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忧意识到自己没有死,也猜测到是贺惜尧就了她。
那个呆子果然学不会明哲保身,她是第一次端详一个人的脸。他静静地躺在床上。浓眉大眼,嘴巴大大的,说话会嘴角弯弯的。眉清目秀?总归是不丑的,看的多了,竟觉得有些许好看。
她肆无忌惮的欣赏着他,大难不死后的叶无忧对眼前的恩人有了不一样的感觉。什么感觉她不知道,就是喜欢这样看着,甚至有种想让他永远躺在这里供她观赏的想法。
就这样,不知何时,四目相对,她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一切静止了般的宁静,谁也没有打乱这样的宁静。
贺惜尧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叶姑娘凝视的眼神,亮闪闪的眼睛像野兽般视他为猎物的感觉,着实让他不敢呼吸。
“你好些了吗?”
叶无忧打破了静止的画面,其实她是在等他开口,没想到对这块榆木疙瘩期望太高。
“嗯。”
嗯字刚说完,他又吐出一口血。视线慢慢变得模糊,晕了过去。
“这下糟了,内伤严重,得输入内力,稳住受损的经脉。”
叶无忧原本采了草药,也渡了一些内力,原本以为可以帮助他缓解,没想到效果并不明显。
她在采摘草药时发现他们所在之地人烟罕至,这个破屋是他临时搭建的,树木都很新。具体他们怎么来的,这里到底是何处,世间过去了多久,她一无所知。
贺惜尧的身体当是受伤后未好生疗养,拖出来了。
她真是佩服,他的毅力远超常人。
在施救时她认真检查了他的伤势,有内伤,有割伤,有摩擦伤,胸口处还有一处最严重的伤口,像是什么东西扎了进去,好在已经处理好了,只是没有痊愈。
她身上的药都被取了出来,有些药用完了,空瓶扔在地上。
她,真想知道后来都发生了什么!她瞧着憔悴不堪的贺惜尧,起身出去继续找药。
再回来时,她将只带回了一些普通药草,走太远她怕回不来,附近连除了一些野果,什么都没有,连水源都没有,他们是怎么活下来的?
叶无忧吃了些野果,将草药捣碎敷在贺惜尧的伤口上,撕下内衬包扎。
待到夜深,她终于知道他们是如何活命的了!她听到外面有动静,然后就看到一只母狼叼着一只兔子,一把将兔子甩了过来,看到她,再看看床上躺着的贺惜尧,叫了两声便离开了。
她将兔子处理好,搭上架开始烤。这一夜她听到狼群的叫声,听到鸟叫,听到了很多声音,看着天上的星星,心事重重。
躺了三天的贺惜尧,终于在第四天醒了过来。他的精神好多了,外伤也都痊愈了。
她跟着那头母狼翻过山头,在山的另一端找到了水源。原来,他每天要如此往返数次找水找药找食物,带着强,翻山越岭,他为什么不抛下自己,非要救她!这个傻子!
“那天发生了什么?”
叶无忧已经好奇了好几天了,她这人最讨厌等待。
“你死后又来了一批人,我把他们都杀了。怕山下还有追兵,我把你背下了涯底,走了很远,藏在了这里。”
贺惜尧娓娓道来,许是说的多了,有点有气无力。
他说的简单,事实上,那天他将内丹的力量差点使用殆尽,受了严重内伤才将来人尽数绞杀。他将她的“尸首”绑在背后,一点一点爬下涯底,快到崖底时体力不支,他将身体扭转自己硬生生摔在崖底,被一块锋利的石头插进胸口,好在不深保住了命。
他想好生葬了她,想起她的临终嘱托,他定要办到的。没想到却发现她仍有微弱的脉搏,还活着。
天知道,他有多感激上苍!
“我们在这里多久了?”
“应该有……两个多月了吧。”
面对贺惜尧的话,她震惊了!难怪她的伤全好了。
不对!她的伤势那样重,没有内力输入,也是难活的。
“你为了救我不要命了吗?”
叶无忧明白过来后很是激动的站了起来,责问着贺惜尧。难怪这小子内力虚无,是渡给了她!
“你知不知道,你体内的内丹蕴含着强大的力量,耗尽了你也会跟着油尽灯枯!”
贺惜尧摇了摇头,无辜的看着她。他并不知道这些,他不是江湖人,原本也没有江湖阅历。他只知道渡了内力她就有救了,幸好他还有,并没有在那场恶战里耗尽。
“那头母狼怎会送吃的给你?”
“我救了它和它的孩子,她为了报答我,带我找到了水源。”
贺惜尧回答的老老实实,嘴唇也因为说了许多话而越发发白。
“我的伤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
叶无忧觉得现在必须离开,他的伤势严重,得好生调养。她虽然好了,但内力并没有完全恢复,只有三成,呆在这里什么都没有,他的伤如何能好。
“我们……不能……”
贺惜尧有些着急,喉咙间的血气让他闭上了嘴巴,他努力平复情绪,咽下翻涌的血。
“不能离开这里,外面并不安全。”
他怎会不知去更好的地方疗伤最好呢,他曾去附近的打探过,那帮人根本没有离开。他们没有在崖底找到尸体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重伤在身,保护不了她。
“你的伤不能再拖了,出去我能找到最好的药让你恢复。”
叶无忧神情担忧,她从来孤身一人,杀人也从来干净利索,没有任何犹豫,也从未给敌人任何多嘴或反杀的机会。
却在这样的呆子身上找到了心软和柔情。
“内丹没有消耗完,我只是亏损过度才虚弱至此,休息几日便好了。”
似乎想证明自己的话绝无虚言,他强撑着坐了起来,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容和讨好的真诚。
“你……真是个呆子。”
叶无忧若有似无的吐露心声,贺惜尧没有听清,神情里满是疑惑她刚刚说了什么。
有一句老话叫风水轮流转,贺惜尧照顾伤重的她,她现在照顾伤重的他。
日子倒是过得不错,没有打打杀杀,没有绞尽脑汁的活着。她更多的时间是在研究……吃什么,虽然她做的并不好吃。
“山那边的河里有大鱼,我们还没吃过鱼呢。”
与叶无忧相处久了,才发现她是个话痨,做什么都喜欢和贺惜尧说上一说。也不等他的答话,她自顾自去做了。
时间一久,贺惜尧干脆只是笑一笑,并不怎么开口。并非他不想与她说话的,他看着在屋里屋外进进出出,忙忙碌碌却似乎什么都没做的叶无忧,有些好笑。他很珍惜这样的时光,仿佛回到了与爷爷在山上的生活,但又似乎不同。
她总是喜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想法很多,且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这与他的沉默截然相反,他觉得他心里是喜欢听她说话的,非常喜欢。
叶无忧却不这么想,她对腼腆话少的贺惜尧有诸多不满与怨言!她的热热闹闹得不到他的任何回应,只有傻笑,喜与不喜,他都沉默而过,仿佛在迁就她,他很能将就!
她开始变得暴躁,做什么都不开心。她甚至怀念自己独来独往的日子,潇洒!而不是像现在好像情绪总被人牵制着,得不到想要的,又无可奈何,憋屈至极!
“我不想吃鱼了,你爱吃什么吃什么吧!”
无来由的愤愤,让叶无忧恨恨的将捉来的鱼摔在地上,许是被摔痛了,鱼尾巴有气无力的向上扬了几下,最后躺平不动了。
贺惜尧蹙着眉不明所以,他当然知道叶无忧在生气,她的气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想问却打不开嘴,怕自己无意间又惹她不开心。
“我去做。”
她是不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她,让她离不开这里?
贺惜尧讨好的说着,连忙去收拾鱼。他才发现在这里做鱼并不简单,什么都没有。
“我们去山那边住几日吧,这里什么都没有。”
是啊,来的时候棚子是自己搭的,那个被打碎的碗是山那边捡到的,碎的只有半个了。还有一个碎口一大块的缸子用来烧点水,再没有其他。
贺惜尧小心翼翼地看着叶无忧的脸色,等待她的决定。
叶无忧望着远方一会儿,才点点头,却是头也不回的率先往前走。
是了,她是想要走的,却为他留了下来。贺惜尧觉得自己猜的没错,他想快些好,却知道这具身体目前残破不堪。
“叶姑娘,已经好了,过来吃吧。”
贺惜尧做的是荷叶鱼,将鱼收拾好,鱼肚里放了果子,鱼身涂了果汁,包上荷叶,裹上泥浆,埋在火堆里。
“好香呀!”
叶无忧开心的凑上来闻了闻,笑面如花,灿烂的很。
果香完全盖住了鱼腥味,染发着诱人的香气,还有荷叶的清香随着热气扑鼻而来。鱼肉白嫩,滑口,风味十足!
贺惜尧也很开心,不枉他一番辛苦。
“喏!你也吃。”
叶无忧一手拖着荷叶,一手拿着鱼肉在吃,当然也没有妨碍她与他分享。
“好。”
贺惜尧撕下一块鱼肉,放入口中,还未开心享用,就发现身体异样。
他慌忙看了一眼叶无忧,她并没注意到他,正吃的津津有味。他咽下翻涌过喉的血水,慢慢起身找了一棵树躺下闭目养神。
叶无忧一边吃,一边看了一眼贺惜尧,见他似乎睡着了,也没有说别的。
他们已经不陌生,却总是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