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曼丽下意识猛踩刹车，车身一抖，她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方向盘上。
“砰”地一声。
她倒吸一口气，抬头一看——
满媛媛正呆站在雨中，嘴角含着半截烤肠，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秦曼丽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将车停在路边，又急忙打开车门，冲到满媛媛面前。
满媛媛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住衣领往车里拖。
“你干嘛啊！放开我！”
她踢脚挣扎，手里的烤肠“啪”地一声甩飞在地。
秦曼丽不说话，咬着牙死死将她按进副驾座，胡乱把安全带拉出来，几乎是绑上的。
“要死就死远点！别老突然跳出来烦人！”
她吼道，连自己声音都听不清。
“谁让你把我奶奶的东西丢掉的！你知道那些东西对我有多重要吗！有你这么冷血的人吗！”
“闭嘴！”
秦曼丽猛地一吼，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只左右乱晃的雨刷，仿佛听懂了她的怒火，终于缓缓停下。
像谁死了似的安静。
下一秒，满媛媛仰起头，像个孩子一样爆发出“哇”的一声大哭。
秦曼丽按了按自己的眼眶，胸腔里那颗心跳得不再那么猛烈。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行至小区车库，将车停到车位。
“到了，滚下车。”
秦曼丽松开安全带，长长吁出一口气。
可一扭头——
满媛媛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了，嘴角还有点没擦干的口水。
秦曼丽“啧”了一声，但还是低下身，动作粗鲁却小心地将她背起。
她一步步走向楼上，脚步沉，但不再慌乱。
“媛儿啊，快醒醒，别睡了，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柿子炒鸡蛋和鸡蛋糕，快去吃吧，别给我孩儿饿着了......”
“奶奶......”
满媛媛低声呜咽着，身体抽搐了好几下才突然坐起来。
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黑。
这是......哪儿？......
满媛媛闷头想了一下，哦，那个女人家......
于是又抓住被角，将头埋了进去，低声呜咽：
“奶奶，对不起，我把你的东西都弄丢了......”
哭累后，满媛媛盯着门外寂静的黑暗发呆。
“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大叫一声。
满媛媛忿忿道：“都怪那个秦曼丽！把我那根烤肠都甩飞了，简直就是个土匪头子！”
但又奈何实在控制不了一直发出“悲鸣”的肚子，于是起身下床，打算去厨房探探究竟。
满媛媛双手倚在门框，探头向外听了会儿动静。
在确认秦曼丽不在后，才放心走了出去。
可刚走出去，转角就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啊！——”满媛媛大叫一声。
“瞎喊什么！”秦曼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带着些鼻音。
“......”满媛媛沉默着站到一旁。
“啪”！灯被打开，一切暴露于光亮之下。
秦曼丽抱着双臂，瞪着满媛媛，眼角和鼻头看起来还有点发红。
她退后一步，说：“跟做贼一样，在家也不知道开灯。”
“又不是我家......”满媛媛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秦曼丽高声问道，随后又说：“那桌上的东西再不吃就臭了，你不乐意吃的话，就自己倒了，别到时候还要我帮你收拾垃圾。”
满媛媛瘪着嘴巴不说话。
秦曼丽用力推了一把满媛媛的背，摇晃着一只手：“去去去，快收拾去，不吃就倒了，别整天烦人。”
看满媛媛往那边走了，秦曼丽又叫住她：“吃完记得去洗澡啊，又脏又臭的，别到时候把床单被罩弄脏了，我可不帮你洗。”
随后又小声补了一句：“对了，今晚，你可以用我的浴缸。”就转身离开了。
满媛媛吃完饭菜，来到卧室，准备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澡。
可灯一开，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纸箱。
满媛媛小心翼翼凑过去，又将卧室房门关上。
打开一看，眼泪差点流下来。
只见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件，被各自包好，有序地摆放在一起。
这些东西，正是她要找的奶奶的遗物。
一只泛黄的老相框。
里头是奶奶和小时候的自己坐在门槛上的旧照。照片边角卷起来了。
满媛媛拿起东西，眼眶逐渐湿润，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可又摸到相框背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反转一看，上面贴着张便条，字写得洋洋洒洒——
「小破相片，褶皱勿动，动了小心你爪子。」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又低头翻。
一个掉了釉的小白瓷茶杯。
杯沿上有条磕痕。被放在一个透明塑料盒里，还用旧毛巾裹着。那外头的标签写着：
「小破烂陶瓷杯一个，磕再碎也不赔，嫌丢人，先放着。」
箱子角落里躺着一只脏兮兮的毛绒小猫。
这只毛绒小猫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每天晚上，只有看着它，满媛媛才能安心入睡。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猫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但就是记不起来是谁送的了，模糊印象里好像是一个姐姐送的。但那个姐姐是谁，满媛媛想不起来了。
反转小猫的背面。没有标签。
“这个怎么没贴，忘记了？”满媛媛笑着嘀咕道。
最下面压着个牛皮纸袋。
打开，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手写纸条，上面是奶奶写给自己的话：
「媛媛，吃好穿暖，有空常回家。」
袋子外头，那笔迹写得懒洋洋——
「老太太的唠叨，丢了别找我哭。」
满媛媛心口一阵发酸，抬手摸了摸标签上那道皱褶，没敢把字条拿出来，就那么一直捏着，鼻子发热。
秦曼丽拿着本杂志，躺在床上，反复翻了好几页，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翻到一半，她停下动作，闭了闭眼，似乎还在回味刚才车里的那一幕——雨刷，红灯，那个突然出现在雨中的女孩。
就在她终于准备把杂志合上时，门外传来喊声：
“秦姐，你能来一下吗？”
她眉头皱起，声音不耐：“有屁快放！别打扰我睡觉。”
门外沉默了一秒，随即又响起轻轻的唤声：“秦姐，秦姐——”
声音软绵绵的，又细又黏，像是轻轻抓着她神经的一根丝线，拽得她心烦意乱。
她“啧”了一声，披上外套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
“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门后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安和试探：“秦姐，你能进来一下吗？”
她没好气地问：“你不会洗澡？还得别人伺候？”
“我......我一个人不太行......”
门后的人像是在拿捏尺度，话语软绵绵的，又带点吞吞吐吐的委屈，像只知道该撒娇但还不太熟练的小猫。
浴室那头的水声滴滴答答，氤氲的热气仿佛透过门缝都能渗进来，把她心底那点烦躁和不安一并蒸腾出来。
“要是你还没睡......你能不能进来一下，帮我擦个背？”
门外瞬间安静下来。
秦曼丽盯着门把手，犹豫了几秒，像是被谁蛊惑了心智，终于慢慢伸手，拧动了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