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男子趁机一剑刺中一个黑衣人的肩头,那人惨叫一声倒在雪地里。木青平见状,又抓起几根枯枝,朝着另一个黑衣人的后背扔去,同时喊道:“快来人啊!有歹人行凶!”
黑衣人们本就忌惮拖延时间,见突然冒出个女子搅局 又怕她真引来路人,为首的黑衣人咬牙道:“先解决这丫头!”说着便有两人朝着木青平冲来。
“夫人!”晚翠急得哭出声,却不敢上前,只能在树后跺脚。
就在这时,玄衣男子飞身过来,长剑一挥,挡住了黑衣人的攻击,他余光扫过木青平,沉声道:“姑娘快走!”
木青平却没走,她见男子左臂伤口还在流血,动作已有些迟缓,连忙指着树林深处:“那边有个山洞,我带你先躲进去。”说着便转身拽着晚翠往树林深处跑。
玄衣男子虽不知这女子为何要帮自己,但眼下形势危急,也只能跟上。
黑衣人见状,连忙追上去,却被木青平有意引着绕了几个弯,她方才躲雪时,无意间发现了那处隐蔽的山洞。
不多时,三人便跑到山洞前,木青平推开半掩的石块,对他们道:“快进去!”
玄衣男子先入洞,衣摆扫过地上干草,带起细尘。木青平与晚翠合力将石块推回,只留指宽一道缝隙透气。
洞内漆黑如墨,晚翠慌得乱摸,终于从怀中掏出个油布包,里面火折子“嗤”地亮起,昏黄火光映出不大的空间,地上干草软,倒也干燥。
“这群狗东西!”洞外传来黑衣人的踹雪声,夹杂着粗鄙咒骂,木青平屏住呼吸,指尖攥得发白。
晚翠举着火折子的手微微发颤,火光将三人影子投在洞壁上,忽明忽暗。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脚步声才渐渐远去,木青平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干草上,只觉手脚发软,连指尖都在抖。
玄衣男子靠在洞壁上,忽然闷哼一声,抬手按住左臂。木青平抬眸,见他玄色衣料已被血浸出深色斑块,忙对晚翠道:“把我包袱里的金疮药拿来。”
木青平在尚家时,身上伤痕不断,这是她节省下来买的药。
“公子,我帮你处理伤口吧。”木青平走近,声音轻缓,却不卑不亢。
男子抬眸看她,眸色深邃如寒潭,带着几分审视,半晌才颔首。木青平解开他左臂衣料,伤口约三寸长,皮肉翻卷,血迹仍在渗。
她从怀中摸出块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擦去血渍,可男子还是蹙了蹙眉,指节攥得发白。
木青平将药粉均匀撒在伤口上,又用布条仔细包扎,动作娴熟,倒不似寻常闺阁女子。
“多谢二位姑娘相救,在下沈明决。”男子忽然开口,声音低沉,目光落在木青平冻得发红的指尖上,又扫过她身上洗得发白却依旧平整的旧袄。
木青平心中一动,她从未听过这名字,只瞧男子衣着考究、气度不凡,想来是家境优渥的贵人,却不知究竟是何身份。她不敢表露分毫探究,只垂眸道:“公子不必多礼,我们不过举手之劳。”
沈明决道:“二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定要报答。若需银钱,尽管开口。”
木青平却摇了摇头,抬眸看向沈明决,神色恳切:“公子若真心想报答,便请收留我们做个粗使丫鬟吧。我们不求银钱,只求有个落脚的地方,能有口饭吃,绝不给公子添干嘛。”
沈明决愣住,目光扫过木青平,她虽衣着朴素,却身子端庄,说话时眼神清澈,不见谄媚,不像是会屈身做粗使丫鬟的人。
他沉吟片刻:“以姑娘的气度,寻个好人家并非难事,为何要屈就?”
木青平指尖攥紧衣角,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家乡遭了水灾,爹娘都没了,一路流落至此,早已走投无路。做丫鬟虽辛苦,却能安稳度日,我们已别无奢求。”
她说的半真半假,避开了尚家的纠葛,也掩去了自己的身份。
晚翠忙在旁附和:“是啊公子,我们只求安稳,别的都不图。”
沈明决看着她们眼中的恳切,又想起自己的处境,他身边正缺可靠之人,这二位姑娘救了他,想来不会是敌人派来的眼线,反而让他放心些。
他思索片刻,颔首道:“好,我答应你们你们随我回府,打理生活起居,每月有月钱,日后若想离开,我也绝不阻拦。”
木青平心下一松,拉着晚翠行礼:“多谢公子收留。”
“此地不宜久留。”沈明决活动了下左臂,伤口仍有些疼:“我的人该在附近接应,我们现在就走。”
三人推开石块,风雪已小了些,铅灰色天空下,枯树枝桠如墨画。沈明决辨了辨方向,带着她们往林外走。路上他偶尔问起她们的过往,木青平都只捡着无关紧要的话说,绝口不提自己的身份。
她怕暴露身份,一来尚文轩的人定在追查她,二来沈明诀虽看似正派,可人心难测,她不敢赌。
她也从不主动问沈明决的来历,只当他是寻常富贵人家的公子。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便见路边停着两辆马车,几个青衣护卫见沈明诀走来,忙上前行礼:“公子,您没事吧?”
“无妨,只是受了点伤。”沈明诀指了指木青平二人,这两位姑娘救了我,今后便是府中侍女,你们好生照看。
护卫们应声。
木青平心中暗忖,能有这般多护卫随行,沈明决定是家世显赫,可具体是官是商,她依旧不敢妄猜,只默默跟着上了后面的马车。
车厢里铺着厚厚的棉垫,角落里还放着个暖炉,暖意瞬间裹住全身,与方才在雪地里的寒冷截然不同。
晚翠小声道:“夫人,这位沈公子看着是个好人,咱们总算有落脚的地方了。”
木青平摇了摇头,压下心中的不安:“别叫我夫人,今后咱们以姐妹相称,你唤我名字便好。这位公子家世不一般,咱们凡事少说话、多做事,莫要惹祸。”
她靠在车厢壁上,撩开车帘一角,看着窗外掠过的枯树,只觉前路依旧渺茫,能暂时安身已是侥幸,却不知是避风港,还是另一处旋涡。
马车驶进湖州城时,雪已停了。街道上行人寥寥,店铺门口挂着的红灯笼被风吹的摇晃,映着地上积雪,倒有几分暖意。
马车穿过几条繁华街道,停在一座气派府邸前,门口匾额上“明渊府”三字苍劲有力,朱漆大门旁立着两尊石狮子,透着威严。
“姑娘,到了。”护卫掀开帘子。
木青平和晚翠跟着沈明诀走进府中,青砖铺地,廊下挂着宫灯还没点,却透着雅致。与尚府的奢华不同,明渊府处处透着规整大气,连廊柱上的雕花都简约大方。
一个身着灰布衣裳的老管家迎上来,躬身道:“二……公子,您回来了。”
“张管家,”沈明诀道.,“这两位是新来的侍女,你先带她们去收拾两间厢房,准备些衣物吃食。”
“是,公子。”张管家应下,看向二人的目光温和,“二位姑娘,请跟老奴来。”
往后院走的路上,晚翠小声道:“青平姐,这里好大,比咱们从前见过的富户宅子还气派呢。”
木青平笑了笑,却没接话。尚府虽奢华,却处处是陷阱,明渊府虽规整,可沈明诀的身份越是不简单,她们待在这里就越要谨慎。
她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先求个安稳度日。
张管家将她们带到两间相邻的厢房前,房间不大,却干净整洁,桌上还放着杯热茶。
“两位姑娘先歇息,老奴去让人送东西过来。”
木青平走进房间,端起热茶喝了一口,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肚子里,驱散了些许寒意。她走到窗边,看着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心中忽然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这里真的能让她重新开始。
不多时,一个侍女捧着衣物和食盒进来,笑着道:“姑娘,这是公子让准备的。”木青平道谢,打开衣物包袱,竟是套淡青色襦裙,料子是上好的细棉布,针脚细密,比她从前在木家穿的还要精致。
“姑娘,”那侍女忽然压低声音,“方才公子吩咐了,明日起,您去前院伺候公子起居,晚翠姑娘留在后院打理杂物。”
“多谢姐姐告知。”
侍女走后,晚翠跑进来,看着桌上的鱼和热汤,惊喜道:“青平姐,咱们好久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木青平让她坐下吃饭,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她想起沈明诀臂上的伤口,心中忽然不安,能被人这般追杀,沈明诀定是卷入了什么麻烦,她们留在这里,会不会也被牵连?可事到如今,已没有退路。
第二日一早,木青平换上新襦裙,去前院伺候。沈明诀正在书房看书,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将玄色衣料染得柔和了些。“不必拘谨,”他抬眸看她,“每日打扫书房,砚墨即可,有客人来,你便在门外候着。”
“是,公子。”木青平应下,拿起抹布开始打扫。书房里摆满了了书架,上面的书籍从经史子集到兵法谋略,应有尽有,还有些字画挂在墙上,笔力遒劲。
午后,有护卫来报,说京中有人送来东西。沈明诀让木青平在门外候着,自己在书房内接了那包裹。
木青平站在廊下,听着里面偶尔传来的纸张翻动声,心中愈发好奇,沈明决竟与京中有关联?她不敢多想,毕竟富贵人家多有异地亲眷。
包裹处理完后,沈明诀叫她进去收拾。木青平走进书房,见桌上只余一个空木盒,她默默收拾好案几,正想退出去,却被沈明诀叫住:“你从前在家中,可读过书?”
木青平心中紧张万分,面上却不动声色:“奴婢家乡偏僻,只跟着爹娘识过几个字。”
沈明诀看着她,眸色深沉,似要将她看穿:“哦?那你方才看史记时,倒不像只识几个字的人。”
木青平心跳骤然加快,方才打扫时,她不过是扫了一眼,竟被他察觉。她忙低下头,带着几分惶恐:“公子说笑了,奴婢只是觉得那书册精致,才多瞧了两眼。”
沈明诀没再追问,只道:“下去吧。”
木青平走出书房,后背已惊出一层薄汗。她怕沈明诀起了疑心,今后行事需更加谨慎,更不能再暴露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