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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渡鸦

作者:千水南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三天前。


    卓箬余跟着兄弟刘烨到市区接他女朋友。


    卓箬余一眼就瞄到女孩的手腕上的纯银手链。


    他漫不经心地夸赞一句:“手链不错。”


    刘烨惊喜地搂过他的脖子:“眼光不错啊,这我在我们工作室做的。”


    “你们工作室不是专负责服装设计?”


    “服装设计搭配珠宝也不冲突。”


    卓箬余笑着点点头。他这个外行确实是不了解了。


    在路上开车,卓箬余无意间瞄到一家银饰店,他鬼使神差地停车,走进去。


    “你们这可以自己手工吗?”


    “可以的先生。”


    他的眼中已经想象到颜若带上手链的样子。


    结果可能是他真没天赋吧,本来计划的心型手链,最后也变成了一条丑丑的闪电项链,为了更美观一点,他又镶满了钻。嗯,好像更丑了。


    他在银饰店坐了一下午。直到最后腰酸背痛地走出来。


    ————


    此时此刻,那条丑项链正戴在颜若的脖子上。


    她刚洗完澡穿着真丝睡衣躺在床上,脑子里翻腾的思绪烦得她睡不着。


    她走下床。


    一楼没有关窗户,夜风钻进来,冷飕飕的,她拢拢外套走到地下室入口。


    她这次开了灯,地下室不似之前那样阴森可怖。


    白板被画叉的女人,是严雪。


    那根与中间的照片连接的线上写了两个字——助理。


    事件最中心的女人就是颜若的妈妈柳诗,她看着照片内与她眉眼相似的女人,内心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这么做您会厌恶我。您不需要有人替你报仇,您也不需要我这种做事极端的女儿。但是……”那个称呼她说不出口。


    “你知道吗?你当时自缢的时候,我害怕极了。”


    当时朱琦墨就躺在浴缸里,双眼特别无神,脖子上的伤口比颜若手指的长度还长。


    颜若用她的手敷在朱琦墨伤口上,可能是因为太害怕了,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怎么也按不稳。


    颜若能感觉到,朱琦墨的身体已经凉透了。


    她疯了一样找手机拨打急救电话。可是医生来就只说了一句话,亦或者说她只听到了一句话就是——朱琦墨的死亡时间。


    “后来,我是怎么被舅舅接走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上车的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到德时利的,我不知道。”


    颜若只知道,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十六了。


    那天晚上她和她舅舅吵了架,因为她知道了朱琦墨的死因没抑郁症自杀那么简单。


    颜若摔门离去,外面下着很大的雨,大到她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大到她看不见她舅舅追她那瘦削的身影。


    雨水掺杂着泪水流进她的嘴巴,鼻子,耳朵。


    它无情地将颜若拍进泥沙里,狼狈极了,还想故作坚强的爬起来,可她的身体像是被夺舍。


    “我的灵魂被抽走,只剩绝望和悲痛至极的躯壳。”


    颜若不知道朱琦墨当时,是靠着怎样的意志活下去的,毕竟她只是看到资料上那没有感情的文字,那宛如剥皮抽筋的疼痛就快把她给吞没。


    而朱琦墨,是切切实实经历的受害者。


    “我明明没有那么爱你,你也没有那么爱我。可为什么知道你的经历后,我却真真实实地想杀了那群畜生呢?”


    说到最后,颜若的面颊已经湿润得不成样子。


    眼睛也开始酸痛。面前的照片变得模糊不清。


    她面无表情地揩了把眼泪,视线恢复清明。严雪的照片被毫不留情地撕下。


    颜若拿出火机点火,那照片很快变成一滩灰烬,湮没在漆黑的地下室。


    ——


    不知道一觉睡到几点,颜若神清气爽在院子里除杂草。


    门铃响了,她以为是卓箬余,小跑着过去开门。


    是位熟面孔,但不是卓公子。


    男人看着年纪比颜若大些,身材偏壮,皮肤黝黑,手臂上一整片的渡鸦纹身,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


    颜若的脸顿时冷下来。


    “什么事?”


    门没有被关上,那人知道是可以进去的意思。


    颜若走进院子里,坐在摇椅上。


    男人很自然地走到花园拔草。


    “暂时没有您舅舅的消息。”


    自从她一年前回华国,她的舅舅就失联了。她动用了一切她能动用的人源,可她舅舅就跟蒸发了一样,毫无音讯。


    毕竟她舅舅失踪是在德时利,跨国找人,困难自然不止一点,颜若表示理解。但是那男人扯她花这件事,她理解不了。


    “大哥,那不是草,是花。”她一脸黑线地制止。


    后者尴尬地把拔到一半的花按进去。


    男人刚准备走,颜若站起身。


    “别找了,过段时间我会回趟德时利。”


    话锋一转。


    颜若转过头,目光柔和,“你去跟着柳齐深,不管他有什么举动,都要跟我汇报。”


    柳齐深是她的表弟,也是她舅舅的儿子,是个棕色卷毛的混血,在人群中很好辨认。


    颜若的舅舅舅妈都在德时利,包括她。但是柳齐深却是从小就在华国长大的,被送走的那年他只有八岁,颜若十岁,他是在颜若来之后被送走的。颜若认为是自己的问题,所以很心疼这个没见过几次面的表弟。


    但是这两年,她的弟弟貌似有些不乖了。


    那男人比了个OK的手势,离开了。


    颜若抬起手腕看时间——已经到午饭时间。


    她拿出手机给方木发信息:吃饭了吗?


    对方秒回:没。


    颜若:出来吃饭?


    方木:有事。


    得,又有事。


    颜若放下手机。这两天教堂不知怎的,被封锁了。她大脑放空,目光无神地盯着天上的云。


    ————


    另一边,教堂。


    严雪坐在办公椅上,嘴唇颤抖。


    办公桌上,摆放着她和形形色色的人的照片,那些人无不例外地跪在地上,仰起头跟她说话,有些人脸上带着泪,有些人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有些人脸上满是绝望。


    这些照片旁边,还摆着一封被拆开的信,上面的内容很简短。


    “我有你杀人的证据哦。”


    杀人的证据?她可没杀人,她那分明是救人!她救那些被病痛折磨的人于水火之中,还有错了?


    她就这样安慰自己,直到内心好受一点。


    她坐在那个罪孽滔天的火炉旁,一张一张地把照片丢进去,还有那封信,好像只要消失了她心中的石头就会落地一样。掩耳盗铃。


    严雪把所有有可能不利她的资料都给烧毁,集装箱里的钱,也被她一并拿出来烧成灰烬。


    一切做完,已然到了晚上,她终于可以放心回家。


    ——


    颜若坐在车里,整理自己的珍珠项链,卓箬余送的那条被她安置在衣服下。


    她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下车,黑色亮面尖头高跟鞋在反射出冷冽的光。


    苍白的肤色,黑色的蕾丝高领连衣裙,衬得她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艳鬼。


    严雪刚从办公室下来,在庄严肃穆的教堂大厅,站着的是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差点被吓得原地去世,强迫自己迈开步子向后门跑去。


    颜若没管她,走上高台,悠闲地坐上去,仿佛是在看一场滑稽的表演。


    严雪屁滚尿流地跑到后门,使劲一拧把手,拧不动,她不信邪地多试了几遍,还是不行,这门被人从外面锁住了。


    颜若等得有点不耐烦,门都锁了还不过来?


    她拿起平时教父念告词的话筒,冷冽的声音在大厅回荡:“严阿姨~你确定不过来和我聊聊吗?”换回正常称呼,她还有些不适应。


    严雪听见熟悉的称呼,心尖狠狠一颤。


    过了几分钟,颜若以为她不会出来,又想拿着话筒喊。


    严雪畏畏缩缩地从后门移过来。


    颜若跷着二郎腿,手支在下巴下,漫不经心地抬头,皮笑肉不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出来了。”


    像是看出来她有什么企图,颜若从高台上跳下来,“前门也被我锁了,你跑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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