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陶菱华留顾时舒住一晚上再走。
顾时舒婉拒了,“外婆,小清是提前完成任务了,他领导特意给批的假,我没有小清表现得那么好,明天还是得乖乖去上班。等下次有机会我还来行不行?到时候您可不要嫌我烦啊。”
陶菱华笑着说,“怎么会,外婆巴不得你们多来,那等下次来家里多待两天再走啊。”
“一定,那外公外婆我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看您。”
“好,”陶菱华和穆清把顾时舒送到门口,顾时舒上车前又低声对穆清说:“在家就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了吗?”
见穆清点头,顾时舒这才上了车,降下车窗,朝窗外挥了挥手,驶离了A市。
“好了,清清,外面冷,咱们回家吧。”穆清还站在原地没动,陶菱华挽起穆清的胳膊把他带回屋。
“交了新朋友是好事儿呀,不要闷闷不乐了,嗯?”
“来,试试外婆刚给你织好的帽子合不合适?”
穆清捏着柔软的毛绒帽,把帽子套在脑袋上,外婆给他正了正,“真好看,水灵灵的。”
穆清本来就白,水蓝色的毛绒帽一戴上去,更衬得肤色雪白,宛如凝脂。
“照照镜子看看喜不喜欢?大小怎么样?”陶菱华拿出一面镜子。
穆清看着镜中戴着帽子的自己,浅浅一笑,“正好,外婆,我喜欢。”穆清摸着自己头上的帽子,手感很好,毛绒绒的,很软,很舒服。
“喜欢就好,我们家清清真俊呐,真清秀。”
“外婆你最近身体怎么样?”
“外婆还有你外公小姨一切都好,只要你好好的,外婆就放心了。”陶菱华帮穆清把帽子摘了下来,笑着说,“屋里就别戴了,一会儿别闷一头汗出来。”
“外婆我舍不得你。”穆清抱住陶菱华,趴在外婆的肩上声音闷闷地说。
陶菱华轻拍着穆清的背,“怎么了清清?有什么事儿,跟外婆说。”
陶菱华多少年都没有见到穆清这么孩子气的一面了,以前他把什么都憋在心里,不对任何人说,现在也能像个正常的孩子想哭就哭,向亲近的人倾诉了。
“我没事儿外婆,就是想你了。”
“外婆在这儿呢,啊。”
“外婆听你小姨说你们后天要去福利院?明天是不是要准备东西了呀?”
穆清把脸从陶菱华肩上抬起来,复又坐正了,“嗯,我和小姨提前买好了,明天去清点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
“好,我们家清清真棒,那今天早点儿睡,到家了就少熬点儿夜,嗯?”
“好的外婆。”
“去吧,洗洗睡,外婆也去休息了。”穆清扶着陶菱华从沙发上起来。
陶菱华扶着腰,笑着说,“岁数上来了,坐久了,再起来就没那么好起了。”
“外婆你小心点儿。”穆清把茶几边上的东西移开,搀着陶菱华一路走到她的卧室门口。
“好了,谢谢清清,回自己屋去吧。”
看着外婆进屋,穆清才上楼。
一夜无梦。
“蹬/登登蹬登登/蹬登登/蹬登登等蹬蹬/等蹬蹬——”
穆清关掉闹钟,从床上爬起来,只有有正事儿的时候,穆清才能在闹钟第一次响起的时候起床。
穆清穿戴完毕,下楼看见陶秭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
“快过来吃饭,今早刚得了邑庄的消息,路解封了,咱们先去邑庄,我已经让司机装好咱们之前备的物资,吃完饭咱们就出发。”
“嗯。”穆清推开凳子坐下,很快把盘子里那个撒了很多糖的煎蛋吃了。
“邑庄在七十公里外,张姐给你准备了晕车贴放在门口,一会儿记得给贴上。”
“好,谢谢张姐。”
穆清今天在衣服里面穿了秋衣秋裤,外面穿了一件厚厚的黑色羽绒服,把整个人完全包在里面,头上戴着外婆昨天勾好的毛绒帽子,手上是一副厚厚的皮手套。
陶秭没有穿平时最爱穿的旗袍,也换上一身厚厚的咖色羽绒服,只因他们要去的邑庄,在海城最北端,冬季极冷,足有零下二三十度。
行车途中,车内暖气开得很足,一下车,刺骨的寒风扑面而来,冰霜铺了满地,脚下稍有不慎便会打滑跌倒。
穆清是个不禁冻的,即使骨头和皮肉都冻得生疼,也一声没吭,跟着陶秭去到邑庄上的小学。
陶秭和穆清坐在一辆越野车里,身后跟着三辆卡车,卡车拉着几十箱生活物资,陶秭前几天收到消息,说邑庄被冰雪路封了山,大人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政府部门和民间组织便筹集物资,在雪稍化之时进入山里进行支援。
邑庄太小、太贫穷,若不是前几天的封山通告,甚至没什么人知道这个地方。
穆清、陶秭、司机和志愿者们把东西卸在村庄中间,用村庄里广播站的扩音器通知大家来领取物资。
山中的风卷起地上的雪,雪扬起来吹进人的脖颈里,冰冰凉凉的,雪接触温热的身体很快就化了,濡湿了衣襟。
穆清望着高高的山,听见孩子们朗朗的读书声在山里回响,又在凛冽风声中破碎,心中震颤。
世界上总有人在受苦,穆清见不得人受苦。
有人溺于风雪,有人耽于酒乐;有人不见天明,有人自甘沉沦;有人在山川崖海中逆行而上,有人于灯红酒绿里醉生梦死。
他很幸运拥有一个富裕的家庭,但是其他人怎么办?
穆清深知自己的力量终究太过渺小,只愿他的存在,对他人有一点用,就够了。
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他们身上的衣服大都破旧了,生活在城市中的可能很难想象到,现在还有人穿着打补丁的衣服。
志愿者大哥叹了口气,“邑庄卡在海城和卞城中间,这么多年两城一直踢皮球,没人愿意管,经过这次事件,上面应该会派人处理邑庄的归属了。”
海城近些年发展很快,唯独落下了邑庄,陶秭思量一番,心中有了想法。
穆清心中难受,打算筹办一场义卖,他打算回去之后就联系上师父,师父苏鸿是海城美术馆的馆长,穆清从七岁就跟着他学习画画,直到穆清出国。
“校长,这里总共有多少学生?”陶秭问。
校长是个三十多岁、戴着副铜锈斑斑的眼镜的男人,说是校长,其实不过是两个支教老师中的一个,他把因为螺丝松动而滑到鼻尖的眼镜推回鼻梁,“二十三个。”
“孩子们岁数相差太大了,最小的四岁,最大的已经十二岁了,我和乌怜老师把孩子们按学习水平分了三个班,学校有三间屋子,两间用来上课,另一间的孩子们就写我们布置的作业,写得快的会把从家里带的针线竹条拿出来,帮着家里做一些活计。”
乌怜老师上完一节课,从教室里走出来,她是一位文静的女青年,和陶秭、穆清握了握手,“谢谢你们帮助这些孩子。”
“乌老师您客气了,您才是真的伟大,辛苦了。”陶秭和她紧紧拥抱。
村长很快也来了,感动得老泪纵横,“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我们邑庄好多年没有这么多人来了,这次有这么多好心人来帮助我们,真的谢谢你们。”
“应该的村长,之后我们还会再来,您有什么需要的就说,我们一定尽全力帮忙。”
“好,好,好。”
“那村长您去忙,我们来的路上看到后面还有别的车,看方向也往这里来了,应该很快就到了,您可以先去看看。”
“好!中午留下来吃饭啊!”村长一面走,一面用他那苍老而粗犷的声音对他们喊道。
“好,您慢点儿走!”穆清也大声喊道。
声音随风飘零。
“咱们进屋看看孩子们吧。”
穆清、陶秭跟着乌怜、文澜进入屋子里。
孩子们早就在透着窗户打量起这两个漂亮的大人。
孩子们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绕着穆清的陶秭滴溜溜地打转儿,穆清的眼睛和一个小女孩儿对上,女孩儿的眼睛很大,望着穆清笑,穆清被感染,也看着她笑起来。
孩子们生于大山,长于大山,脸颊有着天然地高原红,他们有人穿着棉衣,没有棉衣的就套了好几层单衣,像是把能穿的衣服都套在了身上。
“现在把羽绒服发给孩子们吧,还有围巾、手套、帽子、文具。”陶秭说。
“衣物等下学的时候再发吧,”乌怜说,“孩子们舍不得穿的,怕中午吃饭的时候弄脏。文具可以,孩子们会特别开心的。”
“好,听乌老师的。”
穆清和文澜出门把装文具的箱子抬了进来,陶秭和乌怜发给孩子们。
“同学们,大家从座位上站起来,谢谢哥哥姐姐。”
孩子们一个个从座位上站起来,个头参差不齐,声音如脆笋,齐声道:“谢谢哥哥姐姐!”
“不客气不客气。”穆清和陶秭忙让孩子们坐下。
“外面还有哥哥姐姐给大家准备的保暖衣物,大家今天放学的时候一人一件,听到了吗?”
“听到了!”孩子们新奇地看着手里崭新的文具,嘴里不忘应答老师。
四人在讲台上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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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