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好义庄，吃食已经在火上架好了，咕咚咕咚地冒着泡，翻滚着热气，饭香味儿传遍满院。
给傀儡恢复正常前，梅闻雪已经抹去了他们和王老爷相处时候的记忆，重新又编织一段放进去。
这段记忆，在他们过往的人生里，依旧平淡、依旧痛苦。
傀儡们分散开来，在义庄里坐下，恢复记忆的瞬间，眨了眨麻木的僵硬的眼睛，“这是怎么了？”
“我们在这里？”
“......”众人迟疑着。
风砚溪声音热络，朝着他们笑笑，飞快地搅动着锅里的米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呢，粥已经熬好了，赶紧吃吧。”
“哦，好，谢谢你风小姐！”
新编织的记忆根植，自动链接起前因后果，让人忽视那些不对的地方，相信起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这些人争先恐后地拿起碗，伸长手臂，讨要粥喝。
这里人多，粥也熬了不少。
风砚溪风砚驰两人面前等着盛粥的，已经快排到门外去了。沈芝歪头，站在远处，观察这些。
“梅闻雪，好多人啊，我也可以去吗？旁边还有一锅粥。”
在烛火的照耀下，沈芝的星眸愈发明亮。
看着这双眼睛，梅闻雪清冷的声音也软了几分，“可以，但是要注意安全；就算他们是凡人，也是饿了很久的难民。如果突然要你不客气，怎么都是防备不过来的。”
“放心吧，我可是林间最灵巧的小草，遇到猛兽我都是第一个跑的。”沈芝拍着胸脯，笃定地跟梅闻雪保证。
说完，她就跳下去，走到风砚溪身边，“梅闻雪也让我来了，咱们可以一起吗？”
“当然可以啦，那就辛苦你了。”
多一个人帮忙，风砚溪是非常乐意的；朝着沈芝笑弯了眼睛，干起活来更有动力了，手上的动作都快了不少。
“不辛苦的。”
给灾民盛粥，也是体会凡间事的一种。
盛粥的时候，沈芝也在偷偷观察这些人。男女老少，脸上都是开心和满足，与刚才在树上看到的惊惧模样，差了好多。
分好粥，几人就到屋里歇着了；剩下的粥不多，又倒了很多水，一碗吃不饱的，也能喝米汤吃到水饱。
王大人被弄晕，放在屋内的棺材旁。
沈芝趴着棺材口往里看，棺材里是一个被吃空肚子的男人，脸上还沾染着一抹红色。
“他——”
小精怪第一次见到这样恐怖的场景，脸都白了，张了张嘴巴，没有吐出一句话。
梅闻雪伸手将棺材合上，分出一抹神魂将沈芝拉到自己身边，“不要随便看。这里是义庄，怨气重，阴气也重。你修炼不深，小心着了它们的道。”
“好，我知道了。但是为什么呢，那个男人糟了什么东西，肚子竟然被吃了？”
“进屋那人中了幻术，他就是这样被吃空了肚子。那人死了，狐妖也受了重伤。咱们理应把他埋了，送他最后一程。”
“原来是这样，”澄澈的眼眸里染上一抹悲悯，沈芝唤出一把树枝，上面的叶子绿得亮人。
她不知凡人那些送别的礼数。林间修炼多年，他们精怪欢喜的时候会编花环，无聊地时候会编花环，表达哀伤的时候也会送上一个。
沈芝的编花环的手艺最熟练了，完全由树枝编成的花环，更是做得利索快速，三两下就成了型。
将编好的花环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沈芝才放心地放到棺材上。
“希望你来世投个好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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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吃饱了，将熬粥用的大锅清洗干净，躬身敲门，感谢他们。“大人，谢谢你们，你们真好，还给我们饭吃。我们这些人，一辈子都都不会忘了你们的大恩大德，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恩情不用记下，我们会只会帮你们这一次，天亮之后，你们要想好自己的去处。这里是义庄，专门停留尸体的地方，阴气重，你们呆久了对身体也不好。”梅闻雪的逐客令，这些人听得一阵尴尬，脸上的表情都僵硬迟疑了不少。
“大人，我们是从漠北来的，能到京城来，已经逃了三年。三年，您知道我们死了多少人嘛，才能走到这里。您要不给我们指个去处？”
为首的老人脊背佝偻，头发糟乱，说话时鼻涕眼泪流了一把，颤抖声音里掺杂了无数心酸。
风砚驰少年热血，一腔义气，见到老人的辛酸泪，忍不住帮一把，“去南边吧，往南走，那里会有活路的。只是那边有活路，人也混杂，以后更要小心了。”
风砚溪知道他的柔情，等他说完，将人拉到身后，让他默默伤神去，“他说的没错。南边的坏人更多，以后可不能随便听信别人的话。我记得，有一个叫苏城的地方，风景很好，人也很好；那里有很多地，需要人开垦。你们都能逃难过来，能吃苦，开垦荒地这种事，肯定也不在话下。”
“开荒地？有了地，日子也就好过一点了。”老人沧桑的眼眸亮了，想起什么，又迅速暗淡下去，“租地种是要银子的，没有银子，就算荒着，也不会给我们种的。我们本就逃了这么些年，身上一块银子都没有，没有钱，怎么可能有地呢。”
在沈芝看来，这些都不算问题，看着后面的青年妇女：“没有银子，可以去挣啊。你们有这么多人呢，肯定能赚到的。”
风砚溪补充，“对对对，京城散工要的多，往南走的机会就更多了。你们边走，边挣盘缠，顺便攒攒租地的银子，以后的日子会好起来的。”
“您说的没错，会好好的。”老人被说服了，佝偻的脊背都直了不少，指挥众人歇息，声音高亢，“明日一早，咱们去找活干，攒钱，租地！”
都已经逃了这么些年，能吃饱已经是他们最大的满足。只要安全，随便一个地方就能歇下。
又呆了一会儿，等难民们都睡着了，四人也离开了义庄。
在义庄的大门关闭前，沈芝探头往里看过去，“梅闻雪，他们以后还会记得咱们吗？”
“不会。记住这些对他们并无帮助，他们只需要记得，自己动手，不用别人帮扶，就能在这世道活下去。”
“哦。”沈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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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骄傲地抿起唇角。
自己动手，就能活下去。
她又学会了一个道理，下次见到树爷爷，一定跟他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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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爷被带到更远处的树林里，吊在一株竹子上。竹子被他的重量压得很低，吊起来的时候一颤一颤的。
如果下面架上火堆，他们几人就更像精怪吃人了。
看着摇晃的王老爷，沈芝担忧，“风姐姐，王老爷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将最后一个绳结系紧，风砚溪叉腰，骄傲地看向沈芝，“那当然了，我可是赏金猎人，靠着手艺吃饭的。帮人干活，可不得认真些。这个绳结手法可是我们祖上传下来的，绝对用不坏，也不会让人挣脱的。”
听风砚溪讲了一遍祖上的丰功伟绩，沈芝脑袋晕晕，似懂非懂，“好厉害啊，要是我以后也能这么厉害就好了。”
“会的。我们小芝这么小，现在不懂的还很多；以后很多事情接触多了，慢慢懂了，也会变得很厉害的。”风砚溪捏了下沈芝的脸颊，表情可惜，“这些人可真可恶，让你这么小的人出嫁。他们没有对你怎么样吧？”
沈芝摇头，“没有。”
“那就好。咱们去审问王老爷吧，这个正事可别忘了。”
意识回笼，王老爷挣扎了下，手脚的束缚又紧了几分。
动弹了两下，感觉自己一颤一颤的，低头看过去，才发现自己被人吊在了树上。
做了半辈子的高官，一直受人捧着，不想人到中年，竟然有胆大的，敢把自己捆起来。王老爷直接炸了，用力地摇晃自己的身体，“你们是谁，胆敢绑架朝廷命官！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我不管你们是谁，现在把我放了；好好地跪下来跟我认错，把老爷我哄高兴了，兴许我还不会计较你的过失。不然！你就等着掉脑袋吧。刑部的廖大人可是我的得意门生，我只要只会一声，就算你是耗子精，也能把耗子洞填了，把你们都灭了！”
放完狠话，消耗了力气，王老爷跟个被风干的茄子一样，在半空飘着，时不时挣扎两下。
三人蹲在一旁，梅闻雪站在后面，一齐往那边看过去。
四人贴上假面，各个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鬼模样，遮盖了原本的面貌。
等他叫板累了，风砚驰才走过去，手中的蜡烛，烛火闪烁；在眼前猛地一闪，吓得王老爷心脏一缩，往后躲了躲，生怕烛火烧到自己。
假面变了声音，风砚驰的笑声邪魅张狂，“王老爷，你知道，我是谁吗？你还想掏老鼠洞灭了我，我可是从阎罗殿来，审问你的恶鬼啊！”
在烛光下的青面獠牙，每凑近一分，王老爷就往后缩，激动地别过脑袋，整个人又开始晃起来。
瞅准时机，风砚溪拉上沈芝，两人一左一右，露出可怖的獠牙恐吓人。
左右夹击，王老爷的心脏狂跳，感觉心脏随时都要吐出来。被吓得脸都白了，王老爷还在死鸭子嘴硬。“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本官为官这么些年，一直光明磊落，从没有做过亏心事，你们就算是恶鬼，也不应该不明不白审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