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苏祈月的加入,其他人其实并不抗拒。
虽然孟星遥和危梦之不对付,但看在同门的面子上,有其他人在的场合,两个人还会勉强维持一下表面的和平。
而危梦之本身性格开朗大方,又出手阔绰,和其他人的关系也不差。
既然苏祈月是他的姐姐,那当然也是自己人。
一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面对许久未见的孟星遥,闻衍声想了半晌,最后掏出了几卷古籍真卷。
“孟师妹,”他说,“你上次在信里跟我抱怨医术枯燥难学,我找了一些先前我师父给我的,以及我跟着百里师尊学习时记录的手册,还有一些可以参考的典籍,都在这里,想必会对你有所帮助。学医道阻且长,行则将至,与君共勉。”
孟星遥:“……”
她沉默片刻,还是礼貌地接过了书卷:“谢谢师兄。”
一旁的危梦之幸灾乐祸地对大失所望的闻晴道:“听师兄一句劝,别期待了,你拉再粗的红线也没用,两个木头在一起不可能长久的,迟早分手。”
闻晴气急败坏:“你才分手!你谈过吗你?还说别人木头!”
“小丫头片子不懂了吧,我那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有听过吗?少在这里当月老,赶紧多读点书去。”
彼时楚沧玉和这俩姐弟的关系也还算和睦,远没有后来那般闹得僵硬。
不仅因为他的母亲出身金羽孔雀族,几人有血缘关系,也是因为紫翎凤凰一族私下排挤楚沧玉,他和他们也算同病相怜,因此在危梦之入学后也十分照顾他。
他招呼危梦之来身边坐,也对这个许久未见的表妹打了个招呼:“祈月表妹。”
苏祈月望着他,礼貌地点了个头,算是相认。
但楚沧玉和危梦之到底是两个男孩,苏祈月性子温和腼腆,又加上失忆,对他俩也十分礼貌疏离。
她反倒把不期而遇的孟星遥当作了贴心至交,同她十分亲近,时常跟在她身边。
孟星遥因被黎煊下令修炼妙法莲华心经,而被送来天医署跟着百里清音和重春学医,每日都要完成布下的许多作业。
时逢乱世,天玄学宫也无法偏安一隅,弟子们一边修炼,一边常常要出宫下山历练,因此天医署也常人满为患。
孟星遥虽然嘴上抱怨连连,但学习起来却也是十分认真,不多时也能独挡一面,替其他师长们分担任务,完成一些诊治和包扎。
喜欢来天医署找她诊治的同门很多。
苏祈月在这里养病,闲暇时,时常跟在孟星遥旁边,也帮着一起分拣药材,整理药房,摘录药方等,后来也会一起来听课,帮她打打下手。
时间一久,她也从一字不说的状态,变成慢慢会开口说一两个字,再到简短的几句话。
弟子们下山历练,有时败兴而回,有时也收获颇丰。有一次,谢云迢等人领命下山,路上遭逢大妖,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足足五天才回来,回来时正赶上天医署内休沐一日,只有孟星遥和苏祈月在。
遭逢的大妖是一只獦狚,已有五百多年修为,逢乱世而出山,狼身鼠目,嗜血成狂,凶狠异常。它集结妖众,为祸四方,极好食人,尤其是婴孩。
它占地为王多年,浸淫奸邪,已是即将脱形开窍,彻底入魔的大妖。
几人联手结阵,和它缠斗了三天三夜,方才抓住机会,让谢云迢一剑刺穿其天灵盖,割头颅,除魔气,封妖丹,终结了性命。
几人身上虽然都挂彩了,但伤势不重,只有孟星遥一人也忙得过来。
危梦之哼哼唧唧地表示不想让她检查,她也不跟他废话,直接把他丢给了在旁边的苏祈月,苏祈月却忽然指着谢云迢,轻声道:“大师姐,谢师兄……是不是看起来很难受。”
孟星遥循声看去,谢云迢坐得笔直,外露的几处伤口他自己也处理过了,正在打坐疗伤,乍一看,似乎看不出什么毛病。
但现在仔细一瞧,他眉头微蹙,额头沁了层薄汗,并不好受。
孟星遥施法将他唤醒,拉他去了内室。
隔了帘子,在她的坚持下,谢云迢只好背过身,解下衣衫。
紧实匀称的后背上,一个巨大血爪印惊悚骇人,皮肉翻出,甚至还能隐约看见一点森然白骨。
“这么重的伤,为什么不早说。”她抬手施法,这才发现他已经自己止了血。
“也没那么重,这么多人,你忙不过来,我是领队,放到最后也无妨。”
“是吗?”她冷冰冰道,“既是如此,下次无论伤势轻重,我直接不管你便是,省得你还要等,多麻烦。”
“……”谢云迢不说话了。
因为被安排来学医,无法跟着下山除妖,法术和剑术一直止步不前,孟星遥的心里本来就带着怨气,如今看他这伤况,更是心里一团无名火,又气又心疼。
她深知他惯会忍痛的,就像他小时候从天渺宗出逃,从高高的墙上摔下后一声不吭地拖着扭伤的脚继续往外跑,或者是如今在学宫因课业太难不过关,被黎煊体罚,他也是闷头承受。
当年的少年如今已长成一副俊朗端正的好相貌,偏偏从小到大就是一个闷葫芦。
这脾性劝不动,她也不想和他争论这些事,只是生气时下的手到底是重了些,谢云迢咬牙忍了半晌,最后还是没忍住,唇齿间溢出了一声轻颤的“师姐,疼”。
疼?疼就对了,疼不死你!
她没好气地将伤口处理妥当,不顾他的痛苦低吟,力道毫不留情。
一直到最后缠纱布时,方才绕到了他跟前。
谢云迢仰起头看她,再不见素来沉稳的少年老成模样,竟被疼得沁出了几滴泪水。
此时,那双桃花眼一片水雾蒙蒙,加上衣衫不整又伤痕累累,倒显得分外委屈。
他轻轻扯住她的袖子:“别生气了。”
孟星遥本来还想再抱怨两句,但看他这可怜模样,这话到嘴边,终究又咽了回去。
算了,懒得和他计较。
她轻柔地拨开他垂落到肩边的头发和浅白发带,靠近他仔细将伤口缠好,然后将净身符递给他,先一步出去了。
谢云迢的伤费了不少时间,等孟星遥出来时,苏祈月已经把剩下的几个人都包扎好了。
她学得挺快,包扎也很认真,孟星遥去各自检查了一遍,又同她说了点细节。
苏祈月正边听边记,内室的门却打开了,几人回头看去,原是谢云迢出来了。
刚才挨了一顿疼,但脓血清消,又涂了药,他步履虽有些滞涩,但跟方才相比,好歹恢复了往常潇洒如风的模样。
孟星遥瞥见苏祈月多看了他两眼,又默默把视线收了回去。
折腾了半日,总算是结束了。
孟星遥整理好东西,取了笸箩,准备去晒药材,路过前院的回廊时,忽然听到危梦之的声音。
他正对苏祈月说:“是呀,他俩都是凡人。”
“凡人?”苏祈月重复道。
危梦之以为她没当回事,忙补充道:“对呀,就是黎煊师叔先前力排众议,最早救回来并收为徒弟的那两个凡人,听说之前闹得那叫沸沸扬扬。你别看是凡人,阿迢师兄可厉害了,你还记得他救你的事吧,那叫英武过人,神威天降!至于大……大师……呃……那个谁……也,咳咳,也还行吧。”
得,给他揍一顿,连大师姐也不愿意叫了。
西下的夕阳照在危梦之脸上,他的神情竟有些落寞,轻声道:“阿姊,其实比起那些人,我们应该和他们更像不是吗……”
那时的孟星遥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想悄悄走近听得更清些,忽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她回过头,原来是沈容姬来了。她好奇道:“阿遥,你在这儿鬼鬼祟祟地干嘛呢?”
不等孟星遥回复,她也探过去一看,陡然看到危梦之和另一名女子在前面,眼睛忽地瞪圆。孟星遥一看不好,一把将她扯到边上,阻拦道:“不许冲动,你也知道她是他姐姐,总不能连这也要生气吧。”
被她拉着,沈容姬一时挣不开,只能默默看着那两人走远。她盯着危梦之温柔护着苏祈月的背影,一言不发。
总归是在天玄学宫第一个交好的朋友,孟星遥见她这钻牛角尖的模样还是有些心疼,试图劝道:“你也不必非要喜欢这么一个人吧,天涯何处无芳草呢,要不,我带你去找点其他事做?忙起来就不会想了……”
沈容姬忽然低声道:“我觉得,这个大王姬,没那么简单。”
孟星遥愣了一下:“何出此言?”
沈容姬也是出身南荒,虽然是个凡人,但她身份在南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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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地位并不低,她父亲是神宫里负责去凡间奉旨传令的巫祝,儿时因家人的缘故,她也是见过这对姐弟几面。
孟星遥以为她会说出什么特别的见解,可是她却只是摇了摇头,着了魔似的紧盯两人离开的背影,呢喃道:“我不知道,沂梦川的百姓总说金羽孔雀一族的大王姬既善解人意又与世无争。可她失踪那么久,如今一回来,又是生病闹得众人皆知,又是跟着你向百里师尊学医,迫不及待抢走这么多人的注意,包括梦之殿下的,我总觉得她不对劲……”
“你信我,一定要信我,她肯定不如表面这般纯良,你千万别被她骗了。”
虽则当时沈容姬十分信誓旦旦,但孟星遥只觉得她气量狭隘,竟连这些事也要吃味,神神叨叨,简直失心疯了。
先前被忽略的种种不适,忽地像潮水一样向她袭来,让她放开了她的手,默默地后退了两步。
这一退,便是渐行渐远,此后那么长的时光,最终形同陌路。
这种事,就像被河水淹去的一粒不起眼的砂。
孟星遥总觉得自己记性不好,以为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这粒砂却又在此时潮落石现,恰合时宜地让她想起这段往事。
谁能知道这样疯言疯语的人,竟然也会有一语成谶的时候。苏祈月后来与她处处争抢,倒确实应了沈容姬这句话。
可惜,那个时候连沈容姬自己都已和她反目成仇,恐怕早就忘了自己曾经在背后这般说过苏祈月了。
孟星遥收势落地,回到池华殿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模样。
守门的暮云正托着腮犯困,突然见到她回来了,咻一下站了起来,惊讶地喊道:“尊上,您回来了!”
孟星遥问道:“宴初仙君在吗?”
“宴初仙君?”暮云想了一下,回答道,“大前天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溶月殿了,没见他出来呢。”
孟星遥点点头,纤长的手指掐起莲花印,周身衣袍无风自动,浩荡真气顷刻之间铺展开去。
原本晴朗空旷的池华殿上空,忽有隐藏着的金色波光显现,随之铺天盖地降落下来,将整座宫殿与外界彻底隔绝。
朝霞和午风听到动静,立刻寻了过来。
孟星遥吩咐道:“你们守好阵法,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进来或者出去。”
话音未落,她已经动身离开。
暮云头一次见这阵仗,又见到孟星遥往溶月殿方向飞去,想来当是宴初仙君出了什么问题,她心中顿时有些慌乱和害怕,但见到朝霞和午风镇定严肃的神色,以及孟星遥那决然挺拔的背影,又稍稍安心了一些。
既有尊上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不过弹指之息,孟星遥已经抵达了溶月殿。
溶月殿和她的寝宫离得并不远,是整个池华殿第二大,也是景色最好的宫殿,建立在一个天然宽广的水池之上。
院落里花木繁茂,雅致清幽,水池的中央,恰好倒映出天上明月,月色溶于水色之中,故名溶月殿。
孟星遥踏入庭院之中,沿着曲折幽长的池上回廊往宫殿深处走去。
海棠花瓣飘落而下,如雪纷纷,水中月色溶溶,清冷幽静。
长风吹起她飘逸的仙裾广袖,衣袍翻飞之下,冰冷晶莹的纤阿剑逐渐显露在她的手中。
月明如水,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随着她的步履,月光也一点点照进昏暗的宫殿之中。
空旷寂静的殿堂里陈设简单大气,只亮了一盏灯,白宴初还穿着那件她送他的粉色衣袍,正坐在里面,对着墙上的那幅百兽游山图提笔描摹。
漂亮的白狐坐在雪地之上,漆目灵动,优雅美丽。
水墨点落最后一笔时,白宴初抬起头,看见是她来了,笑吟吟地站起身,喊道:“摇光上仙,你来……”
回答他的,却是锋利的长剑划破衣裳,迅速刺入血肉里的刺啦声。
殷红的血珠滴落在宣纸之上,恰好染红了白狐的尾端,逐渐显露出九条美丽蓬松的尾巴,犹如雪中一朵红梅。
白宴初漂亮的面容上满是难以置信,他轻轻握住心口的纤阿剑,颤抖着看向她。
“为什么……?”
月光萧索,照亮孟星遥的脸庞,她坚决而又冷漠地握紧长剑,严肃地回答道。
“你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