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闺女,爹爹怎会有事呢,放心吧。”
谭少坤乐呵呵的安慰谭霜,他是真的没事,但也从这件事上看出闺女的成长,甚是欣慰。
“爹,黑水村是怎么回事?你招惹了江湖人的追杀?”
谭霜着急的想知道来龙去脉,她不相信她爹是滥杀无辜之人,但叶无忧也不像蛮不讲理的江湖人。究竟怎么回事?
“闺女长大了,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知晓也无妨。”
谭少坤收敛了笑意,神情严肃。
“一年前,黑水村村长发现了黑油,他上报给我。这东西用在战事上是如虎添翼的,但无情崖处邻国交界,一旦敌国发现不免一场争夺战。”
“所以,我本想秘密着人开采。但黑水村其他村民知晓后起了贪心,他们鼓动村民一起出动,先行进入无情崖。一部分利欲熏心的村民竟然私自开采倒卖,既然他们只讲利那我只能抛开德行。”
要知道黑油流入世面必然引起多方关注,到时候战火四起,平安县恐难安宁。
“我派人封锁了消息,制造地震假象,将黑水村封锁在了无情崖,断了他们的出路。那黑油也封在其中,运出来并不是一件好事。”
谭霜觉得父亲做的虽绝,却有他的道理。一时之间她也很难判断对错,父亲身为将军要做的是保卫平安县太平,这一点他做到了。
“既然只是村民,为何会有武林中人为此事找您麻烦?”
谭霜想到叶无忧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分明只是听信一方之言,没有给父亲辩解的机会。
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怨气的,毕竟在她心里对叶无忧是有崇拜与羡慕的。
“这,爹也不知道……”
谭少坤也颇为疑惑,难道这两人去过无情崖?看他们的武功,的确可以来去自如。那地方,普通人可能会误打误撞进入,要出来确实难得很。
黑水村村长是个大义之人,但在村民与他之间却犯了糊涂。他知道谭将军武艺高强,为了防他,竟然准备了悠然香。
这个村子的人都不简单,心眼儿一个比一个多,有私卖黑油的,还有卖情报给他的,更有撺掇村长做出错误决定的……一个村子只出了村长这么个大义之人,却最后被自己人害了性命,全村不得善终。
有时候他在想,这黑油不是证实村长人品的,倒是用来考验村民人心的。贪念一起,不能承受其重的人必然被其反噬。
“好了霜儿,早点去休息吧。”
谭少坤打发了闺女,他有另外一件事忧心忡忡。
当年,也是这样的月夜,他杀了贺家全家。他怎会不知,贺家是五口而非四口,他就是想给贺家留个苗儿。
毕竟他当年受过贺太医的恩惠,才有了霜儿这个好女儿。皇命难违,他不敢用全家人性命去赌,至少违心遵旨。
而今看到同行的那个男子,他有些恍惚,太像了!他与年轻时候的皇上……太像了!
怎会这样?
难道当年传闻是真的?贺太医带走了良妃之子?那……他究竟有没有杀死皇子?按照年纪来说,当年杀死的那个男孩儿应该不是,从未出现的那个孩子……是……皇子?
那么,今日见到的,很可能是贺家最小的孩子,良妃之子!
想到这里,谭少坤惊出一身冷汗。他坐立难安,急匆匆去了谭霜房间,见还未熄灯,敲了房门。
“爹……”
“霜儿,今日被爹打伤的男子,你可知叫什么?”
“霜儿不知,只听过姐姐叫他阿尧。”
“可知他姓什么?”
“不知。”谭霜摇了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她现在才发现,连人家姓甚名谁都不清楚,便领回了家。她……竟如此没有危险意识,险些害了父亲。
“嗯,霜儿早些休息吧,其他的爹会处理。”
谭霜乖巧的点了点头,关上门。她的脸上满是歉意和伤心,却也知道什么都不做,才对爹爹最好。
她暗暗发誓,从今之后好好习武,绝不偷懒。以后少出门,不给爹爹招惹是非,更不会结交不必要的朋友。
既然她的抱负是上阵杀敌,如爹爹般保家卫国,那么潜心学习武艺兵法比羡慕他人牢靠的多。
谭少坤回房间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查清当年贺家人口最为关键。便差人去安荣镇打探消息,不论户籍还是邻里的口述都不放过。
如果他所猜不错,那么朝堂局势将会有变。他……很难置身事外了。
月色当空,皎洁明亮,然而脑海中那团火却在记忆中整整烧了十年。
冤有头,债有主。该来的,总会来了,逃不了,逃不掉……
逃出城外的叶无忧,从未如此狼狈过。她一向单打独斗,却不会这般鲁莽。她的每一项任务都会摸清楚对方的底细,最后一击即中,不拖泥不带水。
如今,她有些摸不清自己的心,它似乎不太由自己做主了。
他,到底是自己的劫还缘?
她借着月光看着怀里昏迷不醒的男子,脸色惨白,嘴角还有大片血迹。
“唉,可能我才是你的劫,自从遇到我,你哪一次不是重伤?”
她究竟怎么了?本该借机会与谭将军多了解情况,怎滴就动手了呢!
她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是她害得贺惜尧再次受伤,反而觉得是他拖累了自己,真该打!
叶无忧不敢在城外逗留,一路向无情崖附近的山林逃去。
那里丛林密布,山峦叠嶂,纵然是谭少坤也不敢贸然动用大批士兵去那里搜索。
她带贺惜尧来到了之前的那片湖,生了火。她解了贺惜尧的衣服,仔细的查看伤势。胸骨断裂,需要接骨,这个不难,手起手落,三下两下便接好了。
最后渡了内力,上了药,折腾了一夜,她筋疲力尽的躺在旁边……呼呼睡着了。
贺惜尧醒来时,胸口疼的厉害,但也无大碍,相必是无忧救治了他。
他此时还动弹不得,眼睛盯着叶无忧的睡颜,慢慢的将手伸过去,把挡在她脸上的头发撩开。最后,覆在她的手上,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一头鹿在舔他的脸,他是被这黏糊糊的舔舐感扰醒的。
贺惜尧无奈的用手隔开,阻止那头鹿继续舔舐他。胸口的疼痛让他无法起身逃离,只得开口求饶。
“小鹿,麻烦你去吃那边的草,我不是你的食物。”
那鹿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瞧了瞧他,才抬腿离开。
看来万事好商量,也适用于动物。他庆幸,自己遇到一头好说话的鹿。
另一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判断应该有蛇在靠近他,可他还没看到。
即便看到又能如何,他无法动弹,好像只能任人宰割。他胡乱摸索着,手边什么都没有,又在胸前摸索一阵。还好,找到了那把随身携带的小刀,那是爷爷留给他的唯一念想。
他右手握着刀,闭着眼睛,等待那条蛇的靠近。
几乎同时的,蛇咬着他的手腕,他的刀插入它的身体,蛇牙再没有机会拔出来,它便死了。
软踏踏的身体,下部分压在他的手腕处,下部分瘫在地上。
“不知道,无忧回来,会不会开心?”
还记得上次他抓到一条蛇,她还有些兴奋,夸他蛇羹做得好。
蛇羹二字在他脑海里迸发出火花,瞬间炸开。
“那蛇,有毒!”
是了。那蛇名绿尾,除了毒牙有毒,蛇肉也有迷人心性的作用,会让人变得暴力狂躁。使用的时候加入青芜草可抵消毒素……奈何当时他~没想到。
难怪无忧会那么莽撞的动手,原来是他闯下的祸端。
那些村民……也可能因为蛇肉……他们的死,他也有责任。
他恨恨地用力锤着地,手腕牵动着蛇身,一起抖了几抖。这才让他清醒几分,他抬起双手,用左手将蛇牙拔出。伤口处的血并未变色,他知道,自己的血依旧可解百毒。
叶无忧从天而降,背后拿了个大包袱。还未落地,便看到一人一蛇,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阿尧,你没事吧?”
贺惜尧看见他便露出微笑,虽然唇色依旧惨白无力,身体不能动弹,却显露出他并无大碍。
“没事,不必担心。”
贺惜尧淡淡的说着,抬手展示手腕,那血顺势而下,如一条小河。血色鲜红,伤口处的牙印很深。
叶无忧从胸口摸出伤药,又从贺惜尧的衣服上撕了一条布。却被贺惜尧拦住了。
“无忧,喝一口我的血。”
叶无忧蹙眉看着他。
“在黑水村时我们吃了蛇羹,那蛇的肉有毒,会令人暴戾。喝了我的血可解毒,好在当时你吃的不多,否则运功后会发狂。”
叶无忧找到了困扰她多时的答案,难怪她会那么莽撞不受控制的出手打谭少坤。
叶无忧将唇覆在他的手腕处,轻轻吮吸。那轻柔而温暖的触感,瞬间如电流般直冲大脑,又四散至四肢百骸。
他的心在狂跳,他的身体酥酥麻麻,一阵悸动,就像飘荡在云层之上,此刻他拥有从未感受过得快乐。
贺惜尧觉得很热,脸很热,耳朵很热,身体很热,手也胀胀的,软软的。
他不由自主的伸开手指,触碰到叶无忧脸的那一霎,又缩了起来。
他……在做什么。似乎不能抑制的,他想触碰眼前的人,想抱住她,想……
一滴泪从眼角划过,眼睛痒得轻轻闭上。
只是片刻,叶无忧的唇离开了他的手腕,令他难以自抑的红温如退潮般消散。心,也空落落的,像是被挖空了般,有点凉。
“这条蛇可以直接吃吗?有毒吗?”
叶无忧丝毫没有察觉贺惜尧的异样,她的心和眼都放在那条蛇的身上了。
她的想法很简单,送上门的猎物省去了她自己动手,只可惜她只能简单烤烤,少了贺惜尧的厨艺,也只能糟蹋了这上好的蛇肉。
“无毒。”
与此同时,一滴泪悄悄滑落。她终究没那么在乎他,甚至他都不如那条蛇的肉来的有吸引力。
她为什么会说喜欢自己?他从来没有问过,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哪一点值得她喜欢。
如今,他觉得,是他放不下这份喜欢。而她,或许只是一时的喜欢,而这份喜欢并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