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宫的门在黎明前被封死。
风从屋顶渗入,带着旧灰的味道。
顾棠独立在殿中,脚边是那盏已熄的灯。
烛油干裂,铜座失光,唯有底部残留的一抹血痕,在灰白光里格外刺眼。
那不是沈如晚的血。
是他三年前点灯那夜,自己割破手指留下的。
——血引魂,灯载心。
他终于明白,那盏灯从未困过魂魄,只是借着他们的记忆,点亮了执念。
外头传来脚步声。
萧景琛披着黑金外袍走进来,神色平静,却带着疲惫。
“顾棠。”
“臣在。”
“沈长恕,死了。”
顾棠猛然抬头。
萧景琛低声道:“今晨自缢于藏经阁。”
他顿了顿,“留了一句话——‘影已散,灯该灭。’”
顾棠心口一紧。那盏灯的光影,似乎又在记忆里一闪。
“陛下。”顾棠压低声音,“臣以为,这一切……皆是沈太傅故意为之。”
萧景琛:“说下去。”
“娘娘之死,是太傅以假死护她。那封诏,他本想借机送她离宫。但有人截了人。”
“谁?”
“臣尚查不到。”
“那灯呢?”
“灯是替身。”顾棠缓缓道,“她未死,那夜埋葬的,不过是一具掩尸。”
殿内一瞬死寂。
萧景琛的指尖轻轻颤抖:“你说,她还在?”
“若那灯能亮三年,世间总该有个地方,她还在燃。”
风吹过,卷起墙角一片旧帛。
顾棠上前拾起,上面隐约写着几行字:
“君若见灯灭,
当知人未亡。
君若点灯起,
影即照心肠。”
那是沈如晚的字。
萧景琛缓缓抚过那行字,神色一寸寸崩塌。
“她……早知如此?”
顾棠:“她在等陛下自己熄灯。”
“为什么?”
“因为灯不灭,罪不消。”
萧景琛退后一步,喃喃道:“朕赐她死,她却以死渡朕。”
顾棠看着他,目光复杂。
“陛下,那盏灯,是否还要封?”
萧景琛缓缓摇头。
“葬了。”
“葬哪?”
“冷宫北墙。”
顾棠心头微动,那正是当初灯被发现的地方。
“陛下可知,那处埋着什么?”
“朕知道。”
萧景琛转过身,目光望向那一线破晓的天光,低声道:
“埋着她——也埋着朕自己。”
当夜,冷宫焚香。
顾棠立在门外,看着那盏灯被深埋入土。
风从指缝间穿过,似有低语:
“灯灭,心不灭。”
他转过头,却见萧景琛立在风中,神情平静如旧。
“顾棠。”
“陛下。”
“若有来世,朕不立后。”
顾棠怔住。
风吹灭最后一根香。
夜,彻底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