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漠先一步败下阵脚,“好了好了,我认输。”
说罢,他轻柔发酸的眼睛,白予也转过头揉了揉眼睛,眼周围红了一片。沈漠有点后悔玩瞪眼睛了。
他拿食指轻叩白予的桌子,压低声音,“白予同学,没想到你这么幼稚,居然还学幼儿园小朋友瞪眼睛。”
“你幼稚。”白予反驳他。
“那就请白予同学说说我怎么幼稚了?”他说话间带着嬉笑。
下课铃响了,沈漠最终也没等到白予的回答,李梦站在讲台上喊让他们交卷子,哗哗的声音此起彼伏,还有喊慢点收还有题没写完呢。
第二天晚自习,班长手里拿着U盘从班主任办公室出来,一早就有学生从窗户内往外张望,一双双眼睛时刻注意办公室的方向。
电影放的是《少年派》。
时光匆匆,转眼间到了学期末。
“我再强调最后一遍,考试的时候审题要认真,碰到不会写的题先隔过去,先写会写的,卷子写完了再返过来写不会的,还有最重要的是不要作弊。”李梦在给他们做考前指导,这些话他们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可以说是能倒背如流,但她还是要说,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提醒。
“知道了,梦总。”学习委员喊。
“梦总,想听其他的,一直都是这几句话我都会背了。”体育委员说。
“好了好了,就你们俩最不听话,这次考试好好考,关系到你们在市里的排名。”她看了眼时间,“剩下的时间上自习。”
考试短短两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住校的学生在收拾行李,走读的人可以直接放学,一声声放假快乐充斥着校园。
放假第一天白予就去咖啡店报到,老板让他从最简单的开始做,之后在店里不忙的时候又教他一些拉花,可他没学会。
当然,老板也不是为了让他学会才教他的。
白予距离开学前的一个星期辞去了咖啡店的工作,他游走在大街小巷,很少看到租房的广告,最后还是在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看到有租房广告。
他给房东打电话,对方停了好一会儿才接,“请问您现在还租房吗?”
对方说:“租,你是想租房吗?”
“是。”
“这样吧,晚上我再给你打电话成吗,我这边有点忙。”
确实,白予听见对面嘈杂声不断,“好。”
挂完电话沈漠也打来了,“你要卖房?”
王多云回答:“不是卖房是租房,你说赶巧不赶巧,在你给我打电话之前刚有一个人说要租房。”
沈漠不会劝人,沉默一会嗯了声,“之后什么打算。”
“流浪。”王多云开玩笑说。
“别死外面就行。”
“快呸呸呸,我现在惜命得很。”远处有人喊了声王多云,“不说了,有人找我。”
“嗯。”
晚上十点。
白予接到房东的电话,房东说:“没打扰到你吧?”
“没。”
“那就行,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到时候看一下房子。”
“我随时都有时间。”
“那就定明天了。”
之后他们又约定好见面的地点,距离白予家有点远,可他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他提前了半个小时到达约定地点,无聊地站在路边看手机,背后发出疑问,“你就是要租房子的那个人?”
白予转头看,对方看着像二十六七的样子,指尖夹着香烟,一缕缕浓烟飘向他的面前,他下意识换了个方向。
王多云注意到他的动作把手上没吸完的烟掐灭,“不好意思。”
白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
房东带他拐进附近一条小巷,这条小巷没比学校附近的小巷好到哪里,环境是一样的脏乱差,运气好还会听见邻里之间的吵架。
在巷子里走了一会儿,王多云开口:“这里环境差,治安也不好,晚上邻居吵架吵得睡不着觉也是常有的事,看你细皮嫩肉的未必能吃得了这苦。”
过了半天他才问:“你还要租吗?”
“要。”
王多云摇头叹气,只当富家少爷下凡体验生活。
他带白予拐进楼道,常年见不到阳光的楼道里一直都存在挥散不去的潮湿味和霉味,就算是在白天楼道里也是暗暗的。
房子不大,一进门就能看见整间房子的全貌,家具摆得整整齐齐,卫生打扫得也很干净。
“这个房子不大,一个人够住,我着急出租,你要是诚心想租我就便宜租给你。”
“好。”
王多云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直接,“没什么其他的问题?”
“没有。”
“好。”
他们当场就把合同签了,把大大小小的事又给白予交代了一遍。
“我今天晚上会搬过来。”白予告诉他。
“用帮忙吗?”
“不用了。”
“行吧,你需要帮忙就吱一声。”
他把白予送到巷子口就走了,这一画面刚好落入一双狭长深邃的眼睛里。
“李叔,回去吧。”
“好。”李叔发动车子离开了小巷。
2、
临走前白予又看了一眼巷子口,才看见墙上有块牌子,上面写着春二巷。
他在心里默想:以后这里就是我一个人的家。
看完房子天还没黑,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咖啡店,老板见他来没有很惊讶,“要来杯果汁吗,今天店里出了新品。”
“不用了。”两个月的相处时间可以让他们说上几句话,白予走到老板面前,“我租到房子了。”
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告诉老板,他就是想告诉别人,告诉别人他自由了,告诉别人他现在很开心。
“恭喜恭喜,有了自己的家。”不知道情况的老板还是送出祝福,他听得出来他很开心。
听见老板的话白予的嘴角咧出很小的弧度,老板见到也是一愣,还是第一次见他笑。
老板从身后拿出一小盒蛋糕递到白予面前,“不喝果汁的话就把蛋糕拿回去吧,就当是庆祝你搬家成功。”
这次白予没有拒绝,在咖啡店待到晚上才回那个不属于他的家。
到家门口,房里的灯还是亮的,推门进去看见尚淑仪和家里的阿姨在布置客厅。
明天是弟弟的生日。
白予走到尚淑仪面前,“从今以后我会搬出去住。”
摆弄花的手停顿了一下,尚淑仪仿佛听见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时间没有控制好音量,尖锐的声音破口而出,“你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你怎么有脸搬出去住,你就应该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苟活一辈子,把你的罪赎完然后下地狱。”
她一气之下摔碎了花瓶,“你弟弟现在这个样子都是你害的,你以为你离开了家你就没有罪了吗,我要你一辈子怀着愧疚活着,为你弟做牛做马。”
白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的一字一句宛如利刃直插|他的心脏。
他已经不想反驳了,那些话他们永远都不会相信,他们只在乎自己看到的事实。
“搬出去住也可以,但你不能拿家里的每一分钱,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不属于你。”尚淑仪整理了一下仪表。
这时白晋国回来了,看见满地的玻璃碎片问:“怎么了?”
“问问你养出来的白眼狼。”尚淑仪阴阳怪气地说。
“以后我会搬出去。”他又对白晋国说了一遍。
“你哪里来的钱?”白晋国问。
“你不需要知道。”
“只要你不拿家里的钱,不管你是在外面租房还是买房都和我们没关系。”白晋国把尚淑仪拢在怀里拍了拍肩膀,似是安慰,“丑话说前面,你要是死在外面可别指望我们去给你收尸。”
“会的,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这句话不仅是对他们说的更是白予对自己说的。
半个小时后。
白予从那座房子里走出来朝他自己家的方向走,两手空空。
夏天的风是燥热的,它吻湿了他的眼角,无间隔地抱紧他,他试图从它身上感受温暖,可他抓不住它······
他站在房子里,周围的陌生气息让他感到无比安心,他享受这一刻的自由。
王多云此时此刻被一群女人包围,他浑身瘫软在沙发里,嘴里一直咕哝别人听不清的话,在包厢氛围最高点时门开了,所有人都是一愣,围在王多云身边的女人们彼此都拉开了距离,都想让推门进来的那个人坐自己身边。
沈漠直接坐在了王多云身边,拍拍他的肩膀,“起来说事。”
王多云看清来的是谁,坐直身体,拿手胡乱蹭了蹭脸,“啥事还用沈大公子亲自跑一趟说。”
“房子租出去了?”沈漠手里把玩酒杯。
“租出去了,对方挺爽快的。”王多云把沈漠手里的酒抢过来,“不喝给我。”
“你在那附近还有房子出租吗?”
王多云挑眉看了一眼沈漠,“你想租房?”随后他又自言自语,“和家里闹别扭了?不可能,你父母可是把你当宝贝宠,他们才舍不得你在外面吃苦。”
“别废话。”沈漠被一群浓妆艳抹的女人扰得心烦,他躲开一个欲想搭他肩膀上的手,“有还是没有?”
“有。”他听出来沈漠语气里的不耐烦挥挥手都让那些女人散了,包厢内瞬间安静许多,“和今天早上租房的那个人是对门,它的面积相对大点,价格也有点高,一直租不出去。”
“嗯,就那套了,回来带我去看一眼。”
“看一眼?”王多云重复了一遍,然后别有一番风味地说:“你今天中午的时候不是看过了么。”
沈漠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两个人相互对视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你可想好了,那里的环境和你现在住的环境差得可是十万八千里,别到时候哭着找我退房。”
“嗯。”
“行,回来把钥匙给你,我就不带你去看房了。”王多云沉下声来,“过几天要去邻市了。”
“有她的消息了?”
“没有,打算先找着。”
沈漠轻点头,“还有事,先走了。”
“不再坐一会儿?”
沈漠没回头,抬手向身后的人挥了挥手。
白予这几天在置办生活用品和打扫卫生,一连好几天没休息。
他瘫倒在沙发上,眼睛来回扫视房间周围,房间被他布置得很温馨,桌子上的花开得极其热烈,看得时间久了眼皮越来越沉,一不留神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晚上了,他揉了揉眼起身把放门口的垃圾扔下楼顺便去吃个饭,推门的一瞬间对面的门也开了,四目相对,两个人都很惊讶。
沈漠在打电话,手机那头的说话声打破了安静的氛围,“沈哥,你什么时候来啊?就差你一个了。”
他没说话,只是喉结上下动了动。
白予收起惊讶的表情,路过沈漠身旁时听见他说:“不去了。”
沈漠跟着白予一起下了楼,一起倒了垃圾,一起走到一家面馆面前,终于白予忍不住了,问他:“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有吗?”沈漠死不承认,他歪头朝白予身后看了一眼,“我也来吃饭。”
白予站着不动身,又听见他说:“我怎么记得还有人还欠我一顿饭呢。”
“知道了。”是撞到他那次欠下的,他的记忆力真好。
他们一起走进这家面馆,白予口味清淡要了份鸡蛋面,沈漠喜欢吃辣点了份油泼面。
白予没话说一直低头吃饭,他吃饭很慢,反观沈漠吃饭,一碗油泼面现在只剩下半碗了,半天没说话的沈漠突然张口说话,“后天开学我们一起上学吧,现在你总不能说不顺路了吧。”
白予停下喝水的动作,明确拒绝,“不要。”
沈漠垂下头,一副没人要的可怜模样,声音也放轻,“我才刚转来没几个月,班里的人我都不认识,没人跟我一起吃饭和上学,只有你还愿意跟我说几句话。”
他眨巴眨巴眼睛。
王杰和李优他们听见了怕是要气笑了 。
白予并没有被沈漠的可怜模样打动,“我喜欢一个人待着,不喜欢身边有人。”
说完他继续低头吃面。
沈漠微微皱眉,看来苦肉计不行,那只能当狗皮膏药了。
他对白予说:“我出去一下,你先慢慢吃。”
起身后他走向收银台,把帐结了他去旁边一家超市买两个棒棒糖。
刚回到店门口白予就出来了,他把自己买的棒棒糖递给他,“怎么出来了?”
白予没有接那根棒棒糖,他把手机举到沈漠面前,“微信给我,还你钱。”
沈漠在戒烟就买了棒棒糖。
“什么钱?”沈漠明知故问。
“饭钱,说好请你吃饭,你不应该付钱的。”
沈漠接过白予的手机搜索自己的微信号,“下次补回来就行了,这样算来你就欠我两顿饭了,不过微信还是要加的。”
白予拿回手机垂眼看,沈漠的名字很简单——Mo S。
回家的路上沈漠还是没完没了问白予能不能一起上学,白予的回答都是不可以。
到家门口沈漠直接对白予说:“明天早上我等你。”
白予没有理他。
星期一大早上白予家的门响了,“白予同学,我们该上学了。”
白予打开门看见一脸笑嘻嘻的沈漠,越过他的身边下楼,沈漠见状立即跟在后面。
路上沈漠问:“吃饭了吗?”
对方闭口不语。
“中午一起吃饭吧。”
白予依旧不回答他。
沈漠停下脚步突然啊一声,白予转头看向他,之间对方半弯腰手捂着肚子,“我的好同桌,我肚子突然好痛,你能不能扶我一下。”
说着沈漠上前走了两步手搭在白予的肩膀上,“真的好痛,痛得我都走不了路了。”
白予一巴掌拍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拿开你的手。”
他不是傻子,知道沈漠是装的,没等他就走了。
沈漠被打了一下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他低头看自己手上的红印又抬头看看面那个人的背影,“等等我,我的好同桌。”
他跑去追上白予。
清晨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地上的影子拉得很长,沈漠的影子偷偷去拉白予,快碰到的时候白予抬手拨了一下头发又快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