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时,室友霖霖看到面如死灰的步一乔,手上的保温杯直接没拿稳摔在地上。幸亏还没接上热水,不过也足够证明此时步一乔的脸色有多难看。
顾不上保温杯,霖霖冲到步一乔身边搀扶住她。
“你怎么了?怎么逛个遗址园把自己搞成这样?”
步一乔抬起空洞的眼睛看她,问:“教授呢?他今天有课吗?我要找他。”
“哪个教授?”霖霖问。
“历史学综合课的教授。”
“她不是请假回去休产假了吗?半年以后回来。你忘啦?”
“产假?他结婚了?”
话说男性也可以休产假了吗?也是半年?什么时候的事儿?
步一乔空洞了半晌,迟缓地在凳子上坐下。
霖霖蹙眉纳闷,打趣问道:“怎么?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课了?”
“不是……我就问问。”
霖霖替她泡了杯蜂蜜水,又催促她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
躺在被窝里,步一乔盯着寝室灰白色的天花板,脑海里时不时闪过孙权的脸。
身体内似乎还留着他的温度,怎么也流不走。
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孙策是否顺利坐上吴王之位,一统江东?战败曹操,顶替天子,掌管天下?
脑子好疼。眼下不管想什么,总有张孙权的脸在脑海中闪现。
“对了!历史书!我必须去看看孙策后来怎么样!”
至于孙权……她一点不想知道。
刚躺下的人跟充满电似的,从上铺跳下来,捞上外套夺门而出。坐在位置上翘着腿的霖霖傻了半晌,听见队友开始骂人了才回过神来。
步一乔冲去学校博物馆,冲向三楼的历史文献区域。精准找到三国历史,翻开《吴书》。
“建安五年,孙权遇刺不治身亡。孙策沉浸在失去弟弟的悲痛中,葬礼上遭许贡的门客潜伏……”
孙吴无主,周瑜等人各奔东西,天下未能形成三足鼎立。刘备终究不敌曹操,蜀军打败,曹魏一统天下。
“……全军覆没。”
步一乔无力地跌坐在地。
“我都干了什么……”
此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画面真实而刺目。是孙权与她最后一次沉沦时的脸。喘息着,伏动着。是燥热的,是热忱的。
“不……不是因为交欢……而且是他自己要上我的!明知自己身负重伤——”
步一乔的自言自语戛然而止。
几乎目之所及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她,露出惊讶吃瓜的表情。
她赶紧取下一本书,假装无事发生,继续看书。
“如果我现在穿越回更早的时间,孙权会不会复活?”她猛地掐了自己一下,“是孙策!我得去救孙策!不是孙权!”
再来一次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又得重新开始,与孙策重新认识,与江东那群对自己嫉恶如仇的大老爷们重新打交道。
嗯,重新开始吧。这次得小心行事,确保不酿成大错的同时与所有人搞好关系。
至于孙权……
“为什么这次我回去,他会记得我强吻他的事儿?还有强迫他上床又是怎么回事?青春期的少年做的春梦?还是说……不可能,他又不是穿越过去的,怎么可能和我一样记忆不会清除。”
步一乔只能不停地无端猜测,却得不到任何答案。可一点停止思考,孙权那张脸就会出现……
床榻上的人呼吸微弱,唇瓣翕动,她不得不俯身去听。
“一乔……步一乔……做我夫人……不要嫁给……兄长……”
“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你……纵然是强迫……我也原谅你……可你告诉我……那个曾说心悦兄长的你……当初为何……”
孙权是因为临死,所以说的胡话?他当真喜欢自己?不对,如此偏执的告白,应该是爱了吧?
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之前,孙权曾抓住步一乔的手掌,让其贴上自己心脏的位置。看着自己的手抚摸在什么东西上,步一当即脑袋炸开,一片废墟。
他的心跳很快,快得撞击胸腔掷地有声。步一乔想抽回手,却屡次被抓回去,继续按着。
“你干嘛!我不想摸你的……那儿!”步一乔恼羞吼道。
孙权虚弱的身子就像醉酒了似的,思绪飘忽、破碎、模糊。
“这里跳动得好快……我是不是……要死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步一乔怒怼回去,“我不是说了你要活到七十岁吗,长命不好吗?”
“可你说……余生的五十年……没有你……我为何而活?”
因为说了他的余生没有自己,所以就老是说自己要死了的话?
步一乔捧起孙权憔悴的脸,使劲儿揉搓少年的脸颊。而后又温柔地拨开孙权额前的碎发,亲吻他的眉间。
本想说“他的余生有的是女人,为他争风吃醋的女人比比皆是。”,但步一乔全全吞回肚子里,换做一个吻,缠绕上孙权的舌尖,交换气息。
……
“好烦啊!又想起他了!不就睡过两次吗!能不能别来烦我!”
声音炸开,吸引来更多目光。图书馆是待不下去了。人怕出名猪怕壮,步一乔再不跑,就要成为明日之星了。
跑回宿舍,霖霖正好挂断电话,看见步一乔露出一副来得正好的表情。
“有个活动,在安徽潜山。”霖霖说。
“什么活动?”步一乔问。
“大小乔的文化交流活动。潜山那边的三国历史研究会邀请各个高校的历史系学生参加。我刚收到通知,教授让我直接跟你讲,她就不单独通知你了。”
“我有事,不去。”
霖霖苦笑着戳戳她的脸,说:“这是通知,不是问你去不去。后天早上的大巴车,就当去旅游吧。说不定还能邂逅个什么奇妙之缘呢。”
文化交流活动能邂逅什么?除了第一天集体活动后,之后的几天都是自由活动,完了最后一天心得感受分享,没了。
参加的不是有对象的大学生,就是抱孙子的学者,她跟谁邂逅?
“教授也在就好了,至少有个熟人。话说他居然结婚了,我居然一无所知。”
开了一天会,第二天步一乔只想窝在酒店睡上一整天。霖霖似乎和什么潜山的网友约好,起床便出去了,晚上说不准回不回酒店。
但真睡上一整天,她却也做不到。穿越的那段日子,被迫适应古人的作息,她几乎快成了现代社会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新青年。
“好无聊啊……还是出门逛逛吧。”
步一乔选择了二乔公园。大概是受了孙策给自己取名大乔的缘故吧,听闻公园内有二乔的雕塑,她想去看看。
穿过曲折栈桥,步一乔在园林中找到了二乔的雕塑。
自己去了两次的时间,都在孙策与大乔相遇之后,为何不曾见到两人呢?孙策将她养在别处,所以没见着?或者,红颜薄命?
“该死的孙权!下次见着,我绝逼揍你一顿!”
自那次被孙权沉重打击后,步一乔发现自己总是思绪纷乱。问题想到一半总会岔开,然后不知不觉又想起他。睁眼闭眼,全是同一张脸。
都是孙权的错,一定都是他的错。
“该死的孙权!欺男霸女!毁我青春!不是好人!”
站在二乔雕塑前,步一乔又一次失神。
活动结束后返回苏州,要不要再去一次地牢,尝试重返过去?
回到更早的时间点,伯符可以复活,孙权是不是也可以?
倘若再相见,他还会记得我吗?会记得自己曾在我怀中逝去,会因此怨恨我吗?
不会吧。正常人若记得自己在未来的死状,只会觉得荒诞诡异吧。大概只会当作一场噩梦,挥之即去。
“孙权……我到底为何变成这样……”
为什么反反复复念及的,都是你?
*
工作日公园没什么人,不知不觉间,步一乔走到了一口井边。扫了眼楹联上的字,她伸长脖子去望井,想看看有多深。
“什么嘛,又是被水泥封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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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意思。”
步一乔嘟囔着正要直起身,脚下突然一滑。看起来十分稳固的石板沿竟毫无征兆地松动了?
惊愕之余,她整个人失去平衡,直直朝着被水泥封死的井口栽了下去。
“搞什么啊——!”她下意识地闭眼。
预想中的撞击并没有到来。
她竟然在下坠?耳边是呼啸的风声。
“这怎么可能……?”
她猛地睁大眼睛,试图在黑暗中看清什么。
那口井明明被水泥封得严严实实,她怎么会掉进来?
就在她脑子被这违反常理的一幕搅成一团乱麻时,眼前漆黑的深渊里,忽然毫无征兆地闪现出几点微光。
那光芒起初很微弱,如同夏夜林间飘荡的萤火虫,零星分散。
但很快,光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它们并不照亮四周,反而像是自顾自地汇聚成一条流动的光带,围绕着她飞速旋转。
“这是什么……”
步一乔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灵魂都被这奇异的光芒吸了进去。
时间感和空间感变得错乱,耳边似乎响起许多模糊的、嘈杂的碎音,听不真切——
“请问公子,若我说……想与你春宵一度,又该如何作答?”
“春宵一度?!”
“我叫一乔。你叫我一乔吧。”
“一……一乔……”
这些是什么?女声是自己的,男声是熟悉的。
她想起了,是与孙策在梦境初遇时的对话。
只是这话语,这声音,为何不像伯符?
真的是他吗?
萤火般的光点骤然爆发,强光刺得步一乔闭上了眼睛。
紧接着,一切戛然而止。下坠感消失了,风声停止了,那令人不安的旋转感也不见了。
步一乔感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摔落在了什么东西上,触感坚硬而粗糙,震得她骨头生疼。
她龇牙咧嘴地撑起身,揉着发痛的手臂,茫然地睁开眼。
预想中公园的下水道没有出现,反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檀香和草木灰混合的淡雅气息。
她发现自己跌坐在一处庭院,寒冬腊月之际,抄手游廊,廊外假山,一池寂寥。
“这……是哪?怎么季节都变了?”
步一乔猛地回头,院墙上开着一扇月洞门,门上悬着匾额,以古朴的篆书写着两个字。
“桥府?!”
步一乔呆呆地看着眼前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荒谬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
“……不会吧?”
来不及多虑,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少女的娇嗔从远处传来。
“姐姐慢些,当心脚下!”
“今日新学的曲子,我总弹不好那段破音,须得再练练……妹妹也是,莫要贪玩。”
“我看姐姐不是忧心曲子,而是孙吴的军队马上打到皖城吧?”
“唉,孙策野蛮周瑜精明,皖城只怕……”
声音从游廊另一端传来,越来越近。
步一乔慌忙想找个地方躲起来,却已经来不及了。
两位身着曲裾深衣的少女转过廊角,骤然看见院子里凭空多出一个发型古怪、衣着奇特的陌生人,顿时吓得花容失色,僵在原地。
步一乔也彻底愣住,屏息看着眼前的两人。
稍年长的那位,云鬓轻挽,姿容绝丽,眉宇间自带一段温婉风流;稍年幼的那位,明艳灵动,顾盼神飞,宛如含苞待放的灼灼桃花。
即便从未见过,步一乔也在第一眼就无比确信。
是她们!江东绝色,大乔与小乔!
她竟然直接掉到了二乔的家里?!从一口水泥封死的公园假井?
小乔先反应过来,警惕地将姐姐护在身后:“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家庭院?”
步一乔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关于逻辑、关于科学的解释在这两个活生生的古人面前彻底崩溃。她张了张嘴,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话:
“我……我从井里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