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鹏在家中等着儿子归来,他早听说自己儿子做的好事,还敢大庭广众自报家门,这算什么?
家门不幸,愚蠢至极!
万小晗也不甘心就此认罚,自投罗网。回家后立即去了他娘那里,算是搬救兵。
他娘是平安县的,也算是当地的书香门第,温婉贤良。当初万鹏求娶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如今两人依旧恩爱有加。
朝廷几次要给他升迁,他都要打通关系留在此处。一来夫人娘家在此,避免她忧思家乡。二来,远离朝堂做一对神仙眷侣也不错。
时间久了,朝廷以为他有叛逆之心,查探之下却发现平安县在他的治理下一派繁荣,并没有招兵买马的异象。他能在这里还多亏了是国舅爷的儿时玩伴,两人关系匪浅,算是成全他婚姻美满的守护者。
“我儿回来了。”
柳慧芳亲热的迎了过来,一日不见也不知他在外面怎么样,还是挺担心的。
慧芳拉着儿子的手,询问道:“在外面可有吃饭?要不要娘再做些吃食?”
“娘,我闯了个祸。”
万小晗歉疚的低着头,哪里还有在外面的嚣张气焰。
慧芳看着儿子的模样甚有悔意,也不好苛责,便温声说:“发生了什么事,说给娘听听。”
“我遇到了谭将军的女儿,她横冲直撞,我的头发勾到了她的发簪,她以为我是登徒子,我们吵了起来,最后儿子气不过,让随从打了她。”
万小晗很平常的说出来龙去脉,最后强调一句:“她有功夫,没吃什么亏。我也是才知道她是谭将军的女儿,早知道就让着她了。”
慧芳听的清楚明白,摸了儿子的头。这算是安抚他的情绪,她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虽说脾气随他爹,一点就着,但心是好的。
“不管是什么人,女孩子家是注重名节的。如果是误会,就要说清楚。你让随从打人家,万一不会武功的,岂不是要被打死?”
“娘知道,你最是恼怒别人误解你。但男子汉大丈夫总要做出表率,而不是用武力解决问题。”
“娘,我是知道错了。可是那是谭将军的女儿,我要怎么和爹交代?”
慧芳起身,说道:“娘和你一起去找你爹,但事情需要你自己和你爹说清楚。”
“谢谢娘!”
万小晗撒娇似的扯着娘亲的胳膊,和他娘一起出了门。
看到自己的儿子与他娘一起来,万鹏就知道他儿子又找了帮手。
他们夫妻俩交换了眼神,万鹏无奈的坐着,等他儿子开口。
“爹,晗儿知错了。不该在外惹事。”
“你倒说说,自己惹的什么事?”
“儿子不该与人口角,说不过就动手。”
“错!”
万鹏压下怒火,瞧了慧芳一眼。
“你是县令之子,在外代表你爹我。你若有理,据理力争不算什么。但不该说不过打不过还要拉出你爹我的名号来丢人现眼!”
万鹏越说越气,吹胡子瞪眼,难以抑制。
“你说你,你说你……”
他能说什么,他真想打一顿自己不争气的儿子。碍于夫人在,他不敢。
“晗儿,既然事情已然发生了,说说该如何补救。”
慧芳看着自己夫君实在气愤难消,将话题转到如何解决上。她是知道自己儿子的,虽莽撞,却也是读书人,担得起责任二字。
“儿子既已做错,也知大庭广众不该对一个姑娘家动手。我这就带着厚礼登门道歉,负荆请罪。”
虽说他这儿子吃软不吃硬,脾气上来什么都不听。但也知道轻重,冷静下来既能认错又能改错。就是……他这老子算是好命,能遇到压制自己脾气的夫人,他这儿子……唉!
“子不教父之过。爹随你一同去吧。”
万鹏怕自己儿子一人去会吃亏,那谭少坤可最是会护短的,要是知道自己闺女被欺负了,那晗儿就是送羊入虎口。
“娘去准备厚礼。”
慧芳却不担心,在平安县虽说她的夫君与谭少坤不和睦,但也从未出过大乱子。也算是另一种和平相处,足见那谭将军并非不明事理之人。
万家父子带着礼品登门造访,谭将军有些诧异。他还不知道自己闺女已经出逃一天,最近公务缠身,少有闲暇回家。
今日也是忙里偷闲,回来看看自己闺女有无惹祸。
惹祸二字并非冤枉。他这闺女从小古灵精怪,上墙爬寨,下水捞鱼,不安分的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时不时会偷跑出门,大祸没有小祸一堆。
这不,他刚进门,就有找上门来的。
“万兄怎滴有空来我这儿?”
谭将军看到万小晗带着一堆东西,不免有些疑惑,不会是……上门提亲!
老实说,这万家小子他是看不上的!和他爹一样,脾气爆,虽说他爹把平安县治理的井井有条,但和他家闺女那是绝对八字不合。
两个臭脾气的人,能过到一起吗?
“臭小子,过来。”
万鹏将儿子叫过来,虽说语气不善,却也没别的意思。
“谭……将军。今日路上遇到谭小姐,发生口角,多有冒犯,特来赔罪。”
谭将军一听就知道,唉~她闺女又闯祸了。但占了是姑娘家的便宜,又碍于她的身份,才让人误会是旁人的错。他这老父亲可知道自己闺女的德行,她要是不占便宜就算吃亏了。
“这错也认了。我……本将军自是,原谅了。”
这下轮到他们父子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他们都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求得了原谅?
“你们没听错。既然你们态度诚恳,还带了赔礼之物,足见诚心。礼物我代小女收了,原谅之意我也代小女转达了。”
谭将军这几年被登门造访的人练就了一层厚脸皮,还是第一次招待这样的情况。说实在的,他有种熬出来了的爽感!
万鹏父子俩一脸的蒙圈,但还是客客气气的道了谢,回了家。
两个人像做梦一样,怎么能如此顺利?这边道歉,那边就原谅了?他审理案件多年,推搡不认罪,哪怕事实就摆在眼前还能无理搅三分的事情,他司空见惯。
面对谭将军,这个战场上的鬼面罗刹,私底下的笑面虎,那是他闺女,视若珍宝,如今……不了了之?
他一定藏着坏!在闷大招!
上次在他那里吃亏,还是三年前。他打赌帮他抓住一个团伙掠货的事件,三天为限,赌注是当年农收的四成给他充当军粮。
他,输了。
后来,他百般调查才发现,那是他谭少坤的自导自演!
果然,笔杆子的斗不过枪杆子的!狡猾至极!
谭将军送走了万家父子,派人出去找他的闺女。这个时间人家道歉的都回了家,她怎么就不知道滚回来!
谭霜死缠烂打跟着叶无忧他们到了落脚处,她还是第一次进酒楼客房呢!他爹管得严,不让她夜不归宿。
“姐姐,你救了我。我想请你吃饭。”
“我们萍水相逢,谭姑娘,我说的直白点,也算是警告,现在就离开,否则……不客气。”
叶无忧一掌拍在实木方桌上,那桌子应声四分五裂。
贺惜尧知道无忧说到做到,她向来不交朋友,更不喜欢与什么人亲近。现在已经算是她容忍的极限了,再纠缠会发生什么,他不可想象。
“谭姑娘,天色很晚了,你快回家吧。”
贺惜尧好心提醒,他不想让无忧生气。
“我不走。”
谭霜伴了个鬼脸儿,识趣的走出房门。
“小儿,开间上房。”
隔着门都能听到谭霜的大嗓门,小细音儿。
谭霜走后,叶无忧的神情从严肃到缓和,甚至露出了一丝微笑。
贺惜尧有点不解,面对他的脸上大大的问号,叶无忧淡淡的说:“谭将军的女儿,送上门的机会。”
贺惜尧这才知道叶无忧一路上的排斥是装出来的,她就是要让谭霜缠着她,然后“勉为其难”的成为朋友,最后帮助她靠近谭将军。
他的笑容有点破碎,那一刻巨大的差距让他有点清醒,又有点沉沦。
她步步为营,处处谋划,只为了等一个机会,让她为当初那句:“走,替他们报仇。”成为现实。
她那么聪明,那么狡猾,又能轻而易举的实现自己的承诺。而他呢?似乎忘了自己,忘了他的……家人。
她就是他的一面镜子,他越是盯着看,越是心虚,越是……难看。
那天夜里,他做了梦,梦到那个充满火光的夜,梦到死去的爹娘和兄姐,他们来不及道别,就那样看着他,一点点远去。
他惊出一身汗,从睡梦中挣扎着醒来。他再也无法入睡,将早已做好的木簪拿在手中摩挲。
木簪打磨的油滑锃亮,乌木的黑就像叶无忧的为人,一身黑衣,及腰的黑发,夜光中黑的耀眼的眼睛。她的身影与乌木簪子融为一体,是为她量身打造的最完美的簪子。
沉甸甸的簪子重量,可以感受到内心闪闪发亮的金子,既是真实的存在,也是实心实意的惦念。
“她,应该会喜欢。”
贺惜尧一直找不到机会将簪子送出去,却成了他思念佳人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