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金府安静一片,这座位于清水镇最南边的宅院,无论从外面还是从里面看都显得朴素了些。
金府除了金老板剩下的不过一些仆人,自从金小姐离开后,金府再没添置过新人,都是多年的老仆。
金府门外没有留灯,里面也只是在拐角处留了几盏,如是出行还需要自己提个灯笼为好。
“没想到金老板富贵如斯,住的却这样寒酸。”
一位黑衣束发的的女子似是调侃,不过与她而言也并无所谓,这是个人意愿问题。
“我想要的查到了?”
金老板显然并不关心其他的,喝着茶,慢悠悠,眼神却锐利的很。显然,来人散漫的态度不太让他满意。
“出钱的是大爷。”女子背手而立,收起她的漫不经心?
她继续说道:“查到了,但也没查到。线索指明人在京城,在皇宫,但究竟是哪位神仙,不是我们能碰触的了。”
“还要多少?”
金老板放下茶碗,目光灼灼的逼问,他只在乎查到人,并不计较代价。
“您也知道,那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出的地方。我们是杀手,只是草莽,与朝廷作对无异于……找死。”
不等女子把话说完,金老板登时站起身,近似咆哮的说:“哪怕是找死,我也要查到那个人,开个找死的价吧!”
女子站在那里,迟迟没有声音,倒不是被金老板的吼叫唬住了。而是在考虑接与不接,接那就违反了老大定的规矩,不接,她又觉得到嘴的肥肉吃不到,亏了,甚至心疼啊!看金老板这架势,哪怕倾家荡产也在所不惜。
但是,接的话就只能是她个人去接,用不了组织的情报网。然而,一旦她去查,势必会与那座皇宫有牵连,那么她的身份就有暴露的风险,通过她查到组织还会难吗?
只要她接了,绕不开与组织的联系!
“金老板,您的活儿不好接,我要告知老大,请他定夺。上次林府的事儿我没出什么力,却拿了钱,心中有愧,就当是还了这情,我会尽力说服老大。”
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私下接了这么大牵连的任务,不管怎样,都让老大去决定吧。钱能赚赚,否则没命花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交个底,十万两黄金买一个准确的消息,杀人我会给另外的价儿,绝对比这个多。”
金老板走到书柜前,拿起架子上的一副画轴,递过去。
“为表诚意,这是李维的《杜鹃迎春》,其价值不必我多说了,一并带去给阁主。”
“这……”李维的画具有收藏价值,而《杜鹃迎春》图又是他的收笔之作,价值不可估量!这样的“诚意”她可不敢随便收了,收了压力就大了,万一说服不成这东西拿着可就烫手了。
金老板看出女子的难处,将画硬塞过去,大袖一甩,极其阔绰的说:“一幅画而已,犯不着为难,这只是告诉阁主,如是为钱财考虑大可不必。如果非钱财阻碍,我会另想办法。”
“好,我也不便推辞了。”女子拿着画,虽有好奇,在这里不便欣赏。
“我很好奇金老板如此不惜代价,更与宫中人物有所牵连,所为何事?”
“老夫以为杀手组织都是收钱办事,没想到金羽阁如此谨慎,事事追根究底,这是金羽阁的规矩还是……”
“金老板,您的听闻从哪里来我不知,但金羽阁办事从来不止为钱财,否则不会在江湖上名声显赫屹立不倒数百年。”
金老板不再多说,如果金羽阁真有本事不必他说缘由,他们必能查到,如果他们当真查不到,“这桩生意”他们也不必再谈了。
“叶姑娘,老夫静等消息。”
这是见面结束的信号,她瞧了瞧手里的画,轻声说了句“告辞”,出门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其实,她刚刚愣神了,她不明白金老板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来挑衅,是想激她接下任务?不,这种事谈不上用口舌之争来定论。突然脑中一根弦崩断,她才明白原来是在点她。
方才她态度随性,没了杀手该有的谨言慎行,他们是雇佣关系,不该有那般散漫的态度。果然,老狐狸就是老狐狸,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烛火绰绰,凉了的茶水连茶碗都是冰的彻骨,金老板碰了一下缩回了手,叹了口气。
他有点想念离家不归的闺女,那个不省心的丫头自从三年前生了一场大病,后来病是好了,性情大变,徒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生意经。
那时他也有想过站在眼前的乖女儿还是不是自己的亲亲宝贝,可她什么都记得,那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不过是人变了,变聪明了,是好事啊!
三年前他还是那个吃喝玩乐只做逍遥人的纨绔老头,如今在闺女的影响下酒楼有了大发展,他重新振作,开始筹谋藏在心里二十年的秘密。
林府老爷死有余辜,是他为了一己私欲害了他的未婚妻,如今报应不爽,林府的产业都落到了他的手里,报仇的资本更牢固了。
林府的产业涉及瓷器、布匹、更是在云襄有一座私人矿山,生产银矿。这些都不是他在意的,他在意的是林府的瓷窑厂,之前取得了黄商资格,专供皇宫三年瓷器,今年是第二年。有这个名义,他进出皇宫就顺理成章了!
“该去京城闯闯了。”
他知道他的仇人在京城,也知道在那座他进不去的高大围墙里,现在有了机会,当然要试上一试,也不枉他苦等的这一生。
春天的风吹来,有些微凉却不寒,终于脱下了厚重的棉衣,离春暖花开也就不远了。
忙过了林府的宴席后,到现在也没什么席面邀请了,听金老板说恐怕要到春日宴才会有安排。现下正是酒楼不忙的时候,金老板照常给大家放假,只留几个人轮流值班。
大酒楼就是不一样,具体不一样在哪儿他也只是听大高说的。他曾在其他酒楼干过,逢年过节没什么东西,假更是没有。到了这里,他既有了十天假期回家团聚,还得了五两银子的奖金。他乐得嘴都合不上了,临回家前还发了几斤肉和大米,他的腰板都挺直了,这下回老家该多有面儿!
如果他说出自己的奖金估摸着他们的眼睛得瞪出来,所谓财不外漏,贺惜尧陪着乐呵,不多说一句,反正他平时很少和他们闲聊什么,和哑巴无异。他知道有人背后偷偷叫他哑巴,他也不恼,这样的日子他喜欢,但他只能退避三舍,多出来的温情他害怕。
十天的假,他轮了一天守厨房,也就是有九天的时间他要想办法赚钱。
那日师父扔下几张银票,他不得已收了,但并没有打算动。师父师娘已是年迈,虽然师父还受重用,但他隐约觉得自己在这里的时间并不会长久,一旦离开可能再见之日,难了。他带走师父的积蓄,他怎滴忍心,况且若是此去连命都没了,他不能在跟前尽孝也就罢了,连师父的养老钱都还不得,就算死了也断不了这牵挂。当找机会还回去才是,他早有打算。
林府的席面算是没赚到银两,他也不可惜,随后他去山上打猎,在一峭壁上发现了一颗灵芝,个儿很大,最后卖了五千两,听药铺的管事儿说至少有几百年了!
或许,冥冥之中是他做好好事,得了好报。他不信这个,却仍心存感激,感激菩萨、感激诸佛、感谢林管家。他在心里觉得,如果没有神佛,那么他最近做的好事便是给林管家烧了纸钱。但如果真的是林管家,神佛之事也算得真吧。
总之,有了这五千两,加上打猎所得,他粗略算了算距离十万两还有八千九百两不到。即便每时每刻都在缩短着距离,但对他而言这样的距离远远不够,除非天降横财,否则光靠运气,无异于将自己放在赌桌上,左右一个输!
想着这些不可能,是没有用的。他依旧每天醒来给自己打气,将热情投入到赚钱这件痛苦而枯燥的事情上。
九天赚一万两有希望吗?显然没有,他琢磨了一万种可能,想着什么东西值一万两呢?没有!瞎猫碰到死耗子的事儿他已经遇到过一次了,那颗几百年的灵芝已然是上天恩赐,也不过五千两。
还有上次那两只山鸡,五百两,说实话,这东西在金老板这里能开出五百两。找遍整个清水镇恐怕也没有出这等价的了。且不说这个,能碰到又毫发无伤的打到,他现在想都不敢想。
但他心里又不得不祈求,祈求将毕生运气都收集起来,用在这九天里……
准备就绪,他带足了三天的干粮,打算将自己放在山里九天,碰运气,他要找到值钱的东西,找不到绝不下山!
守值的阿山看到他带了打猎的东西,又是羡慕又是调侃的说:“缸子,你这是又要发财去啦!”
贺惜尧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脸红了一片,看了看阿山,转身出了酒楼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