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那个人，不会是我吧？”姚杰转过身，在黑暗里和郭睿面对面。
“从初中起就喜欢我了？”
被那双漂亮的银灰色眼睛盯着，郭睿心跳如擂鼓。
你不是睡着了吗，敢情是诈我的？郭睿在心里尖叫。
承认呢，还是不承认？
这会儿姚杰明显清醒得很，不可能再用“你做梦呢”这种理由忽悠过去了。
郭睿的大脑高速运转，最后找到一个最傻的理由：“我想帮你盖被子。”
“笨蛋？”姚杰模仿了一下郭睿刚才的语气。
“我是说……刚刚你贪吃蛇死得太快了，有点笨。”郭睿硬着头皮继续胡扯。
“我贪吃蛇死掉是半个小时前的事了，你现在才说，反射弧是不是长了点？”
郭睿语塞。
姚杰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目光下移，落在两人之间的被褥上。
“而且，想帮我盖被子的话，你的手为什么在被子里面？”
郭睿，你要怎么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呢？
郭睿被问得哑口无言，所有的退路都被堵死。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猛地涌上心头，既然躲不过，那就反击！
“那你为什么要亲手给我做玉麒麟，还不让叶霜告诉我？”
郭睿话说出口才惊觉，完蛋，自己这是不知不觉把叶霜卖了。
“你跟叶霜聊我？”姚杰的眉毛微微挑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
事已至此，郭睿干脆彻底豁出去了，那点委屈和长期积压的占有欲一起爆发出来：“聊你怎么了？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才是你最好的朋友，结果后来发现你好朋友那么多！凌亮那小子也就罢了，你怎么跟迪兰都那么好？我有点纠结，找叶霜问问，朋友之间这不是很正常吗？”
“朋友之间？”
姚杰看着郭睿，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一一列举。
“那你冬天也帮你其他朋友那样搓手？还抱着他们睡觉？抱着他们从高级道上滑雪下来？”
“而且昨天大家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郭睿，”姚杰的声音变得异常认真，“真的只是朋友吗？”
“难道真的只是……我想多了？”
姚杰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郭睿明白，姚杰已经察觉到了太多异常，此刻他要是真的顺水推舟回答“你想多了”，那他和姚杰之间就真的彻底完了——不仅恋人无望，甚至可能连现在这样亲密无间的朋友关系都难以维持。
这家伙怎么突然就开窍了？
在这种事情上，他不是应该迟钝到人神共愤吗？
这个时候，任何掩饰和谎言都显得苍白无力。真诚，或许才是唯一的出路。
于是郭睿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开始慢慢讲述：“是的姚杰，我喜欢的那个人就是你，不是什么哪个女生。要说我是怎么意识到的，原因可能很可笑……是一封情书。”
“情书？”
“嗯，就是考完地理那天下午，你帮一个女孩子塞到我桌子里那封。”
“真好笑啊，我当时大概是把脑子丢了，竟然以为那封情书是你写给我的。然后我就像疯了一样，控制不住地回想起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才发现，原来我早就特别特别在意你这个人了。”
“在意到，关于你的任何一点点小事我都可能会耿耿于怀。当时我就想着，等市赛结束一定要好好问你，但你当时喝醉了，我什么都没有问出来。”
“再然后的事你也记得，我亲了你一下。不是你猜的那样我把你看成别人了——恰恰相反，我那会儿清醒得很。我以为我们两情相悦，那个吻是情不自禁。”
“但是你知道吗姚杰，第二天那个给我写情书的女孩就来找我了，告诉我情书是她写的。”
郭睿自嘲地笑了笑：“你知道我当时的感觉吗，和五雷轰顶差不多。两情相悦？可笑，分明是我一厢情愿。然后我就觉得自己特别恶心，怎么会对自己的兄弟产生这种念头……”
“后来……后来我慢慢调理过来了，就想着，算了，能维持现状也好，有你这么一个朋友陪在身边，不是恋人又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很知足了。”郭睿的声音带着一种无奈的温柔，“但感情这个东西，真的很难控制。我只要一看到你，我就知道我根本没办法骗过自己的心。我本来打算，先把这段感情藏得好好的，你一定只会当成是朋友之间的关心。等以后我们长大了，更有能力了，或许……我再向你告白，给你我能给得起的一切承诺。可是、可是……”
可是你现在就已经发现了。我藏不住了。
郭睿一口气把积压在心底许久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却又悬在了更高的悬崖边。
接下来姚杰会怎样？会觉得恶心吗？会震惊、会愤怒，然后彻底远离他吗？
郭睿看向姚杰的眼睛，试图在那片熟悉的银灰色里寻找答案。
姚杰却轻轻搂住了自己。
“辛苦你了，小郭。”他说。
姚杰从来都这样温柔。
但这个拥抱和这句话，还是完全出乎了郭睿的预料。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忐忑和恐慌仿佛瞬间被这句温柔的话语击碎，化作一股汹涌的热流冲撞着他的胸腔。鼻子猛地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
姚杰……没有讨厌他？没有觉得他恶心？
“其实……”姚杰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也会纠结，会猜测，会不安。”
“郭睿，我在感情方面可能是迟钝了点，但我不是笨蛋。你对我那么好，那么特别，我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
“我也许......也早就喜欢上你了吧？我之前从没喜欢过谁，我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但是我知道，在你身边我特别开心，也特别安心。”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的话，我不知道什么才是。”
“至于好朋友……”姚杰轻轻笑了一下，“郭睿，你一直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从来都是。”
这些话如同最温暖的暖流，瞬间包裹了郭睿冰冷的内心。他猛地收紧了手臂，将姚杰更紧地抱在怀里，仿佛要确认这不是一场梦。
“姚杰……”郭睿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我……”
“嗯。”姚杰低低地应了一声，没有挣脱。
黑暗中，所有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姚杰温热的体温，平稳的心跳，以及拂在他颈侧的轻柔呼吸。
郭睿低下头，凭着感觉寻找着。他的额头轻轻抵上了姚杰的额头，鼻尖似有若无地触碰在一起。
姚杰的身体似乎微微颤抖了一下，但没有后退。
“我可以亲你吗？”郭睿用气声问道。他的嘴唇距离姚杰的只有毫厘之遥，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唇上温热的气息。
姚杰没有立刻回答。
然后，他感觉到姚杰极轻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点了一下头。同时，姚杰抓着他睡衣前襟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最后一丝顾虑被打消。郭睿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轻轻地吻了上去。
起初只是双唇单纯的相贴，柔软而温热，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润和轻微的颤抖。如同蝴蝶停留花瓣，小心翼翼，珍重万分。
但仅仅是这样简单的触碰，就让两人的心跳都失去了节拍。
停留了几秒，郭睿微微侧过头，尝试着更深入地吻他。他的嘴唇轻柔地摩挲着姚杰的唇瓣，带着无比的珍视和渴望。
姚杰起初还有些被动和生涩，但很快，他闭上了眼睛，开始尝试着回应。他松开了攥着郭睿衣襟的手，缓缓向上，搂住了郭睿的脖子。
这个细微的回应如同燎原的星火，瞬间点燃了郭睿心中所有的克制。他温柔地加深了这个吻，小心翼翼地探索着，汲取着对方的气息。
黑暗中，视觉被屏蔽，触觉和听觉变得格外敏锐。他们只能感受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交错的心跳。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不畅，才缓缓分开。
额头依旧相抵，呼吸交织在一起，温热而急促。黑暗中，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脸颊滚烫的温度。
短暂的沉默后，郭睿忍不住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喜悦和如释重负。
姚杰轻轻推了他一下：“笑什么……”
“高兴。”郭睿收拢手臂，再次将人紧紧抱在怀里，下巴轻轻蹭着姚杰柔软的发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踏实，“姚杰，我好高兴。”
姚杰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一种全新的、亲密无间的氛围在两人之间静静流淌，取代了之前的紧张、试探和不安。
兴奋和悸动过后，疲惫感渐渐袭来。这一晚的情绪起伏实在太大，两人都感到有些精疲力尽。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谁也没有再说话，都在安静地消化和确认刚刚发生的一切。
没过多久，郭睿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抱着姚杰的手臂却依旧没有松开。
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相拥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