刚要开口,想想还是算了。
他怕这话触碰到宋理云某些不愿分享的角落,毕竟是人家的私事,自己终归没必要八卦地问长问短,免遭反感。
就这么两人一路沉默地晃悠到了街上。
过了桥,夕阳浮在江面,将马路和大厦照得一片血红。
这个疑问跟了裴尔一路,虽然没有问出口,但却一直停留在他的思潮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
这个疑问,如果一直埋藏于心里,不得到解答,相信很快就会和其他很多记忆一样,被岁月的尘沙埋入遗忘的废墟。可是这个
疑问,却仿佛注定命不该绝似的,很快迎来了它的解答。
那天回去后,裴尔一边发散手底下的阴差在全市搜索那个“萧大人”的行踪,一边在人间寻找“驱魔人”。
说到“驱魔人”,那要从那位“萧大人”的另一个身份说起。
得到的消息是,这个“萧大人”在宋理云死亡之前曾掌握政府军队,一直在特务机关从事秘密情报工作。他长和政商各界人士
往来,一度操控着整座城市相当大的权力。但鲜有人知道他的另一个身份:驱魔人。
他手下有一支小队,修炼得一定的法力,负责在城市各处清除隐藏的野鬼游魂。这小队无疑就是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五人。
这五人的法力,分为金木水火土五行,各有所长,并且优势互补。因此,整个城市中根本没有他们没办法消灭的野鬼。至此以
后全市再无闹鬼传闻。
这几年,所谓民主科学的进步思想越发盛行,年轻国民都号召不信鬼神,辟除封建迷信。更有甚者说若有鬼神,为什么掘坟不
见有鬼报复。殊不知,其实只是背后有人将鬼魂都消除殆尽了而已,不然哪来报章上的太平盛世。
既然如此,他们能看到宋理云就不奇怪了。
但他们要遗稿的目的是什么?他们取得遗稿后过了这些时日,应该已经有所动作了,可是裴尔从手下获得的信息确实一切风平浪静。
直到那天,他们经过送葬的队伍,白色的旗幡挥舞过视线。
人们穿这一色的白衣白布,有的举着白色旗幡,中间有人穿着麻衣,慢慢扶灵走着。九个和尚领在前头,口中梁皇赞念动,梵音袅袅。
每一声钹都打在宋理云心里,因为那出殡的人,是他的父亲。
就是那位在拍卖场上,本来应该得到遗稿的“宋老爷”。
这样宏大的丧事,除了这位德高望重的富商名绅之外,也少有人担当得起。
自然,“宋公子”这个名号,也是拜他这位父亲所赐。
或者说,是他的生父,至少,在宋理云的一生中,并没有叫过他一声父亲。
所以,在看到这白旗白幡,还有那张灵柩上的黑白照片时,宋理云的内心没有半点情绪,如果一定要有的话,那就是冰冷的恨意,恨他为什么死的这么迟,偏偏在他死了之后,这风烛残年的老头才走向最终的命运。
宋理云本可就这样离开,不为这个人回头再看一眼。但他还是跟随着人群,走过好几条马路,最终停在墓园,那座白玉的方碑旁,驻足于围了一层又一层的黑色领带中。
这些人多是趋炎附势,这样的富翁死后,丧礼必然成为各色社会名流的交际会。迎来送往,笑脸相迎,按宋理云的性格,一个都看不上,更不会来这种地方凑热闹,自贬身价。
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那个在人群中央躺着的尸体,而是那个默默在人群外观望着的人。
阿莲阿姨远远地站在小山坡上,撑着一把伞,手里垂着那块揾过泪的手帕。
她已经跟着队伍走了一路,但和其他来送行的不同,她身上没有穿白衣或披麻,而是花色的布纹裙子。显然,关于这人的死
讯,她知道的比不宋理云早多少,甚至和他一样,也是在街上碰到了,才知道的。
宋理云远远在扶灵的队伍后面看到了她。低着头,缓缓地走着。她跟得不紧,只是远远地向着队伍那边挪动,那种失魂的状态,让人觉得她甚至连路都没有看,只是听着飘散的经文就跟着,每走一步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就这么低着头,在裴尔面前走过。
这时候,宋理云和裴尔就决定要跟过去,一路跟到了这里。
“妈妈好像一个人在说些什么”
裴尔顺着宋理云指着的方向看去,确实,看嘴型阿莲阿姨在说话,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这不如说成是自言自语更贴切。
裴尔和宋理云走过去。
阿莲阿姨对他们的靠近像完全注意不到似的,眼神盯着地面,却又不知道聚焦在哪里,仿佛要将脚下的草地望穿,双手紧张地搓来搓去。
声音颤抖着。
不过,他们终于听见了自言自语的内容:
“我的镯子,我的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