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镇的清晨，是在各种市井声响中苏醒的。贩夫的吆喝，车轮的轱辘，早点摊子升腾的蒸汽，交织成一曲鲜活的生活乐章。
云芷和铃玥在客栈用了简单的早饭——清粥小菜，外加几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铃玥吃得津津有味，觉得这凡俗的食物，比许多灵食更有人间滋味。
饭后，云芷想着再采买些沿途可能用到的杂物，便带着铃玥再次走上了青岩镇的主街。清晨的街道比昨日傍晚更多了几分忙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
铃玥依旧对周遭的一切充满好奇，目光流连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小摊上。她穿着一身新换的鹅黄衣裙，身姿窈窕，面容清丽，虽然刻意收敛了灵韵，但那不同于凡俗女子的出尘气质，在人群中依然显得有些惹眼。
云芷走在她身侧，月白色的普通衣裙难掩其清雅风姿，从容沉稳的气度，让她即便在人群中，也如同幽兰静放，引人侧目。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嘈杂的马蹄声和呵斥声从街口传来。只见几名衣着鲜亮、神态倨傲的家丁开路，簇拥着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锦衣青年缓缓行来。那青年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色有些虚浮的苍白，眼袋深重，一双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逡巡，带着毫不掩饰的纨绔之气。
“让开让开！没看见陈大少爷出行吗？”家丁粗暴地推开挡路的行人，引得一阵低呼与不满，却无人敢出声反抗。
那陈姓纨绔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当落在云芷身上时，顿时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嘴角勾起一抹淫邪的笑容。
“哟！这是哪家的小娘子？生得如此标致，本少爷以前怎未见过？”他勒住马，目光肆无忌惮地在云芷身上打量着，语气轻佻。
云芷眉头微蹙，不欲生事，拉着铃玥的手，侧身便要走入旁边的一家杂货铺。
“诶？别走啊！”那陈少爷见状，竟翻身下马，带着两个家丁拦在了她们面前，一股酒气混合着劣质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小娘子面生得很，不是本地人吧？初来乍到，本少爷理应尽尽地主之谊，不如随本少爷回府，好好‘款待’一番？”说着，竟伸出手，想要去摸云芷的脸。
铃玥一直安静地站在云芷身边，原本只是觉得这行人讨厌，但当她看到那纨绔子弟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盯着师姐，甚至还想伸手触碰时，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那不是面对柳依依时的嫉妒，也不是面对妖兽时的恐惧，而是一种更加原始、更加汹涌的愤怒！就像是自己小心翼翼珍藏、视若生命的珍宝，突然被一只肮脏的手觊觎，想要染指！
有人要跟她抢师姐！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让她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冰冷凛冽的杀意不受控制地从心底升起。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挡在了云芷身前，目光冰冷地看向那陈少爷，原本清亮的杏眼里，此刻寒芒闪烁。
“拿开你的脏手！”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寒意，仿佛能将空气冻结。
那陈少爷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和铃玥眼中那与他认知中娇弱女子截然不同的冰冷杀意弄得一愣，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随即，他恼羞成怒：“哪里来的野丫头，敢管本少爷的闲事？滚开！”他示意家丁上前推开铃玥。
然而，不等家丁动手，一直沉默的云芷，轻轻将铃玥拉回自己身侧。她看向那陈少爷，目光平静无波，既无愤怒，也无恐惧，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淡漠。
“阁下请自重。”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让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家丁竟一时不敢上前。
陈少爷被云芷这眼神看得心头莫名一悸，但仗着在青岩镇作威作福惯了，又有倚仗，立刻梗着脖子骂道：“自重？在这青岩镇，本少爷就是规矩！我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来人，把这两个小娘子给我‘请’回府去！”
家丁们闻言，硬着头皮就要上前。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少爷，且慢。”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穿着灰色布袍、身形干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陈少爷身侧。他看起来毫不起眼，双手拢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背，但当他抬起眼皮看向云芷和铃玥时，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闪过一丝精光。
云芷和铃玥心中同时一凛！
修仙者！而且修为不低！至少是筑基期！
这老者气息内敛至极，若非他主动显露一丝气机，她们几乎无法察觉。他显然是这纨绔子弟的护卫，或者说“坐卿”。
“钟老？”陈少爷对老者似乎颇为忌惮，语气收敛了些。
那被称为钟老的老者，目光主要在云芷身上停留，浑浊的眼中带着一丝探究和凝重。他拱了拱手，声音沙哑：“两位姑娘，我家少爷年轻气盛，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他竟主动服软了！显然是看出了云芷和铃玥并非普通凡人，尤其是云芷那份从容的气度，让他摸不清底细，不愿轻易结仇。
陈少爷显然不满，但在钟老的眼神示意下，只得悻悻地哼了一声，狠狠瞪了云芷和铃玥一眼，翻身上马，在家丁的簇拥下骂骂咧咧地走了。那钟老最后深深看了云芷一眼，也转身融入人群，消失不见。
街道上恢复了流动，仿佛刚才的冲突只是一段小插曲。
但铃玥心中的怒火却并未平息，她紧紧攥着拳头，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后怕，而是因为那种“所有物”被觊觎的强烈不适感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恐慌。
“好了，没事了。”云芷轻轻握住她紧攥的拳头，感受到她手心的冰凉和微颤，心中了然，又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被人在乎的暖意。“一个纨绔子弟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铃玥抬起头，看着云芷平静温柔的眸子，那股莫名的恐慌才渐渐散去，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决心。她反握住云芷的手，用力道：“师姐，我们回去吧。”
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这凡尘的繁华虽好，却也有着令人不快的污秽。更重要的是，她渴望回到那个她们可以掌控的环境，渴望拥有更强大的力量，让任何人都不敢再对师姐露出那样恶心的眼神！
云芷看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明白了她的心思。她点了点头：“嗯，我们回去。”
有些账，是时候回去清算了。而她们，也已不再是当初离开时的她们了。
两人没有再耽搁，径直回到客栈，结算了房钱，便悄然离开了青岩镇，踏上了返回合欢宗的路途。只是这一次，她们的心境与来时，已然天差地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