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好久不见。”
叶无忧从假山出口处走出来便去找她那位多年不见的师兄。
她从天而降,一手一人。一个是小道士,一个是贺一凡。
贺惜尧听到熟悉的声音,赶忙确认,他欣喜若狂。看到叶无忧旁边的人是贺一凡更加激动。
此时的场面很是混乱,那些缠着他的护卫像是没有痛感一般,只是一味厮杀,没有任何防卫。
“还是瞒不过你们呐。”
马员外施展武功飞了出去,顿时所有人停下了打斗。
“师兄,你可知错?”
“错?我有”何错?
马员外傲视群雄,高高在上的姿态。他没有任何凶相,就如同他自己说的那般,他没错,错的是你们!
“小师妹,既然来了,就留下吧。”
马员外大手一挥,一张硕大的金丝网落下,直冲叶无忧而去。
叶无忧解下腰间长鞭,长鞭如蛇般舞动,奈何那网如渔网般看着不大,洒下来却无限张开。
贺惜尧眼睁睁看着叶无忧被金丝网缠的紧紧的,挣脱不开。
他纵身一跃,同时夺了护卫手中的刀,空中劈下,金丝网却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没用的。这网是金线所织,刀斧砍不断!哈哈哈哈!”
马员外嘲笑贺惜尧的徒劳无功,而后眼神变得狠厉。
护卫们用力抽紧金丝网,凌空飞起,将叶无忧缠绑在一颗大树下。
任凭叶无忧再怎么使用内力也无法震碎金线,逃脱出去。
“小道士,我说过会祝你完成心愿,炼成凝血丹,你为何如此?”
“我炼丹为救人,不是杀人啊!”
小道士看出形势不利,也不做挣扎,只是发泄心中不满,怒吼着。
“自然是救人,我不就是那个需要被救的人吗?”
马员外不怒自威的说着,语气里的理所当然一点都不收敛。
“从古至今哪一味药不是人试出来的?他们不牺牲,何来惠及后世?”
马员外徐徐走来,走到小道士面前,拍着他的肩膀,一字一句的劝着:“我们做的事,现在不能让人理解,可却是后人乘凉之作。何须自责?”
“等后人得了恩惠,谁人还会记得为了它,究竟死了多少人?他们只会庆幸他们能够活着,好好的活着。”
马员外背过手,走了回去,念念有词的说着:“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哦对了,你要的百毒不侵之人,我找到了。送上门的。”
马员外瞅着贺惜尧,继续得意发言:“如果我们做的事是伤天害理的,老天又岂会送上一份大礼?”
连老天都在帮他,他需要的都来了。他怎么,会错呢?
“不,不,不对。你说的不对。”
小道士虽是这么说,意识已然不清醒了。只是他天性纯真,本能的抗拒不对的事情。
“我是骗你的,我炼不出凝血丹,才撒了谎。”
小道士解释着,瞪大了眼睛,似乎在极力劝说马员外。
“即便放干了他的血,也炼不出来的。”
马员外听完,不仅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
“你是否在骗我,不重要。你以为我只有你一个炼丹师吗?”
他像看孩子般看着小道士,展示出前所未有的耐心。
“这么大的庄子,用来藏几个试药人岂不,大材小用?”
马员外转而对着贺惜尧说道:“年轻人,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伤的不只是你。”
一时间那群逃出地牢的人被驱赶了过来,他们神色慌张,如同受惊的羊,挤在一起相互慰藉相互取暖。
“我的炼丹房在庄园之后的山上,你炼制的丹药大多是补药,对他们身体无害。但是,我让人在你的丹药之上加了料,通过你对草药的认识,扩大了炼丹的可能性。”
小道士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难怪!难怪这一年多来马员外都在哄着他将他毕生研究的草药都写出来,样貌、名字、功效,尤其是那些罕见的,有特殊用途的草药。
他明明说,那些他只会派人搜集,供他研究而已。为什么?
他好傻!好天真!他没想到会是这样的……
小道士露出痛苦的表情,可马员外没想放过他,要在伤口上撒把盐。
“小道士,你信口拈来的谎言,其实也非错的。这百毒不侵之血不但可以炼成凝血丹,还会大大增加他的功效。”
马员外当然不是偏听偏信的傻子,他的炼丹师都是个中行首,即便不知道药方,只要拆解药丸也能研究大概。
随口一说?他能有如今的成就,就是胆大敢赌!
百毒不侵之躯确实罕见,能承受百毒而不死的人或许只有眼前一个。他的血有多难得,不用他说。即便炼不成凝血丹,单单这一身血也能让他再无后顾之忧。
马员外从袖口取出一把刀,一步一步走向贺惜尧。这里的人一个都跑不掉,他想要的,他也不得不给。
“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让人动手?”
一把刀就这样递了过来,贺惜尧知道他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利。
他接过刀划开手臂,血顺着手臂流下来,此时已经有人拿着器皿接住落下的血。
“他的血很金贵,丹药没有炼好之前,人不能死!”
马员外有点累了,他一步一步走的很慢,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阿尧,你怎么样?”
地牢里灯火通明,犹如白昼。照的人发慌。
“我没事,只是取了一点血而已。”
贺惜尧安慰着无忧,可唇色苍白,说话声音虚弱无力,都无法证明,他没问题。
“阿尧,你无论如何都要撑住,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叶无忧的任务是查清楚里面的状况,后面会有人来接应,这是他们金羽阁内部处理家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任务。
“无忧,你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
她的功力被封,哪怕没有被捆绑,她也做不得什么。
“那是你师兄,为什么会害你?”
听到这个她就来气,又不得不解释给贺惜尧。
“我这是清理门户,他如今所作所为可不代表金羽阁,我们也不再是师兄妹。”
“马员外为什么非要炼凝血丹呢?”
贺惜尧搞不明白,马员外有财富,又出身金羽阁,一身好功夫。有什么必要非做这害人的事情?
“他有消血症,此症之人自我供血不足,凝血丹可以恢复他的供血能力。”
小道士突然说话,却仍是自言自语的样子。
“当年我来到翠林镇,马员外本着试一试,让我为他儿子治病。我一眼认出是消血症,娘胎里带出的,治不好。”
高衙卫插嘴道:“传言是你治好了他儿子。”
“不,在救治半年后,他死了。”
小道士毫无波澜,像是讲故事般,冷静地可怕。
“我在救治三个月的时候,提出了凝血丹。但也只是我的想法,里面的药材珍贵又罕见,不是我这个穷道士能得到的。但消血症我见过,也一直在研究,这么多年也有了个大概的方子。”
“马员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求我研制,不遗余力的寻找草药。奈何他儿子没能等到凝血丹,就死了。此后,马员外疯魔了般催我炼丹,找人试丹。”
“院子里的护卫,之所以不知疼痛,我想他们可能在丹药里加了幻影草。那草迷人心智,可控人心。”
“阿尧的血真的能炼成凝血丹吗?”
叶无忧追问道。
“嗯。我没说谎,但也不算说谎。我从来没见过百毒不侵之人,料想他得不到那血。”
谁成想,不止有这样的人,还能不请自来呢?
小道士自知铸成大错,无力回天。他的心智被摧,生无可恋。
“小道士,凝血丹炼成后,马员外的消血症会痊愈吗?”
叶无忧继续追问。
“我不知道,自然是有效果的,但究竟服用多少会彻底痊愈,需要慢慢观察。”
叶无忧一个无奈的白眼飘过。
“那如果要用光阿尧哥哥身上的血才能治好,岂不是要阿尧哥哥的命!”
贺一凡倒是聪明,想到这里,后面的话几乎变成了哭腔。他不想让阿尧哥哥死掉,他冲到护栏边上伸手想要够贺惜尧,奈何手臂不够长。
贺惜尧放了五碗血,身体虚弱,靠在墙边休息。护卫将他放在这里,他没有力气动弹,只得靠着墙休息。
“一凡放心,他们炼丹没那么快再放血。”
贺惜尧安慰着,他很累,不想再说话了。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叶无忧想到了什么,问着小道士。
“你的药是补药,为什么人吃了会疯?”
小道士一番苦笑。
“再过几天,我们都会发疯。”
“这里没有夜晚,只有白天,每天只有药和一些水,怎么会不疯呢!”
小道士笑着哭着,眼泪掉了出来,却咬住嘴边不发一声。
“对不起,是我错了。”
小道士说完,从胸口抽出内丹,一把将要捏碎它。
贺一凡瞧着不对,握着小道士的手不放。
“小道士!你做什么?”
“你是妖身化人,修仙之人?”
叶无忧看到内丹,身体前倾着问道。
“快!把内丹送回身体,否则他会消散的!”
贺惜尧恍惚间听到内丹,睁开眼看到小道士手里有个发光的金色小球,不由分说一股内力将它送回小道士身体。
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身体虚弱,又动用内力,让他气血翻涌,难以自抑。
小道士并没有因为得救而开心,反而喃喃道:“我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还要救我。”
贺一凡不解的说:“你是被骗的。”
小道士说:“我咎由自取,何必开脱。”
叶无忧听了不开心的质问道:“小道士,你现在死了一了百了。为了让你炼丹抓来的人你不管了?”
“我,救不了他们。”
“不还有我们吗?等出去了,你要用自己所学,继续悬壶济世,才不枉费死去的人。有用的人活着才有用,死了……可输不了罪。”
小道士似乎被这句话点亮了□□,肿的像杏仁的眼睛看着叶无忧,里面还蓄满了泪水。
“瞧我作甚!养精蓄锐,万一打起来,我顾不得你们,你们要有自保的体力!”
叶无忧一记白眼挖过来,哭哭哭!就知道哭!她怎么这么背,遇到的都是爱哭鬼!
“你也自身难保,就嘴最硬。”
小道士一边回嘴,一边挪了过来。
他左右瞟着,悄悄将一个药丸塞进叶无忧手里。
“吃吧,吃了就能保护我们了。”
叶无忧迟疑一下,将药丸吞了下去。当时就觉得封死的穴道畅通了。
“我就说嘛,活着的人才有用。”
小道士不语,只是勾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