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门外传来不疾不徐的脚步声。橡木门被轻轻推开,阿不思·邓布利多站在门口,他月牙形的眼镜后,锐利的蓝眼睛迅速而细致地扫过整个房间——如临大敌的斯内普、床上虚弱的陌生男子,坚定的站在二人中间的哈利,以及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独特的魔法波动。
“一只令人惊叹的守护神,哈利。”邓布利多开口,声音一如往常般温和,但其中蕴含的严肃意味不容错辨,“如此强大而稳定的形态……这背后想必有一段同样非凡的故事。”
斯内普立刻上前一步,黑袍因他急促的动作而翻涌,他的声音因压抑的震惊和未消的怒火而显得有些尖锐:“阿不思!你必须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波特,他刚刚,徒手,没有魔杖,召唤了一个完整的、近乎实体的守护神!这绝非一个普通学生——甚至许多成年巫师——所能企及!”他的魔杖猛地指向莱昂,“而这个人,身负可疑的灵魂创伤,波特却声称这是他的“灵魂伴侣”,这整件事都荒谬至极!”
邓布利多的蓝眼睛中闪过一丝极快、几乎难以捕捉的惊诧,但立刻被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所取代。他没有直接回应斯内普连珠炮似的警告,而是将温和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投向哈利:“我的孩子,”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引导性,“看来在这个我们自以为普通的夏天里,你独自经历了一些……远远超乎我们现有认知的事情。你愿意告诉我们,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吗?”
哈利微微颔首,神情镇定。他侧过头,与床上的莱昂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那眼神中充满了无需言语的深厚默契与信任。
“邓布利多教授,斯内普教授,”哈利的声音清晰而稳定,他先向两位教授致意,然后目光主要落在邓布利多身上,“首先,我想您和斯内普教授或许都已经察觉到……我身上发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化。”(斯内普发出一声极轻的、充满讽刺的冷哼)——“而这些变化的根源,在于一个即便对我自己而言,也曾经难以想象的事实:我不仅仅是你们此刻所认识的、十三岁的哈利·波特。”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最准确的措辞,绿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我……来自一个不同的时间点。在一次探索古老遗迹的意外中,我被卷入了一场狂暴的时空乱流,最终被强行抛回了过去——当我重新恢复意识时,我发现自己正坐在福吉部长对面,回到了十三岁的夏天。”
房间里瞬间陷入死寂,空气仿佛凝固了。
斯内普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乎空白的、纯粹的震惊,他那总是讥讽地紧抿着的嘴唇微微张开,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一直精准指向目标的魔杖尖端都因这巨大的冲击而微微下垂。邓布利多虽然依旧保持着坐姿,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些许,身体向前微倾,半月形眼镜后的蓝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锐利光芒。
“来自……未来?”邓布利多的声音依旧保持着惊人的平稳,但内里的震动清晰可辨,“哈利,这是一个非常、非常严肃的声明。”
“我理解这听起来多么令人难以置信,”哈利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翠绿的眼睛毫不闪避地迎上斯内普仿佛要将他刺穿的目光,然后转向邓布利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但除了那些略显突兀的魔法技巧,我可以提供一些信息——它们有的即将发生,有的早已存在只是不为人知,并且都可以在短时间内被您亲自验证。”
他略作停顿,试图在记忆的长河中精准地打捞某些片段。
“首先,关于即将开始的新学年。您已经邀请了一位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以填补洛哈特留下的空缺。他是莱姆斯·约翰·卢平,一位才华横溢,但生活颇为坎坷的巫师。”
斯内普发出一声极其压抑的、充满厌恶的嘶声,显然对“卢平”这个名字反应激烈。
哈利没有理会,继续用陈述事实的语气说:“然而,卢平教授有一个必须严格保守的秘密,这也是他过去求职屡屡受挫的原因——他是一名狼人。在满月期间,他需要服用一种极其复杂的魔药来维持理智,而能够稳定熬制这种‘狼毒药剂’的人……”哈利的目光短暂地扫过斯内普那极度阴沉的侧脸,“……在霍格沃茨,乃至整个英国魔法界,都屈指可数。这个秘密在学期末会因为一系列意外而暴露,并最终导致他再次离开。”
邓布利多静静地听着,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在评估每一个词的重量。
哈利继续道,目光转向邓布利多:“第二个证明,关乎一个被埋葬的真相,以及一个正在发生的、巨大的不公。小矮星彼得——他并没有如世人所知的那样,被小天狼星.布莱克炸得尸骨无存。他是一个非法的阿尼马格斯,动物形态是老鼠。而此刻,他就藏身在韦斯莱家,作为他们小儿子的缺了一根趾头的宠物斑斑。他才是赤胆忠心咒的保密人——真正出卖我父母,并栽赃小天狼星的人,是他。”
“荒谬!”斯内普厉声喝道,但声音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确定。卢平的秘密或许还能解释为有知情人告密,但小矮星彼得……这太具体,太匪夷所思,却又隐隐击中了他内心某个长久以来的怀疑。
“而第三个证明,”哈利的声音低沉下去,带上了一种冰冷的、仿佛触及命运核心的宿命感,“关乎一切的开端,那个导致伏地魔执着于追杀一个婴儿的根源——预言。”他清晰地、一字不差地复述出那个曾决定了他一生的预言关:“……拥有征服黑魔头力量的人将于七月底诞生……黑魔王会将他标记为同等对手……他拥有黑魔头所不了解的力量……他们中间必有一个死在另一个手上,因为两者不能同时活着……”
当哈利吐出“两者不能同时活着”,邓布利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箭矢击中。连斯内普都屏住了呼吸,脸上血色尽褪。
“这个特里劳妮教授做出的预言,被当时在猪头酒吧偷听、急于讨好主人的食死徒听到了一半。”哈利看向斯内普,语气中没有指责,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的平静,“他将其报告给了伏地魔,从而导致伏地魔锁定了当时符合条件的两对凤凰社成员夫妇的孩子——我和纳威·隆巴顿。他选择了相信预言指向我,于是,在1981年10月31日晚上,来到了戈德里克山谷。”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斯内普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他像一尊被雷击中的石像般僵立着,黑眼睛里是翻江倒海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痛苦与难以置信。这些细节,尤其是预言的确切措辞,绝非外人所能知晓。
“而记载了完整预言的水晶球,”哈利最后说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邓布利多,“至今仍然存在。它被存放在魔法部神秘事务司,那间布满预言球架子的拱形地下房间里。它的具体位置是——第97排。”
邓布利多深深地、久久地凝视着哈利,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本身,许久,他才用一种带着明显震动与一丝深重疲惫的沙哑嗓音,低沉地说道:
“……remarkable……”他轻声说,这个词更像是一声叹息,承载着无数未竟的思绪,“你所揭示的……不仅仅是秘密,更是……命运的轨迹。” 他虽然没有直接说“我相信你”,但那彻底改变的眼神和沉重的语气,已经表明他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他缓缓将目光转向床上沉默的莱昂·格拉汉姆。
“那么,这位先生,”邓布利多的语气恢复了大部分的温和,但其中的探究意味更加浓重,“在这场……跨越时间的风暴中,你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问题被直接抛向了床上的莱昂·格拉汉姆。一时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苍白却难掩俊朗的脸上。斯内普的视线像冰冷的探针,哈利的目光带着无声的支持,而邓布利多的眼神则深邃如古井,等待着答案。
莱昂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先是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更正式地坐直身体,但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急促了几分。哈利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伸出手,稳稳地扶住了他的后背,动作熟练而自然。
“……角色?” 莱昂终于开口,声音比哈利更加沙哑、虚弱,仿佛每个字都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但他的语调却奇异地平稳,带着一种历经磨砺后的沉静。“我扮演的,大概是一个……不肯接受命运的傻瓜的角色,邓布利多教授。”
他艰难地抬起眼睑,那双天蓝色的眼眸虽然因虚弱而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清澈、坦诚地迎向邓布利多的目光。
“那是在哈利十九岁那年,”他缓缓开口,眼神有些悠远,“我们在一片远离英国的魔法森林里相遇。当时,他正在独自追踪一些危险的痕迹。而我正遵循家族传统在那片区域研习一些……世代守护的秘法。”
他微微停顿,仿佛在调动遥远却清晰的记忆。
“初次见面并不愉快,甚至险些因为误解而冲突。”他嘴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弧度,“但很快,我们发现彼此的目标一致。哈利……他有着超乎年龄的坚韧与勇气,而我所掌握的一些小技巧,恰好能弥补他当时……经验的不足。”
“于是你们开始同行?”邓布利多温和地追问。
“是的,”莱昂的目光与哈利短暂交汇,“后来,我们结伴而行,从迷雾的山谷到被遗忘的遗迹。他带我见识了更广阔、充满希望的新世界,而我也将家族传承中不涉及核心禁忌的部分……悉心分享给他。我们相互扶持,共同面对了许多考验。”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柔和,带着不容错辨的诚挚:
“时光流逝,情感在相互理解与扶持中悄然滋长。后来……在几位共同朋友的见证与鼓励下,我向他表明了深藏已久的心意。我此生最庆幸的,便是他接受了那份或许过于笨拙的请求。”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泛起不可思议的光彩:
“而最神奇的恩赐,降临于我们缔结婚姻誓言的时刻。当我们彼此承诺,灵魂共鸣达到极致时,一种无法人为缔结的古老契约——灵魂伴侣契约——将我们的命运彻底联结。然而,”他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那光彩被一层深重的阴霾取代。
“就在我们婚后不久,时间……带来了最可怕的分离。”莱昂的声音开始微微发颤,哈利扶着他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仿佛要分担那份痛苦。“我眼睁睁看着哈利消失在我面前”莱昂的声音变得急促而痛苦:
“我冲过去想抓住他,拼尽全力伸出手,却只来得及碰到他的指尖……那一点温度瞬间消散。然后,他就消失了。就在我眼前,被那个狂暴的、贪婪的漩涡彻底吞没。契约联结的另一端瞬间变得一片冰冷、虚无,不是死亡带来的那种断裂,而是一种被无限拉远、几乎要彻底湮灭的、微弱到令人绝望的感应。”
他天蓝色的眼眸里是彻骨的痛苦和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
“我找遍了所有能找到关于时间的古老记载,所有的结论都一样:几乎不可能找回,强行追溯的代价是施法者的全部——生命,魔力,甚至灵魂都会被撕碎。”
“但契约的感应还在,虽然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但它还在。”莱昂的声音里爆发出一种决绝,“这就够了。我不需要’可能’,我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哪怕用我的一切去换,能再次找到他的机会。我找很久,最终找到了一个被封印在家族禁地最深处的法阵,一个被列为绝对禁忌的追溯阵法。启动它的代价,如记载所言,残酷至极。我燃烧了几乎所有魔力作为引作为燃料,将我们之间的灵魂契约作为’锚点’”
他艰难地抬起颤抖的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又虚弱地垂了下去。
“我成功了……也几乎彻底毁灭了自己。但当我再次睁开眼,看到哈利……我就知道,这一切都值得。”
他的声音最终归于疲惫的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所以,邓布利多教授,斯内普教授……如果非要定义我的’角色’……我是一名追随者。我来到这里,并非出于任何阴谋或算计。我只是一个……用尽所有,拼死游回伴侣身边的傻瓜。”
他的目光转向哈利,那眼神中蕴含的深沉情感,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是历经生死后的疲惫,更是失而复得的、近乎虔诚的珍视。哈利也回望着他,绿眼睛里充满了痛惜与无比坚定的温柔。他握住伴侣的手,深吸一口气,转向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眼神坦诚而炽热:
“我……我和莱昂的回归,源自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可怕的意外。但我坚信这一切不是没有意义的,既然命运将我抛回这个一切尚未开始的时间点,我们希望能利用对未来的了解,争取一个——更加完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