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自然面前,任何东西都是蝼蚁。
一只猫蜷缩在道路的排水沟凹槽,被狂风吹得几乎快要被带走。
“小猫!”
就乜雾泠在弯腰的瞬间,头顶传来不祥的断裂声。
一根被狂风撕裂的粗壮树枝正朝她当头砸下。
薄凛扑了过去,一把将乜雾泠连人带猫狠狠搂进怀里。
一声重击的闷响,木屑飞溅,树枝砸在两人身侧,但断裂的枝丫擦过了乜雾泠的大腿外侧,也擦过了薄凛的手臂,划出一道血痕。
乜雾泠在薄凛怀里抬头,正对上他紧绷的下颌和眼底未散的惊恐,她吓得大口喘气,“薄凛……”
怀里的猫受到惊吓,从乜雾泠怀里逃窜,一溜烟儿往路边绿化带里钻得不见身影。
“猫!”乜雾泠抬手指草丛,“跑了!它怎么办!”
她撑起身,下意识想追,却被薄凛一把扣住腰身,整个人腾空而起,他手臂肌肉绷紧如铁,抱着她大步迈向别墅。
狂风撕扯着薄凛的衬衫,乜雾泠挣扎的抗议被又一波袭来的暴风噎住,不得不伸手勾住薄凛的脖子,将脸埋进薄凛的颈窝。
玄关灯亮起,薄凛抵住门,腾出只手将门反锁,终于低头看向怀里的人,“你真的,别乱跑好吗?”
“总是让人担心你。”
他单膝跪在沙发前,一手托住乜雾泠的小腿,另一手利落地撕开急救包的包装。
酒精棉触到大腿伤口的瞬间,乜雾泠下意识瑟缩,却被他更稳地扣住膝窝。
薄凛眉头紧蹙,声音却放得极轻,“会痛。”
“你的手臂……”乜雾泠指指薄凛的左手臂。
薄凛低头看去,左手臂被划出一道浅红的痕,没怎么流血,只微微泛着血丝,但在冷白的皮肤上格外扎眼。
他声音磁性清脆又随意,“不用管。”
不论是消毒还是包扎,动作都十分连贯熟练。
绷带缠绕过乜雾泠的大腿,他微微俯身,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肌肤,直到确认包扎妥帖,他才松开手。
“好了。”
“谢谢。”
“你别乱跑就是谢我了。”
乜雾泠别过脸,“……抱歉。”
她视线落在他手臂的擦痕上,唇微微抿了抿,沉默了片刻,终于低声挤出句:“我帮你处理?”
薄凛扫了眼伤口,弯唇朝她笑,“好。”
“求之不得。”
“……”
乜雾泠瞬间没了心情,拿起纸巾擦拭污渍,力度一点也不轻,疼得薄凛抿了抿嘴。
他呲牙,耷拉着头,“可不可以轻点?”
“疼……”
“疼死你。”乜雾泠声音平淡,拿起蘸了酒精的棉棒,看向薄凛,一勾唇,“这个,更疼。”
说完乜雾泠低头处理起伤口。
而薄凛怔在原地,目光像是被钉在了乜雾泠身上。
她漂亮,真的漂亮。
昏黄的灯光,衬得皮肤愈发冷白,眉眼间还凝着未散的清冽,像一株被雨水洗过的白山茶,明明狼狈,却透着一股不容亵渎的孤绝。
他放轻呼吸,生怕惊扰这一刻她静谧清冷的美丽。
美得让他忘了疼,忘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甚至忘了眨眼,直到她蹙眉,他才惊觉自己竟已看得失神。
乜昭洺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已经扒着墙缝偷瞄了半天。
直到看着两人分开,才从柱子后头蹿出来,乜昭洺故意拖长音调,“我说怎么没找到薄凛哥,原来……在这儿啊。”
乜昭洺朝薄凛挤眉弄眼,“薄凛哥,你去哪儿了?”
“哟,手臂怎么了?”
“嘿,姐,你腿又怎么了?”
话毕,乜昭洺就被乜雾泠一记眼刀钉在原地。
“乜昭洺,你出去拿园艺剪。”
“啊?”
“门口的树旁,还不快去?”乜雾泠皱眉催促。
“开开开、开门?!”乜昭洺结巴,“开玩笑吧?”
“外面可是‘世界末日’啊!”
“那把园艺剪被吹到某个地方还好,要是伤到人了怎么办?”乜雾泠看了眼门口的方向,“趁着风还没刮到最大,你快去快回!”
“我是亲弟弟啊姐!”乜昭洺边说边朝门走,“你是真不怕我被风吹走!”
“有此姐,三辈子孽。”
乜雾泠翻了个白眼,“拿完就给我快点进来!”
“台风登陆后会停水停电的。”薄凛站起身,“我去厨房看看,准备一下今天的晚饭。”
“你……”
乜雾泠刚站起身,薄凛就按住她的肩膀,“我一个人做饭就行,你和昭洺只需要负责吃。”
“太麻烦你……”
“不麻烦,昭洺洗碗就行了。”
乜雾泠应声点头,“应该的。”
“放心吧。”薄凛笑了笑,边说边往厨房去。
台风正式登陆。
窗户在持续的风压中发出高频震颤,玻璃内侧凝结着水雾,屋外传来诡异的嗡鸣,水晶吊灯摇晃投下的影子忽长忽短地爬满整面墙。
三人坐在餐桌旁,乜昭洺抖了抖身子,“总感觉有冰冷的气流从地板缝隙钻上来,缠绕住了我的脚踝。”
“停电了的话,你得点蜡烛。”乜雾泠淡淡道。
“我知道。”
薄凛开口:“明天应该吃不了这么丰盛的饭菜了。”
“说不定今晚就会停电。”
“好热,停电的话,真的不敢想。”
乜昭洺低头闷了口饭,补充道,“热得我都想睡地板了。”
乜雾泠:“随你。”
“别被我踩死就行。”
乜昭洺:“……”
台风登陆后的第一天。
天空呈现出病态的浊黄色,云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翻滚,如同被撕碎的棉絮。
小树被连根拔起,横砸在道路上,一些树的树根带着土块狰狞地翘起,碎石和树枝在路面弹跳,时不时撞上外墙发出脆响。
雨像是被风削成水平的银针,密集地刺向一切物体,妖风掠过时,雨幕又会继而改变方向狂暴横扫。
“停电了,也没信号了。”乜昭洺摇了摇手机。
“还好,还没停水。”
“不知道要持续几天。”
乜雾泠话语被迫中断。
因为窗外的风声已不再是呼啸,而是一种刺耳持续的轰鸣,撞击着门窗,发出剧烈的闷响,时而像怪兽发出尖锐的嘶叫,又突然转为诡异的呜咽。
烛火微微摇晃,将人影投在墙上,扭曲成不安的形状。
三人都安静地听着风声,直到说话的声音能被彼此听见。
薄凛站起身,“我不放心阳台,我再去看看。”
“一起去。”乜昭洺跟着起身。
乜雾泠也一样,“一起吧。”
阳台的落地窗安然无恙,望向窗外,浪头不再是浪头,而是一座座移动的黑色山峰,在闪电的惨白光芒中陡然耸起,又轰然坍塌。
“真的好恐怖。”乜昭洺看得微张着嘴。
薄凛若有所思,“所以要敬畏大自然。”
乜雾泠喃喃道:“不知道爸妈他们怎么样了……”
“肯定没事。”乜昭洺搂上乜雾泠的肩膀迈步,“爸妈经验比我们丰富,爸妈自然没事。王妈、杨叔他们等等……都会平安无事的。”
“嗯,有信号了你给他们报个平安。”
“好,会的。”
台风登陆的第二天。
“停水了。”
“好热,真的好热。”
台风登陆的第三天。
景象已从狂暴转为一种麻木的的溃烂,雨水不再是横飞的银针,而是绵密到令人窒息的灰白色纱帐,将天地缝合成了模糊的一体。
道路上积了混浊的水,漂着许多断枝和杂物。
风势弱了,但雨仍不知疲倦地下着。
台风持续了整整四天。
阳光照在满目疮痍上,有种奇异的宁静。
天空呈现出一种脆弱的淡蓝色,云层薄得几乎透明,阳光斜斜地穿透下来,在积水的路面上铺开细碎的金斑。
地面上一片狼藉,那棵倒下的树木横卧在泥水里,水面上漂着层枯枝等其他物品。
风停了,但空气里仍弥漫着咸腥的潮湿,混合着泥土被泡烂的**气味。
乜昭洺摊在沙发上,“累死我了,总是清理完了。”
“刚爸妈来电话了,一切无恙。”
乜雾泠扫了眼客厅,“他人怎么又不见了?”
“薄凛哥在厨房做饭。”乜昭洺指了指厨房方向。
乜雾泠攥起抱枕摔在乜昭洺身上,“你要脸吗?”
“还不去帮人家!”
“我靠,凭什么是我不是你啊?”
“行啊,”乜雾泠拉起乜昭洺,“那我们一起去。”
两人走到厨房,乜昭洺笑着喊:“薄凛哥,我们来给你打下手了。”
薄凛站在灶台前,锅铲翻动的节奏利落干净,乜昭洺兴冲冲挤到薄凛身旁,却被他用胳膊肘轻挡开,“去把蒜剥了。”
转脸看向门口的乜雾泠,薄凛的语气软了三分,“雾泠?你怎么来了?”
乜雾泠:“帮忙。”
他关了火,擦了擦指尖的油渍,抬头正好瞧见她伸手要去端菜,他一把扣住她的手腕,顺势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掌心在她肩头轻轻一按,“帮什么忙?嗯?”
“我说了,你只需要坐着等吃饭。”
话是温柔的调子,动作却不容拒绝,他把乜雾泠推到餐桌旁,含着笑说道:“等吃饭吧。”
乜昭洺嘴里含着块排骨,手中正端着那盘糖醋排骨,一脸哀怨地站在门口看向两人,“那我呢?我不需要坐着等吃饭吗?”
薄凛敛了些笑容,擦过乜昭洺的肩,走进厨房,“不需要,你去把碗筷摆好。”
乜雾泠朝乜昭洺耸肩,“没办法。”
“我也尝试过进厨房帮忙啊。”
“可他每次都把我‘赶出来’。”
盘子被搁在桌上,乜昭洺切了声,“区别对待。”
“连菜都做的是你喜欢吃的。”
“不公平。”
乜雾泠坐座椅上晃了晃腿,“你有意见你去提。”
“在我这儿说有什么用?”
乜昭洺:“……”
“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
她伸手戳了下乜昭洺的额头,“快去帮忙。”
“这还没在一起呢。”
乜昭洺边走边小声吐槽,“薄凛哥就这么护妻。”
“要是在一起了,那还得了?”
更到这里,2025年的10月20日。前不久,台风登陆了广东、福建、海南等地,伤亡有,损失也有。愿沿海地区的大家,平安地度过台风。愿大家,平安,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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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护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