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女同图鉴》 第1章 第一章 身上的汗还没散尽，行李箱也没捂热。 就双腿一软，“扑通”跪在了灵堂前，哭了个上气不接下气。 满媛媛岔着双脚，以头抢地，右手还捏着一张皱掉的车票。 这灵堂也是租来的，有时限。所以，该哭的哭完了，就要还回去。 也没人上前拉一把，安慰安慰什么的。尽是些看戏，说风凉话的人。 可那风凉话也说着说着，全钻进了满媛媛的耳朵里，刺得慌。 “啧，这满家也是够晦气的了！现在能支棱起来的就剩这一个了，还是个小丫头片子！也不知道她那不着调的爹，满大宝，又搁哪儿躲着去了！” “你说这丫头一天天心里头琢磨啥玩意儿呢？现在嚎有啥用啊？演给谁看啊。她奶还硬朗时候，躲得远远的，非得跑那南边上啥大学？” “南边？那还用寻思，指定找她那娘去了呗！那女的，当年生下这闺女，奶娃子还抱在怀里呢，就拍拍屁股，颠儿回南方老家去了，打那以后哇，再没露过面儿......” 花布衣老太太拢了拢袖子，像是轮到自己讲最精彩的段落，嘴角压不住地翘了起来，“她那娘啊，也是个不正劲的货——” 她朝四周扫了一眼，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当年啊，还犯过事儿，被拘过......” 门“嘎吱”一声，像是门轴都给用力推出了槽。 一阵清冽香气扑鼻而来，连带着灵堂内的沉闷气味也一扫而空。 几名老太太停止唠嗑。 老太太们抬头一看，眼睛咕噜一转，互相示意，又捂住口鼻，皱起眉头。 好像进来那女人身上的气味有多刺鼻。 秦曼丽拢着身上那件白色风衣，高跟鞋落在地面发出脆响。 连带着进来的，还有几片枯黄卷曲的落叶和一阵带着凉意的秋风。 她松开风衣，叉腰站定，纤指缀满细戒，指甲修得一丝不苟。 又皱着鼻子，抬起一只手，在面前轻轻扇了扇。 随后漫不经心地朝四处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趴在地上哭的满媛媛。 秦曼丽在满媛媛身后默默站了几秒，听她哭听得心口发紧。 于是跨步走到门口，从左边口袋里摸烟，右边口袋里摸打火机。 这烟还没点上，就听到屋里那嘀嘀咕咕的声音，传到耳里—— 花布衣老太太再次清嗓，这次声响有所压低，但眼睛里却闪烁着某种刚才没有的兴奋：“诶，你们看，那女的。” 另一老太太用胳膊肘使劲怼了旁边人一下，阴阳怪气地说： “这人刚咽气儿，魂儿还没散净呢，就急三火四跑来惦记人家财产了？可惜哇，就凭屋里那小丫头片子一个人儿，怕是耍不过人家那修炼了千年的狐狸精！” 这些话都零零散散钻进了秦曼丽的耳朵，但她只是低头一笑，没太在意，直到—— 花布衣老太太又补充道：“跟她那娘啊，一个德行，都是些不检点的......” 刚才还闲庭信步，欣赏院内那棵巨大银杏树的秦曼丽蓦地掐灭手里的烟，将烟屁股甩进垃圾桶里后，大步跨进室内： “哟，老太太几个唠着呢？” 老太太们一听响动，便立马收声，警惕地瞅着嘴角弧度笑得有点夸张的秦曼丽。 花布衣老太太缩脖耸肩，皮笑肉不笑地：“哟，这......今儿个吹的这是哪门子邪风啊？咋感觉......这么晦气呢？” 秦曼丽笑笑：“嗯，确实，一屋子阴气。” 随后冷冷抛出一句：“灵堂前嚼舌根也不怕被连带着走啊。” 老太太们不吱声，互相捅着胳膊肘。 秦曼丽不紧不慢抬起一只手，掸了掸刚才落在左口袋上的灰。 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倚在门口，点燃。 “行了。” 她捋了捋垂落的前额头发，对着还趴在地上哭的满媛媛说：“别哭了，赶紧收拾收拾，跟我回家。” 老太太们一听便来了劲，各个显得十分打抱不平： “凭啥让人姑娘跟着你走啊，人家还有个亲爹。就这么急赤白脸地惦记人家财产，还想把人闺女拐带走，拐带哪儿去啊，跟了你，你那地儿能是个干净地界儿？” “呵。”秦曼丽低头轻轻一笑，没理。 又转过头，语气里带了些躁：“说你呢，趴在地上哭的小癞蛤蟆，跟我走，快点。” 满媛媛这才被身后的动静闹得回过神，眼泪鼻涕还糊在脸上，转头一看—— 秦曼丽正逆光倚在门框，一手抱胸，一手夹着一支烟，那烟徐徐上升，云里雾里地眯着眼睛看她。 满媛媛心想这女人谁啊，不会又是他爸在江湖上结的哪位仇家。 这直接来灵堂找事儿就算了，怎么连带着她都要被拐去哪儿？ 一问，才知道原来又是她那大隐隐于市的爹，不知道啥时候和这女人签下的契约。 老房子被抵押就算了，听那女人说，合同上还写：女儿满媛媛要替她秦曼丽打一年工，每月的薪资还要克扣一半，直至还清债务。 好家伙，满媛媛心想，这要是搁旧社会，听起来就像是卖身契。 如果说秦老板是那地主，她便是那长工——卖身，又卖力。 刚想要多问几句。 秦曼丽扭身一走，只留下一句： “叫姐还是叫姨，随你便。” 满媛媛有苦说不说，握紧拳头： “呵，不就是搭伙过日子吗，谁怕谁！” *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满媛媛还没缓过神来，刚想往后靠，就连打三个喷嚏。 她慌忙低下头，想从包里找点东西擦，可这翻了半天硬是什么都没翻出来。 “啪”地一声，主驾那边的储物盒被拍开。 紧接着，一包湿巾扔了过来，带着点力道，差点砸到她脸上。 “接着。” 秦曼丽盯着前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方向盘，没看她一眼。 满媛媛愣了愣，连忙补了句：“谢......” “擦干净点，别弄脏了我的车。” 满媛媛被噎得说不出话，只好默默抓起几张湿巾囫囵抹了几下脸。 “那个......” “啧，麻烦。”秦曼丽指了指脚下的垃圾桶：“扔好了，可别把鼻涕纸乱塞到哪里去，回头还得我帮你收拾。” 满媛媛再次被堵得说不出话。 将东西扔好后，满媛媛悄悄打量起一旁开车的秦曼丽。 这女人，行事风风火火的。刚才追在她身后，跟短跑比赛似的，累得差点背过气。 也不说话，只是来回扭转方向盘，盯视着前方，嘴里那支烟也不消停。 “咳咳......”满媛媛被那烟味呛得咳了好几下，捂着胸口。 秦曼丽听闻，斜眼一瞥，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下一秒，她又像嫌弃似的把车窗开了半扇，风呼地吹进来，把那点呛人的烟味都卷了出去。 又把手里的烟也往车外一伸，隔着车门磕了磕烟灰，没磕干净还用指尖弹了两下，眉头皱得死紧。 满媛媛被吹得一激灵，还没敢开口，秦曼丽却低声骂了句：“真麻烦。” 满媛媛捏着那包湿巾，心里憋着气： 这女人，张嘴闭嘴都跟欠了她八辈子似的，可车窗也给开了，烟也灭了，纸还扔给她擦...... 谁跟谁麻烦啊。 她刚想小声嘟囔一句，就听秦曼丽冷不丁开口：“哭够了没？” “......啊？” “听不见？问你哭够了没。” 满媛媛被问得一愣，张张嘴没敢回。 秦曼丽手指点了点方向盘，似笑非笑：“再哭一会儿也行，等会儿进我那屋，别掉眼泪，磕碜。” 说完，她踩了油门，声音被风卷得干干净净，只留了个冷冷的尾音，像是命令，也像是提醒。 * 也不知道开了多久。 满媛媛还盯着车窗外掠过的老城街景发呆时，秦曼丽一个刹车，就震得她身子突然往后一仰。 满媛媛往外一瞅，这是到哪儿了？ 连排的砖瓦房，土柸墙面早已斑驳，那上面的裂纹看着，风一吹都能碎成渣。 木头门窗也早就朽了，感觉稍微用力一推就能掉下来，砸到下面的人。 秦曼丽走到一户人家的门前，撩起那褪色的灰蓝色门帘，用力拍门。 拍了好半天，里面都没有人出来应门。 秦曼丽拧转过身体，双手抱在胸前，对着那扇绿色纱窗高声说道： “石北三路319号，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清人。” 话音刚落。 门“砰”地一声撞到墙上，灰扑簌簌落下来，门帘也被掀飞到半空。 里面冲出来个拿着菜刀的中年男子。 满媛媛刚还打着哈欠的嘴巴，骤然停在半空。 她立马坐直身子，手搭在车门上看情况。 “催催催，催啥催！急着要给自己凑棺材钱用啊！” 男子挥舞着手里的菜刀，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看那架势，感觉下一秒要把眼前的女人劈成两半。 秦曼丽双手抱胸，屹立不动，悠然盯着眼前暴跳如雷的男子。 冷笑道： “都六个月了，尸体怕是臭穿三层棺材了。你拖着不动，是打算让这口板儿先给你预定上？” 男子不语。只像是一头被逼到墙角的疯狗，靠着粗重的喘息撑住气势。握着刀的左手也抖得厉害。 秦曼丽不耐烦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墙上的门牌号，对着男子大声诵道： “石北三路319号，明天早上八点准时清人。” 刚转身要走。就听到背后突然大喝一声。 只见那男子竟举着菜刀，直直朝满媛媛所在的车那边劈去—— 10/08修改部分用词，调整段落。[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第2章 第二章 车上的满媛媛看到这一幕，先恍惚了一瞬，再抱着头叫喊起来：“什么情况！？” 秦曼丽见状迅速从旁抄起一块板砖，用力朝发疯的男子抛去。 男子被板砖砸中，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手中的菜刀也飞向空中。 秦曼丽立刻冲上前，一脚将菜刀踢飞。拍了拍双手，大声呵斥道： “怎么，又想进局子了？要不要我帮你引荐一下？” 男子捂着小腿，来回翻滚，尘土飞扬。 而后破口大骂：“臭XX！跟你那妈一个德性！” 秦曼丽听得一僵，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一字一句咬着牙问：“你说什么！？” 男子趴在地上，笑得意味不明：“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妈当年......” 秦曼丽刚要蹲下撕扯男子的衣领，那门内又冲出来一名中年女子，手里拿着个盆，朝秦曼丽泼来—— 秦曼丽的白色风衣霎时沾染上了散发着恶臭的不明液体。 地上男子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秦曼丽一把扯下风衣，甩得污水四溅，冷笑着扔下一句：“行，明早八点，我倒想看看谁滚得出去！” 坐在车里的满媛媛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嘴巴还没合上，就见秦曼丽杀气腾腾朝这边走来。 秦曼丽猛地打开车门，将风衣甩进后座。刚抽出烟，瞥了眼副驾，又将烟塞回盒里。 下一秒，猛踩油门，车身一抖，疾驰而去。 * 秦曼丽在前，左右手各持一个行李箱，三步并作一步走。 满媛媛在后，呼哧带喘，追得吃力，但也还是紧步跟随。 “砰”地一声，门被推开。 秦曼丽将两个行李箱滑了进去，又甩掉脚上的两只高跟鞋，趿着白色拖鞋，进里屋转了一圈，回来时手里提着一双蓝色拖鞋。 满媛媛站在门口，没敢进来，只向屋里一直张望。 秦曼丽走到她面前，将手里的蓝色拖鞋扔到地上，说了句：“换上进来吧。” 满媛媛将肩上的书包拖了下来，抱在胸前，小心打量着秦曼丽家里。 三室两厅，空间宽阔，装修也简单，东西极少。 只有客厅那台巨大按摩椅，及脚下的毛绒地毯显示有人住过的痕迹。 秦曼丽打开一扇门，抬了抬下巴，对满媛媛说：“你住这儿。” 满媛媛往里一瞅。 这不我奶家的柴房吗。 只见那房间内紧拉着窗帘，一片漆黑。 屋内设施除了一张床外，只有大大小小垒起的的箱子。 满媛媛目测了一下，估计人得横着走进去，说不定还会被那箱子绊倒，摔在床上。 到时候摔晕了，直接两眼一闭就开睡？ 倒是劳秦曼丽费心了，从这么大一房子里，硬是找出这么一间“柴房”让自己住。 满媛媛心想，我奶家的柴房都比这条件好多了吧。 想到奶奶，不免心里开始难过。 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孤身一人，又被一拿板砖拍人，空脚踢白刃的女人拐到这地儿住着。 真是人生一片灰暗，凄凄惨惨戚戚啊。 满媛媛迟迟不愿挪动脚步，一人小声嘟囔着。 秦曼丽问：“怎么了？把你那俩行李自己抬过来放进去。然后洗澡，吃饭。对了——不要用我的浴缸。” 又吐槽道：“脏得跟个泥鳅似的......” 满媛媛终于忍不住了，气呼呼地撅起嘴：“就让我住这儿？我奶家的柴房都——” 秦曼丽撂下一句：“爱住不住，不愿意住滚出去。”就转身关上了一间房门。 满媛媛站在原地，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转。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暗骂道：“神气些什么！总有一天我要从这鬼地方搬出去！” 满媛媛站在淋浴头下，将水开到最大，酣畅淋漓地哭了一场。 哭完之后，只觉得心里空空的，肚子里也空空的...... 她裹着浴巾，抱着自己的脏衣服，小心翼翼地探头出来。 屋内一片漆黑，连个鬼影都没有，也不知道秦曼丽去了哪儿。 她深深叹了口气，走进那间小“柴房”。 可打开灯一看，却吓了一跳。 这哪儿？？？ 之前堆在地上的那些箱子凭空消失后，房间立马看起来宽敞明亮了许多。 除了一张床外，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写字桌。设施虽然简单，但也够用了。 窗帘和床上四件套看起来都像是刚换上去的。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闻起来有点像......秦曼丽身上的味道...... 最好笑的是—— 床上正中央竟然放着一只毛绒小猫，那猫还穿着和满媛媛今天一模一样的牛仔外套。 满媛媛拿起那只毛绒猫甩了甩，嫌弃地说：“当我三岁小孩？” 转身又看到桌上装着菜肉米饭的外卖盒。 掀开盖子——柿子炒鸡蛋，排骨炖豆角。都是自己爱吃的。 满媛媛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吞了吞口水，肚子也恰如其分地“咕”了一声。 吃完饭菜后，满媛媛总觉得心里堵得慌。 她想起下午秦曼丽被那男的和那女的整成那样，在车上的时候还看到她红红的眼角噙着泪水。 刚才在家里和她吵了一架后，她离去的背影也十分黯然。 ...... 满媛媛顿时觉得心里过意不去，立马蹲在地上打开行李箱，从里面翻出本来从广州带给奶奶的茶...... - 满媛媛端着泡好的茶，在秦曼丽卧室门口来回踱步，脑子里飞快地琢磨待会儿到底要说些什么。 她那火爆脾气，要是一不小心说错了话，自己恐怕得被揍得满地找牙。 她清了清嗓子，抬手，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秦、秦姐，你睡了吗？” 屋内没有回应。 她犹豫了一下，把耳朵贴近门板，正想听听动静，忽然听见一道低哑而模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进。” 满媛媛心头一紧，手心都有点冒汗。她试探着拧了拧门把手——门竟然真的开了。 她愣了一下，心里一阵莫名的惊讶：原来她没锁门啊。 卧室昏黄，角落里只有一盏落地灯静悄悄开着。 满媛媛一踏进门，便撞上秦曼丽望过来的眼神。 那一瞬，仿佛所有声音都抽空了。 她怔在原地，直到秦曼丽悠悠开口：“什么事？” 声音低沉又飘忽，像隔着一层轻纱，从雾里传来。 满媛媛下意识抬头，刚一对上那双眼，又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心口，整个人一颤，连呼吸都乱了节奏。 她慌忙躲开那道目光，却又撞见昏黄灯光下，秦曼丽半卧在床沿，身形曲线被灯影细致勾勒，柔软又冷静，仿佛某种带着危险的温柔诱惑。 “你还站着干嘛。” 秦曼丽再次出声，这回语气似嗔非嗔，满媛媛像是被催醒般猛地一抖，才终于缓过神来。 “秦姐，那个，请你喝茶。” 秦曼丽轻声一笑，挑了挑眉：“大晚上的，要给我灌茶？”又拉长语调： “是——不想我睡了？” 满媛媛慌忙摇头：“是，是安神，安神茶！我，我从广州......” “行了，放这吧。” 秦曼丽闭着眼点了点头，说完，又呼出一口绵长的气，带着些疲倦。 满媛媛低头向前，脚下木地板折射出令人眩晕的光。 刚把那杯茶放到秦曼丽手边，就被脚下的毛绒地毯绊倒在床沿。 “哟，怎么，要给我磕头啊。我还没死呢。” 秦曼丽笑着开口道。 满媛媛缓慢抬起头，直接顺势软倒在她手边，带了些撒娇的语气： “秦姐，那个......我......” 满媛媛突然伸出手，用力攥住秦曼丽被子的一角，又将身子往近处挪了挪。 秦曼丽直起身，这才仿佛从那场疲惫里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她—— 这个突然靠过来，看似无害的小动物，今晚究竟打着什么主意？ 10/08 修改段落格式[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二章 第3章 第三章 满媛媛将头埋在秦曼丽的被子里，两只手还不忘伸过来，攥紧她的衣袖。 声音闷闷的，又带着点似乎拿捏好尺度的试探： “秦姐，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讨厌我......我走还不行吗......” 眼前这个刚捡回来的小孩，早上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下午又是跟自己吵跟自己闹的，怎么晚上突然温顺成这幅模样。还说着这样的话，是在......试探自己的底线？ 真是令人难以捉摸。 秦曼丽轻笑一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啊。”又话锋一转，像在找补：“你非要走，我拦不住你的。” 听到这话，那小孩像是计谋得逞了一般，刚还听起来委屈巴巴的语气，突然上扬了好几个调：“我就知道秦姐舍不得我走！” 秦曼丽抬着的手一僵，又故意不看她似地摇摇手：“好了，好了，别闹了，快回去睡觉吧。” 可这小孩却越发地得寸进尺，拉着她的袖子，脸也贴了上来： “秦姐，我是不会从这儿离开的！”说完还不忘朝她眨眨眼睛，装得一脸乖巧。 秦曼丽撇开脸，不去看那一直黏着自己的视线，内心莫名的慌起来。 又想拉回自己的袖子：“行了行了，知道了。” 可这小孩却死死攥着自己的袖子不放，根本拉扯不动。 又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那个......茶......” 秦曼丽招架不住她那发软的语气，于是立马举起杯子： “行了，行了，我喝，我喝。” 喝完之后，将杯子递给那小孩。 她的指尖擦过自己手背的时候，秦曼丽顿了顿，却也说不清是因为惊讶，还是刚才的那杯茶太烫。 直到—— 那小孩的身影彻底离开自己视线的时候，秦曼丽才晃过神来，暗暗骂了一句： “这小东西......” * 老屋。 满媛媛被眼前这一幕惊得半天没回过神。 要不是看到墙上自己小时候画上去的那只米老鼠，真以为自己走错家门了。 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搬空了，人来人往，灰尘漫天飞舞。 连自己和奶奶一直睡的那张炕都被砸了个大洞。 满媛媛手抖到无法控制，连忙拦住一个推着灰斗车的妇女。 “姨，这咋回事儿啊？我家东西咋都不见了？” 那妇女脱下安全帽，将装着水泥的灰斗车立在墙根：“啥？不知道，我就砌墙的。” “砌墙......那我家的那么多东西呢？” “东西？这屋儿要重新装修啊，老物件肯定是都抬出去扔了呗。” “扔了？！”满媛媛慌乱地问：“扔哪儿去了？” 那妇女摆摆手：“哎呀，不知道啊，这个你得去问秦老板。” “秦老板？秦曼丽！......” 满媛媛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进门就看到秦曼丽跷着二郎腿，颠着脚，左手一个算盘，右手一个摊开的账本。中间还放着个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 满媛媛抑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问：“秦，秦姐，我奶家那东西呢，你扔哪儿去了？” 秦曼丽左手将算盘拨得“啪啪”直响，右手食指在账本数目间上下滑动。 漫不经心地说：“什么东西......你等等啊......喂？” 又接起了电话。 满媛媛干咽了好几下，双手死命攥着，立在秦曼丽身后等她把这通电话打完。 可这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完全没有要结束的迹象。 满媛媛急了，又问：“秦姐，我奶家那东西呢？我要找我奶家东西！......” 秦曼丽“啧”了一声，将手机从耳边落下，说：“一个劲儿地在那咕叨啥呢，听都听不清。” “东西！我奶家东西！”满媛媛情绪逐渐激动。 “哎呀，什么东西不东西的，破玩意儿，都扔了呗！” “你！你怎么可以......”满媛媛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可面前的人又拉长语调：“喂？这个事啊，是这样......” “砰”地一声，门被关上。 秦曼丽朝后一瞥，空无一人：“这小鬼，一大清早发什么疯......” * 夜幕降临，光线变暗。 这个屋子只剩下笔记本电脑屏幕映照出的幽幽白光。 秦曼丽伸展四肢，揉揉眼睛，一看墙上的挂钟：19:00了。 20:30。 秦曼丽一人在客厅按摩椅上沉沉睡着，醒来听了听动静，又站起来朝卧室那边瞥了瞥，怎么人还没回来？ 21:55。 秦曼丽关掉微弱的音乐声。 站起来伸展四肢，又走到满媛媛卧室门口。 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又在家中走了几圈，依旧没见人影。 这小东西窜哪儿去了？ 22:30。 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 秦曼丽走到阳台窗户前反复朝下面看。 又反复开关手机屏幕，忘了记这小孩的手机号了。没法联系到。 “叮——咚——” 手机突然收到一则推送信息。 秦曼丽点开一看，是条本地新闻。 【城西河边发现一年轻女性坠河，目前身份不明。】 “咚！——” 秦曼丽的手机从手掌中滑落，重重砸在地上。 * 警局。 大厅惨白的灯光照得秦曼丽脸上血色尽失。 她不受控制地咬着自己的下唇，直至腥甜味在唇边晕开，才颤抖着停下来。 手机屏幕被一次又一次地，打开，关闭，打开，关闭...... 大厅内一片死寂。 消息始终没有传来。 一名夹着文件夹，神色凝重的民警走了过来。 秦曼丽立马起身，想要询问。 民警抬起一只手，作出向下压的动作。 “目前溺水者身份还在继续调查中，请稍安勿躁。如果后续有消息跟进，我们会在第一时间通知你。” “谢......谢谢。” 秦曼丽的身体半弓在空中。 她垂下眼，狠狠吸了口气，用力抓了下头发，然后突然快步冲出了大厅。 鞋跟在瓷砖地上踩出凌乱的回响，像是在逃跑。 秦曼丽一次又一次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闭眼。呼—— 睁眼。吸—— 可搭在方向盘上的双手还是颤抖到根本无法控制。 那晚河边潮腥的气味仿佛一直萦绕在她鼻尖，无法消散，无法离去。 秦曼丽连点好几下控制面板，将车窗降到最低。最后猛吸了一口气。 风声在耳边炸开了，低吼着向她示威。 秦曼丽又烦躁地抬起一只手，用力点着控制面板，将车窗升上去。 车内只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 【城西河边发现一年轻女性坠河，目前身份不明。】 “目前溺水者身份还在继续调查中......” 所有的一切，都与十四年前那晚发生的事对上了。 那晚她冲出家门，直奔警察局，又在寻求消息无果后奔向了河边。 她记得自己站在河边，警灯将水面染成一片诡异的红。 十四年了，这画面却一刻也没淡。 但不知为何，那之后有五分钟的记忆总是模糊成一团——像是有人刻意抹去。 她盯着前方警车驶去的方向，踩下油门，紧跟其后。 车内的空气越来越令人窒息了。 她颤抖着手从烟盒里抓烟，抓摸了半天才抓出一根烟，烟盒也被连带着甩到了地上。 将烟衔到嘴里后，她又抓起打火机。 “啪、啪”打火机始终没有燃起火苗。 她将打火机扔到一边，想开窗透气。 可不知点错了什么，雨刷突然开始“唰——唰——”来回摆动。 秦曼丽烦躁地连点半天，雨刷就是停不下来。 红灯。 雨刷还在一下又一下地左右摇摆，不断制造出噪音。像是明晃晃的挑衅。 秦曼丽连按了好几下喇叭，可前方排起的长队没有任何动静。 她低头叹气，又抓起手机，上下滑动通讯录。 在“田雨”的名字前，指尖滞了好几秒。 但最终还是将手机屏幕用力摁灭，扔回了副驾驶。 还是红灯。 那晚的事，如无尽的噩梦循环。 曾在一次又一次相同的夜晚向她袭来。 十四年前那条警方通报里，溺水的死者正是她的母亲。 最后通报的死亡原因是：失足溺水。 可这个结果，除了她，还有谁会觉得另有其因。 案件到最后就那样草草落幕了。可这十四年以来，她一直觉得事情的真相绝非最后通报里写的那么简单。 “嘀——嘀——嘀——” 后方突然响起急躁的喇叭声。 秦曼丽慌忙抬起头，想要启动车子。 可面前左右摇摆的雨刷一直干扰着她的视线，怎么关都关不掉。 泪水也逐渐充盈她的眼眶。 她死咬着下嘴唇，腥甜味再次在口腔里炸开。 突然—— 前方一道白影猛地冲出来。 悬疑线开启～[三花猫头][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三章 第4章 第四章 秦曼丽下意识猛踩刹车，车身一抖，她的额头结结实实撞在了方向盘上。 “砰”地一声。 她倒吸一口气，抬头一看—— 满媛媛正呆站在雨中，嘴角含着半截烤肠，眼睛睁得老大，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秦曼丽低声骂了一句，迅速将车停在路边，又急忙打开车门，冲到满媛媛面前。 满媛媛吓了一跳，后退两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把拽住衣领往车里拖。 “你干嘛啊！放开我！” 她踢脚挣扎，手里的烤肠“啪”地一声甩飞在地。 秦曼丽不说话，咬着牙死死将她按进副驾座，胡乱把安全带拉出来，几乎是绑上的。 “要死就死远点！别老突然跳出来烦人！” 她吼道，连自己声音都听不清。 “谁让你把我奶奶的东西丢掉的！你知道那些东西对我有多重要吗！有你这么冷血的人吗！” “闭嘴！” 秦曼丽猛地一吼，车里瞬间安静下来。 那只左右乱晃的雨刷，仿佛听懂了她的怒火，终于缓缓停下。 像谁死了似的安静。 下一秒，满媛媛仰起头，像个孩子一样爆发出“哇”的一声大哭。 秦曼丽按了按自己的眼眶，胸腔里那颗心跳得不再那么猛烈。 车子缓缓行驶在路上。 行至小区车库，将车停到车位。 “到了，滚下车。” 秦曼丽松开安全带，长长吁出一口气。 可一扭头—— 满媛媛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了，嘴角还有点没擦干的口水。 秦曼丽“啧”了一声，但还是低下身，动作粗鲁却小心地将她背起。 她一步步走向楼上，脚步沉，但不再慌乱。 “媛儿啊，快醒醒，别睡了，奶奶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柿子炒鸡蛋和鸡蛋糕，快去吃吧，别给我孩儿饿着了......” “奶奶......” 满媛媛低声呜咽着，身体抽搐了好几下才突然坐起来。 睁开双眼，却只看到一片黑。 这是......哪儿？...... 满媛媛闷头想了一下，哦，那个女人家...... 于是又抓住被角，将头埋了进去，低声呜咽： “奶奶，对不起，我把你的东西都弄丢了......” 哭累后，满媛媛盯着门外寂静的黑暗发呆。 “咕——”肚子不合时宜地大叫一声。 满媛媛忿忿道：“都怪那个秦曼丽！把我那根烤肠都甩飞了，简直就是个土匪头子！” 但又奈何实在控制不了一直发出“悲鸣”的肚子，于是起身下床，打算去厨房探探究竟。 满媛媛双手倚在门框，探头向外听了会儿动静。 在确认秦曼丽不在后，才放心走了出去。 可刚走出去，转角就闪出一个黑色的身影。 “啊！——”满媛媛大叫一声。 “瞎喊什么！”秦曼丽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还带着些鼻音。 “......”满媛媛沉默着站到一旁。 “啪”！灯被打开，一切暴露于光亮之下。 秦曼丽抱着双臂，瞪着满媛媛，眼角和鼻头看起来还有点发红。 她退后一步，说：“跟做贼一样，在家也不知道开灯。” “又不是我家......”满媛媛低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秦曼丽高声问道，随后又说：“那桌上的东西再不吃就臭了，你不乐意吃的话，就自己倒了，别到时候还要我帮你收拾垃圾。” 满媛媛瘪着嘴巴不说话。 秦曼丽用力推了一把满媛媛的背，摇晃着一只手：“去去去，快收拾去，不吃就倒了，别整天烦人。” 看满媛媛往那边走了，秦曼丽又叫住她：“吃完记得去洗澡啊，又脏又臭的，别到时候把床单被罩弄脏了，我可不帮你洗。” 随后又小声补了一句：“对了，今晚，你可以用我的浴缸。”就转身离开了。 满媛媛吃完饭菜，来到卧室，准备拿着换洗衣物去洗澡。 可灯一开，就看到桌上放着一个纸箱。 满媛媛小心翼翼凑过去，又将卧室房门关上。 打开一看，眼泪差点流下来。 只见箱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件，被各自包好，有序地摆放在一起。 这些东西，正是她要找的奶奶的遗物。 一只泛黄的老相框。 里头是奶奶和小时候的自己坐在门槛上的旧照。照片边角卷起来了。 满媛媛拿起东西，眼眶逐渐湿润，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可又摸到相框背面好像贴着什么东西。 反转一看，上面贴着张便条，字写得洋洋洒洒—— 「小破相片，褶皱勿动，动了小心你爪子。」 她愣了一下，没忍住轻轻笑出了声。 又低头翻。 一个掉了釉的小白瓷茶杯。 杯沿上有条磕痕。被放在一个透明塑料盒里，还用旧毛巾裹着。那外头的标签写着： 「小破烂陶瓷杯一个，磕再碎也不赔，嫌丢人，先放着。」 箱子角落里躺着一只脏兮兮的毛绒小猫。 这只毛绒小猫好像从很久之前就一直放在自己的枕头边。每天晚上，只有看着它，满媛媛才能安心入睡。不知道为什么，这只小猫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 但就是记不起来是谁送的了，模糊印象里好像是一个姐姐送的。但那个姐姐是谁，满媛媛想不起来了。 反转小猫的背面。没有标签。 “这个怎么没贴，忘记了？”满媛媛笑着嘀咕道。 最下面压着个牛皮纸袋。 打开，里面是一张皱巴巴的手写纸条，上面是奶奶写给自己的话： 「媛媛，吃好穿暖，有空常回家。」 袋子外头，那笔迹写得懒洋洋—— 「老太太的唠叨，丢了别找我哭。」 满媛媛心口一阵发酸，抬手摸了摸标签上那道皱褶，没敢把字条拿出来，就那么一直捏着，鼻子发热。 秦曼丽拿着本杂志，躺在床上，反复翻了好几页，却一个字也没读进去。 翻到一半，她停下动作，闭了闭眼，似乎还在回味刚才车里的那一幕——雨刷，红灯，那个突然出现在雨中的女孩。 就在她终于准备把杂志合上时，门外传来喊声： “秦姐，你能来一下吗？” 她眉头皱起，声音不耐：“有屁快放！别打扰我睡觉。” 门外沉默了一秒，随即又响起轻轻的唤声：“秦姐，秦姐——” 声音软绵绵的，又细又黏，像是轻轻抓着她神经的一根丝线，拽得她心烦意乱。 她“啧”了一声，披上外套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 “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门后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安和试探：“秦姐，你能进来一下吗？” 她没好气地问：“你不会洗澡？还得别人伺候？” “我......我一个人不太行......” 门后的人像是在拿捏尺度，话语软绵绵的，又带点吞吞吐吐的委屈，像只知道该撒娇但还不太熟练的小猫。 浴室那头的水声滴滴答答，氤氲的热气仿佛透过门缝都能渗进来，把她心底那点烦躁和不安一并蒸腾出来。 “要是你还没睡......你能不能进来一下，帮我擦个背？” 门外瞬间安静下来。 秦曼丽盯着门把手，犹豫了几秒，像是被谁蛊惑了心智，终于慢慢伸手，拧动了把手。 第5章 第五章 门被推开，水汽扑面而来，裹着淡淡的玫瑰沐浴露香气。 光线昏黄，浴帘后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坐在浴缸中，肩膀微微抖着，像是刚刚潜入水中又露出头来的鱼儿。 她站在门口，犹豫着不往前迈半步。 这时，那个声音再次传来，比刚才更低、更软了些： “秦姐......你能帮我擦一下背吗？” 秦曼丽抿了抿唇，压住心里说不清的躁动。 “擦个背自己不会吗？非得人伺候你才行？” 她的语气还是冷的，声音却发哑了点。 浴帘后传来一点点水声。 “......我，我够不到......” 语气软得像棉絮，轻轻一抖就能把人的理智盖住。 秦曼丽在原地站了几秒，终究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刚站到浴帘边缘，还没来得及伸手，就见帘子轻轻一动。 满媛媛裹着一条半湿的浴巾站了起来，水珠顺着她的锁骨滴落到肩膀，再滑进她后背的发丝里。 她抬起眼，睫毛挂着水，嘴唇湿润，微微张着。 她轻轻把一只湿漉漉的手搭在秦曼丽肩上，眼神仿佛有点迷茫，却又像是早就算好分寸。 声音极轻，几乎带着点哼唱似的柔意： “我要秦姐帮我擦。” 一瞬间，秦曼丽呼吸一滞，脑子像被什么炸了一下，完全短路。 她的指尖僵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水蒸气都像堵在了她喉咙里，一时间不知是热还是慌。 她努力想要扯回自己的冷静，但脑子里只有那句话回荡着。 “我要秦姐帮我擦。” 她咬着牙，扭过头不去看满媛媛那双“无辜又讨好”的眼睛。 心里却骂了一句： “这小东西......真要命。” * 雨姐土菜馆。 满媛媛刚下车，便看见秦曼丽站在“雨姐土菜馆”门前，一只手搭在对面男子肩上，笑得花枝乱颤。 她心里一紧，目光落在秦曼丽搭在男子肩上的那只手。涌上一股无名的情绪： 有什么好事儿，笑得这么开心？ 她用力拽出车座上的书包后，反手“砰”地甩上了车门。 巨响让她一惊。慌忙低头确认车门没刮擦后，这才埋头朝说笑的两人走去。 见她们谈得热络，满媛媛没作声，只在一旁默默打量着那男子。 那人比秦曼丽高出许多，满媛媛目测，至少有一米八五。 一身冷调的黑：无logo卫衣裹着精瘦上身，紧身牛仔裤束进厚底马丁靴，打扮活脱脱像韩国男团成员。 最扎眼的是他脸上的黑色口罩，严严实实遮到鼻梁，仿佛生怕被人认出来。 满媛媛正愣神，那人冷不丁抬眼扫来，右手懒洋洋往上一扬—— 满媛媛倏地背脊绷直：这手势，招呼自家狗呢？ 那人跟旁边一中年妇女低头说了些什么，又指了指满媛媛。中年妇女点了点头，朝满媛媛招了招手：“跟我走吧，姑娘。” 满媛媛下意识就去找秦曼丽，想要说点什么，可一转头，秦曼丽早就不见了踪影，连带着那个口罩男也是。 满媛媛莫名有点失落，但还是跟着那名中年妇女——郭姨，进了“雨姐土菜馆”。 一大清早，前厅空无一人。 门口的收银台上，一本翻开的菜单兀自立着，书页在穿堂风里微微晃荡。椅子全都倒扣在桌面上，摇摇欲坠。未干的水渍在地板上蜿蜒，反射着灯光，刺得人眯眼。 郭姨掀开传菜口旁厚重的棕色油布门帘，一股热浪裹着呛人的油烟味扑面而来。 与冷清的前厅截然不同，门帘后的后厨已是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乒乒乓乓！”锅铲猛烈敲击着铁锅； “笃笃笃笃......”急促的切菜声密如骤雨。 刀刃切开食材时发出利落的“嚓嚓”声，旋即又“噔”地一声脆响砸在厚实的菜板上，激起沉闷的回音。 郭姨领着满媛媛来到后厨的一角，伸手递给她一个围裙。满媛媛接过，利索地套在身上，又将身后的绳子紧了又紧。 面前是一个正在哗哗流水的水龙头，下面那水槽里漂浮着五颜六色的蔬菜，正随着流水的动静，打着圈儿。 郭姨拍了拍水槽旁边沾着水珠的不锈钢台面：“姑娘，你切配岗的。头一天，先把这些理清楚。” 她指了指旁边堆得像小山一样的几个大筐：一筐是沾着泥点的土豆和红薯，一筐是翠绿的芹菜和蒜苗，还有一筐是刚送来的、叶子还带着水珠的各种青菜。 “看见没？第一步，洗。土豆红薯这些带泥的，得多冲几遍，把泥巴、小石子都抠干净。叶子菜要一片片掰开洗，特别是根部，容易藏沙。洗干净了，沥干水，放到那边干净的筐里。” 郭姨声音洪亮，说话干脆利落。 她快速抓起一把青菜示范了一下如何快速掰开冲洗根部，“水槽在这儿，沥水架在那儿。动作要麻利，但更要干净，听见没？咱这是入口的东西，卫生是底线。” 满媛媛仔细听着郭姨的指导，不断应着声。但心底早就对这一切了如指掌。 大学寒暑假那几年，她辗转于各个餐厅兼职。服务员、收银、后厨这些工作都干过。 所以，这次来“雨姐土菜馆”，也算是回归“老本行”了。 郭姨交代完事项就转身急匆匆走向前厅。 满媛媛扫了几眼面前的蔬菜筐，撸起袖子，开始干活。 * 满媛媛抬着一筐白菜，被几人拦在了后厨通往后院的通道上。 海鲜水产的腥味扑鼻而来，那几人的叫声也刺得人耳朵疼。 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只是聚在一起，左右推挤，十分混乱。 满媛媛弓腰放下那筐白菜，伸头一看—— 中央一个干瘦黄毛正跟挣扎的鱼僵持着，众人也随着他和鱼，一惊一乍地叫喊、推挤。 再往那男子脚下一看，一条缺头的鱼正在血泊里一跳一跳地来回翻滚，看起来十分狰狞。 “不就杀条鱼吗，至于这么咋唬？”满媛媛在旁吐槽道。 一人回过头：“哎呀，杀鱼的师傅还没来，我们都不会。这个新来的说，他来整。结果你看......” 满媛媛“啧”了一声，拨开人群：“我来！” 众人回头一看：“你个小姑娘，会杀鱼？” 满媛媛不答。只快速上前撸起袖子，从黄毛手里接过那条滑溜蹦跳的鱼。 又蹲下，一手将鱼死死摁在案板，另一手已伸向旁边的菜刀。 手腕轻轻一抖，反转刀背。 “砰、砰、砰”三下。刚才还活蹦乱跳的鱼瞬时没有了动静。 紧接着，又将刀刃对准鱼肚，轻巧地刺了下去。 她竖起鱼开剖时，周围人逐渐安静了下来。刚才还尖叫的那人捂着嘴，瞪大眼睛，看得不敢眨眼。 鱼肚被划开，里面的脏器也被她一手掏了个干净。 又将鱼身平放，几下刮下鱼鳞，银白飞溅。 有几人往后退了退，生怕溅到他们身上似的。 处理完毕，满媛媛随手将那鱼扔到了旁边的蓝色塑料水桶里。 又将刀交给还呆愣在原地的黄毛，转身要往水槽走去。 众人皆惊叹，又为她让出个口子。 满媛媛抬手看了看沾满鳞片和血污的双手，一股腥味儿直冲头顶。 “哗——”的一声，水龙头泵出的流水，将那鳞片和血污冲了个一干二净。 * 后院。 一踏出门，秋日清冽的风裹着松针的冷香拂面而来。 满媛媛颠了颠手里的那筐白菜，感觉浑身的疲惫与油烟都被吹散许多。 时间已至下午，日光倾斜。 满媛媛抬头望向院里的那颗枯树。 光秃的枝桠，只有星星点点的枯叶还挂在上面，摇摇欲坠。阳光透过那几片枯叶，柔柔地映在满媛媛的脸颊上，金色的细密汗毛，像一颗毛茸茸桃子。 “唰——” 一阵风将地面上的落叶卷起。满媛媛仰起脸，闭上眼睛，静静感受这一刻。 “咚！” 一声巨响突然划破宁静。 满媛媛浑身一颤，那筐白菜差点从手中滑落，砸到脚面。 她睁眼寻声望去—— 竟然是早上那个口罩男！ 一时之间，秦曼丽和他倚在门口说笑的暧昧场景又浮现在脑海。 再仔细瞧去—— 那人一脚踩地，一脚蹬在石墩。双手举着把斧子，每每用力劈下去，脚下的木头便“咔擦”一声，木屑四溅。 满媛媛盯着那人的动作，半天没敢上前。又看到他那裸露出来的手臂线条，十分粗壮有力。 可低头一看自己，跟俩细麻杆儿似的。 满媛媛心底莫名不服气，又将手里的筐用力往上颠了颠。 也不知哪儿冒出的勇气，心想着，非得去会一会他。 [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第6章 第六章 她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那人的动作依旧没停。 满媛媛大声喊道：“那个，哥，你知道这筐白菜要放哪儿吗？” 只见那人骤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斧子“咣当”倒在地上。身子一拧，一声尖细高亢的动静传了过来： “叫谁哥呢，我是女的！” 满媛媛被这细尖声响吓得一抖，往后踉跄了好几步。手里的白菜筐差点扔出去。 只见那人怒而转身，一把扯下脸上的口罩——浓眉大眼高鼻梁，长相确实十分英气。 又尖声道：“能不能不要老是按照头发长短判断人性别啊！” 满媛媛连连欠身：“对不起，对不起，姐，那个，我......” 那人两腿一蹬，双手抱胸，翻了个白眼，又伸出一只手：“行了行了，那白菜筐子给我，你去忙吧。” 满媛媛将手中白菜筐子递给那人，又道：“对不起姐，我真的不知道......” 那人撅着嘴，仰天长叹，十分悲痛的样子：“哎！习惯了，习惯了！......对了，你是早上曼丽带来的吧，叫啥来着，满......” “满媛媛！姐，我叫满媛媛。” “哦，行，记住了。我叫田雨，叫我雨姐就成。” 满媛媛连连弓身点头，转身就想溜。 可刚转过身就察觉不对劲。 等等......雨姐？......雨姐土菜馆！ 好家伙。 满媛媛一巴掌拍在自己额头，仰天长啸。 上班第一天，就得罪了老板......这下，有自己的好日子过了...... * 后厨。 满媛媛颓着身体，如同行尸走肉。 脑海里不断重复播放着刚才和老板雨姐那尴尬的一幕...... 可还没走几步，就又听到一群人在呼喊。 这是又怎么啦...... 抬头一看，却看到炉灶上火苗直窜天花板。更可怕的是—— 中午那个黄毛竟然拿着一桶水想要朝那火苗泼去—— 满媛媛立马蹬腿起跑，一把上前扯住黄毛的胳膊，那桶水也全被泼到了自己身上。 下一秒，她又立刻跑上前去，将那炉灶关掉，又拿一大锅盖罩在火苗上。紧接着，又四处寻找灭火器。 刚在找，就听见远方传来细尖嗓音： “都给我让开！——” 只见田雨双手环抱灭火器，朝这边极速奔来。 “呲——” 白色烟雾瞬间蔓延整个后厨。 众人皆被呛到连连后退，咳嗽不止。 满媛媛见状，又立马与几人开窗掀帘。 待到火势平息下来，田雨将灭火器重重往地上一放，长长呼出一口气，抬手胡乱抹了把额头上混着白灰的汗珠。 她喘着粗气，目光扫视一片狼藉的后厨—— 郭姨正凑过来想说些什么，她的视线越过郭姨的肩膀，却瞥见传菜口那边挤满了探头探脑的食客。 “抱歉啊各位老铁！”田雨顾不上听郭姨细说，立刻拔高尖细嗓门，朝传菜口方向喊道：“小插曲小插曲！火已扑灭，绝对安全！影响大家吃饭了，实在对不住！这样，每桌送瓶饮料，压压惊！” 她语气干脆，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那几个凑热闹的食客吆喝了几句，掌声稀稀拉拉响起，总算各自回了座位。 田雨这才转向郭姨，双手往胸前一抱，眉头拧成了疙瘩：“没办法呀，那小子是我老舅塞进来的人。平时游手好闲的，没啥事做。他家里那个情况吧......就先这样干着吧，给家里赚点补贴。以后，让他只搬货吧。” 她低头跟郭姨说着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角落里那个湿漉漉的身影吸引—— 满媛媛正狼狈地拧着衣角的水，头发也黏在额头上，活像只落汤鸡。 她松开抱胸的手，用力拍了两下掌，那清脆的响声瞬间压下了后厨残余的嘈杂。 “都瞅我这儿！耳朵支棱起来！” 她伸手指向满媛媛： “今儿个，要不是咱新来的媛媛妹子，眼珠子尖，手爪子快，拦住了那桶要命的水。你们自个儿寻思寻思，那一桶水要真‘哗啦’倒进油锅里，那得是啥景儿？！咱这厨房，连带着外头吃饭的老铁们，都得跟着‘嘭’一家伙上天！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又在那个黄毛身上停留了一瞬，最后又落回满媛媛的身上，声音缓和了些，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早上认错人那茬儿是我不对，嗓门大了点吓着你了，但你这妹子——” 田雨走近几步，看着满媛媛湿漉漉的样子，语气带了点由衷的赞许：“杀鱼那叫一个利索，救火更是脑子清楚手脚麻利！关键时刻是真顶用！今天这事儿，你立大功了！回头必须得好好谢谢你！” “都给我记住咯！”田雨声音又陡然拔高，目光严厉地环视一周：“安全！安全第一！厨房里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都给我把规矩刻在脑门上！再碰上火，慌可以，但别瞎干！都跟媛媛学着点，脑子比手快！今天这教训，够深刻了！” 说完，她转向满媛媛，语气彻底软和下来：“赶紧去换身干衣服，别感冒了。郭姨，带她去后面我休息室，我记得有套备用的工作服。” 紧接着，又利索转过身，面前众伙，一只手在半空中一挥后握住： “今儿个大伙儿都受惊了，活儿干得也够呛！听好了——提前收工！晚市也不开了！都给我收拾利索，晚上谁也别跑！我请大家撸串！” 后厨先是一静，紧接着“轰“地炸开了锅。锅铲敲盆、勺子碰碗，一片叮当乱响里，欢呼声差点没把房顶掀了： “田老板大气！” “雨姐牛X！” “撸串子！撸串子！” * 满媛媛换好衣服后来到前厅，可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只听到角落里那台老式电脑不断发出“嗡嗡”声，头顶的灯泡也一闪一闪的。 莫名有点阴森。 一阵穿堂风“呼”地卷进来，一张白纸也飘落到她脚边。 她低头去捡。 突然，身后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啊！——” 满媛媛吓得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扑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人伸出手，将她牢牢抓住，又跟拎鸡崽子一样将她拎了起来。 满媛媛转头一看，又被吓了一跳。 只见面前齐刘海长发女子逆着光，眼圈黑洞洞，嘴角似笑非笑。 满媛媛连忙站直身子，这才看清面前女子的面容。 那女子十分纤瘦高挑，瀑布般的黑发遮住半张脸。 浓烈烟熏妆下，一只耳朵挂满金属耳钉，嘴角还衔着一颗钉子，像是夜店走出来的吸血鬼。 满媛媛被面前这人震住了似的，结结巴巴道：“谢谢......姐......” 那人不紧不慢开口，嗓音低哑：“你就是满媛媛？” 又似乎笑了笑，但眼神却不笑：“还真跟某人说的一样啊，像条小泥鳅。” 满媛媛一愣：“某人？......请问你是......” 女子不答，只是冷冷抛下一句：“来后院撸串。”便扭头向后走去，连带着一股冷风。 满媛媛在原地呆愣了好几秒，这才仿佛听清刚才女子的话语。 某人？...... 等回过神时，那女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空旷的“嗡嗡”声。 第7章 第七章 后院。 夜空繁星点点，虫鸣声融化在秋夜凉风里。 院子里早就支起几张桌子，众伙围坐在一起，吵吵嚷嚷，十分热闹。 满媛媛双手放在膝盖上，来回搓着，十分不安。 对面那女子一动不动，面无表情。 满媛媛忍不住了，先开口：“那个......姐，刚才谢谢你啊......” 那女子“嗯”了一声，又不说话了。 满媛媛再次扯起嘴角，问道：“姐，请问您怎么称呼？” 女子答得干脆利落，惜字如金：“冯宋。” 满媛媛搓了搓双腿，又向对面抬起一只手： “冯姐好！我叫满媛媛，是......” 刚说着，就被冷冷打断：“叫宋姐。”而后又补了一句：“我妈姓宋。” “哦，好的！宋姐，那个我......” 满媛媛刚抬起的那只手还僵在半空。 见对面没动静，于是尴尬地向空中挥舞了好几下，讪笑道：“这都秋天了，还有蚊子，哈哈。” 女子依旧不答。 自讨没趣后，满媛媛独自坐在板凳上，抬头看夜空里那轮柔柔的明月。 “某人”。 女子刚才话语里那个扎眼的词突然冒了出来。 她说的那个“某人”究竟是谁，是自己想到的那一个吗。 如果是，为什么会觉得那人说那个词时的语气听起来那么...... 她们......会是什么关系呢？...... “哟，这就摆上啦——” 刚还在冥思苦想。她想到的那个“某人”就出现了。 满媛媛刚才还僵着的身子，倏地整个松掉。 一整天了，好像这才彻底放下防备，感到莫名的安全。 她连忙向声音那边瞧去。 只见秦曼丽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头发也都绾了起来，两缕细丝垂在脸颊两侧，在晚风中轻轻飘浮。昏黄灯光下，她的脸庞十分温柔。 满媛媛不自觉望着她入了神。这才想起之前都没怎么仔细瞧过秦曼丽究竟长什么样。她的具体样貌，在自己脑海里像隔着一抹轻纱，看不清。 秦曼丽确实有着标准明艳美人的模样。 脸庞柔和无棱，流水一般滑下来，直至下巴才突然紧收，像一把锐利的冷剑。 细长眉毛总是挑着，下面那双浅棕色眼睛的眼尾也随之往向上扬，妩媚里带点锋利。 她笑起来的时候，能让周围都为之一颤；但不笑的时候，却是能让人抖三抖。 满媛媛越盯着她看，越觉得秦曼丽的脸庞有一种异域的韵味。比起汉人，她更像往北边的那些俄罗斯人...... 刚盯着秦曼丽的脸愣神，田雨“嗷”地一嗓子将她拉回了现实。 只见田雨推着一小车，上面那烤串滋滋冒油，香气四溢。 秦曼丽见了立马上前，拦住田雨的肩膀打闹，十分亲昵的模样。 满媛媛莫名心里一股子酸劲冒了上来，早上她俩那说笑的样子，再次浮现在脑海。 「呵」。满媛媛心想，在我面前就吹胡子瞪眼，在她面前就喜笑颜开。 但转眼又一想，也对，人家什么关系，我又算是个什么。 但说到关系......她们俩又会是什么关系？......不会是...... 想到这。满媛媛猛拍了一下自己大腿，但旋即手被拍得火辣辣，举着手在空中抖。 嘀咕道：我瞎想啥呢......人家可都是女的...... 满媛媛刚一个人在那儿七思八想，就听到头顶传来秦曼丽的声音： “哟，小泥鳅今天做的不错呀。” 不知为何，一听到那声，满媛媛便不受控制地心脏狂跳。 说起来，一天都没有见到她了。 满媛媛觉得，此刻，特别特别想要见到她。 她抬起那张烧得通红的脸，两只耳朵也像瓷杯上的双柄，红得惊人。 满媛媛快速抬起头扫了秦曼丽一眼，只见她正仔细地盯着自己，笑得好让人心跳加速。 “诶——来了哈！油边儿，小串！——鸡架，蚕蛹！——烧饼，实蛋，烤、酸、菜！” 只见田雨卖力吆喝着。一手拉着小车，一手举着大铁盘，那烤串的香气，直往人鼻孔里钻。 满媛媛咽了咽口水，双眼放光。 干活干了一整天了，此刻的美食让人筋骨彻底松懈下来。 而秦曼丽也在旁边坐了下来，一阵她专属的香气笼了过来。 满媛媛没有抬头看她，只是下意识抬起板凳，往秦曼丽那边挪了挪。 好想凑她更近一些。 刚想抬起眼瞄秦曼丽，田雨又往桌上怼了几个玻璃瓶子，桌子摇晃，“咣当”作响。 “诶——大窑，大白梨！都是大字辈的！任君挑选——” 随后又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抡过来一个铁桶，里面的冰块啤酒碰撞到一起，乒乒乓乓的。 “哈啤来咯——拔凉大绿棒，包管够！不够再怼格瓦斯！” 满媛媛被田雨夸张的吆喝声逗得捂着肚子，一阵笑。 秦曼丽仔细盯了她一会儿，柔声道：“开心啦？” 满媛媛听声猛回头，鼻子差点怼到秦曼丽嘴上去。 她连忙后撤几步，差点仰面翻倒。 秦曼丽一把抓住她，调笑着：“哟，这一天没见。怎么看见我，跟见了鬼一样啊——” 满媛媛脸越发通红。连忙埋头，抓着脸颊两侧垂落的发丝，企图掩饰。 “咚”地一声。田雨坐在了秦曼丽对面， 扬手道：“来来来，都趁热吃！大油边子，专门??得成脆乎了哈！” 这时，刚不知道去哪儿的冯宋也回来了。轻巧地坐在了满媛媛对面。 田雨又从冰桶里取出几瓶哈啤，“咣当”放到桌上：“来，我们欢迎媛媛妹子！” 秦曼丽抬手一挡：“她喝饮料就可以了。” 满媛媛大声抗议道：“凭啥啊，我早就成年了！我都二十一了！” 几人一听，噗嗤一笑。 田雨仰头一叹：“二十一啊！感觉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秦曼丽低头一笑，不作声。 田雨又抓起一瓶哈啤，举在半空：“曼丽啊，咱们都认识十年了！来，走一个！” 秦曼丽笑笑，抓起一瓶。田雨一挡：“诶——等等，起子，我去取。” 秦曼丽抬手阻挡，又迅速抓起桌上一把铁勺，将勺尖对准哈啤盖子，另一手对着勺把用力一拍。 “噗呲”一声，盖子飞舞到空中，啤酒泡沫瞬间溢出。 田雨举起大拇指，绕空中旋转一圈：“不愧是我秦姐啊！就是给力！” 众人刚要吃喝，秦曼丽电话又响起，起身匆匆离开了。 田雨叹道：“哎！我秦姐，就是日理万机啊！来吧，来吧，咱先吃——” 田雨递给满媛媛六串大油边儿。满媛媛接过后，又盯着秦曼丽打电话的背影看了会儿。 “瞅入迷了？” 冯宋举起一只手在满媛媛面前晃了晃，另一只手撑着脸，歪着脑袋，笑得别有深意。 满媛媛像被戳中了什么，连忙摆手：“不是，我就是看看......” “行了，吃吧。” 冯宋轻笑一声，又用筷子挑了一颗花生米塞到田雨口中。 田雨见势黏了上来，头靠在冯宋肩头：“宋啊，还是你对我最好了。”转头一个吻就落在了冯宋脸颊。 满媛媛被眼前这一幕惊到突然噎住。连捶了好几下胸口，咳嗽不止。 田雨连忙递纸巾：“咋了呀这是，慢点吃，管够！咱不急哈。” 满媛媛接过纸巾，默默点点头，还盯着两人，震惊到无法回神。 田雨注意到满媛媛的表情，笑了笑，一把搂住冯宋的肩膀，说道：“这我女朋友。你宋姐。” 满媛媛惊讶到结巴：“女，女朋友......” 田雨愣了一瞬，叉起双手，身子一扭：“哎呀！就是女同性恋呗！” 又撅起嘴：“媛媛妹子，我听曼丽说，你不是在广州念的大学吗？这种......在大城市应该都不算啥事儿吧。哎呀，都啥年代啦！咱都不藏着掖着了哈！” 满媛媛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反应有点夸张，连连道歉。 田雨笑笑：“哎呀，没事没事，吃串儿吃串儿！”转头又依靠在冯宋肩上。 满媛媛仿佛还没从刚才的震惊里回过神，盯着自己盘中的油边儿，反复念叨：女朋友......女同性恋...... 虽说自己以前确实听闻过某女生宿舍里的一对室友谈起了恋爱。她的一名朋友也曾跟她认真讲过有关“女同性恋”的话题。 但当时的自己忙于学业和打工，根本无暇细想这个词背后真正的意义。当时的自己，只是像在听跟自己毫无关系的传闻一样，就那样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词让她心里那么烦闷。 但又不知怎么突然松了一口气。 关于早上的那场打闹和关于“某人”的相关猜测，终于有了答案。 那自己呢，自己是什么性恋？ 要说世俗规则里最常见的那种“异性恋”，自己好像根本就没想过。 听说好多同性恋者，在真正确认自己的性取向之前，都有着“探索期”，也即按照世俗规则，先和异性恋爱，等到意识到自己对异性根本不感兴趣后，才会慢慢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可自己，眼里好像从来都没有把“异性”摆在可以恋爱的对象那样看过。 “异性”在她眼里就像模糊的背景板，甚至压根不存在。 她还记得唯一一次情感的萌动是还在读书的时候，对那名新来的语文女老师。可那份说不清的感觉，也在那名老师离职后迅速消失了。 那算是“恋”吗？ 满媛媛埋头想了好久，却发觉脑子里越想越乱。索性不想了。 可这时，“某人“的身影却突然跳进脑海。 满媛媛感到一阵烦闷，于是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开始吃烤串转移注意力。 她将六串油边儿分出三串放到一边。而后才举起一串放到嘴里。 润口的油脂顺着喉咙滑了下去，一股**在口腔里蔓延开。那焦脆的部分，像是最后的收尾，“咔嚓咔嚓”在齿间回响不停。 * 秦曼丽回来后就看到满媛媛举着一塑料杯子，胳膊肘撑在桌子上，一直往嘴里灌。 她连忙走过去往杯里瞧。 还没走进，就闻到一股酒气，满媛媛那张瓷白的脸，也被酒熏得通红。 秦曼丽拧眉道：“谁给她灌的，都说了不要让她喝！” 田雨连忙抬手扇了扇：“哎呀，要喝就让她喝呗。媛媛妹子第一天来咱们这儿，大家伙都开心！” 冯宋在旁咬着塑料杯边儿，撑着脸，盯着秦曼丽的表情，笑得意味深长。 满媛媛摇头晃脑地抬起脸，又从自己盘里抓起三串油边，伸向秦曼丽：“秦姐......你来啦......油边......留的......” 田雨一听，双手在空中一击：“哎哟妈呀！瞅瞅人家媛媛妹子！这可是把曼丽放在心尖尖上啊！羡慕死我了！” 秦曼丽拧眉抱胸，故作生气：“我才不吃这油腻玩意儿，谁让你喝酒的，还喝成这样。晚上我可不管你了啊，你就睡这院儿里吧。” 田雨站起身，摇摇手：“哎呀，你看看你，人家媛媛妹子好心关心你。油边儿给我，我去给你??一??，都凉了——” 秦曼丽继续盯回喝得东倒西歪的满媛媛。 眼看她头快要砸向桌面，秦曼丽慌忙伸出双手，捧住她的脸庞。 酒味扑面而来。呼吸近在咫尺。 满媛媛的脸贴了上来，双眼迷离，带着些恍惚。 又用双臂环抱住秦曼丽的脖颈，脑袋轻靠在她胸口，一字一顿，问得好认真： “秦姐，你是同性恋吗？” 秦曼丽顿了一下。原本想推开的手，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她脑后。 指尖逐渐收拢。 [眼镜]直球进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七章 第8章 第八章 “秦姐，你是同性恋吗？” 这话问得格外认真，像是从心底冒出来的疑问，一时间让三人都怔住了。 场面沉了两秒。 “噗——” 田雨没绷住，口中的酒全喷了出来。 紧接着，她嗓子里挤出尖锐的笑声，划破了这尴尬的宁静。 她一边狂笑一边猛拍桌子，老桌子“嘎吱嘎吱”地抖动，啤酒瓶被带得叮叮当当响，像是一场临时上演的滑稽小剧场。 一直面无表情的冯宋也笑得肩膀发抖，盯着秦曼丽那红一阵白一阵的脸，看热闹看得不亦乐乎。 “这小姑娘......还挺直戳要害的哈。” 秦曼丽盯着自己怀里这个熟睡的始作俑者，深深呼出一口气，本想用力拍一下桌子，但又怕吵醒她似的，在手落下的瞬间，又轻轻收回了。 她抬头，狠狠瞪着田雨：“田雨，你又给她教什么鬼话了！” 田雨笑得弓着腰，又将手中的三串油边儿放回盘中后，双手抱拳，一上一下颠着：“秦姐，我冤枉啊！——” 冯宋笑道：“某些人自己心虚了，还怪别人。” 秦曼丽不语。反手扶着脖颈，仰头长叹一口气。心里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奈...... 还想再发作，但看怀里这小孩黏她黏得实在太紧，于是收住了。 秦曼丽拖着满媛媛站起来。 田雨连忙抓起那三串油边儿，在她面前晃了晃：“丽啊，媛媛给你留的油边儿不吃啦。” “谁爱吃谁吃去吧。”秦曼丽将满媛媛小心搀扶到怀里，扭身就要走。 冯宋又在背后高声道：“哟，抓这么紧，是怕我们抢走？不是说要把她扔这院儿里吗，这会儿是——舍不得啦？” 秦曼丽身子一滞，没答，火急火燎般离开了。 * 秦曼丽一手扶着醉醺醺的满媛媛，另一只手还得去够钥匙开门，动作又慢又狼狈。 “你能不能站好了？”她低声说着，语气里带着点烦，也带着点无奈。 可满媛媛整个人已经软成了一团，几乎整副身子都挂在她身上。 门终于开了。 秦曼丽先将满媛媛拖至浴室。打开热水，又用手试了好几下水温后，这才拿起毛巾帮她擦拭那醉酒红晕的脸。 热汽蒸腾，氤氲成一团。 秦曼丽喘了口气，心思乱如麻。 抬头望向镜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脸上也不知何时沾染上了一抹绯红。 * 将满媛媛安放到卧室床上后，秦曼丽盯着那张熟睡的脸，陷入沉思。 卧室里只开了盏台灯，暗自照亮一角。 窗帘被钻进来的晚风吹得起伏，如同床上那女孩此刻胸口起伏的节奏。 秦曼丽起身关窗，在关之前，又仰头盯了一会儿那抹独悬孤空的月轮。 卧室里好静，静得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余下的，只有日复一日相似的叹息。 可一转身，才意识到床上还躺着一只睡得安稳的小动物。 这诺大的空荡荡房子，此刻不再独留自己一人。 她蹲下，静静盯着面前呼吸绵长熟睡的女孩。 还跟小时候一样，三角小猫脸，窄而翘的鼻子。一张能说会道，又爱哭的嘴巴。 睡着的时候很乖，醒着的时候很吵。 可耳边没有她声音的时候，倒也感觉空气都寂寞了几分。 上次一别，转眼已经十多年。 真没想到再次相遇。会是以这种方式。 她倒是希望这小孩一直能做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爱哭又贪吃的小鬼。 可命运从不曾饶过任何一个人。 正想着，面前的人突然传来含混的呓语，身子也翻动了好几下。 她下意识想要起身离开，却又止住了。 紧接着，又有抽抽嗒嗒的声音传来，她连忙转身去看。 只听那女孩低声又含混地说着： “对不起......奶奶......回家......” “......想你......” 以及，“妈妈......在哪儿......” 最后那句话，像是刺到了她的神经，连带着自己也胸口烦闷了起来。 她用力挤了好几下自己的眼睛，又死命地压着喉头涌上来的情绪。 深深叹了一口气后，转身拿起纸巾，想要帮那女孩擦眼泪。 可这微小的动静还是弄醒了她。那女孩半眯着眼睛，醒了过来。 她慌忙起身，连忙擦了好几下眼睛，又清了清嗓子，放冷语调，声音有些暗哑：“醒啦？谁让你自己喝那么多的，这下难受了吧？” 满媛媛缓慢摇了几下头，像是还没有完全清醒的样子。 秦曼丽立马道：“灯我帮你关了，快点睡，明早儿记得早起去干活啊。” 刚要伸手去关那台灯，却被那女孩抓住了手。 “我要秦姐陪我睡。” 秦曼丽僵了好几秒，以为自己听错了，想要抽出手，却被那女孩死死抓着，扣紧指尖，根本不放。 “喝，喝多了吧你。都多大人了，还要人陪着睡？” 她继续用力抽手，一根根地掰开，但又被抓得更牢了。 力气倒挺大...... 她蹲下来，推了推那女孩的脸：“这是醒着，还是装醉啊。快放手，别打扰我睡觉。” 那双手还是抓着自己不放，甚至，更放肆地搂上自己的脖颈。呼吸近在咫尺。 又重复着：“我要秦姐陪我睡。” 真是疯了。 秦曼丽心想，还从来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过，除了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不是在装醉的小鬼。 但被她这样拉着，也总不能为了这样一件小事，硬是弄醒她吧...... 于是只好妥协，柔柔地哄了几句：“行了，行了，知道了，快睡吧。” 又小声补了句：“就今晚一次哦。” 那女孩还是扯着她不放，于是她只好倾身躺在她身旁。 刚躺过去，那女孩便钻进了她怀里。像刚学会撒娇的小猫一样，用头蹭了蹭她下巴，又将温热绵软的脸贴在她胸口，心满意足似的睡去了。 秦曼丽僵着身子，仔细聆听那女孩规律起伏的呼吸声。可自己的呼吸早就乱得无法控制。 真是头疼。 “秦姐，你是同性恋吗？” 呵。好笑。 秦曼丽又想起那女孩问自己的这句话。肩膀耸了耸，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 哪有人会这么直接问别人啊，除了她满媛媛。 但又仔细思索起这句话的含义。 什么恋不恋的，爱情这种东西，会有钱重要？ 自己十七岁就进入社会了，一个人摸爬滚打至今，哪一步不是混着血与泪硬拼出来的。 那些憎恶你的眼睛总在暗处盯着你，只要你稍微一松懈，那些人便会伺机而动，踩着你的身躯，叫你不得好死。所以，只能一刻不停地往上爬，连喘息都不敢。 全身心将自己投入到这种虚幻的东西上，最终的结局只会是一无所得，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 正如自己的母亲。 “同性恋”。 秦曼丽还记得那时有一个和自己母亲关系很好的阿姨经常来家里。起初以为她们只是很好的朋友，直到那次看到两人搂抱在一起，耳鬓厮磨，唇与唇相接。 那是她第一次认知到“同性恋”的存在。 可那个阿姨在她母亲遇难的时候，却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后来，她隐约听说母亲的死不单纯，有人暗地提起那位阿姨曾与那些人“走动密切”。 她试图找过对方，但对方却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留下的，只有未解的疑云——和挥之不去的恨意。 也难为这小孩问得认真了，可惜现在的自己无力回答。 但她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呢。 * “秦姐，秦姐，你是同性恋吗？” “啊？” 秦曼丽双眼一睁，整个人怔住了。 满媛媛正跨坐在她腿间，贴得极近。 那张脸带着酒后的绯红，温热柔软，轻轻倚在她胸前，呼吸浅浅，一下一下，正压着她跳动紊乱的心跳。 秦曼丽想动，却像被锁在原地。 她低头，只见那女孩仰起头来，漆黑澄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她，像是小兽一样，脆弱又执拗。 湿润的唇微张，像在轻声说着什么，却又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唇间那一点湿意在空气中氤氲着，发着热气。 她喉咙一紧，下意识伸手抚上她的后颈，指腹滑过一片细腻柔软的皮肤。 就在下一秒，那唇就要覆下来，像雨落在火上。 秦曼丽屏住呼吸，胸口烧得厉害，几乎要炸开。 她甚至，在那唇快贴上的一刻，微微闭上了眼。 第9章 第九章 秦曼丽猛然睁眼。 后背被汗打湿了一片，发丝与衣物纠缠着。冷汗涔涔。 梦里那一瞬的悸动还未退去，心跳却已经开始慌乱得不像话。 而那个刚刚梦里的女孩正在自己怀里睡得囫囵，一只胳膊压在自己胸口，一条腿压在自己腰间...... 秦曼丽轻轻将她的姿势摆正，深深舒出一口气，用手按了按自己眼眶。然后又不可抑制地想起刚才那个梦。 不过是梦而已，她是个小孩，自己怎么会—— “咚咚咚——” “叮咚——叮咚——” 先是一阵用力的敲门声，再是门铃的连续响起。 眼看身旁的那个女孩就要醒来，秦曼丽慌忙起身，有种莫名的心虚。 全身都像被碾过一样。 她走到门口，清了清嗓子，语气里带了点躁： “谁啊！一大早的！” 门刚一开，那细尖嗓便刺了进来。 “秦姐！早上好呀！——” 只见田雨手舞足蹈地往过来扑，秦曼丽一闪身，躲开了。 “哟，起挺早得哈。小满呢，昨晚你们没发生什么吧？” 冯宋幽幽地从田雨身后钻出，仔细打量着秦曼丽的表情。 “滚犊子吧你，又在瞎说些什么！” 秦曼丽像被戳中了什么，莫名想起那个梦境。 明明没什么事，但自己却先心虚了起来。 几人刚说着，就听到身后传来满媛媛的声音。 “雨姐，宋姐早上好。” “早上好啊，媛媛！昨晚你那问题可真得劲儿啊！给我秦姐都整不会了！” 田雨边挥舞着手，边大声吆喝道。 “啊，什么问题？” “哎呀，就是，”田雨捏着嗓子，又拦上秦曼丽的肩膀，低头扭捏着：“那个，秦姐，你是不是同......” 田雨刚要说出那个词，就被秦曼丽捂上了嘴巴，只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到底是啥问题啊？”满媛媛认真地盯着她。 她嘴角还有没擦干净的牙膏泡，眼神却格外清醒。 “哎呀，同性恋！同性......唔！......”田雨又被秦曼丽捂住了嘴。 “同......”满媛媛低头想了会儿，像是完全失忆了一样。 然后转头立马问秦曼丽： “所以秦姐，你的答案呢？” 秦曼丽被三人围在中间。 若不是背后顶着张餐桌，她此刻怕是已经被逼到墙角，像个犯人一样接受拷问了。 田雨咧着嘴，八颗大牙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坏笑； 冯宋双手抱胸，眉眼淡淡，仿佛随时准备新账旧账一块算； 而始作俑者——满媛媛，正歪着脑袋刷牙，一脸无辜，像个置身事外的围观群众。 秦曼丽想翻个白眼： 这个小东西，真不知道心里憋着什么坏。昨晚那事，明明是她自己撒着娇非要拉着她睡的。后来那个梦......啧，鬼知道怎么就...... “快说呀，人家小满同学还在等着呢。”冯宋轻飘飘一句，把秦曼丽拉回了神。 “说、说什么啊......你们就知道整天琢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嗓音高了几分，立刻甩锅，“昨晚是她死死缠着我，我根本没打算——” “哦？昨晚？”冯宋顿时来了精神。 “冯宋！”秦曼丽几乎是炸了，指着她怒道：“你别想着趁火打劫！我跟你这边是私事，那事是误会，跟田雨完全不搭边！” 田雨一听，立刻两手搭在冯宋肩上，嗲声嗲气：“哎呀，你们别为了我打架了啦～” “别转移话题，”冯宋笑眯眯，“我问的，你心里清楚。” “哎哟我......” “秦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满媛媛忽然插话，含着牙膏泡泡，一脸迷糊地说：“我就想问问，我家那老房子是不是租出去了呀？” ——空气瞬间静了。 “啊？！”三人几乎异口同声。 秦曼丽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什么时候问的？？” “不是同性恋吗？”田雨耷拉着脸，一脸失望。 “昨晚到底发生了啥？”冯宋追问不止。 “都给我闭嘴！！” 秦曼丽一声爆喝，像惊雷一样劈下去。 三人立刻闭嘴，空气安静得能听到电水壶烧开的声音。 她指着田雨：“你！一大早跑来干嘛？” “啊......我，我老姨在红星市场新开了个铺子，想叫你俩过去看看......” “你！冯宋！” 她瞪过去，“别给我扯犊子，有事私下解决，别在这挑事儿。” “......” “你！......” 她指向满媛媛，“赶紧滚去刷牙！牙膏沫敢掉地上我让你跪着擦干净！” 一顿连珠炮轰完，秦曼丽双臂抱胸，开始猛喘气。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出声。 满媛媛低头，表情似乎有点落寞，但又立刻挤出笑脸：“秦姐，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秦曼丽没回她，只是抬手用力按了按太阳穴，一言不发。 三人离开后，屋里倒是清净了。可秦曼丽却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这事......明明是那小丫头挑的头，现在倒好，装得像个受委屈的孩子，还突然问起老房子。她什么时候提过这事？ 她......真的有问过那老房子的事？ 秦曼丽咬着牙，脑海中又闪过昨晚梦里那个灼热的吻......脸颊不自觉爬上几抹潮红。 是她抱着我睡的......是她先抱的我，不是我先动的手。别乱想了。 又叹了口气，愣了好一会儿：这小东西......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 车轮碾过坑坑洼洼的石子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动。 在路过早就剥落的石灰路面时，车身又颠簸了好几下。 满媛媛倚在副驾驶的车窗，一脸兴奋。田雨在后座叽叽喳喳对冯宋说着什么。 秦曼丽环顾四周，在确认停车位后，踩下刹车。 “到了。都下车。” 众人下车，抬头一看，“红星市场”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那字是十多年前用红色油漆刷上去的，曾经鲜亮的红早已变得暗淡、斑驳。旁边锈迹斑斑的铁栏杆上还缠着许多彩色的破布条，正在随风轻轻飞舞。 秦曼丽望着那锈蚀的铁栏杆，忽然觉得空气里都是旧日的味道。 站在门口，眺望最远处，绵延不断的山脉将整个岩坪市圈入其中。 再往前，零星伫立着一些废弃工业烟囱。 那些烟囱曾日夜喷涌吐息，撑起岩坪化工厂的辉煌，也撑起整座城市的经济。 而如今，那里只剩下废弃的工业设备与无人居住的家属楼。放眼一片荒芜。 然而，当她的视线从远方的荒芜收回时，眼前截然不同的景象，竟会让人感到些许割裂与突兀—— 就在几步之遥的市场入口处，景象已天翻地覆。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各种吆喝声此起彼伏。 门口地面上松动的青石砖在人们脚下发出“咔哒、咔哒”的细碎声响，却瞬间被这片闹哄哄的声响彻底淹没。 * 四人分成两队，约定待会儿回合。 田雨带冯宋去了大姨新开的早餐铺子，秦曼丽则陪满媛媛去找某家店铺的粘豆包。 满媛媛盯着市集中的各个摊位，看什么都新鲜。 还没走两步，就被一阵香气吸引了去。 油锅里的食物，正在滋啦作响的金色海浪里上下翻涌，不断散发出香气。 满媛媛盯着那锅猪油渣，吞了吞口水，喊道：“老板，给我来一份！” 刚要问秦曼丽，却发现身旁不知何时已空无一人。 满媛媛连忙回头，寻找秦曼丽的身影。 “你的，50！” 满媛媛急忙扭回头，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瞪大眼睛，往那泛着油腻光亮的桌面一瞧——就那么一小纸袋，要50？岩坪的物价啥时候这么贵了？ “老板，你确定没算错？这价格都够买好几斤猪肉了吧。” “小姑娘，你不能不讲理啊。你的意思是我们人工不算费用？”那老板的话起初还算客气，但突然语气一变：“你的这份我都给你捞出来了，你这是，想赖账了啊？” 强买强卖！？ 满媛媛心里一惊，刚想争辩，抬头往那油锅旁一瞅—— 竟然是那天的菜刀男！ 只见那屠夫模样的壮汉满脸横肉，下三白眼睁得骇人，嘴角下扯，活像下一秒就要爆粗口。浸满油污与血渍的肮脏围裙勒在他壮硕的身上，紧贴在沾满肉沫和骨屑的油腻案板边儿。他手里还攥着把菜刀，一上一下掂着，仿佛下一秒就要砍过来。 满媛媛犯了怵，没敢说话。要是惹到这人，他发起疯来，还不知道会怎样。但眼下秦曼丽不在身边，自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只能见机行事。 她犹豫着开口，放缓语气：“老板，稍微便宜点呗，你看这......量还是有点太少了。但要卖50......” “咋滴！嫌贵还来买啊！要不要我直接送给你！这锅都送给你，成不！” 那菜刀男突然暴喝，用力将菜刀“咚！”地砸在案板上，举起手指着满媛媛，怒目圆睁，唾沫四溅。 眼看下一秒就要扑出摊位，朝满媛媛袭来—— 第10章 第十章 “哎哟，这是怎么了呀，吵吵嚷嚷的——” 听到秦曼丽的声音，满媛媛这才缓缓吐出刚绷着的一口气。但又想起那天两人的对峙，不由得担心起来。 秦曼丽悠悠走上前，挡在满媛媛面前，掀起眼皮，盯着那男子。 那男子一见秦曼丽先怔了一瞬，眼底凶光一闪，而后换上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哎哟，秦老板啊！” 秦曼丽不语，用手掂了掂那小袋猪油渣，低头问道：“你刚说，这一袋子多少钱来着？” “哎呀，秦老板就不用给啦，直接送您就成了。”男子搓着双手，讪笑道。 秦曼丽一抬手，“不用。该多少就多少。”又从钱包里找钞票。 那男子犹豫着：“这个......” 秦曼丽转头问满媛媛：“他跟你要多少来着。” “50。”满媛媛答道。 秦曼丽一笑，“哟，最近这物价，买这点东西就打算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扒层皮啊？” 男子咽了咽唾沫，咧着嘴：“这个......” 秦曼丽立马收敛笑容，语气里带了刀般的冷硬：“要不要我再帮你引荐一下市场监督管理局的工作人员？” 男子立马大笑，手里一阵忙活：“哎哟，秦老板可见外了哈！我这称吧，你也知道，用的久了，咋就不顶事儿呢，我看看啊，20，20就成！” 秦曼丽盯了他一会儿，没说话，用手指夹出一张钞票，放到那油污桌面上。 男子接过钞票，点头哈腰，忙说：“哎哟！感谢秦老板的光顾！我给您找30——” “不用了。”秦曼丽一抬手，盯着他满是脏污的双手，“下次就别坑人了。” 男子继续点头弓腰：“哎哟，真是谢谢秦老板了啊！”又转身指了指旁边蹲在地上洗衣服的中年妇女。 “上次我们家房子那事啊，多亏您宽待。您看，我这生意也不好，我媳妇儿脑子那里也有点毛病，要吃药，家里实在困难......” 满媛媛一看，是上次给秦曼丽身上泼脏水的那个女人。 秦曼丽拿起桌上那袋猪油渣递给满媛媛，对男子说：“你要真想糊弄日子，也别在我面前碰瓷。” “哎呀，是是是......”男子点头如捣蒜。 又提高音量，像是故意说给男子听：“拿好了，下次再有人坑你，别犯怵，先记住我手机号就行。” 满媛媛接过，打心底佩服秦曼丽。上次那事都闹成那样了，听她们刚才的话，秦曼丽压根就没计较，反倒帮了他们。刚才还担心她们又闹起来，结果事儿就这么完美解决了。 可还没走几步，又听到旁边一摊位上传来的声音：“哎哟，这不曼丽老板嘛，真是稀客啊！今个儿咋还想起来俺们这破地儿。” 满媛媛一瞥，那摊位的塑料篷布耷拉着，棚顶还有个破洞，漏着光。前面的桌上摆着一排排干巴的鱿鱼，腥味直冲。 说这话的人，是坐在摊位中间，双手插在袖管，裹着绿色头巾的一名老太太。她狭着眼睛，打量着秦曼丽，嘴角似笑非笑。 秦曼丽停住脚步，脸上僵了一瞬，又笑了笑：“哎哟，许婶。” 许婶吸了吸鼻子，又往满媛媛这边一扫：“哎哟，曼丽啊，你闺女都这么大了？” 满媛媛刚要解释，又听那边阴阳怪气补了一句：“这孩儿是有爹的吧？可别跟你娘一样——让人说闲话啊。” 满媛媛连忙说道：“大娘，你误会了，我是......” 只听那老太太又挑衅似地说道：“你娘啊，就是太会卖弄那张脸皮——整天在外面招摇过市，男人见了眼都绿了，能不上来扑吗？结果啊，把自己折腾得一身臊！” 秦曼丽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一只手攥得死紧，但还是忍住没发作。 满媛媛一听，上前大声道：“大娘，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长得漂亮又不赖谁！那些男的自己好色，咋还怪到人家长相上了！” 老太太一听，一跺脚站了起来，指着满媛媛的鼻子就骂：“你这小丫头片子咋说话呢！这里有你的事儿吗！咋的，你跟你娘自己不干净，心里虚了！......” 满媛媛冲上前：“你胡说些什么！这么喜欢乱嚼舌根，怪不得你们家生意不好！” 那老太太抄起手边一扫帚就往满媛媛这边打—— “哗啦——” 一盆水突然泼到了那老太太身上，活像一只落汤鸡。 老太太扔下扫帚就要破口大骂。 满媛媛往边上一瞧，原来还是那天泼秦曼丽脏水的那个女人，刚还蹲在猪油渣摊位的地上洗衣服—— 绿头巾老太太跳起来就骂：“赵家媳妇儿！你个傻子有病吧！冲我发什么疯！......” 看到那老太太被惩治，满媛媛忍不住笑出了声。 秦曼丽拍了拍她肩膀：“好了，走吧，热闹看够了没？” 满媛媛仔细观察着秦曼丽的表情：“秦姐，你别生气啊，咱们不跟她们一般见识！” 秦曼丽笑了笑：“好了，吃你的猪油渣吧，都凉了，再不吃我帮你扔了——” “诶——”满媛媛忙接过袋子，“我吃，我吃！” 又道：“秦姐，今天谢谢你啦。你刚才真帅！我......真的挺喜欢你的！” 秦曼丽刚还在笑，听到“喜欢”两个字，心里忽地一紧。可她很快又敛起表情：“行了，行了，吃东西都堵不住你这张嘴。” 秦曼丽跟着满媛媛从整个红星市场横穿而过，在出口处的一个十字路口过了一次马路后，又钻进了另一条巷道。 在拐过第二个巷口时，市场的喧闹已彻底听不见了。 跟刚才热闹混乱的红星市场相比，这边的街道显得人迹罕至，十分冷清。 时间已至深秋，落叶堆积在道路两旁，光秃的树干在冷风中摇摇晃晃。 秦曼丽紧了紧身上的外套，放眼望去，晨雾还未消散，整个老城区的街道显得肃杀与破败。 而走在前面的满媛媛倒是轻车熟路，领着她左钻右进，仿佛知晓老城区角落里的所有秘密。 来到一片连绵的砖瓦房，满媛媛在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秦曼丽一看，这家的店面简直小得可怜。 如果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这里竟然还藏着一家店。门也是，据秦曼丽估量，自己要想走进去估计还得低着头，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撞到额头。 店面墙面上的红砖早已被消磨得如粉尘一般，风一吹，就往下扑簌簌落灰。 再往上瞧，房顶的右上角一根灰黑烟囱伸了出来，不断喷吐出黑色烟雾。烟囱下面还挂着一个早已浑浊的玻璃罐，里面积满烟灰形成的黑水。 玻璃罐下，有一个用铁丝扭上去的褐色纸板，纸板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大字“粘豆包”。 满媛媛上前，轻轻敲了一下门。 不一会儿，门帘被掀起，里面走出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太太。 老太太的双目早已浑浊，她盯着满媛媛看了一会儿，突然大声道：“媛媛！？” 第11章 第十一章 满媛媛笑着朝老太太的怀里扑去：“吴奶奶！我回来了！” 吴奶奶抓着满媛媛的双手，泪眼婆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又一叹：“哎！你回来了，我和你奶奶就都放心了！” 满媛媛一听，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秦曼丽在身后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长吁一口气，胸口发紧。 吴奶奶抚上满媛媛的面颊，帮她擦眼泪： “不哭啊，乖孩子。你奶奶都跟我说了，她不会怪你的！她说，媛儿最乖了，从小就懂事，家里条件差，但从没见过她要过什么东西。还整天四处找工，给家里赚钱。” 又叹了口气： “哎！你奶奶还说，这次就是自己时运背，那天走路自个儿给摔了，结果就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媛媛那孩儿今年大四了，学习忙，还要做工，她想着自己撑一撑，先不告诉你，怕你在那南边担心！可谁想成，哎！......” 满媛媛流着泪点头，吴奶奶又抚上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你奶奶也知道，孩儿从小身边就没娘，爹也是个不靠谱的，为这受了多少白眼。孩子想娘，天经地义。去南边念大学找娘，这她完全支持你，让你不要再听外面那些闲言碎语了。她理解你，一直希望你能轻松些，让你以后啊，想干啥就去干啥！” 秦曼丽吸了吸鼻子，轻声清了一下嗓子。 吴奶奶注意到响动，看向秦曼丽：“这位是？......” “我是......”秦曼丽慌忙抬头，嗓音有点哑。 “哦，这位，”满媛媛抹了几下脸：“这位是秦姐，我现在就住她家里。” 老太太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猛怕了一下大腿：“哦，对！你看我这老糊涂，我还说，媛媛回来后，没地儿去了先来我这住着......” 满媛媛立马接话：“吴奶奶，你就放心吧！秦姐对我老好了！我住她家，不光有自己的卧室，吃得好、睡得香，还有工资拿！” 吴奶奶拍着满媛媛的手：“哎哟，那可太好了！秦老板，谢谢你照顾我们媛媛啊！” 秦曼丽低头笑了笑：“应该的，应该的。” 吴奶奶又问：“那这位......是你找工的时候遇上的老板？” 秦曼丽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解释。 满媛媛立马答道：“哦。秦姐是我爸爸的朋友。” 吴奶奶有点迟疑：“你爸爸的......朋友？” 满媛媛笑着说：“哎呀，吴奶奶你就放心吧，秦姐才不是我爸那种人！” 吴奶奶笑了笑：“哦。好，好......不好意思啊秦老板，因为媛媛她爸吧，整天不知道在外面瞎鼓捣啥呢，不着调！” 秦曼丽笑着摇了摇头。 吴奶奶又皱起眉头，开玩笑似地说道：“你奶奶那时候跟我说，后悔当初把你爸捡回家养了，早知道啊，就扔外面不管了！” 满媛媛笑着附和。 吴奶奶又抓起满媛媛一只手，走到秦曼丽跟前： “秦老板啊，我们家媛媛在你那儿做工你就放心！这孩子打小就勤快！又能吃苦！” 又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下：“这孩儿啊，还这么高的时候，瘦得跟个豆芽似的，就整天跟在她奶奶屁股后，帮忙干活。” 又皱起眉，陷入回忆：“哎！我还记得冬天，每天天还没亮，我和她奶奶就要起来包粘豆包。这孩儿啊，还那么小，也硬要起来帮她奶奶忙。那冬天可真是，又冷又黑，孩儿眼睛都睁不开，硬是在那儿大雪天里摸凉水。” 吴奶奶抓起满媛媛一只手，心疼地说道： “这孩儿那时候手都冻出疮了，又红又紫。但就是一声不吭！每天笑着跟我和她奶奶说东说西的，背地里啊，一个人偷偷抹眼泪！哎，孩儿那时候才多大啊！......” 秦曼丽鼻子有点发酸，说道：“吴奶奶你放心，媛媛我这边会安排妥当的。” 吴奶奶点点头：“哎！那就好，那就好。我们媛媛啊，遇到好老板了！” 满媛媛扭过头，和秦曼丽相视一笑。 和两人说完话，吴奶奶连忙进屋。等再出来，手里提着一袋子粘豆包。 吴奶奶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东西， 满媛媛双眼放光，接过后，撑开塑料袋猛地一吸：“就是这个味道！想了好久了，谢谢吴奶奶！” 吴奶奶笑着摸了摸满媛媛脑袋：“等你吃完了，再来拿啊。” 满媛媛刚要再说些什么，吴奶奶就被一来取货的老顾客叫进了屋里。 满媛媛看到门口贴着的二维码，立马拿起手机，但又想起什么，转过身问秦曼丽：“秦姐，你能先借我点钞票吗？吴奶奶不懂什么是手机支付，这钱扫二维码的话，都到她儿子那里去了。” 秦曼丽用不耐烦的语气说，“哎呀，知道了”又从钱包里抽出好多张红色钞票。 满媛媛连忙阻止：“秦姐，这太多了！少一点就......” 秦曼丽冷哼一笑：“自作多情些什么，这钱从你工钱里扣。” “哦！” 两人将钱偷偷塞进门口椅子上挂着的口袋里就悄悄离开了。 在路上，秦曼丽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上一条匿名短信赫然跳出： 「你要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秦曼丽怔住，手指僵在屏幕上空，心跳像被什么攥了一下。 * 两人来到田雨老姨新开的早餐铺子。四周环境又热闹起来。 空气里还残留着鞭炮燃过的硫磺味。 恭贺的花篮在店铺两边一字排开，红色彩纸包裹着的金色穗子随风飘扬。 店铺中间，一张红毯从门口延伸至二人脚下。上面落满鞭炮碎屑。 满媛媛抬头一看，牌匾上刻着五个烫金大字：“刘妈早餐铺”。 还没走进店内，门口就簇拥着许多拿着碗的食客，生意看起来相当火爆。 田雨一看到两人，便立马招呼二人过去。 满媛媛走过去一看，好家伙，早餐版满汉全席！ 只见面前桌子上摆得满满当当，像是把店里的所有菜品都点了一遍。 冯宋坐在桌前朝两人缓慢挥手。田雨跳到两人面前，张开双臂，大声道： “让我瞅瞅咱秦姐和媛媛又打什么猎回来啦？” 满媛媛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猪油渣和粘豆包。 又将粘豆包塑料袋撑开，田雨探头，顺着冒出来的香味一吸，两眼一翻，双手一击，竖起大拇指：“哎呀妈呀，就是这个味儿！老得劲儿了！” 满媛媛又一阵笑。 秦曼丽坐下，朝两人喊道：“行了，都过来吃饭。” 冯宋对秦曼丽冷不丁抛出一句：“独处开心吗？” 秦曼丽一拍桌子，指着冯宋：“你又来了是吧？” 田雨往座位上猛地一坐，摆摆手招呼：“行啦，大家伙开造！” 满媛媛左手拿着粘豆包，右手拿着大包子，左右开弓，直往嘴里塞。 “慢点，慢点，没人跟你抢。”秦曼丽厉声制止道，又抓起纸巾往过去递。 “哎妈，媛媛吃得可真香，给我都瞅馋了！哎，年轻就是好！这胃口。”田雨停下手里的动作，盯着满媛媛塞满食物的腮帮子。 刚说着，满媛媛手一松，包子掉了下来。 又抬起手，捂着自己一边的腮帮子，表情痛苦。 秦曼丽立马停下手中动作，一脸关切：“叫你吃慢点吧，你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满媛媛支支吾吾道：“牙，牙疼......” 秦曼丽“啧”了一声：“叫你少吃那玩意，你不听，一个劲儿塞那猪油渣。” 田雨皱着眉：“就是，就是，那猪油渣老上火了，上次给我舌头整几个大泡。” 满媛媛捧着脸颊：“我估计是智齿又发炎了，前几天有点肿，我没管它，没想到......” 秦曼丽连忙要起身：“哎呀，事儿真多。走吧走吧，去医院看看。” 冯宋笑了笑：“我说你至于吗，智齿发炎而已，喝两颗消炎药就好了。” 田雨连忙起身：“我去问问我老姨店里有没有药。” 满媛媛脸上挂着汗珠，又摆摆手：“不用了秦姐，我回去自己吃点药。” 秦曼丽越发着急，椅子被推得直响。 冯宋笑起来，指着秦曼丽说：“关心则乱，关心则乱啊！” 秦曼丽大声道：“你闭嘴！”又转头向满媛媛：“快跟我走，上医院。” 几人正乱作一团，刚还笑着的冯宋突然敛住笑容，像是看到了谁，又将筷子用力拍在桌上，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诶——宋啊，你去哪儿？” 田雨顺着冯宋离开的方向看了过去。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一名散发着酒气的秃顶中年男子。只见那男子敞着皱皱巴巴的西装外套，硕大的肚皮半遮不遮，一只手里还提着一只绿色酒瓶，正摇摇晃晃朝这边走来。 秦曼丽也朝那边一看，“啧”了一声，立马回头，并用一只手捂着脸，仿佛很怕被对方发现。 那男子往这边一瞄，像是发现了谁，径直走来。 又凑得极近，指着秦曼丽： “嗬！这不曼丽丫头嘛，好久不见啊。” 秦曼丽尴尬笑了笑：“冯叔......” 冯大龙仔细上下打量着秦曼丽，一身酒气熏得旁边食客，直往两边走。 “哎哟，啧啧啧......曼丽啊，跟你妈越长越像了，我就说吧，你从小就是美人胚子啊......”说完，还抬起一只手放在秦曼丽肩膀上，捏了捏。 田雨见状走来，一把将那肩膀上的手抓开。 冯大龙醉眼醺醺，盯着田雨：“你谁啊你。” 田雨笑了笑：“冯叔，不认得我啦，我，小田。” 又将冯大龙拖至一边：“冯叔来这边，我有话跟你说。”随后转头对着秦曼丽：“你快带媛媛上医院，有事给我打电话啊。” * 医院急诊科。 秦曼丽一边皱着眉头低声数落，一边在急诊窗口前焦头烂额地排队挂号。 满媛媛躺在椅子上，捂着脸，“哎哟哎哟”地哼个不停。 一听叫号，秦曼丽立刻像被电了一下，带着人冲进诊室。 医生抬头扫了她一眼，例行公事地问了两句，又抄起探照灯朝嘴里一照，“啧”了一声：“就这？回去吃两片消炎药，忍忍就好了。” 秦曼丽刚要站起来解释：“可是医生她——” 医生头也不抬地又“啧”一声，手已经开始在键盘上快速飞舞：“哎呀，行了行了，挂个水吧，走流程。下一位——” 满媛媛靠在输液椅上，张着嘴呼呼大睡，打呼声此起彼伏。 秦曼丽坐在旁边，盯着她手背上的点滴发呆，跟着一起哈欠连天。 静下来之后，秦曼丽才后知后觉地反思：她刚才，是不是疯得有点不合常理？ 这段时间，她到底是怎么了？总被眼前这个人牵着鼻子走，神魂颠倒。 冤孽，活脱脱的冤孽！ 正想着，秦曼丽余光猛然一闪，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立马抬头，视线紧紧追随过去—— 那人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清洁工制服，推着一辆沉重的工具车，轮子吱吱作响。 是她一直在找的那个阿姨。 那个背影，和她记忆中与母亲交叠在一起的身影重合得丝毫不差。 除了她的跛足。 秦曼丽立马起身，朝那个身影消失的方向跑去。 空旷的医院走廊回响着她凌乱的脚步声。 秦曼丽追随着那个背影来到医院走廊尽头。可那个背影却谜一般地凭空消失了。 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只剩下自己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她往旁边一看，安全出口的那扇门还戛然停在半空。 秦曼丽连忙走过去，将那扇门彻底推开。又在安全出口的楼梯间上下寻找，可就是找不到她。 明明还推着那么大的一个工具车，怎么会从这楼梯间离开？ 她返回走廊，盯着那个“安全出口”的绿色灯牌陷入沉思。 医院里的消毒水气味好像这会儿才在她鼻尖浓烈地萦绕起来。 身后的门“砰”地一声，猛烈合上。 她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又连忙掏出手机，指尖犹豫了好几秒后，才点开早上那条发过来的匿名短信： 「你要找的那个人——有消息了。」 秦曼丽想了想，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打了一长串字过去： 「交易我同意。关于那个人，在信息正式确认之前，切忌走漏风声。不然，交易立刻终止。」 苦苦追寻了那么多年关于那个人的踪迹，如今终于有了苗头。 可秦曼丽心里却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这意味着她离那真相越来越近了。 真相究竟是A面，还是B面，恐怕只有找到本人，当面对质，才能得到答案。 A面也好，B面也罢。如果真是那人做的一切，自己绝不会饶恕她。 可谁又能替自己死去的母亲原谅这一切？ 秦曼丽一直找的那个人——李阿姨，也即自己母亲曾经的女友。 在自己母亲出事的那个夜晚后就悄然离开了。明明这之前一直来得殷勤，可那之后不知为何再也没有露过面。 出事之后，秦曼丽还去了李阿姨一直工作的岩坪化工厂找过她，可她的同事却说，李阿姨在一年前就下岗了。下岗后就没怎么联系过了，不知道她去了哪儿。 那名同事还好奇起秦曼丽的来意，但秦曼丽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毕竟，在那个年代，母亲和李阿姨之间的“地下关系”犹如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地雷。 一旦传开，还不知会遭受怎样的舆论哗然。 虽然母亲从未正面承认过和李阿姨的恋人关系，但秦曼丽早就将一切看在眼底。 母亲爱那个人爱得情真意切，甚至不惜为她铤而走险，以致最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而那个人，却是一个逃跑者，甚至，还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背叛者！ 为了一个背叛者搭上了自己的性命，这一切究竟值得吗？ 就算她的母亲会选择原谅那个人，但自己，绝对不会！ 秦曼丽攥着手机的指节发白，在走廊感应灯再次亮起后，盯着地板反射的刺眼白光，咬牙切齿地出神。 手机再次响起，她看了一眼便立马起身，朝满媛媛所在的输液室快步走去。 * 雨姐土菜馆。 下午。 店门刚开不久，郭姨便忙前忙后地为所有人安排今日事项，可眼看着又有一名小年轻神色匆忙地冲了上来—— “郭姨，前厅出事了——你快去看看。” 郭姨挺了挺背，喘了几口粗气，连忙掀开门帘一看—— 整个前厅弥漫着香烟的烟雾，乌烟瘴气的。那烟味也冲得人直咳嗽。 只见正门口那边坐着几名形迹可疑的男子。 看他们那样，不像是来吃饭的，倒是像来闹事的。 坐在最前面的那个瘦矮男子，一手夹着一支烟，在那吞云吐雾，烟屁股乱扔了一地。另一只手将桌子上的瓜子不断抓到嘴里，又将瓜子皮乱喷吐到半空中。瓜子皮四溅乱飞，十分污秽。 他身后坐着的那位，体型看起来有瘦矮男子的两倍宽。那名胖男子的头顶反射着灯光，油光锃亮。身上的横肉也看起来快要冲破衣服的包裹露了出来。他正举着一个巨大的烧饼，埋头猛吃。嘴角掉下来的烧饼渣子落了一地。 还有几名男子在过道里不断地走来走去，手里的烟也一直无法消停。 郭姨清了清嗓子，走了过去，对着坐在最前面的瘦矮男子说道： “这位小兄弟，我们店里禁烟，麻烦您和您的朋友们掐了。” 那男子不说话，抬头一瞄，呲着黄黑的牙一笑：“大娘，把你们老板给我找来。” “我们老板今天有事不在，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 男子冷哼一声，又将烟灰磕在桌面上：“少扯犊子，把她给我叫出来。” 郭姨一皱眉，连忙上前阻止：“麻烦你先把烟给灭了，我们老板今天确实不在。有什么事，你直接跟我说就好。” 那男子猛地一拍桌面，瓜子飞溅了一地，大声道：“别装蒜了，让她给我滚出来！” 郭姨不说话，直接上前要夺男子手中燃着的烟。 突然，男子抓起桌上的茶壶，朝郭姨脸上泼去—— 满媛媛刚抬着一筐土豆走到后厨就听到前厅一阵喧哗声。 她将那筐土豆放到地上后，就连忙跑向前厅看情况。 刚一走进前厅，就看到一名男子将茶壶里的热茶泼到了郭姨脸上。 郭姨被烫到捂着脸连连后退，满媛媛立马上前撑住她后背，又让旁边还愣着神的一名店员将郭姨带去了后厨。 自己则立马上前和那名男子对峙。 “让你们老板给我滚出来！再不出来，店都给你们砸了！” 满媛媛一看这人来者不善，但自己此刻又势单力薄，只好放缓语调解释道：“我们田老板今天家里有事不在店里，有什么事儿，您直接说就好，没有必要动手。” 那男子瞪着眼睛，一只拳头在空中挥舞：“少他爹扯犊子！我找的不是姓田的，是那姓秦的！” 满媛媛咽了咽唾沫，看来这人今天是冲着秦曼丽来的。 这么气势汹汹的，还泼郭姨热茶，指不定待会儿还会发什么疯，需要先拖延时间稳住他，其他的再见机行事。 “您走错了吧，这里是‘雨姐土菜馆’，我们的老板叫田雨。什么姓秦的，不认识。” 那男子冲满媛媛吐了一口口水：“少放屁！谁不知道这家店是那姓秦的和姓田的一起开的，你让她现在就出来，不然——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 满媛媛紧攥着拳头，腿有点发抖，但还是尽量平息着自己的呼吸：“你要找的人都不在，你有什么事，直接——” 刚说着，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只见那名高大壮硕的男子猛然站起身，椅子被他撞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步伐极快，直冲着满媛媛这边扑过来。 满媛媛立刻挡在前头，但那人连眼都没抬，粗重地呼着气，从她身侧猛一甩臂，几乎将她带倒，直冲后厨。 围观着的几个见状，大呼小叫地往后厨里钻去，还有几名拿着锅铲作防御状。 满媛媛连忙跟随那名壮硕男子的步伐，想要上前阻拦： “我都说了，我们老板今天都不在。后厨是工作区域，外人不能进入！” 她快步走到门帘前，伸开双臂：“有什么事，咱们好好说，先在前厅里等一等，你们要找的秦老板，她今天估计来不了——” 话还没说完，那壮硕男子突然开口，声音如怒吼的野兽：“那你他爹刚才还装不认识！？” 话音刚落，那壮硕男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发了疯似的扑了过来，满媛媛被他撞得连连后退。 在快要倒地之前，又被壮硕男子掐住了脖子，整个人双脚离地，提了起来。 身后众人皆吸一口凉气，一时之间，后厨一片混乱。 第13章 第十三章 满媛媛被提起来后，双脚反复乱蹬，但就是从他掌心挣脱不出来。 体型和力气的悬殊都太大了，她感到身体逐渐发软，眼前一片发黑。 就在恍惚之际，突然看到一名熟悉的身影朝这边冲了过来—— 只见秦曼丽手里抄着一只绿色啤酒瓶，朝这边快速跑了过来。 手起瓶落，那只啤酒瓶在壮硕男子的后脑勺瞬间溅开了花。 壮硕男子朝前踉跄了几步，终于松开了掐着满媛媛的那只手。 满媛媛瞬间仰头摔了下去，后脑勺“咚”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那壮硕男子愤怒地抬起一只手从后脑勺摸了一把，只见鲜血淋漓。 他转过身，怒吼一声，向秦曼丽猛冲而去。 秦曼丽拿着手里还剩下的啤酒瓶锋刃向前阻挡。 壮硕男子却绕开她手中的东西，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向前压迫。 一时之间，桌椅被撞到接连倒地，众人皆尖叫着不知所措，四处逃窜。 满媛媛使尽全身力气从地上爬起，立马朝两人的方向跑去。 又双手抄起一个板凳，狠狠向那壮硕男子的后背砸去—— 板凳还没落下，就听到门外由远及近的警笛声四起，几名民警冲了进来，怒喝着： “都给我蹲下！老实点！” 不一会儿，所有闹事者皆被制伏在地，铐上手铐。 又被一一抓进警车，包括秦曼丽。 郭姨一手拿毛巾敷着红肿的脸，踉跄地跑过来，站在门口：“哎呀，这可怎么办啊。” 众伙围聚在门口，看着警车离去。 满媛媛立马转头对郭姨说道：“郭姨，你先打电话告诉雨姐这里的具体情况。秦老板的事，我来负责到底！” 说完，便快速跑了出去。 * “天天见”麻将馆。 麻将馆里烟雾缭绕，东风台上三缺一。 满媛媛掀开门帘，一眼就看到她要找的人—— 那昏暗灯泡下，身穿大皮草，戴香奈儿耳环，脖子上挂着珍珠项链，手指上套着帝王绿翡翠的女人——曹霭，曹律师。江湖人称，“曹姐”。 只见曹姐正双指夹牌，半眯着眼睛，烟在唇角忽明忽暗。 都说曹姐是拿了律师证的搅局王，也是麻将馆里常驻的“地头蛇”。 据说，她平日里最烦的事，就是别人喊她“曹律师”。 在她眼里，打官司只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赚钱可比讲理重要得多。只要钱给得够，三回合保你解套，不灵不要钱。 她常挂在嘴边的“人生三乐”是：打牌赢了，麻将胡了，牛市来了。 而今天，她显然又赢了。 只见曹姐摸完一张牌，眉头一皱，手里那张白板便像烫手山芋一样被她藏进了袖口。 又趁另一下家喝茶分神，她手一翻，从桌角废牌堆里摸起一张万子，插进自己牌墙里。 刚插好，便“啪”地一声推牌：“胡了，清一色带幺！” 对家愣住了，皱眉盯着她手牌：“不对吧？你刚才不是......” “不是啥？”曹姐笑眯眯，叼着一根细长女士烟：“资源循环你懂不懂？节能减排，低碳生活，这可是国家号召！” “你这叫偷牌！”旁边一人拍桌。 “哟——”曹姐翻了个白眼，”你不是第一天跟姐打牌吧？输了就急眼，你搁哪儿学的赌品？岩坪动物园么？脾气都跟猴儿似的。” “你......” “咋地，你要告我偷牌啊？来，把你手机掏出来录，回家别光顾着看毛片啊，看看什么叫做麻将桌上实打实的技艺。” 一桌人一阵哄笑。那人说不过，气呼呼起身走了。 谁叫这姐不光牌品滑，嘴也滑，关键她还真是个真律师。 满媛媛上前，喊道：“曹姐，我......” 曹姐眼皮一掀，朝满媛媛抬了抬下巴：“坐下，替那逃兵摸两圈。手气旺了，嘴才松。” 满媛媛没推辞，默契地坐下码牌。 “咋地，满成军又进去啦？”曹姐盯着牌，轻描淡写地扔出一张，“三条。” “进不进去的不知道，反正没找到我头上来。”满媛媛接牌，不动声色。 “哟，”曹姐一笑，香烟在嘴角上下摇晃：“这是要大义灭亲啊——” 眼看满媛媛要“胡”了，曹姐却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手一抖，“不小心”碰飞了两张牌。 “哎呀，窗边风太大了。”曹姐笑眯眯地将那张关键的“六万”顺手摸了进来，下一秒拍桌，“胡啦！” 满媛媛盯着她手里的牌，慢悠悠笑道：“曹姐，这‘六万’......我记得刚才打出去了吧？” “捡回来的，”曹姐理直气壮：“这叫资源循环，节能减排，懂不懂啊！” 桌上一阵哗然，有人笑骂：“曹姐，你就不能正经一把？” 曹姐驳道：“姐的人生信条就是，不靠实力，就靠运气，不靠运气，就靠老赖。” 她叼着烟得意一笑，“你们跟姐打牌，又不是第一次，输了还急眼，赌品哪儿去了？” 满媛媛不动声色，抬起眼盯着她：“曹姐，胡可以胡，账要算清。” 曹姐一拍桌：“说吧，这次又找我干嘛？” 满媛媛正色，“我朋友被扣了，城西派出所，我要她出来。” “警局的事你来找我？”曹姐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你什么时候认识这样的朋友？怎么，是打算走满成军的老路子？” 满媛媛没吭声，专心摸牌，指尖轻点，像是在掂量什么。 曹姐靠在椅背上，叼着烟：“你知道你找我，是在请一个靠不住的律师替你抬杠。” “我不找靠谱的，”满媛媛落子，“我找能赢的。” 曹姐“哈”地一笑，眼神终于收了几分吊儿郎当，打量满媛媛两秒：“你这小丫头片子，骨头越来越硬了。” 满媛媛推了推牌：“这圈我赢了。” 曹姐低头一看，脸色一变：“你这四饼哪来的？” 满媛媛抬眼看她，慢条斯理：“捡回来的。” 桌上一静。 下一秒，众人齐声笑骂，曹姐拍桌大笑：“行，行，你这套，是跟姐学的吧？” 满媛媛淡淡道：“你教得好。” 曹姐终于收起笑：“行了，姐这就当答应了。不过说好，我不白干——这事啊，你得搭上一点真家伙。” “你说吧。”满媛媛抬眼望她。 “先陪姐打完这一圈。”曹姐朝她挤了挤眼。 * “一手烂牌”棋牌室。 这家店藏在居民楼背后，门脸窄得像防盗门。 从外面看，跟一般住宅入户门没什么区别。 曹姐倚靠在门口铁皮垃圾桶旁，将手中的烟碾灭：“听姐一句劝，你以后别跟秦曼丽搅一起。她那种人，能救她的人，从来不是你这种的。” 满媛媛没回话。 曹姐瞥了她一眼：“你是真不怕惹一身臊？” 满媛媛轻轻笑了笑：“以前是怕的。但现在只怕她真出不来。” 曹姐盯着她没说话。 门开了，一进去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室内昏暗，声音嘈杂，角落里还有个电视机正放着86版《西游记》。 水泥地板上踩着一层油光光的麻将屑子，四处飘着股檀香夹杂着香烟的味道。 店招上贴着一行横批：“人生如牌，烂也能打。” “欢迎曹姐！”前台打招呼的年轻人笑得跟个哈巴狗似地迎了上来。 “今儿个二姐在不？”曹霭取下墨镜，语气懒洋洋的，“我来还她的牌债。” “在的，在的，我给您带路！”年轻人点头哈腰，举起一只手在前引路。 曹霭跟随他向前走去，满媛媛紧跟其后。 一进去，棋牌室里一个矮个大妈一抬头，看着满媛媛，冷笑一声：“嗬！这不成军闺女吗？咋今个儿还上这来了。” “这龙生龙凤生凤，成军的闺女会打洞！”另一个花臂中年女人也跟着起哄。 两人一阵哄笑。 曹霭“啪”一声点火，替自己点上根烟，慢悠悠吸了一口：“行了，都别扯犊子了。” 她转向满媛媛：“这地方你不该来的。” 满媛媛冷静地回她一句：“我来是求事，不是来交朋友的。” 曹霭斜眼一笑：“你还挺会分清场合。” 棋牌室里最角落的那桌，坐着个身形魁梧的中年女人，金色卷发扎成一把葱头，正一边捏脚一边翻着账本。 “曹来了啊，今儿个怎么有空请我喝茶？”那女人不抬头，声音却十分洪亮。 “你要真能从这儿喝出茶来，也算祖坟冒青烟了。”曹霭走过去，斜靠在那位“二姐”的麻将桌上，“听说你家那几个小弟，今早儿又进局子啦？” 二姐翻账的动作一顿，眼睛往上一翻：“说话注意点，啥叫我家？” “我这不是给你拉生意来了么。”曹霭眯着眼笑，“你那几个宝贝疙瘩，是不是今早儿跑去城西找人闹事去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啥。”二姐脸色有点冷，“他们是自己人，管不着。” “那警察说，他们闹事打人，还受了伤。” 曹霭语气没变，手指点着桌面，“哒、哒、哒”敲出节奏。 又道：“你说——要是我去做个调解，走个流程，他们是不是有点可能，赔了医药费，还得背个治安处罚？” 二姐不出声了。 这时，满媛媛上前一步。 她弯腰九十度，声音轻却稳：“姨，我叫满媛媛，是一起被抓进去那人的朋友。今天早上的事，是他们先动的手，我们才不得不反击。” 又将调子放冷：“我不知道你们的底子，也不想知道。但秦姐现在还在里头。我想让你们的人说句实话，把她撇清。” 二姐冷哼一声，斜眼一瞥：“小姑娘，你以为你是谁？” “我不是谁，”满媛媛抬起头，眼神冷静，“可你也知道，这事情要真查下去，究竟是谁先动的手，派出所可是有监控的。” 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但我不想查，也没精力查。你要是肯松口，我愿意给你们的人出钱赔补。” 棋牌室里一瞬静下来。 二姐看了她一会儿，没说话，转向曹霭： “你这个朋友，有点意思。” 曹霭眯着眼睛笑，挑了挑眉：“我也才知道。” “我没答应你们什么。”二姐起身，拿了件牛仔外套披上，“你们先回去，晚点我给曹答复。” 她转身往后屋走，声音远远飘出来：“别怪我没提醒你们，这事儿要捅破了，不止你们倒霉，谁也不好看。” 曹霭朝满媛媛耸了耸肩：“走吧，小大人，听人话了。” 满媛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间昏暗的棋牌室，咬着嘴唇没作声。 她知道，虽然她今天能做的都做了，但秦曼丽能不能出来，仍是一场不明的赌局。 第14章 第十四章 满媛媛推开门。 屋里黑着，窗帘没拉紧，半截光从缝里斜着打进来，照亮餐桌上一半的烟灰缸，和两只没洗的碗。冰箱压缩机一直在角落里嗡嗡作响。 她将钥匙丢进篮子里，换了鞋，随手倒了杯水。 手机一亮，屏幕上停在秦曼丽最后发来的消息——“记得吃面。” 就这四个字，已经是几个小时之前的事。 水凉凉滑下去，她没喝几口就放在桌上。 手悬了一下，又忽然转身去找药箱。 她站在镜子前，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这才发现肿起来一个大鼓包。 她拿剪刀快速剪掉覆着那块头皮的头发，又拧开药水。 棉签一碰伤口，就钻心地疼。 这疼又让她一下想起了今天下午—— 那只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就在眼前一片发黑时，秦曼丽拿着啤酒瓶冲了过来，将那人砸了个后脑勺开花。而后两人又缠斗在一起，秦曼丽被那人掐住脖子，拖拽着，桌子椅子全都咣当撞翻在地。 她应该伤得更重。 她低下头，手里棉签用力转了两圈，又抬起眼盯着镜子，神色骤冷。 在此之前，她可以尽情在秦曼丽面前伪装成一个还需要被她保护的小孩。 可以撒娇示弱，求得她的怜悯；也可以去拨她那根冷硬的弦，故意看她在众人面前为自己惊慌失措。 因为她知道，无论何时，秦曼丽都会接住她。 可现在，秦曼丽为了她深陷危机，前途未卜。 那个人，已经没办法为自己撑伞了。 满媛媛猛地合上药箱。 她拿起手机拨出去，语气又快又硬：“雨姐，接秦姐出来的事，我已经有对策了。” 另一只手已经在翻文件夹—— 秦曼丽的身份证复印件、店铺产权证明、下午的监控录像资料，她一样一样捡出来摞在桌子上。桌面被撞得叮当响。 “对，律师我已经找到了，对方的人我也已经说好赔补对策了。” 她说完这句，手心还热着，像握着一团火。 电话挂掉，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呼吸慢慢稳住，视线落在餐桌—— 秦曼丽中午为她煮的面还在碗里，汤汁已经凝成一层白膜。 她伸手戳了戳那层膜，低声道：“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 一夜没睡好，天还黑着，满媛媛就坐在窗边看外头的天色慢慢变亮。 街道上湿气很重，隔着玻璃都能闻到昨夜雨后的泥土味。 桌上那杯昨晚泡开的茶已经凉透，她喝了一口，涩得舌尖发麻，却没心思去换。 她拿起手机，拨通田雨的电话：“雨姐，早饭吃了吗？没吃等我，一起。” 不到二十分钟，田雨人就到了。 两人没废话，直接上了车，一边翻昨晚整理的资料，一边列人名、圈重点。 “那个方姐，和闹事的其中一个是表亲，我觉得能从她嘴里套点东西。”田雨边翻边说。 “走。”满媛媛合上本子，动作干脆。 方姐的店开在一条窄巷里，铁卷门半掩着，透着点光。 满媛媛伸手敲门，半天才有人出来。 对方叼着一支眼，眯着眼打量她们，话里全是打发人的敷衍： “我不认识，不清楚，你们找别人吧。” 田雨刚要开口，满媛媛却上前一步，压低声音： “姐，我知道这事不好掺和。可您要是愿意帮个忙，秦姐欠的，我来还。” 短短一句，让对方抬了抬眼，沉默了几秒，才慢吞吞让她们进去。 聊了二十分钟，能套的全套到了，剩下的全是模糊影子。 出来时，田雨小声道：“咱们还得找个更硬的人，才能碰到核心的。” 满媛媛“嗯”了一声，掏手机看时间——已经快中午，可曹霭还一点影子都没有。 “她不会放鸽子吧？”田雨忍不住说。 满媛媛收起手机，声音冷下去：“曹姐嘛，不放就怪了。” * 城西派出所。 时间已临近中午，可天空依旧阴沉着，光线一片昏暗。 满媛媛和田雨站在派出所门口等待那个人的出现。 田雨手机就没停过，刚挂掉一个又拨通一个，一阵子下来，嗓子都哑了。 满媛媛手心里攥着那个文件袋，纸壳边儿硌得掌心生疼。她闭上眼睛，在心里默默倒数那个人的出现。 “我看她八成是不来了。”田雨一边打电话，一边回头瞥她，“要不咱们换人？” “不换。”满媛媛答得十分笃定，利落干脆。 田雨咂舌：“信她啊？她那种人——” “信。”满媛媛没抬眼，只把文件袋抱得更紧。 她俩低声对了几遍材料细节——谁负责交涉，谁递文件，万一曹霭不来，下一步怎么办。 田雨说得急，满媛媛应得慢。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哔哔哔哔——”的电动车喇叭声。 两人齐齐抬头。 只见一辆鲜黄的共享电动车缓缓拐进街口。 车上那人，一身大皮草快要拖到地面，反光墨镜几乎挡住半张脸，肩上还挎着个晃得人直眯眼的银色小包。 风把她的头发吹得张牙舞爪，她骑得却像在集市遛弯儿。 而且——人还没到，笑声却先飘过来了： “哎呦，两位，这么早就守在这儿啊？太阳都没睡醒呢。” 曹霭的共享电动车“嘎吱”一声在两人面前停住。 只见她扬起一条腿一甩，整个人便轻松地落在地面。 又像跳踢踏舞似地踢下支架，墨镜一推到额头，露出一双笑成弧线的眼睛，跟刚从麻将桌上炸胡回来似的。 “昨晚那事啊——”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都别急，相信姐的办事效率。只要你们钱到位啊，一切都好说——” 满媛媛咬着下唇，盯着她，没说话。 田雨急了，上前道：“曹律师，你还需要多少，我来付。秦曼丽这件事，还麻烦您快点出手。” 曹霭手一扬：“都说了，别叫曹律师，叫曹姐。” 又“啪”地点燃一支烟，徐徐道：“急啥，太阳都还没升顶呢。” 她侧过身，和路过的保安打招呼，又和来办事的老头聊了两句麻将牌运，甚至还在派出所门口扶了一把踩空台阶的老太太。 田雨急得反复关合手机屏幕，满媛媛攥着手心盯着曹霭不说话。 就在这时—— 派出所的玻璃门“嘎吱”一声被推开。 只见秦曼丽从里面走了出来。 满媛媛愣了一秒，才猛地冲上去。田雨的手机掉在地上都没捡。 曹霭则倚靠在派出所门口那把长椅上，跷着二郎腿，慢悠悠吐着烟圈，不紧不慢地说：“瞧见没？姐的办事效率。”说完，还抬手和里面探头出来的民警挥了挥手。 秦曼丽眼看着满媛媛就要扑进自己怀里。 可下一秒，她却被拽进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秦曼丽感到面前的空气突然冷却，抬起的手还僵在半空。 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柔软。 她抬头一看，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面前的曹霭对上视线。 曹霭刚还一副嬉皮笑脸的神色，此刻突然变得十分冷峻。 她那望向秦曼丽的眼神里，满是明晃晃刀般的挑衅与恨意。 “秦姐，你的——”满媛媛出声，伸手向秦曼丽递外套。 秦曼丽刚伸出手，就被曹霭一把夺了去。 “诶——先不急，”她将满媛媛拉至一边，脸贴得好近：“小满同学啊，你答应我的事儿还没做到呢——” “曹姐，我记得的，这件事结束后，我会按时偿还的。” “这件事结束后？不行，我现在改主意了——”曹霭瞥了一眼秦曼丽，故意挑衅似地拉长语调：“我要你今天就搬过来跟我住。” 听到这话，秦曼丽心上一紧，手指不自觉在外套口袋里攥紧。 “可是曹姐，我现在还——” “嘘，”曹霭扬起一根手指放在满媛媛唇边，又余光瞟了一眼秦曼丽：“我们俩之间的秘密，怎么能让外人听见呢？” 秦曼丽眼底闪过一瞬的不悦，眉梢沉了几分。 曹霭又将满媛媛揽得更近，低头凑近，刻意侧身挡住秦曼丽的视线。 “你说，咱们俩都认识多少年了，怎么能让一个半路冒出来的不三不四的人，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又提高声量：“这次的事啊，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管。” “曹姐，这次多亏了你的帮忙，谢谢——” “诶，”曹霭再次打断：“要跟我说谢谢的，不应该是你吧，”又转过身：“你说对吗？秦曼丽。” 秦曼丽嘴角一扯，低头冷笑一声：“那还真是谢谢你了，曹——律师？” “都说了不要叫曹律师，叫曹姐！”曹霭声音陡然拔高，带上了之前没有的火药味。狠狠瞪着秦曼丽。 秦曼丽脸色一沉，双手抱胸：“说吧，这次又是什么条件。” 曹霭突然眯着眼睛一笑，没说话。 转头又将一手搭在满媛媛肩膀，一手轻捏她的脸颊，笑得像在说情人间的悄悄话。 随后又将衔在嘴里的烟靠近满媛媛手中燃着的火苗。满媛媛下意识后退半步，又被曹霭搂了回去。 两人姿态极其暧昧。 秦曼丽眼底的暗色压得很低，“啧”了一声，快步走过去，一把将曹霭的手从满媛媛肩上扯下来，“我劝你少动手动脚。”语气冷得像结冰。 曹霭挑了挑眉，笑得更肆意：“哟，还急眼了？不是说好要谢我的吗。你的诚意呢？” 又道：“某些人，把自己送进去就算了，还让一小姑娘替自己擦屁股。” “那也比某些人到处坑蒙拐骗要强点吧？”秦曼丽眯起眼，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敌意。 曹霭笑得夸张，弯着腰：“这坑蒙拐骗，可比暗地里不清不白要强上许多——”又幽幽补充道：“害己可以，可千万别害人啊——” 秦曼丽胸口像被戳了一下，酸涩和火气搅成一股气往上涌。 曹霭身子一扭，缓慢走到秦曼丽面前：“不是要谢我吗，我已经想好了。” 她笑得十分邪气，悠悠开口道：“秦曼丽，我要你跪下向我道谢！” 修罗场[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十四章 第15章 第十五章 满媛媛和田雨一听，立马紧张了起来，盯着剑拔弩张的两人不敢说话。 秦曼丽低头一笑：“怎么，都什么年代了，还用这种伎俩，你以为你是在演电视剧吗，曹律师？” 曹霭又高声提醒道：“秦曼丽，你可别忘了，你当年是怎么来求我师傅的，又是怎么害得我师傅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秦曼丽身体一僵，两只手逐渐攥紧，没说话。 见秦曼丽不说话，曹霭又仰起脸一笑，转头盯着满媛媛： “走吧，我们去拿你的东西，早点从那是非之地搬出来。” 满媛媛没接话，只是走回秦曼丽身旁，声音清晰：“曹姐，这件事，感谢你的帮忙。关于你说的报酬，我会记得偿还。但目前要和谁住在一起，我想还是坚持现在的选择。” 听完这话，秦曼丽肩膀几不可察地一沉，一口屏了许久的气无声泄了出来。刚才心底那股子火，像是被瞬间浇灭。 曹霭不说话，盯视着两人。半晌才意味不明地笑了声：“行啊，小丫头翅膀硬了。” “哎呀，行了行了，各位姐姐们，这大庭广众的，咱有啥事私底下再说！” 田雨见势，走上前来，终于插上话。 那声音像一盆温水，把剑拔弩张的空气压了下去。 几个人慢慢往停车场走。 就在田雨拉开车门的那一刻，曹霭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慢悠悠地回头。 她的视线越过田雨和满媛媛，直直落在秦曼丽脸上，笑得云淡风轻—— “对了，秦曼丽——” 她故意顿了一下，仿佛在品味一个旧故事。 “希望你以后，可别害得身边人也成了你妈当年那样啊。” 话音刚落，曹霭已经转身上了车，发动机低沉地“轰”了一声，载着她远去。 剩下的人一时安静得只剩风声。 秦曼丽的瞳孔微微收紧，手指不自觉攥成拳，指节发白。 车里闷得像雷雨前的气压，空气厚得透不过气。 曹霭临走前那句话，还在秦曼丽脑子里盘旋。 那句话就像一根细针，不停在同一个地方扎着，扎的人连呼吸都觉得发痛。 车里没人说话。静得只能听到引擎低沉的轰鸣声和车窗外掠过的风声。 秦曼丽一人坐在后座，半倚着车窗，眼睛紧闭。指尖却扣在膝盖上，骨节发白。 前座的两个人都小心翼翼，像在冰面上行走，生怕哪一步踩裂了缝。 田雨隔着后视镜，偷偷打量后座的神情；满媛媛的视线则更直接，像是要从镜子里钻进秦曼丽的眼底去。 “哔——哔哔！” 一阵急促的喇叭声像平地一声惊雷，终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田雨顺势清了清嗓子，硬生生把气氛往轻快里拽：“哎哟，曼丽啊，你都不知道咱们媛媛这次为了你，一个人跑东跑西的，又是找人，又是谈条件的。勇猛又靠谱啊！” 秦曼丽缓缓睁开眼，侧过脸吐出一口气，像是把心口的针压下去了一寸，低声说了句：“谢谢。” “哎呀，我本来觉得那位曹姐不咋靠谱，可人家——”田雨笑着说。 满媛媛用胳膊肘捅了田雨一下，田雨愣了两秒，才像意识到什么似的闭了嘴。 秦曼丽原本放松的眉头又一点点拧紧，呼吸不自觉变重。 车里再次恢复令人窒息的沉默。 * 回到家中，天色已渐渐沉下来。 秋天越往深处走，白昼便越发短促。窗外的暮色像一层薄雾，将屋里笼得静悄悄的。 虽然这一两天都兵荒马乱的，可家里的摆设却被满媛媛打理的依旧整齐。 茶几上连水渍都没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只是空气里，仍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绷。 满媛媛将走路摇晃的秦曼丽小心搀扶到客厅沙发上后，就立马奔去厨房烧水。 秦曼丽仰头靠着，手指压着眉心，另一只手不自觉地在沙发扶手上扣着节奏，指尖泛白。胸口还在快速起伏。 “秦姐，喝水。” 满媛媛小心地将杯子放在茶几上，水面微微荡了荡。 秦曼丽瞥了她一眼，眸子里依旧沉着。她接过水，嗓音发哑：“谢谢。” 半杯温水下肚，喉咙的干涩松开了一些，可脑子里的噪声还没散去。 满媛媛又端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粥，说：“秦姐，你先吃点。如果还想吃别的，我再做。” 秦曼丽缓缓摇了摇头：“不用。” 见秦曼丽不动，满媛媛抿了抿唇，先行去了浴室洗漱。 水声在走廊尽头响起，屋子里又陷入安静。 秦曼丽把空杯放在一边，靠着沙发闭上眼，呼吸渐渐慢下来，可手指还攥得很紧。 “秦姐，秦姐——” 耳边响起细细的呼唤声，带着一丝急促和试探。秦曼丽缓缓睁开眼，视线一时模糊，只觉有一团潮湿的暖意笼罩着自己。 等视线渐渐清晰，她才看见——满媛媛站在沙发旁，低着头仔细盯着她，湿漉漉的头发还滴着水，松松垮垮的浅色睡衣领口微微敞开，雪白肌肤映衬下，锁骨线条清浅可见。 “秦姐，你还没吃东西。”她的声音轻，却不容置疑。 又把一碗冒着热气的粥放在自己面前。 秦曼丽撑起身，淡淡摇头，“我没胃口。” “那不行。”满媛媛俯下身，声音不容拒绝。 又把勺子递到她唇边，距离近得能闻到那股带着沐浴香的热气。 “真不——”秦曼丽的话还没说完，满媛媛便干脆坐到沙发沿，半俯下身，手稳稳托着碗，勺子舀了一口热粥，径直送到她唇边。 那一瞬间，粥香和洗过澡的清甜气息一并逼近，秦曼丽下意识后仰，却被满媛媛顺势撑住了后背。指尖温热，带着点湿意。 秦曼丽忽然眯了眯眼，目光落在满媛媛的后脑勺：“你这儿——”她伸手过去，指腹在那片短得不太自然的发上轻轻摩挲，“少了这么一块，是昨天的事？” 满媛媛立马撒娇似地撇起嘴巴，点了点头。 “还疼吗？” “疼。” 秦曼丽心头一紧，又想起昨天那惊险的一幕。幸亏自己及时赶到，不然，还真不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 这小孩也是，明知道危险，还硬赶着上。别人都躲得远远的，生怕给自己惹上一身臊。她倒好，挡在所有人面前，跟那几个野蛮人直接较量。 可话又说回来，这一次，要不是有她，还真不知道自己后来会怎样。 秦曼丽轻柔地抚上满媛媛的后脑勺，心疼地盯着她似有泪水的双眼。 劫后余生，真让人心惊胆战。 而那个被抚摸的人似乎读懂了她的惊慌，缓缓凑了上来。 一时之间，两人的脸忽然近到只隔一口气的距离，呼吸里全是对方的温度。 秦曼丽一紧张，手不由自主地收了回来，往后一靠，淡淡道：“粥凉了。” “那快吃完。”满媛媛没揭穿她的退缩，把碗推过去，又拿出药膏，直接坐到她身旁。 “我自己来。” “不。”满媛媛已经拧开盖子。 “转过去，让我看看你的伤。” 那话说的，像是某种强硬的指令。 秦曼丽身子微微一僵，但又跟喝了**药一样，听着她的那句话，缓缓转过身。 “冒犯了。”满媛媛轻柔地掀开她的衣领，整个雪色肩头露了出来。 温热的指腹划过身上擦伤的地方时，秦曼丽微微一颤。 “还疼吗？”她低头，声音热得像快要溢出来。 近在咫尺的气息，一阵一阵拂到她肩头，带起细微的战栗。 秦曼丽盯着面前镜子里神情严肃的她，心中微微一震。忽然换了个话题：“你呢？后腰那下可不轻。” “没事。”满媛媛抬头认真看着她，目光粲然。 秦曼丽撇过眼神，喉咙一紧，轻咳一声。又将调子提高： “下一次，可不要硬上了，知道吗？在危险面前，最重要的是先保护好自己。” 满媛媛摇摇头，目光坚定：“下一次，我还会这么做。” 秦曼丽笑了一声，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小破孩儿还挺倔。” 满媛媛忽地抓住她那只手，整个身子都倾了过来，皮质沙发在她身下陷下去，发出一阵低沉的摩擦声。 “你现在还觉得，我是小孩？” [奶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十五章 第16章 第十六章 那话说出来，像是什么危险即将到来的警告。意思是让自己做好准备？ 秦曼丽眼看着满媛媛倏地从自己身旁坐起，像是带着某种进攻与挑衅，那眼底明晃晃的放肆藏都藏不住了。 她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说着什么“现在还觉得自己是小孩吗”。 这话确实让秦曼丽一时哑然了，想要驳她几句，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的身影在晃动的灯光里朝自己不断逼近，急促的呼吸声在耳边轰然响起，也不知道此刻究竟是谁先自乱了阵脚。 秦曼丽眯了眯眼睛，往后靠去，想要从这令人窒息的慌热中逃离。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轻松，抬起一只手，放到对面靠过来的脑袋上： “好了，好了，小破孩儿长大了，行吗？” “听起来有点敷衍。” 她嘟囔着，但抓着自己的那只手依旧握得紧，掌心黏热。 “所以你想要什么答案。” “秦姐给我什么答案，我就要什么答案。” 这话说的...... 秦曼丽肩膀一耸，轻笑一声：“嗯，足够给我当助手了。” ...... 她沉默了一瞬，又问：“那你以后还会保护我吗？” 刚还说着自己不是小孩，现在又要求被自己保护。真的搞不清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这得看你表现。” 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听到这句话后，突然泄了一口气，整个人终于从她眼前隔开了些距离。 秦曼丽松了口气，但又旋即感到莫名的失落。调整坐姿的时候才发现身后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面前的她突然又不说话了，秦曼丽不自觉慌张起来，先开口打破沉默： “我是真没想到，你自己一个人跑出去找那帮子人谈条件？胆子越来越肥了。” “还不是为了你。”她坐在一旁，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 “那......谢谢你了？” 又不说话了。 也不知道怎么了，秦曼丽感觉今晚这场对话，一直被对面这人牵着鼻子走。这根本不像自己以往的作风。 她看起来也没喝醉，怎么就说话奇奇怪怪的。 “干嘛一直不说话呀，不想说的话，我可走了啊。” 话音刚落，她的脑袋就靠了上来，隔着衣料传来一阵酥麻。 “你没喝醉吧，看起来挺正常的呀。” “我是——想向你道歉。”终于开口说话了，连带着脑袋也在肩膀上耸了耸。 “哟，这可新鲜了，说吧，我听着。” “就是今天曹姐的事......”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曼丽刚还有着笑意的脸突然沉了下去。 “呵，”秦曼丽突然挤出一声冷笑：“那人，我劝你以后还是离远一点。也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的，缠上你了。” “不是的秦姐你误会了，曹姐她——”满媛媛急忙直起身，可对上秦曼丽锐利的眼神，又立马闭上了嘴。 不知怎的，秦曼丽又想起下午曹霭拉着满媛媛说着一些故意刺她的话，两人姿态还极其暧昧。 心底莫名涌上一阵烦躁。 两人沉默了片刻。 “秦姐，”满媛媛突然开口： “你很关心我和她的关系？有多关心？” 只见她整张脸突然凑了过来，眼底全是想要得到答案的认真。 秦曼丽没答，冷着调子转移话题：“下次不要再去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打交道了，对你不好。” “那你呢，你又藏着哪些秘密，不想让我知道。” “那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别问。”秦曼丽心底越发烦躁。 满媛媛声音提高了几分：“怎么就跟我没关系了，我关心你啊，关心你的安全。” 秦曼丽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又往边上靠了靠，没说话。 “曹姐的事，我也不太清楚你们有什么过节。但这一次，她确实帮到了我们。还有，我和曹姐认识，是因为——” “好了！” 秦曼丽突然大声一喝，声音都带上了几分破音。 随后又冷冷道：“我不关心你们之间的事，你也不需要关心我的事。你只是在我这里暂住，我们没有必要知道彼此太多。” 满媛媛怔了下，像被这句话硌到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淡淡应了声“好”，起身收了碗。 脚步轻，却带着明显的冷意，径直走回了房间。 客厅的灯忽然显得有些亮得过分，秦曼丽坐着没动，指尖还留着刚才触到那片湿发的温度。 屋内又陷入死一般的宁静。 * 雨姐土菜馆。早晨。 满媛媛双手并用，抓起两只鸡蛋，“砰”一声，相互撞击，蛋液溢出。 她目光直直盯着前方，像被抽了魂儿似的，机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眼看不锈钢盆里的蛋液快要溢出来。 直至旁边人喊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停下手中的动作。 于是又拿起打蛋器，将那蛋液搅了个翻江倒海。 后厨的门半掩着，有两人在门后说着闲话。 闲话的主角正是满媛媛和秦曼丽。 “诶，听说秦老板被放出来了，是那新来的满媛媛给救出来的。” 另一人一笑：“真假啊？她咋那么大能耐呢？秦老板还需要她来救？” “嗯呐，我寻思又是给自己贴金，人秦老板不需要她，也能出来。” 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满媛媛加快手里的动作，盆里的蛋液被她翻搅得泡沫横飞。 刚想停下喘口气，就听到有人在前厅喊她。 走过去一看，店门口站着两个民警。 “满媛媛是吧，跟我们走一趟。” 家中。 秦曼丽将整个身子浸泡进温热的水浴，水也随着她的动作，荡漾着溢出来些到地板上。 热气蒸腾了起来，整个浴室充满柔柔的水汽。可秦曼丽的眼皮却依旧沉重。 真是奇怪，她想，昨晚竟然久违的失眠了。 昨晚那场争执后，她一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脑海里都是那人对自己说过的话。现在想想，至于吗，怎么会吵成那样。 ...... 手机里电台播放着的音乐，不知何时突然换上了新闻播报。 秦曼丽听着播报员铿锵有力的声音，眼皮逐渐酸胀起来。 「城西河边年轻女子坠河案件......」 相关字眼的出现，让秦曼丽浑身猛地一紧绷。浴缸里的水也被她的动作搅动得“哗啦哗啦”直响。 她直起身子，仔细听： 「......警方确认死者身份，二十六岁，女性，本地人，具体死因仍在调查中。」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脑海里闪过那群在菜馆闹事的在派出所的说辞——“她早晚会有报应。” 秦曼丽立马警惕了起来，连忙从浴缸里站起身，裹上浴巾就往外走。 走到满媛媛房间前才发现门敞着，人早就不见了踪影。 又走到餐厅。桌上为她留的那碗粥，原封不动地放在那儿，表层早已凝固。 秦曼丽心中闪过一丝慌张，于是立马收拾东西前往菜馆。 * 雨姐土菜馆 刚到门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 再往旁边一看，有几名民警正对着满媛媛说着什么。 秦曼丽立马下车，走过去询问情况。 “怎么了？” 满媛媛听到是秦曼丽来了，头快速扬起，瞟了一眼后，又迅速落下。 脸上的表情看不太清，只见她一直低头在手机上找着什么。 一名民警扭过头：“秦曼丽？你前几天刚放出来啊，劝你最好老实点。” 秦曼丽哑言了一瞬，又皱起眉头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满媛媛还是没抬头，眼看她要跟着那几名民警上了车。 秦曼丽伸出手一把拽住她，语气慌张，音调高了几分：“问你话呢。” 满媛媛缓慢抬头，冷着语调：“你不是不关心。” “......” 又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故意挑衅似地：“这件事，我找曹姐就好了。我的事，你没必要关心。” 秦曼丽僵在原地，眉头越拧越紧。只好眼睁睁看着满媛媛上了车，随着警车消失在自己视线。 她长吁一口气，蹙着眉，声音冷硬：“有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旁边一人赶忙说：“不知道啊，听说是工会路那边的洗浴宫出了事儿，也不知道和这小姑娘有啥关系。” 话音刚落，秦曼丽立马跨上车门，朝着的工会路方向快速开去。 第17章 第十七章 “洗白白”洗浴宫。 这家洗浴宫位于岩坪市区最热闹的工会路十字路口。 多少年过去，十字路口曾经坑坑洼洼的水泥路早已变成平整的沥青路面。车轮辗过时，不再带起漫天的尘土。 在十字路口的另一边，是旧万达广场——那个曾让岩坪市民心向往之的购物中心。如今，那座购物中心里，只剩下三折甩卖的杂牌服装卖场和整日油烟缭绕的炸串摊。 而洗浴宫则在岁月变迁里，由一家社区小澡堂扩张成一整栋洗浴宫。 在那栋三层高的楼面上，贴着显眼的金色铝板，阳光一照，刺得人直眯眼。 洗浴宫的门口总是亮着彩灯，一只塑料金凤凰立在大理石基座上，脚下喷着循环的白雾。 推开旋转门，一股子消毒水混着烤肉味扑面而来。楼上楼下热气蒸腾。 一楼是自助餐区，荤素齐摆，老顾客端着盘子像在赶集。 二楼是大澡堂，瓷砖墙上挂着褪色的风景画。 三楼隔出棋牌室和小包间，门口总有人抽着烟等位。 岩坪人常说，“洗白白”洗浴宫是白天泡、晚上吃、半夜睡沙发，来一次顶三次消费的好去处。 而对于某些常年住着不走的那一群“老客”来说，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满媛媛今天要见的这位，就是其中的“活招牌”。 满媛媛下了警车，跟着几名民警走入一楼的自助餐区。 还没走到里面，就听到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资本！这都是资本的阴谋！” 那人嗓门大得像澡堂的冲水阀，“你们以为这‘自助’是真自助吗？都是套！你不吃够一百块，谁赚了？他们赚了！” 人群中有人嗷嗷叫好，也有人只是单纯凑热闹等着看他掉下去。 满媛媛长叹一口气，翻了个白眼，真想立马转身就走。 只见那大厅的瓷砖白得晃眼。自助餐台旁边，人群像围观斗鸡似的，围成一圈。 圈中央，一个皮肤被蒸得通红的中年男人正光着上身，腰间围着澡堂的蓝色大毛巾，站在自助餐桌上。 他的脚边是一盘已经被他啃了半截的烤鸡，手里还高举着一只冒着油光的羊排，像拿着权杖一样。 “我告诉你们，‘自助餐’这仨字——骗人！你要真自助，就得让咱吃到饱，吃到不想吃，吃到他们赔本！你看看这盘虾，九只！九只啊！连个整数都不给，气不气人？” 几名食客笑得前仰后合，有人还拿着手机在拍视频。 “姓满的，你给我滚下来！” 洗浴中心老板跟个蚂蚱似地在混乱的人群中乱蹦。有几名挤进去的保安围着桌上那人，想伸手将他拉下来，但又得躲避桌上那人扔下来的东西。 “是你爸不？”民警问道。 “是。”满媛媛点了点头，语气消沉。 “听老板说，你爸已经在这儿住了一个月了。白天偷吃自助餐，晚上躲在汗蒸房睡觉。这欠的钱，你爸说，由你来偿还。” “......” 面前的人群一片哄闹，人人都在笑着看小丑一般。 满媛媛攥紧拳头，大喝一声： “满成军，你给我滚下来！” 满成军一听，停止和保安的缠斗，盯了一瞬，大声吆喝： “哎呀，我闺女来救我啦！我闺女！——” 秦曼丽后脚赶到时，一进门就看到眼前一片混乱的场面。 一群人围着桌上那人哄笑，保安想要爬上去抓那人下来，却被那人砸下来的东西攻击到连连踉跄后退。 看到那人，秦曼丽刚还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于是又立马在人群中寻找满媛媛。 “哎哟！今儿个咋这么多老熟人啊！曼丽啊！” 只见桌上那人突然跳了下来，一路横冲直撞迎着自己跑了过来。 他怀里紧紧夹着一盘羊排，另一只手抓着两只还在伸腿的大闸蟹，像献宝似地全塞到秦曼丽怀里，笑得热切又无赖：“谢谢你照顾我闺女啊——” 话音未落，人已经掉头钻进人群，跑得像后面有鬼在追。 “哎——”秦曼丽才开口，前方已经炸开锅。 保安、民警、拿着手机直播的、光着脚端着盘子的顾客，全涌了上来，推搡吆喝着，像赶集一样往一个方向追去。 满媛媛从人群里蹿出，大喊着：“快拦住他——”然后自己先追了上去。 秦曼丽没多想，抱着一盘肉和两只螃蟹也跟着冲。 脚底的地砖因为蒸汽湿滑，鞋底发出“咯吱”一声险些打滑。 走廊尽头的热浪越来越浓，空气里夹着消毒水、洗发水和烤肉的混合味。 满媛媛一脚踏进半掩的门，秦曼丽紧随其后。 “咔哒” 一个极轻的锁舌声，被锅炉的轰鸣盖了过去。 锅炉的轰鸣像压低的闷雷，空气里全是热浪与消毒水味。 堆到天花板的浴巾挡住一半通道，逼得两人距离近得几乎能碰到呼吸。 秦曼丽扫了一眼四周，神色淡淡：“这就是你找人的方式？” 满媛媛挑眉：“那你呢？跟着我，是来找人，还是找事？” “路过。” 那话说得风轻云淡，可又有谁会一大早的西装革履出现在这儿？ 只见秦曼丽一只手插在西装裤兜里，装得像是在稳住局面，可实际上，狼狈得很—— 她那另一只高举的手里，羊排油光直流，两只奄奄一息的大闸蟹正在缓慢吐着泡泡......这身装扮，搭配这样的行为，画风实在诡异。 满媛媛轻轻一笑，像是故意：“秦老板一大早胃口不错啊，又是羊排又是螃蟹的。吃撑了，出来遛个弯？” 秦曼丽眸色一暗，刚想反驳，手机忽然震动。 秦曼丽端着那盘子，左看右看都没地方可放，于是只好一手托着盘子，一手接起电话。 「喂，秦老板，您啥时候到啊。我们都已经到房子这边了，房东也已经到了。就等着您来签字呢——」 秦曼丽移开手机听筒，一看时间，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五分钟。 ......竟然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真是蹊跷。 她清了清嗓：「我这边......临时有点急事。」 「啊，可是，我们都已经......」 「哎呀，我都说了，我这边暂时脱不开身。今天下午，或者明天早上再说。」 那边还没说完，秦曼丽就不耐烦地按掉电话。 只听角落里冷不丁飘来一句：“原来秦老板的急事，是一大早跑来洗浴中心抢自助餐？” 秦曼丽转头，目光像刀，淡淡扫向她。 那目光一沉，反倒让满媛媛笑得更放肆：“秦老板，以前有人见过你这么狼狈吗？” 秦曼丽不语，将盘子放到地上，抓起一条浴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随后走到门口，用力拧了拧门把手。门纹丝不动。 “锁了吧。”那人笑得低而慢，“看来只能等人来开。” 秦曼丽“啧”了一声，转过身，眼神忽然变得玩味。 她缓缓走到她面前，抬起双臂撑在她肩两侧的架子上，把人困在毛巾堆的角落。 热气蒸得发丝微湿，秦曼丽的呼吸近得能擦过她的耳尖。 “怎么？你的——曹律师，还不来救你？”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锋利的审问。 满媛媛眼神一挑，丝毫不退：“你不是不关心吗？” 秦曼丽微微仰着下巴，唇角带笑：“你确定要用这种距离跟我说话？” “怕你？”满媛媛低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还是——你怕我？” 秦曼丽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淡淡道：“我不问，不代表我没数。” “所以，又是不关心我的事，也不让我关心你的事？” 秦曼丽盯着她不说话。呼吸逐渐加重。 “咚咚咚——” 门外传来敲门声：“满媛媛在里面吗？” 满媛媛看了她一眼，唇角挑起：“秦姐，你要是现在走，我就告诉她们——你偷了我的东西。” 秦曼丽挑眉，笑意凉凉：“哦？那你得先想好，你会怎么补偿我。” 门把手开始转动，外头的声响离得越来越近—— 门开之前，先伸进来一只手。 那手里捏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鼓鼓囊囊，还滴着水。往里一瞥——竟装了好几只生蚝。 ...... 满媛媛当即翻了个白眼，抬脚就要往门口冲。 可才走两步，脚尖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猝不及防扑进了秦曼丽怀里。 “慢点儿，小朋友，没人跟你抢。” 耳畔幽幽传来一句，带着笑意，意味深长。 她的腰被扣得死死的，挣扎之间，那只手反而收得更紧。 抬眼时，却见那人一派冷漠神色，好像故意困住猎物一般，丝毫不给她退路。 下一秒，门被猛地推开。一阵凉风灌了进来。 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 “哎妈，闺女，可算找到你了！曼丽，你咋也在这儿？” 此时的满成军已换上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员工制服，手里提着那一袋子生蚝，缩头缩脑向这边跑过来。 满媛媛还被秦曼丽锁在怀里。 满成军将那袋子生蚝硬塞到秦曼丽手里，觍着脸一笑： “哎呀，看到你俩关系这么好我就放心了！曼丽啊，感谢你当初主动来收留我们家媛媛啊——” “主动？”满媛媛一愣。 秦曼丽缓缓松开怀抱，把人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盯着满成军：“满老板最近在哪发财啊？欠的钱，该还了吧。” “哎呀呀，这不还有我家媛儿在你手里嘛！”满成军搓着手，缩着脖子，满脸讪笑，“放心，人跑不了！” 秦曼丽冷冷一笑，没再说话。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满成军身子一哆嗦，忙不迭拱手：“各位，江湖再会！”说罢一溜烟逃了。 “满成军！你给我站住！” 满媛媛怒声一喊，刚要追，却又被秦曼丽伸手扯了回来。 “别急啊小朋友，跑那么快做什么。”秦曼丽笑得像是在看什么好戏。 “你干嘛不抓住他，还让他跑了！” 秦曼丽轻笑，手指在她手腕上轻轻一收，低声：“抓他做什么？我可不爱碰脏的。” 她顿了顿，慢条斯理地补了一句：“你在我这儿，比他值钱多了。” 满媛媛一怔，随即又想起刚才那句“主动”，盯着她追问：“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秦曼丽似笑非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 秦曼丽把那袋生蚝在掌心晃了晃，唇角一挑：“赃物。你不是说不让我走吗？现在倒急着想跑？小朋友，这下咱俩可是共犯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秦曼丽忽然勾住她手腕，往怀里一带，唇角噙笑：“走吧，小罪犯。” 满媛媛被她扯得心口一紧，却还是冷声：“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话音刚落，“咚咚咚”——门被敲响了。 年下小盆友越来越不装了[奶茶][眼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7章 第十七章 第18章 第十八章 派出所。 大厅灯光冷白，长廊里人声杂沓。 空气里混着茶水味和烟味。几张旧木桌摆得七零八落。 派出所里人来人往，满成军却坐在椅子上晃着二郎腿，手里还捏着不知从哪儿顺来的瓜子，咔哧咔哧磕着。 桌上的账单摊开，他一边从嘴里吐壳，一边振振有词： “同志们啊，这不是赖账，这是宣传！我这一顿吃喝，那是替他们洗浴宫做广告。你看——” 他说着抖了抖身上的员工制服，“我这叫沉浸式体验营销！” 洗浴宫老板气得满脸通红：“体验？你体验了一整个月！吃住洗加上宵夜啤酒，总共一万六千二百五！你要是真体验，咋不体验完就走人呢？” 满媛媛一把拽住满成军的衣领，低声吼道：“你丢不丢人！” 而秦曼丽则在一旁稳得过分。甚至在这种地方都像是在等人来给她汇报进度似的，闲闲地靠着椅背，盯着面前的几人，一言不发。 民警手一扬，叫停争吵的几人：“行了行了，满成军，你少给我耍嘴皮子，该付人家多少的钱就付多少。” 满成军扯起嘴角一笑，两手一掏兜，又向空中一扬，意思是空空如也。 见场面僵着，满媛媛气得手抖，红着脸低声说：“我来付。” 她掏出手机，查看各大钱包APP的存款余额，又将这些全都加起来，竟然完全不够...... 大学毕业才几个月，之前赚得都在奶奶丧事的善后事宜上花得差不多了。菜馆这边也才入职两周，还没到结算工资的时候...... 满成军还在一旁耍着嘴皮子，和洗浴宫老板你一句我一句的撕巴个没完没了。 满媛媛心下一阵烦躁，但奈何那一双双眼睛都紧盯着自己不放。旁边还有几个围观的正嘀嘀咕咕地冷嘲热讽。 于是她又急忙掏起裤兜，企图从里面挖出点什么隐藏的“小金矿”。 可掏了半天，只有几个用来坐公交的钢镚儿掉落在了地上。 正僵着，秦曼丽慢悠悠从旁边走过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西装，袖口挽起，目光沉冷，和这群叽叽喳喳的人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秦曼丽缓缓弯下腰，将那几个掉到地上的钢镚儿捡起。 又走到桌前，伸出一只修长的手，干脆利落地将签字笔夺走，冷淡的语气落下来： “我来。” 唰唰两下签字，她把账单往桌上一推。 “钱我出了。” 洗浴宫老板立刻停下和满成军争执，松了口气：“哎呀，还是秦老板痛快！” 满媛媛猛地转头：“谁让你——” 秦曼丽把签过字的单据甩回桌面，眼皮半抬，提醒道：“又忘了我教过你的了？这种时候，你得转身喊我。” 满媛媛怔住，反驳道：“我自己能——” “能什么？能把裤兜里的钢镚儿全掏出来，让人看笑话？” 秦曼丽语调压得极低，像是慢条斯理地逗弄，“钱我出了，你还不上债——那你就欠我的。” 满媛媛瞪着她，硬声反驳道：“谁要你管！” 秦曼丽唇角一勾，目光压下来，语气淡淡：“你说的不算。” “哎呀，曼丽，你还是仗义啊！”满成军一拍大腿，笑得像捡了便宜似的，“我就知道你看重咱家媛儿！” “闭嘴。” 秦曼丽冷声一喝，眼刀淡淡扫了过去。 民警站起身，拿起文件夹，整理票据：“好了，这案子，算是两清。其他的，你们私底下各自协商。”走之前又朝众人扫视一圈：“你们几个啊，以后都给我老实点，尤其是你，满成军。” 满成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嬉皮笑脸着：“明白，警察同志！”又转身拍了拍满媛媛肩膀“哎呀，闺女啊，有秦老板这么个靠山，你还不乐意？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满媛媛猛地转身吼道：“你给我闭嘴！” 满成军还在叨叨个没完，派出所的门却忽然被推开，一阵吵嚷传进来。 “放开我！凭什么抓我！” “警官，我冤枉的啊！” 只见几名醉醺醺的小混混被人架着推进来，一个个鼻青脸肿的，还嘴硬着嚷嚷。 满媛媛定睛一看，脸色“刷”地白了。原来是那天来菜馆闹事的那群混混！ 她下意识转头看向秦曼丽。 那女人却稳稳地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在嘴角勾了一个冷漠的弧度。 “哟，来得倒挺快。” 她冷声道。手里悠然地将那一个个硬币竖立在桌面，一字排开。 领头的刚还想嚷嚷，迎面看见秦曼丽。脚步一顿，声音硬生生噎了回去。 押着他的民警冷着脸吩咐：“带走，笔录一会儿做。” 那名民警眼角的余光又落到秦曼丽身上，语气微妙：“这次动静挺大啊，秦曼丽。怎么，手又伸到二环开外了？” 满媛媛愣了愣，还没明白什么意思。 秦曼丽继续手中的动作，慢条斯理地回答：“他们自己把底牌暴露给我看，我不过是推了一把。” 短短几句话，旁边的警员却开始窃窃私语： “听说‘一手烂牌’棋牌室被人举报查封了，消防不过关，账目不清，非法经营全是硬伤。” “那群人估计这回要真蹲几年了。” “一手烂牌”棋牌室？听到这，满媛媛这才突然想起，不就是那次曹姐带她去谈判的那个地方。秦曼丽这是把那群人都给一锅端了？ 只听秦曼丽又笑了笑，一把将竖立在桌面的硬币扫到手中，冷声道： “他们要玩，就得玩得起代价。” 说完，又走到满媛媛身旁，将那一把硬币塞到她掌心，用力握了握。 满媛媛猛地抬头，只见秦曼丽站在冷白灯下，唇角弯得淡淡的，眼神却冷得渗人。 满媛媛呼吸一滞，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秦曼丽却忽然笑了：“怕了？” 又慢条斯理地说道：“别怕。他们惹我的人，才该怕。” 满媛媛盯着她半天没说话，这个女人......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满媛媛还愣着神，就听到秦曼丽突然开口，声音比刚才低了些： “姜姐。” 她抬头望去。 只见秦曼丽喊的那位民警，扎着利落的马尾，穿着老式的警服外套，无框眼镜下的眉眼带着岁月打磨出的冷硬。 那人转过头来，看到秦曼丽后皱了皱眉：“曼丽，你怎么又来了？” 又将视线扫向一旁的满媛媛，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你是——那满成军的闺女吧。”随后指了指两人：“你们那之后原来还有联系？” “那之后？”满媛媛疑惑道。 秦曼丽看着那名民警，微微一笑：“姜姐，巧得很，今天过来，倒是想请你说句话。” 两人朝里面的办公室走去。 满媛媛犹豫了片刻，但还是悄悄跟了上去。 两人在走廊里边走边说，像是发生了什么争执。 姜警官翻着手里的文件夹：“曼丽，私底下的手段，收敛点。你不是不知道，最近城西那边刚出了案子，局里人人都盯得紧。” 秦曼丽将声音压低：“城西河边的坠河案......是不是和当年的案子，很像？” 姜警官顿了下，沉默片刻，冷声道：“案子在走程序，你少掺和。” 满媛媛眼看着两人走进办公室，声音彻底听不到了。 姜警官将手里的一叠资料“啪”地搁在桌上，对着秦曼丽正色道：“这件事，别插手，听见没有？你母亲当年的事已经够你......吃一辈子苦了。” 空气陡然凝固。 秦曼丽面上仍旧是漫不经心的冷意，只有手指轻轻扣着桌面，节奏分明。 “姜姐，”她缓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知道的，我从来不碰不该碰的东西。但要是有人——” 她顿了下，唇角轻扬，眼神冷厉，“——不长眼，动到我头上，那我绝不会忍。” 姜警官叹了口气：“你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 “呵，”秦曼丽忽而笑了，笑容里带着锋利，“我早就在里面了。” 姜警官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带点无奈：“曼丽，你妈的事已经够折腾你了。要是真想为她做点什么，就别再让自己惹麻烦。” 秦曼丽冷笑一声，嗓音低得近乎冰冷：“我惹不惹麻烦，从来轮不到别人替我决定。” 两人对视，气氛剑拔弩张。 满媛媛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就是不见秦曼丽出来。城西的案子和当年的案子？插手？听起来......不太简单。 刚低头想着，就见那位姜警官蹙着眉从里面快步走了出来。 满媛媛在门口又等了好半天不见秦曼丽出来，于是慌忙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秦曼丽双腿交叠，仰头靠在沙发上，一只手按在眉心，闭着眼睛，胸口快速起伏。 “秦姐，”满媛媛连忙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道：“这就是......你的秘密吗？” 秦曼丽睁眼一瞧，语气淡淡：“跟你没关系。”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满媛媛连忙向她凑近，膝盖紧紧抵了上去：“秦姐，你到底在查什么？” 秦曼丽抬起头，眼神落在她身上，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小朋友，有些事知道太多，会没命的。” “我有权知道。”满媛媛硬声道。又盯着她的眼睛，语气缓慢：“秦姐，我们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秦曼丽双手抱胸，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淡淡一笑。 “所以，你到底在......”满媛媛还紧追着不放，甚至伸手抓住了她的袖口。却听到门口突然传来许多脚步声。 刚要回头看，眼前的秦曼丽却突然站起来，一只手扣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扣住她的手腕，又俯下身，呼吸窒热却带着点压迫在她耳边说： “嘘——乖，要听话。” 就这个S感秦姐爽[奶茶][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8章 第十八章 第19章 第十九章 把人松开后，秦曼丽勾了勾手，说了句“走吧。” 可刚要转身，就听到—— “秦曼丽。” 秦曼丽顿住脚步，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转过身，望见那女孩站得笔挺，一脸似笑非笑的挑衅样。 “你刚才叫我什么？” “秦曼丽啊。” 只见她唇角勾起得逞的笑，视线也丝毫不躲地迎了上来。 秦曼丽眯着眼睛和她对视了一阵。 空气静了好几秒。 秦曼丽双手抱胸，低头一笑，嘴角梨涡深不见底：“这么大声喊名字？小孩儿，胆子见长啊。” “只是想平等地知道关于你的事。”她沉着声音回应。 “平等？你这话说的，听起来好像我一直在压迫你。” “我只是不想一直被你称作‘小孩’，也不想做那个一直被保护的人。”满媛媛直视着她，眼神丝毫不退。 “那——你想要我以后怎么改口？”秦曼丽饶有兴趣地盯着她，慢条斯理拉长语调。 “这不重要。我真正想说的是，我想和你一起承担你的那份危险。” 秦曼丽松开抱着的双臂，盯了她两秒，调子再次沉了下来，又转过身： “有的事，你不该掺合进来，知道吗？” 又冷声道：“回家吧，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再说。” “可——” 满媛媛还没接上话，秦曼丽就急匆匆走出了办公室。 满媛媛“啧”了一声，刚要去追，迎面就撞上姜警官。 “姜警官。” “满——媛媛？” 姜警官向她点了点头，快步走到办公桌旁，打开台灯，翻起卷宗。 满媛媛走到她身旁，问道：“姜警官，我可以询问您一个问题吗？” 姜警官抬了抬头：“你说。” “我想知道刚才您提到的‘那之后还有联系’是怎么回事。” 姜警官手里的动作一滞，书页停在半空。她挑了挑眉：“你......不记得了？” “我想知道是和秦曼丽有关吗？” 姜警官合上卷宗，手指在封皮上轻敲了两下，斟酌着语句：“是和她有关。但你不记得了，就别深挖了。” 满媛媛皱眉，声音急促：“为什么？” 姜警官抬起眼，抿了抿唇，话说得恳切：“小满，那会儿你们都还小，你尤其......记不起来，也未必是坏事。过去有些东西，翻出来只会让你更难受。你们现在这样，就足够了。” “可是——” “你只需要知道，曼丽这个人，平时看起来嘴上不饶人，但其实，她很关心你。要是没有她，当年你......总之，我也希望你可以劝一劝她，让她多多关心自身。有些事......就放下吧。” “您是说城西......” “姜队。” 一名民警走了过来，打断满媛媛的继续提问。 姜警官立马站起身，拍了拍满媛媛肩膀：“回去吧。希望以后不要再在这里见到你们。”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 满媛媛失落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秦曼丽若有所思地抱臂走在走廊上，指尖还在胳膊上轻点着节拍。 “哎哟，这不是秦老板吗？怎么，手段留的不干净，把自己也弄进来了？” 一女人阴阳怪气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她转头一看—— 只见那被铐在走廊椅子上的中年女人，胳膊打着石膏，头上缠着绷带，正狰狞地瞪着她。仿佛下一秒想将她撕碎。 秦曼丽半眯着眼睛打量，又装作很吃惊的样子： “哎哟，二姐！这是......怎么了呀？整天指挥别人舞刀弄枪的，结果——弄到自己头上来了？” 二姐阴着脸笑：“哎呀，这不是自己人里出了颗老鼠屎，回头啊，一定要把这颗老鼠屎清理出来，顺便看看能不能揪出背后的那只大老鼠——” 秦曼丽笑得夸张，用一只手捂着嘴：“那确实是该清理清理了，不过——等到那时候，恐怕早就人走茶凉了。你说对吗，二姐？” 二姐不作声，咬牙切齿地瞪着秦曼丽。 两人正僵着，满媛媛跑了过来，一把抓住秦曼丽的手。 二姐余光突然瞥到两人拉着的手，阴阳怪气道：“哟，这不上次曹带着的那个小姑娘嘛，原来是和秦老板这种关系呀。” 又笑到发抖：“看来——秦老板还跟自己那老娘一样，有这种特殊癖好......” 秦曼丽忙将满媛媛往身后挡了挡，冷声道：“我劝你嘴巴放干净点。” 满媛媛丝毫不退，走上前来，眸光锐利：“二姐，嘴巴留点口德吧。恶话说得多了，怕是报应来得更快。” 二姐冷哼一声：“小姑娘，毛还没长齐的时候，就先别急着学怎么挤兑人，”又瞥了一眼秦曼丽，狞笑着：“还是先别被你这——姐？带到阴沟里翻了船。” “翻不翻船的就不劳你费心了，你还是多关心一下自己什么时候能从这地儿挪窝吧。”满媛媛继续硬声道。 二姐沉着脸不说话了。 秦曼丽一把抓起满媛媛手腕，“行了，少跟这种人多费口舌。回去吧。” * 车上。 “我想我现在已经知道了。” 满媛媛往后一仰，转过脸盯着秦曼丽，语气悠扬。 秦曼丽动作一滞，余光瞥了她一眼：“哦？知道什么了，说说吧。” 满媛媛用一只手撑着脸，盯着她，拉长语调说：“知道——你很在乎我。” “......” 秦曼丽没说话，低头思考了几秒，又转过头提醒道：“安全带。” 满媛媛故意不应，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要将人的心思看穿。 秦曼丽轻咳了一声，见她半天不动，于是起身帮她拉安全带。 刚拉出带子，就被她用双手紧紧勾住腰身。 秦曼丽身体一僵，下意识转过脸，唇瓣险些擦到那片柔软。 两人呼吸交缠，满媛媛的气息一下一下扑在她颊侧，带着点热意。 车厢狭窄，空气陡然被烘热，秦曼丽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心口一紧。 秦曼丽停了手中的动作，嗓音压得低沉：“怎么？现在这是......报复？” “我要你现在认真听我说话。”胁迫一般的语气，双手也攥得更紧。 秦曼丽沉默了几秒后开口道：“说来听听。” “我想说，你对我很重要，有关于你的事，我都想知道。虽然——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究竟算什么，有没有那点儿资格。”满媛媛沉着声，边观察对方表情，边试探对方的底线。 “资格？......”秦曼丽沉吟了一阵，抬眼望着她：“你想要什么资格？” “砰砰砰——” 只见车窗外满成军正手舞足蹈地用力拍着车窗。 秦曼丽“啧”了一声，轻拍了一下满媛媛手背示意松开。又连忙坐回位置。不耐烦地按下车窗，聒噪的嗓音瞬间钻入耳朵： “媛儿啊，不要丢下你老爹我啊！” 秦曼丽冷声道：“让他上来。” 满成军咋咋唬唬边大声说着什么，边钻进车里。 一上车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了上来，他抱住副驾驶椅座，大声嚷嚷道： “哎哟闺女，你咋能把你老子丢下不管？外头风大雨急的，你忍心啊。” 满媛媛咬着牙，声音气到发抖：“你除了整天给我捅娄子，你还能做什么！几百年不出现，家里啥事儿都不管，我奶去世的时候都没见过你，你还要不要脸了！” “哎，你这孩子咋说话呢！你爹我整天日理万机，干的都是大事！你以为我跟你妈一样，整天不务正业，都不知道干的啥上不了台面的勾当！” 满媛媛急忙问道：“我妈现在在哪里？” 满成军冷哼一声：“你妈在哪儿我哪儿知道啊，那个臭女人对这个家就没半分念想！当初自个儿拍拍屁股就走了，留下咱爷俩儿搁这儿守着，真是没情没义！” 又伸出一只手抓着满媛媛袖子，嬉皮笑脸地：“媛儿啊，兜里还有几个子儿，给你老爹我接济接济点呗。” 满媛媛气得直喘粗气，两人来回推拉。 “满成军你给我闭嘴！”秦曼丽高喝一声，“再吵嚷就从我车里滚下去！” 满成军一听，高声讪笑道：“哎哟，曼丽啊，别生气嘛。我知道你对咱们家媛儿有恩。当年要不是你把媛儿从那鬼地方拉出来，她还能活到今天？”又拍了拍满媛媛肩膀，“闺女啊，你遇上秦老板，可算是享上福喽！” 满媛媛一愣：“你刚才说什么？什么鬼地方拉出来？” 满成军双手一岔，冷哼道：“可不是吗，你这丫头小时候啊，硬是要去找你那不着调的妈，结果遇上了人贩子......” “满成军你说够了没有。”秦曼丽出声打断，脸色瞬间沉下。 满成军又往后一仰，拍了拍手：“哎呀，这不好事一桩吗！多亏了秦老板你当年救我们媛媛，”又假哭似的：“不然我都再也见不到我闺女了！都是那女人害的！” “你能不能总是张口闭口说我妈，你自己什么德行好意思吗！”满媛媛语气里带上了哭腔。 “你这丫头咋说话呢！要不是有你爹我，你还能在这儿！” “都给我闭嘴！”秦曼丽用力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车里瞬间安静到只能听到车窗外驶过的车流声。 秦曼丽瞪着后视镜里的满成军，冷着语调说：“这做爹的，除了整天没皮没脸的给找自己女儿麻烦还能干啥。你干过的那些破事儿我都不想说。我只想今天跟你说明白了，她现在是我的人，以后要再来招惹她，你得先问过我的意见！” 满成军刚想嬉皮笑脸地接话，就被秦曼丽打断。 秦曼丽打开满成军那侧的车门：“请吧。别让我说第二遍。” 满成军讪讪走了下去。 车门砰地关上，车厢里只余呼吸声。 满媛媛怔怔看着黑漆漆的车窗，泪水慢慢涌出。 几秒的沉默后，她扑进秦曼丽怀里，肩膀颤抖。 秦曼丽抚着她的发丝，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要融进夜色： “......我在。” 第20章 第二十章 秦曼丽的视线从那块亮着的屏幕上掠过时，注意到了那句刺目的话： 【媛媛，我好想你。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想，你懂我的心意吗。】 发信息的人叫小玉。 是个自己不知道的陌生女人。 秦曼丽的手悬在半空，手机仿佛一块儿千斤重的石头压在掌心。 等她再想回过头瞄一眼时，手机屏幕也恰逢其时地黑了屏。 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她僵在原地，心底突然涌上一阵说不清的烦躁不安。 客厅里一阵穿堂风吹过，满媛媛前段时间抱回来的那盆龟背竹发出哗啦啦响动。 她转头去看，脑海里却再次闪出关键词：不是作为朋友。心意。小玉。 秦曼丽思忖着来到满媛媛卧室门口，一只手抓着那个手机，另一只手的手指不自觉在大腿上点着节拍。 她推门进去，却一眼撞见她双/腿/间的那抹淡蓝色。 只见满媛媛仰躺在床上，睡裙裙摆掀到腹部，纤长雪白的双腿浴在透进来的月光里。而双/腿/间那抹淡蓝色尤为晃目。 秦曼丽撇过脸，忙上前挑起被子一角，扔到她身上，冷声道：“盖好。” 听完秦曼丽这一阵动静后，床上那人才缓缓投过来眼神，像是等待这一刻许久。 那眼神里藏着一些说不清的笑意，和......看好戏的挑衅？ 秦曼丽再次撇过脸。 她上前，轻轻将那块“烫手山芋”放到桌上，转身说了句：“放这儿了。” 满媛媛起身，被子被弄得沙沙响，懒懒地说：“谢谢秦姐帮我拿过来，那个，手机里......” 秦曼丽像是被突然戳中了什么，忙答：“我可什么都没看到啊。谁让你自个儿放在客厅。” 满媛媛瓮声笑了，一字一顿地说：“秦姐，我是要说，手机里忘订闹钟了。” “......” 秦曼丽心上一紧。 她没去回应身后人抛过来的“解释”，只留了句：“早点睡。”就关门走了出去。 倚靠在门上，她又想起满媛媛手机上的那条信息。 怎么就那么恰到好处地让她看见了，然后才黑了屏。 ...... 秦曼丽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刚一闭上眼，今晚的那一幕幕就接二连三地钻进脑海里。 好不容易睡着了，梦境却乱如麻。 她梦到自己立在满媛媛卧室门口，双脚像被藤蔓缠住，想退也退不动。 窗边，满媛媛正依偎在一个长发女人怀里。 月光透过薄帘，照得两人的影子叠合在墙上，仿佛只剩一具轮廓。 那女人低下头，在满媛媛耳畔说着什么，声调轻得听不真切，却伴着细碎的笑声。刺耳到让人想捂住双耳。 又看到满媛媛抬起脸，低声吐出一句： “小玉......我好喜欢你。” ...... 秦曼丽猛地睁开眼。 窗外刺眼的阳光让她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儿。这才发现昨晚睡觉时，窗帘都忘记拉了。 她立马起身，径直向满媛媛卧室走去。 走到门口才发现她早已离去，只有窗帘在风中轻轻飘拂着。 梦里那两人就是坐这扇窗户边**打闹。 秦曼丽感到莫名的失落，以及，不安。 * 菜馆。 秦曼丽一进店门就看到满媛媛和几人挤在一起，叽叽喳喳高声议论着什么。 冯宋听到门口响动转过脸，挑着眉，高声问道： “哎哟，秦老板最近来菜馆来得好频繁啊，怎么，最近的房地产行情不太紧俏？还是......专门为了谁来的？” 几人闻声转过头来看着秦曼丽。 秦曼丽瞪了冯宋一眼，环视店里一圈，提高声响： “怎么，我自己的店铺，过来看看还不行了？” “可是你——在这之前，平时连人影都见不到的呀。”冯宋一手撑着桌子盯着秦曼丽，将“在这之前”几个字说得格外重点。 秦曼丽不作声了。又故作严肃，冷着调子：“倒是你们几个，一大早的，都不给我去干活，搁这儿说什么闲话呢。” 田雨挥舞着双手，忙说：“哎呀，这不刚过完礼拜天，我寻思给咱大家伙先缓冲缓冲。再说了，前几天出了那么多事，你和媛媛还闹进了局子。咱不急，不急哈。” 见秦曼丽不动，田雨又挥手：“来，曼丽，咱不急着开工。你吃了没，这有粥......” “我不吃。” “这粥是这小姑娘亲手煮的哟。”冯宋拍着满媛媛肩膀，盯着秦曼丽，扯着嘴角笑。 “秦姐，你要喝吗，我帮你去拿一碗过来。”满媛媛站起身说道。 “哎呀，别推辞啦，来来来，咱唠唠嗑，吃吃粥。媛媛可是花了好多心思熬的。”田雨上前将秦曼丽迎到桌子前，坐了下来。 “诶，媛媛你刚才说的那个女同电视剧是啥来着？” 秦曼丽听了，差点被粥呛到。 满媛媛忙递纸巾过去。 秦曼丽接过纸巾，像在找补：“你们这一大早的研究的什么玩意儿......” 冯宋呛声道：“怎么，你歧视同性恋啊？还是说——你是深柜？” 秦曼丽放下瓷勺，瓷勺在碗边撞得叮当响：“冯宋你故意找茬是吧？” 田雨手一挥：“行了，行了，咱友好讨论哈。” 田雨又问：“诶，你们喜欢哪一对CP啊？” 满媛媛答道：“我喜欢年上年下那一对。” 冯宋：“我倒是喜欢同龄那一对。” 田雨来了兴致，又问：“诶，媛媛，那你现实里喜欢啥样的啊？” “我喜欢年上姐姐。” 秦曼丽又一呛。 三人齐刷刷看过来。 “秦姐，这粥是不是有点烫啊，你可以放凉一点再喝。”满媛媛忙关切道。 冯宋笑了一声：“怕是某个人心里有点‘烫’吧。” 秦曼丽翻了个白眼：“你有完没完。” “秦姐，那你呢？” 满媛媛转过头盯着秦曼丽，像在拱火，但表情和声音却十分无害，甚至相当真诚。 “......” 秦曼丽放下瓷勺，双手抱胸，沉下脸：“这饭没法吃了。” 满媛媛立马声音软下来，皱着眉头，瞪大眼睛：“对不起秦姐，我不该惹你生气的，你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 秦曼丽盯着她无辜的表情说不出话。 “哎呀，行了行了，这一大早的，咱就随便唠唠哈，都别较真儿。”田雨又出面言和。 “我可以不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满媛媛又接话，语气十分诚恳：“如果......有一个人跟你说，很想你，不是作为朋友的那种想，那是什么意思啊？”问完还不忘眼神往秦曼丽那边一瞥。 秦曼丽停下手中的动作，心上一紧。 “小玉”。 她想起了昨晚满媛媛手机上的那个名字。 “这还不简单，喜欢你呗。” 冯宋咬着吸管说道。 “秦姐，你觉得呢？” 秦曼丽猛地抬起头，和满媛媛四目相对。 空气静了几秒。 “我怎么知道。”秦曼丽长呼出一口气，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 “哎呀，我秦姐整天日理万机的，忙着搞事业呢！感情的事你就问我和你宋姐吧！”田雨拍了拍满媛媛肩膀。 满媛媛眼神又盯过去，秦曼丽撇开视线。 “嗯。”满媛媛仰起脸，唇角扯起笑容，点了点头。 又盯回秦曼丽：“秦姐，我高中同学约我出去玩，今晚，可能会迟一点才能回来。或者说，不回来住了。” 小玉？...... 秦曼丽又想到那个名字和那句话。 秦曼丽低着头，冷着声音应了句：“哦，去呗。” 满媛媛咬着嘴唇，皱紧眉头，盯着秦曼丽，满脸失落。 * 夜晚，家中。 秦曼丽独自坐在只开了一盏昏黄落地灯的客厅。 面前茶几上放着客户送的两瓶桂花酒和一盘青提。 墙上的幕布放映着剧情起伏平淡的黑白电影。 电影里的恋人裹着毯子依偎在大雪天的壁炉前，说着情人间的悄悄话。 音响里传出悠扬绵长的管弦音乐。 秦曼丽举起手机看了眼时间：21:00。 她拧起眉头，又从桌上捏起酒杯，将桂花酒灌入喉中。 喉咙被灼得发痛，最后只留一丝淡淡的余味在口腔蔓延。 她又想起昨晚的那个梦。梦里那两人依偎在一起，耳鬓厮磨，絮絮低语。那幅画面任谁看了都觉得甜蜜，可她却觉得胸口发酸，一种说不清的刺痛与荒凉。 因为那两人中的其中一人是“她”。 正想着，门轻响了一声。 “她”回来了。 满媛媛一进门，抬眼就撞上秦曼丽望过来的眼神。 那幅眼神里似乎有着些许期盼和热望。是......自己的错觉吗？ 她扯起唇角笑了笑，故意将音调提升了好几个调：“没想到吧，我回来啦！” 可对方的回应却十分冷淡：“嗯。” 满媛媛心中一沉，肩膀耷拉着缓缓走进里屋。 秦曼丽喝得昏沉，眼皮也逐渐沉重起来。她仔细听着那女孩在里屋的每一声动静，眼睛虽还盯着幕布上的影片不动，但心思早就飞到了她那边。 “秦姐，秦姐。” 秦曼丽被听起来像是在撒娇的语气唤醒。 “怎么了。”她闭着眼睛，嗓音还有些低哑。 “是我吵醒你了吗。”声音听起来有种忽远忽近感。 “嗯？”秦曼丽长吁出一口气，缓缓挪动身子，撑着脸的那只胳膊因为发麻猛地晃了一下。在身子差点往一边倒下去的时候，被面前的人撑进了怀里。 秦曼丽猛地睁开眼睛。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的她近在咫尺，昏昏沉沉的光将她的轮廓涂得柔软。 再低头一看，胸口前的大片雪色撞进眼底。 只见她穿着一件背心小短裙，V字领口蔓延到胸口，裙边卷到大腿根。湿漉漉的发丝还缠绕在肩膀。 秦曼丽立马扯过毯子盖到她身上：“盖上。” “不要。”满媛媛一把扯掉毯子，身体又朝她这边黏了上来。 秦曼丽“啧”了一声，冷声道：“天气凉，你穿这么少想要做什么。” “秦姐，我已经知道了我们俩过去的事。” 秦曼丽眉头拧了起来，声音有点急：“谁告诉你的。” “满成军啊。我已经全都问清楚了。” 秦曼丽低声骂了一句。 “秦姐，真的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活着没。” “......” 见秦曼丽不答，满媛媛歪坐过去，整个人环住秦曼丽的腰身。 秦曼丽心中一颤。 “秦姐，”满媛媛沉着声音，“谢谢你，你对我也很重要，非常重要。” 又仰起头认真盯着她，像在试探：“过去多亏了你的保护和照顾，但现在，我不仅仅想成为那个过去需要被保护的人。我可以......在你心里有更特殊的位置吗？” 秦曼丽错开视线，转移话题：“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你吃醋了？” “......” “你是不是看到那条信息了。”满媛媛轻声问道。 “不小心。” “你很在乎吗？”满媛媛继续追问。 秦曼丽心中一阵躁，抬头就瞥到电影里那对恋人在槲寄生下缠绵拥吻。秦曼丽喉头一紧。 见秦曼丽不答，满媛媛将两条腿都搭了上来，依偎在她胸口，两只手环抱地更紧。 秦曼丽冷着调子：“坐好。”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啊。”满媛媛的声音带上了颤抖，胸口发酸。 秦曼丽脸色微变：“你少说这种话。” “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信你不烦我。”满媛媛突然开玩笑地说。 可她没想到。 面前秦曼丽的呼吸重了下，眼神复杂地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低头，真的亲了下去。 [撒花]亲了，她们终于亲了。[眼镜] 开头莫名捉.奸文学（bushi[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0章 第二十章 第21章 旧日：十七岁的尾声（一） 十七岁那年冬天，秦曼丽以为自己会像往日那样，平静地结束又一年，然后平静地迎来自己的十八岁。可在十七岁的尾声，她却遭遇了两件并不平静的事件：母亲的意外身亡；自己主动卷进了一场绑架案。 1 从化工厂出来的时候，秦曼丽抬眼望向早已不堪重负的天空。 天气预报说，这将是岩坪今年的最后一场雨。等这场雨结束了，岩坪将正式进入雪季。 她转过身，站在大门口，眺望化工厂内直指天穹的烟囱。 眼前的景象不曾改变，日复一日的浓烟自下方腾起，先向天空弥散，又缓缓汇聚成一团。 可她却觉得，正有什么东西从自己身体里剥落，一去不复返了。 母亲出事已过去一个月。 这一个月以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好觉。只要一闭上眼，那晚的情景就会向她袭来。 那之后是她一人为母亲处理了后事。 捧着那个狭小的骨灰盒的时候，她才意识到，母亲死了，一切再也回不去了。 就算在此之前她们有过争执与不和，可在死亡面前，那些怨怼都瞬间变得渺小而不值一提。 她也从未想过，最终的告别会以这种方式仓促到来。 今天她来化工厂，是来找李阿姨，也即母亲曾经的恋人。 李阿姨已经失去音信一个多月。自从母亲出事后，就再也没见她露过面。 化工厂里的工人也说，李阿姨一年前就下岗了，那之后就没咋联系过，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 秦曼丽抬起脚步，继续向旁边的工人公园走去。 在路上，她想，李阿姨究竟是怎么进入她和母亲的生活，又是怎么突然离去的。 2 李阿姨和母亲秦雯是因为一次化工厂原料采购认识的。 李阿姨名叫李爽，人如其名，为人豪爽，不拘小节。 那时候，岩坪化工厂需要进口一批关键的化工原料。可外国供货商漫天要价，不但在合同里限制数量，还在运输环节里硬塞了不少费用。 厂里领导前后谈了好几轮，始终没能敲定。眼看着生产要停，厂子里急得团团转。 最后还是李爽站了出来。 她那时候还只是个业务员，却天生胆大，敢闯敢拼。 别人磨磨蹭蹭不敢吭声，她直接拍桌子接过合同，揽下了这活儿。 谈判那天，几方坐在会议室里。对面老外叽里咕噜一通。 其他人都支支吾吾的，气氛尴尬。 李爽虽然一句外语不会，但她眼睛一瞪、声音一压，就硬生生把气势顶了回去。 李爽一上去就直接报底价，还要求加上运输优惠。 对方听了，一度要翻脸走人。眼看就要谈崩，秦雯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秦雯当时在厂里做翻译员，专门负责机械设备的术语翻译，偶尔也陪同谈判。 她顺手帮忙把李爽的话翻译了过去，还补上几句专业术语，点明原料需求的真实性和紧迫性。 对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眼前这人不是在虚张声势，而是真有这个底气。 在接下去的几个小时，秦雯和李爽打配合，硬是不依不饶地死死咬住底价不放。 哪怕对方几次威胁退出，李爽愣是拦都不拦一下，直接甩甩手让对方走，说就算这笔谈不成和其他家的也能谈成。 到最后，合同不仅签下来了，价格比厂里预期低了一成，运输费还被压掉了一半。 那天回来，厂里上下都说，李爽是“一个能把天谈下来的人”。 也就是在那场硬碰硬的谈判里，秦雯和李爽自此成了最投缘的朋友。 后来，那场友谊也在周围人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变了质。 3 秦曼丽还记得三年前那天下午，一进门就看到李爽一手提着个铁桶，一手拿着个浸满水的拖把，将客厅地板拖得锃光瓦亮。 李爽生得人高马大，嗓音洪亮，干起活来也相当利索。 她身穿一身工装服，利落的短发服帖地压在鸭舌帽下。说起话来总是亮着眼睛，动不动就咧开嘴巴哈哈大笑，露出一颗尖尖的小虎牙。 那之后李爽常来家里作客，每次来都左右手提满了东西，时而是厂里发的水果饮料，时而是她老家捎来的土产。只要她一进门，家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对于李爽这个她和秦雯平静生活的“闯入者”，秦曼丽破天荒地没有太多反感。或许，是李爽身上那种毫无距离感的爽朗与热情，让她下意识地敞开了心扉。 而对于李爽和秦雯之间的情谊，秦曼丽一直懵懵懂懂。 直到那天，她撞见两人忘情地吻在一起，这才如闪电般惊醒，意识到两人的关系远非自己想象的那样简单。 可她并没有因此感到抵触，反而为秦雯脸上终于扬起幸福的笑容感到由衷的欣慰。 那之后，一种默契滋生，她们心照不宣地过起了一家三口的生活。谁都没有去戳破那一层。 李爽照例在每日吃完晚饭后离开，周末又会过来，骑上那辆自行车载她去工人公园玩儿。 在此期间，她感到一种早已陌生的、属于家的安稳与温暖，将她缓缓包裹。 可那样的日子并没有如她想象中一直延续下去，便戛然而止。 母亲意外身亡，李爽也随之消失不见。 曾经那个她视作永恒的幸福泡泡，终究还是被无情地戳破了。 4 秦曼丽坐在人工湖前的小山坡上，一只手无意识地抠着另一只手指上刚结好的血痂。直到崭新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她也没有停下。 “嘭！——” 平静的湖面骤然激起一个涟漪。 秦曼丽的思绪瞬间被扯了回来。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脸望向一旁。 只见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正蹲在不远处，双手不断从地面上抓起石子，然后用力掷到湖中。 她背上那只快要拖到地面的书包看起来比她整个人都要大只。 秦曼丽又回过头，继续望向湖对岸那些拿着铁锹挖着土坑的工人们。 “嘭！嘭嘭！——” 接二连三的石子落入湖中，激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像是扔石子的人在发泄心中的不满。 秦曼丽再次望向那名小女孩，并细细打量起她来。 此时那名小女孩的姿势看起来快要爬到地面上，她背上那只硕大的书包也不知何时从她肩上滑落，歪在身体的一侧。 看她那副模样，应该是一名小学生。这周一的早上不去上学，难不成和她一样逃了学？ 可她这情况也算不上是逃学。 自从母亲出了事，她便无心也无力再去和那些解不开的习题纠缠。班主任也知晓她的情况，默认她的那些缺席，但也同时提醒她要提前想好未来的出路。 “未来的出路”？秦曼丽觉得这个词对于此时的自己来说，太过渺茫也太过沉重。她无法想象自己究竟要如何一人屹立于这个世上，做错了没人纠正，跌倒了也没人扶起，所有的一切只能靠自己一个人硬生生扛下去。 想到这里，不禁眼睛发酸，她连忙埋下头，生怕被人看到她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旁边又传来响动，她用余光瞄了过去。 只见一名穿着夸张粉色皮草的年轻女人，蹲在那名小女孩面前，用手轻轻拍着她的头顶，正温柔的笑着和她说些什么。秦曼丽想，那应该是小女孩的母亲。 那幅画面再次让她想到自己和母亲的往事。 还记得小时候和母亲东躲西藏，整天闷在屋子里不出门，虽然她不知道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从母亲的表情和语气判断，外面的世界应该很恐怖。 直到后来和母亲来到岩坪这座小城，母亲眉头拧着的疙瘩才逐渐松开。 母亲会在自己取得好成绩的时候，买一大堆零食，带自己来公园玩，那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 再到后来李阿姨的出现，她们来公园的次数越发频繁，共同创造的回忆也越来越多。 可现在，这里又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她胸口发胀，却又忍不住再次看向小女孩和她的母亲。 可这一次，小女孩似乎和她的母亲发生了争执。 5 只见那个年轻女人手里正拿着什么东西往小女孩嘴边递，可小女孩总是随着她的动作将头歪向另一侧。 见小女孩不吃，女人似乎有点生气。她站了起来，将小女孩从地上往起来拖。 小女孩仰躺在地面上反复挣扎，年轻女人越发愤怒地抓住她的两条胳膊往起来拽。 秦曼丽越看越觉得不对劲，但又在想是不是小女孩正在和她的母亲闹脾气。 可刚转眼的功夫，就看到小女孩被那个年轻女人径直抱了起来，往一辆停在路边的白色面包车走去。 “咣”的一声，车门被拉开。小女孩被硬生生塞进后座。女人环顾四周，神色匆忙，旋即坐上副驾驶。 秦曼丽的眼皮也在此时猛然跳了起来，虽然说不清是为什么，但她总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在她眼前发生了。一股冷意瞬间从脊背直窜头顶。 她猛地站起，拉紧外套拉链，朝面包车飞奔过去。可还没等她跑到跟前，车子已经轰然启动，扬起一片尘土，朝远处疾驰而去。 她心下大骇，立刻拦住一名推车路过的妇女，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随后不等对方回应，直接跨上自行车，朝着面包车驶去的方向拼命追赶。 第22章 旧日：十七岁的尾声（二） 6 秦曼丽跟着那辆面包车，拐进一处僻静的胡同。 车一停，她立刻捏闸跳下自行车，气喘吁吁地隐在墙边。 车门“轰”一声被拉开，一条腿迈了下来。 秦曼丽急忙后退，推着自行车钻进了身旁一扇半掩的门内。 她将车往墙根一靠，便贴耳门上，屏息听了半晌。门外终于传来动静，她这才小心翼翼地将脑袋探出去。 只见那个穿粉色皮草的女人下了车，慢悠悠踱到车尾，倚着墙点了一支烟。女人刚要扭头望来，秦曼丽便猛地缩回头去。 她紧贴着门廊下的墙壁，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血痂，身体麻木得感觉不到痛，耳边只剩下自己心脏剧烈的轰鸣。 她生怕这家突然有人出来，误认为她是来路不明的小偷；更怕被门外那女人发现，届时自己和那个小女孩，恐怕都在劫难逃。 突然，门外传来女人和男人的争吵声，秦曼丽再次将脑袋探了出去。 这次，面包车旁多了一个穿黑色夹克的光头男人。 两人似乎发生了激烈的争执，互相推搡起来。 男人扬手要扇她，却被她一把挡住，抡起肩上的小包就朝他猛砸过去。男人还想进攻，女人却后退一步，猛地脱下高跟鞋，攥紧鞋尖就要朝他脸上戳。 男人赶忙双手合十，嬉皮笑脸地讨饶。 女人伸出手，又向他索要着什么。 男人拧着眉头，不情不愿地在裤兜里掏了半天，终于摸出一沓钞票。 女人一把夺过，脸上瞬间漾起笑容，自顾自对着车窗理了理头发和衣服，随即转身朝这边走来。 秦曼丽心里一紧，猛地缩回头，悄悄将门掩紧。 然而，下一秒，那女人的话便冰冷地钻进了秦曼丽的耳朵里。 女人的高跟鞋哒哒作响，伴着脆生生的打电话声： “......又完了一票。可惜是个小丫头，不过嘛，这成色的‘货’，不愁卖不上价。” 7 听完那话，秦曼丽身体瞬间僵住了。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担心的事情竟然真的发生了。 于是，眼下只剩下两种选择：冲出去，和那人贩子拼个你死我活，救出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女孩；或者，转头就走，回到学校，认认真真备考高三第一学期最后一次模拟考。认认真真考虑自己未来的出路。救小女孩的事，交给警察就好了。 秦曼丽站在原地，盯着自己的脚尖，手指一直紧攥着裤子，又抬起头深深叹了一口气。 她闭上了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她猛冲了出去。 8 秦曼丽冲出门，却发现外面空无一人。 她毫不犹豫，转身就向面包车快步走去。不料下一秒，那光头男人竟从旁边门里走了出来。秦曼丽心头一紧，急忙调转脚步，再次闪回门内。 借着门缝遮掩，她死死盯住男人的动向。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小女孩在哪？在车上？车上还有别人吗？如果在隔壁那扇门里，自己又该怎么混进去？ 那光头男人只是叼着烟，在车旁来回踱步，不知在等谁。秦曼丽一直弓腰守着，腰背已开始酸麻，那人却像钉在了地上，纹丝不动。 又盯了片刻，只见他猛地把烟头碾在胡同墙上，朝空中啐了一口，终于扭头钻回了旁边的门里。 秦曼丽心中一震：机会来了！她迅速推出自行车，计划救出小女孩后，将她架上后座就走。 她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轻手轻脚地挪向面包车。 走到面包车旁，又用袖子擦拭浑浊的车窗，将脸抵上去仔细察看——果然，那小女孩正仰躺在后座酣睡。 秦曼丽焦急地环顾四周，用力敲打车窗，试图唤醒她。可小女孩没有任何反应。她又使劲去掰门把手，车门纹丝不动，显然已经从里面锁死了。 她快速绕车一周，查看其他车门的情况，终于发现一扇门似有松动。 于是她将十指死死嵌入门缝，用力猛掰。那根本来受伤的手指又开始渗出血，钻心的剧痛混着冷汗一滴一滴从她额头滑落， 她浑身颤抖，咬紧牙关，抬脚蹬住车身借力——车门猛地被拽开了！ 秦曼丽愣了一秒，旋即钻入车内。可小女孩仍在呼呼大睡。秦曼丽上前猛摇，小女孩却毫无反应。她只好抓住小女孩胳膊，打算硬将她拖走。 就在这时，小女孩终于哼哼唧唧地醒来。秦曼丽刚松一口气，抓起她的胳膊要跑，却见小女孩眼睛突然惊恐地瞪大。 秦曼丽浑身一僵，缓缓回头，只见一个独眼老太正阴着脸咧嘴笑道： “小姑娘，搁这儿干啥呢？” 9 秦曼丽刚抓起小女孩要跑，就被独眼老太和光头男狠狠拽住，搡回车内。 她重重撞上座椅，后脑磕到硬物。 稳住身形后，她向后靠去，一只手触到了小女孩冰凉发抖的手，她下意识轻轻拍了两下，小女孩颤抖的幅度瞬时减弱了些。 她绷紧身体，警惕地看着眼前的这两人： 光头男恶狠狠地扫视着她们，那独眼老太则瘆人地笑着，一道长而凸起的刀疤横贯她紧闭的左眼。 “小姑娘，你有啥事啊？” 老太眯眼笑着，嗓子里发出浑浊的咯咯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来找我妹妹。”秦曼丽稳住气息，握了握小女孩的细胳膊。 “噢——她是你妹妹啊，咋没看好？幸亏我们给拦下了，丢了可咋办？” 老太语气假意缓和。 “嗯，家里大人急坏了，我这就带她回去。” 趁对方眼神飘忽的一瞬，她猛地抓起小女孩，试图从两人间的缝隙钻出去。 老太抬手一挡，声音骤尖：“慢着！我车上刚丢了东西，是你偷的吧？” 秦曼丽一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老太瞬间变脸，厉声道：“我亲眼看见你翻东西！还敢狡辩？你家大人怎么教的？！” 这时，小女孩突然出声：“大娘，我姐姐没拿东西，她是来接我回家的！” “回家？”老太冷哼一声，阴森地说出一句：“都先别急着回家啊，大娘带你们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话音未落，车门“砰”地关上。秦曼丽拼命去拉，刚掰开一条缝—— 那光头男已拿着绳子钻了进来。 10 车子启动，两人被捆在一起。 小女孩不住地发抖，秦曼丽朝前座大喊“你们要带我们去哪？！” “好玩的地方呀。”老太阴笑。 小女孩抖得更厉害了，发出急促的喘息。秦曼丽侧脸一看，见她嘴唇发白，满头是汗，身体止不住哆嗦。 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刚刚这小女孩在这种情况下都能睡着。 “我妹妹病了！要喝水！”秦曼丽急喊道。 老太“啧”了一声：“没有。” “我包里有，给我解开！” 老太咯咯笑起来：“小姑娘，你现在是在跟我谈条件？” “姐姐，我没事......”小女孩声音微弱，喘得厉害。 情急之下，秦曼丽猛踹前座。老太连声咒骂，光头男狂拍方向盘。终于，一瓶水砸了过来。 秦曼丽晃了晃被绑的手：“解开。” 老太瞪了她一眼，略微松了绑绳。虽然没有完全解开，但双手有了可以活动的余地。 她抓起瓶身给小女孩喂水，眼睛紧盯窗外观察环境。 突然，一个巨幅广告牌掠过。 要是没记错，还有不到三公里就是收费站。而那里，有巡逻的交警。 她心生一计，俯在女孩耳边悄悄说：“等下我拍你手背，你就哭喊，那里有警察，我们可以引起她们的注意。” 小女孩听了，乖巧地点了点头。 收费站三个红字越来越近。秦曼丽心跳如雷，手心全是汗。 她轻轻一拍小女孩手背。 两人刚要张口呼救—— 下一秒，一把尖刀冷不防从前方探出，冰冷的刀尖抵住了小女孩的腹部。 11 小女孩低声呜咽着，身体抖动得厉害。 秦曼丽屏着呼吸，豆大的汗从额角一直流到下巴。 她双手护在刀前，死死瞪视着老太，毫不退让。 老太眯起浑浊的独眼，嘴角一扯，用狞笑警告她们老实点。 车子驶入收费站了。 光头男升起所有车窗，只留司机窗一条小缝。 窗外就是交警，秦曼丽心急如焚，可那刀尖又往前顶了几分。 车在窗口处停下。 光头男将通行证从窗缝递出。 老太毒蛇般的目光紧锁两人，手中的刀慢悠悠地转着，低声威胁。 通行证被递回，车窗摇起，车挡拉动，引擎重新发动。 老太冷哼一声，扫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秦曼丽浑身一软，陷入彻底的绝望。 “等等——” 车窗被敲响了。 12 车内静了几秒。 老太朝光头男递了个眼色，光头男便缓缓降下车窗，同时用身体堵住大半窗口。 秦曼丽绷直身体，见势就要喊，老太急忙抽出刀刃朝这边刺来，秦曼丽迅速抬起手阻挡，手背顿时被割出一道血迹。她痛得倒吸一口凉气，手下意识想要缩回，但还是稳住动作，继续护在刀刃前。 光头男直起身体，想要阻挡车外人的视线。交警透过窗缝往里瞥了一眼，旋即摆了摆手： “走吧。” 光头男讪笑了几声，迅速摇起车窗，又猛踩油门，车辆疾驰而去。 老太这才收回刀刃，坐直身体，瞪着后视镜里的两人高声呵斥道： “小丫头，别再耍花招。我这刀，可不认人。要是划伤了你这张脸，折了价钱，老娘可要跟你算总账！” 天色渐暗。 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土路飞驰，车后不断卷起的尘土淹没了一切。 进山后，又在山间不断蜿蜒盘旋，头也不回地向深处钻去。 “下来！” 老太拉开车门立在门口，厉声命令。一片昏黑中，如同一只索命的厉鬼。 两人被老太在身后不断推搡着，向山坡下走去。 天已黑透，细雨迷蒙，村子里一片死寂，连个鬼影都看不到。 走到一座破旧的土坯房前，光头男抡拳砸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嘎吱”一声打开。里面走出个弓着腰的瘦弱女人。 女人抬眼一扫，结结巴巴问：“怎，怎......么......两......个？” 光头男突然发疯大吼：“死女人，半天不开门在里面干什么！” 女人紧抿着唇不说话，转过身就往院内走。 光头男抬起手一掌扇到她后颈，女人猛地一哆嗦。 老太在后面推搡着：“进去！” 光头男又要抬脚向女人踹去，秦曼丽见状加快了步伐，伸出一只脚将光头男绊倒在地。 光头男愤怒地从地上跳起，抬起手就要往秦曼丽脸上扇。 老太抬手一挡，呵呵冷笑道：“都别磨叽，把这俩丫头给我带进去！” 光头男气得直跺脚，像只老狗一样喘着粗气。他用力将二人抓起，直往一间矮房里拖。 两人被推搡进一间昏暗的屋子，身后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第23章 旧日：十七岁的尾声（三） 13 屋内一片昏暗，秦曼丽摸索着找到一根灯绳，“咔哒”一声，昏黄的灯泡将屋子照亮。 这屋子里除了一个土炕外，什么都没有。两扇窗户紧闭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开。 她回过头，看到小女孩正缩在墙角，肩膀不住地颤抖，低声抽泣着。 秦曼丽走到她身后，沉默着站了会儿，听她哭听得心口发紧。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包里找了好半天，掏出了一只毛绒小猫。又蹲了下去，将那只毛绒小猫轻轻放到女孩眼前。 女孩愣了愣神，抬起头，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抽泣着说： “姐姐对不起，是我害你被抓到这里来......” 秦曼丽嘴角抽动了一下，抿了抿唇：“不怪你......”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小女孩突然开始翻那只一直背在身上的硕大书包。她拉开拉链，里面的东西瞬间倾斜而出，洒落一地。 秦曼丽惊讶地盯着溢出来的东西，还没开口问，小女孩就举起几个创可贴：“姐姐，这个给你。” “谢谢。”秦曼丽接过，直到这时，她才感到手上的伤口开始剧烈地疼痛起来。 小女孩见状，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抽出创可贴，声音虽轻却坚定：“姐姐，我帮你。” 她温暖柔软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伤口上抚过，又仔细将创可贴一一贴好。那一刻，剧烈的痛感仿佛被这温柔的触碰驱散。 秦曼丽低下头，昏暗的灯光下，她瞥见小女孩手背上覆满冻疮。她微微一怔，立刻从背包里翻出护手霜，塞到小女孩手里：“这个给你。” 秦曼丽坐在了小女孩身旁，又帮她收拾散落一地的东西。 “你怎么背着这么多东西出门了？” 小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我要坐火车去广州找我妈妈。” 听到“妈妈”二字，秦曼丽心上一紧，又叹了口气，问：“你家里人知道吗？” 小女孩低下头，支支吾吾着。 看来是自己一个人偷偷跑出来的。 秦曼丽将地上的那只毛绒小猫塞到女孩手里：“这个，给你。” 女孩看到毛绒小猫后，犹豫地说着：“我奶奶说不能随便拿人东西。”但眼睛却还是紧盯着。 秦曼丽笑了笑：“这是我送你的。” 小女孩立马扬起笑脸，小心翼翼接过后，开心地说道：“谢谢姐姐！” 两人抱着膝盖靠墙坐着。 “姐姐，我们还能回去吗？”小女孩低声问道。 秦曼丽抿了抿唇，坚定地说：“可以。我们一定能回去。” “姐姐，你也是岩坪人吗？”小女孩又问。 “不算是，但现在住在那里。” “那我们从这里出去后，还能再见到吗？”小女孩仰起脸问。 “只要你想，就一定能见到。”秦曼丽柔声答道。 “我叫满媛媛，姐姐你叫什么？” “我叫......” “砰”地一声，门被粗暴地撞开。 两人吓得一颤。秦曼丽下意识将满媛媛护在身后。 独眼老太堵在门口，脸上挂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诡异笑容。 她一步跨入，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随机猛地伸手，一把将满媛媛提了起来。 “放开她！”秦曼丽扑上去拉住满媛媛的手臂。 老太抬脚狠狠一踹，正中秦曼丽膝盖窝。 一阵剧痛袭来，她瞬间失去平衡，重重趴到在地。 老太冷哼一声，转身出门，反手将门重重摔上。 满媛媛的哭喊声在院里回荡，迅速远去。 那只毛绒小猫也被扔在了门口，上面踩了一个黑色脚印。 秦曼丽忍着剧痛爬起，捡起小猫，发疯般地去推门，门却纹丝不动。她慌忙四顾，想寻找撞门的工具，目光随即落在紧闭的窗上。她跳上土炕，用力去掰窗框。 就在这时，门又开了—— 14 秦曼丽迅速向后退了退，警惕地等待即将要进来的人。 一个长发女人钻了进来。 秦曼丽心下一抖，定睛一看。 是那个开门的女人。 她僵硬地转过头，直勾勾盯着秦曼丽。灰暗的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只见她伸出干枯的双手，朝秦曼丽这边扑来。 秦曼丽一躲，大喊一声：“你要干什么！” “快......快......走。”女人的声音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 秦曼丽跟着那个女人快速从屋里跑了出来。 院子里一片漆黑，雨还没有停。 “那个小女孩呢？”她连忙问。 女人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房子。 秦曼丽转身就要往那边冲去，却被女人一把扯住胳膊： “她......呃......有......刀，会，会杀......人......”女人用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秦曼丽愣了一瞬，咽了咽唾沫。 “门，门......在这边......快走......男的，要回来了......” 女人指了指近在咫尺的大门。 又用尽全身力气似的说：“先，先走一个，另一个，之后，再救。去，报警......” 秦曼丽喘着气，来回盯着大门和那座房子。 女人摇晃着她的胳膊，攥得死紧：“男的，男的......要回来了。” 秦曼丽感到自己的身体抖得厉害。她闭上眼睛，深呼一口气。 大门，至多五步就可以跨出去，跨出去后就可以获得自由。 那座房子，有好一段距离，而且，屋里的老太有刀，屋外的光头男马上要回来。 ...... 这时，大门那边似乎传来响动。女人抓起她的胳膊就往那边走。 秦曼丽突然拧转身体，用力甩开女人的手，转身就往那座房子的方向跑去。 15 她抬起一条腿，用尽全身力气朝那扇门狠狠踹去。 门轰然破开。 里面的人霎时愣住了。 老太停下手里的动作，绷着脸，尖声道： “小丫头，你咋还自个儿跑出来了？”说完眼珠咕噜一转，恶狠狠瞥向门外。 秦曼丽跑得有点脱力，她弓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 “我是来——” 她抬起头，目光钉在老太身上，声音沉稳： “接我妹妹回家的。” “哦？” 老太发出咯咯的阴笑。 她将手里的东西放在炕边。站了起来，拍了拍手，厉声道：“那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接她回家！” 说着，就朝秦曼丽扑了上来。 两人瞬间扭打成一团，撞得屋内哐当作响。 墙角昏睡的满媛媛被惊醒，她剧烈咳嗽：“姐......姐姐？” “媛媛快跑！”秦曼丽死命撕扯着老太衣领吼道。 “一个都别想跑！” 老太尖声厉喝，一把将秦曼丽按倒在地，转身扑向满媛媛。 秦曼丽忍痛迅速从地上爬起，再次扑向老太后背。 老太猛地抄起炕桌上的尖刀，向空中乱刺。 满媛媛迅速扑上去死死抱住她的腿，却被一脚踹翻。 秦曼丽也被再次推到，眼看尖刀就要刺下来。 满媛媛发出一声尖叫。 下一秒，一个影子闪出来。 “咚！” 一声闷响，老太应声倒地，手里的刀咣当掉到地上。 秦曼丽惊魂未定地望去，只见那女人双手紧握一根木棒，头发散乱，胸膛剧烈起伏。 “快走！”她几乎是吼出了这句。 秦曼丽二话不说，拉起满媛媛狂奔而出。在跑出门之前向女人深深看了一眼。 女人颤抖着扔下木棒，望了一眼她们消失的方向，旋即猛地拉上房门，将房门紧锁了起来。 雨越下越大了，两人在黑夜里拼命狂奔。 满媛媛突然扑通跪倒在泥水里。秦曼丽伸手一摸她的额头，烫得厉害。 她立刻蹲下，背起满媛媛，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山坡上跑。 整个村子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 这个村子坐落在低洼处，只要一直往上跑，看到灯光，就可以找人帮忙。 暴雨中的山路十分湿滑，她每跑几步，就要用力稳住身体，防止摔倒。 远处山坡上的亮点越来越近了，她感到自己喉咙里充满了血腥味，视线也被雨水彻底模糊。 可这时，眼前又闪出一个黑影。 16 是光头男。 只见他提着一只酒瓶，摇摇晃晃朝她们逼近。 秦曼丽试图从他身边闪过去，却被他抬手拦住：“咦？你俩咋跑出来了？” 话音未落，秦曼丽猛地低头，用前额狠狠撞向他的鼻子。 光头男被撞到踉跄后退，暴怒中，一把将满媛媛从她背上扯了下来。女孩的哭喊声渐渐微弱。 秦曼丽立马抬起脚猛踹光头男的肚子，光头男被踹到仰面倒地。 眼看他快要爬起，秦曼丽迅速将满媛媛拉到树下，又脱下自己的外套盖到她头上。 她蹲下身，在满媛媛耳边冷静低语：“媛媛，记住，无论待会儿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看。” 又笑了笑：“姐姐这就带你回家。” 17 秦曼丽迎面朝光头男大步走去。 她攥紧拳头，朝光头男脸上猛捶过去。 光头男发了疯似地扑上来，与她扭打在一起。 暴雨倾盆，砸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秦曼丽顺势摸到路边一块石头，抡起来，一下又一下向他头上砸去。 一片黑暗里，冰凉的液体不断溅到自己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它。 她听到撕心裂肺的低吼，不知来自对方还是自己。 直到浑身脱力，光头男轰然倒地，她才松手。石头应声落地。 她缓缓转身，走到满媛媛面前蹲下，声音异常轻柔： “媛媛，我们回家。” 满媛媛呜咽着点头，一把扯下外套，却在看到她脸的瞬间惊恐地瞪大眼睛。 秦曼丽立刻低下头，又将双手藏到背后，轻声说了句：“闭上眼睛。” 她再次为她盖好外套，背起她，头也不回地向山坡上的光亮奔去。 18 村口小卖部。 直到看到满媛媛被送上救护车，自己坐上警车，秦曼丽才将整个身体陷入椅座，昏睡了过去。 梦里有人一直在哭泣，尖叫，无数张脸在自己眼前不停闪回。 她挣扎着想要醒来，却像深陷沼泽一样，越用力挣扎越陷得更深。 那感觉像是溺水一样喘不上气，又像被火烧针扎，痛得只想大叫。 ...... “曼丽，曼丽？” 秦曼丽听到声音缓缓睁开眼。 “妈，妈妈？” 只见秦雯正俯下身盯着自己笑得好温柔： “你怎么躺在这里不回家？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妈妈.....”秦曼丽低声呜咽着，又伸出双手： “妈妈......我好痛，能不能......抱抱我......” ...... “曼丽，曼丽？” 秦曼丽猛地睁开眼睛。看到姜言的脸在自己眼前放大。 果然是梦。 “姜警官。” 姜言叹了口气，将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她人呢？”秦曼丽微弱的声音响起，用力睁眼向四周看去。 “你说满媛媛？在医院，目前状态一切稳定。” 秦曼丽点了点头。 “那群人呢？” “人都已经抓到了，三个。” “那个年轻女人，她......” “这些我们会看着办的，你不用担心。” 秦曼丽点点头。 姜言看向秦曼丽的双手，叹了口气：“走吧，让队里的医生帮你处理一下。等会儿我送你回家。” 处理包扎完所有伤口后，秦曼丽独坐在警局的走廊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后，她猛抬头望向上方的挂钟：23:39。 必须要回家了。 她脱下姜言的警服，一个人冒雨朝家走去。 秦曼丽站在家门口，颤抖着手，始终不敢打开。 她多么希望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她多么希望梦醒来后，听到妈妈笑着对自己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吓自己的，她只是出了一趟远门，现在回来了。 秦曼丽颤抖着手用钥匙开门，她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后猛地拉开门。 里面一片漆黑寂静。没有人在等着自己回家了。 她站在黑暗里沉默了好久，然后又深深叹了一口气，打开了灯。 家里一片狼藉。 自从妈妈出事后，自己的生活立马陷入了混乱。家里的所有东西也是。 她抬头望了眼挂钟：23:55。 还有五分钟。 她默默低头收拾起这些天乱堆在一起的东西。 “滋滋——” 头顶的灯管突然开始频繁闪烁，秦曼丽抬眼愣愣盯了会儿。 于是默默转身进入房间寻找新的灯管。 又抬来一张桌子和一张凳子。 她伸手试了试桌子是否摇晃。 在此之前，总是妈妈站在桌子上换灯管，而自己在下面扶着桌子的角。 可现在没有人帮自己在下面扶了。 她踩着凳子，拿着灯管，小心站了上去。 又慢慢回过头盯着钟表，已经23：59了。 她将灯管捏在一只手里。 然后闭上眼睛，开始在心里倒数： 五、四、三、二、一。 “啪！——” 灯管爆裂，室内陷入一片漆黑。 十七岁结束了。 过去篇第一篇。[眼镜] 内容提要摘自歌曲《冬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旧日：十七岁的尾声（三） 第24章 接第二十章 满媛媛怎么也没想到，一句随口的玩笑话却让眼前的人认了真。 还没来得及探究，那双攫住自己的眼睛里究竟藏着什么情绪，独属于她的气息就已沉沉压下来。 铺天盖地的，熟悉而危险的，浓烈的—— 不允许人拒绝的占有。 她的身体骤然绷紧，像受惊般微微战栗。 又如溺水之人，双手徒劳地悬在空中，渴望抓住一根救命的浮萍。然而慌乱间抓到的，却唯有那个正让她溺水的人。 心跳声震耳欲聋，耳畔尽是呼啸的呼吸声。 她在这片令人眩晕的浪潮中浮沉，一半是想逃，一半是甘愿沦陷。 她伸出手，在她胸口前使劲抵住。 想要将她推远，却只是徒劳地被她困入更深的怀抱。 挣扎间，她的手肘骤然撞上茶几，盛着青提的果盘应声翻倒。丁零当啷地砸落在地板上，四散滚落。其中几颗被她失重的手臂碾碎，荧绿果肉迸溅开来，清冽果香随之蔓延。 身上的重量一轻。 眼前的人这才像是被这一阵动静惊醒。 她猛地一颤，怔愣了几秒，又缓缓支起身，双手像失去力气般松开。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潮热骤然消散，只剩下彼此慌乱的呼吸声。 秦曼丽起身，像逃跑一般双脚交错迅速离去。 满媛媛坐在地上，余光追随着她的脚步，最终却只定格在了幕布上。 幕布上的爱情电影已落入尾声，「Fin」字样缓缓浮现，乐声悠扬得刺耳。 她听到走廊尽头的门沉重地关上。这才仰起头，闭上双眼，在一片冷寂中独自抽泣。 ...... 第二天清晨。 满媛媛想要去拿昨晚落在餐桌上的手机。 刚从自己卧室房门探出，就和也从房门里走出来的秦曼丽撞了个四目相对。 她迅速移开视线，又缩回了自己的卧室。 秦曼丽站在原地愣了愣，眉头皱紧了几分，转身急匆匆向门口走去。 秦曼丽穿好鞋，拿起车钥匙，又倚在门口，静静等待走廊尽头的人出现。 “嗡嗡嗡——” 餐桌上的手机反复震动着打转。她朝那边瞥了一眼。 又想了什么似的，心下一抖，手指猛地紧攥了一瞬。 她放下车钥匙，朝走廊尽头望了眼，又轻步走过去，抬起一只手佯装要去抽纸巾盒里的纸巾，眼神却紧紧钉在亮起的手机屏幕上。 【6个未接来电：曹姐】 看清上面的文字后，秦曼丽抽纸巾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呼吸一滞，眉头拧了起来。 她发出一声冷笑，收回了手，转身向门口走去。 满媛媛再次打开房门，确认了半天屋子里已经没人后才舒了口气，走了出来。 可刚走到门口，就和双手抱胸、眉眼压得很低的秦曼丽撞上了视线。 “你......” 她先开口，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 半响才听到对面开口，声音冷冷的：“还走不走？” “啊，我......” 她刚愣在原地结结巴巴着，那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门口，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起来。 满媛媛叹了口气，急忙拿起餐桌上的手机，紧追了上去。 秦曼丽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在上面一下一下点着拍子。 直到听见是后座的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微不可闻地“啧”了一声。 她皱着眉朝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又抓起本来给她放在副座上的外套向后扔去，冷冷地抛出一句：“穿上。” “谢......谢谢。” 满媛媛从后视镜里小心打量着前面人的脸色，抓起外套，披在自己身上。 “去哪儿？”那话像是从她鼻子里哼出来的。听起来有种不悦的质问。 “啊？”满媛媛愣了一瞬，有点困惑：“哦，去菜馆啊。” 可她却突然嗤笑了一声，语调奇怪地说道：“不用跟我撒谎，你想去哪儿我就送你去哪儿。” “你什么意思？”满媛媛直起身，紧盯着她的背影。 “字面意思。”她“哒哒”敲了敲两下方向盘，低下头，声音幽幽的：“你想去见谁是你的自由，我不会干涉你。” 满媛媛感到奇怪，完全琢磨不清她话里的意思：“我是要去菜馆啊，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可前面的她却突然夸张地笑起来，语调也阴阳怪气的：“你在我面前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是——偷偷去见才刺激？” 满媛媛这才想起什么，问道： “你看了我手机？” 秦曼丽不答。 见她半天不说话，满媛媛泄了一口气，手指攥得指节发白： “你是说早上曹姐的电话吗？是宋姐要我帮忙联系一下，她最近要打一个官司。不是我要去见她。而且，我要去见她，光明正大去见就好了。你干嘛说什么‘偷偷见’，我有必要那样嘛。” 秦曼丽还是不回答。 车内安静得只能听到空调“呜呜”的风声。 “你为什么要那样问我，你很在乎吗？” 满媛媛紧盯着后视镜里她的脸追问道。 “随口一问。” 她答得风轻云淡，满不在乎。好像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是一个随机想到的话题。可她那不自然的姿态和神情早就出卖了她。 “秦姐，你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问我这个问题？”满媛媛神情严肃，提高音量继续问道。 秦曼丽故意装作听不懂，手不停地在方向盘上点着拍子，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什么‘什么身份’，问你问题还需要一个身份？” “你忘了之前我问过你的话吗，我不觉得我们现在的关系和过去一样了。”满媛媛一字一顿地说道。 秦曼丽继续拖延话题，绕开她话里的尖锐：“什么话，忘记了。” 满媛媛抿了抿唇，又深吸一口气，沉着声说：“我想要在你心里有更特殊的位置。” 秦曼丽沉默了好半天，半响才答道：“别整天瞎想，你才多大年纪，想太多对你不好。” “你是在生气吗？”满媛媛的声音有点发抖。 “我能生什么气。” “你气我忘记了你，对吗？” “那都是多久前的事了，你忘记也正常。再说了，那事儿忘记了才是最好的。” “很重要。因为......那对我很重要，”满媛媛顿了顿：“你对我也很重要。” 秦曼丽又不说话了，伸出手将空调风又调大了些。 “我知道，过去，你对我一直是出于保护。可是现在，我们不一样了，你不明白吗？”满媛媛将身体往前靠了靠。 “现在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都这样整天瞎想的吗，我记得我二十岁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秦曼丽又岔开话题，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车流。 “所以你是因为我的年龄才拒绝我的吗？” “我说过，别瞎想，等这件事结束了，你该干嘛就干嘛去。” “秦曼丽！”满媛媛突然提高音量，语气里带上了哭腔：“所以我们昨晚到底算什么？！” 秦曼丽瞬时僵住了。她紧抿着唇，双手攥着方向盘，半天才低声飘出一句：“抱歉，昨晚有点喝多了。” 那话低到自己也听不清。 满媛媛听了放声大哭起来，哽咽着说：“那你一开始就别回应我啊！你是因为我把你推开了才讨厌我吗？” 秦曼丽长长叹出一口气，沉着眼眸，冷着声音道：“你别多想，我对你没意见。” 满媛媛低下头，捂着脸哭起来。 秦曼丽心下一阵烦躁，将车窗打开，风猛地灌进来，冷风刀割似的吹得她头痛欲裂。 她又朝后瞥了一眼，连忙将车窗升起来，叹了一口气。 车子驶进街区，快要到达菜馆，可身后的那个人还在抽泣。 秦曼丽拍开储物盒，从里面拿出湿巾和润唇膏，紧捏在手里。 在距离菜馆还有五百米的地方，她将车停靠在了路边。又将手里的湿巾和润唇膏伸向车后，低声说：“给你。” 可身后的人半天没接，抽抽嗒嗒地跟她发着脾气。 秦曼丽叹了口气，松开安全带，拧转身体，将东西放到她怀里。 见她半天不动，又拧着眉，将湿巾抽出来往她脸上擦去，可她却躲了一下，眼睛始终不看她一眼。 秦曼丽“啧”了一声，又向前探去，可她又躲了一下。 秦曼丽立马将东西捏回手里，又转过身想要打开车门，进到后座。 可她却突然抬起眼说：“不用麻烦你了，我自己来。” 秦曼丽咬着牙，盯了她几秒，将东西放到她身侧后，立马重新启动车子向菜馆开去。 “到了。”秦曼丽瞥了一眼后视镜，冷声说道。 刚还要对她说句什么，却突然被车窗外闹哄哄的声响打断。 捉.奸文学2.0（bushi 秦姐：情敌怎么越来越多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4章 接第二十章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家人们都给咱瞅过来啊！现在的战况贼激烈嗷！咱们今天的冠军究竟能花落谁家！” 只听那嘈杂音响中回荡着高亢女声。周围人配合着她的造势，连连叫好。 秦曼丽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瞥去，原来是雨姐土菜馆旁新开了一家店铺，而店铺前正热火朝天地举行着什么活动。 新开的那家店铺叫“金氏朝鲜冷面二号馆”，是那对姓金的朝鲜族姐妹开的另一家分店。金氏姐妹一向擅长炒作，当初一号店就靠一场风波一炮而红。 秦曼丽眯着眼睛，紧盯着站在正中央，捏着话筒、手舞足蹈的金家大姐金贞美，冷笑了一声。 又见前方一排桌子上坐着好几个人，每人面前高垒着几个空碗，手里还捧着另一碗。这大冷天的，各个都被碗里的冰碴子冻得呲牙咧嘴，但还是埋头狼吞虎咽着。 而在这一群参赛者中，正中央那名扎着双马尾，穿得五颜六色的年轻女孩格外显眼。 只见她面前高垒着明显多于旁边参赛者的数量，一边有条不紊地吃着碗里的冷面，一边对着眼前的手机屏幕手舞足蹈地说着什么。 “砰——”后座车门突然关上的声音，将秦曼丽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 她往后一瞥，又急忙打开车门，跟着满媛媛的脚步走了过去。 还没走近，就听到人群里又一阵欢呼声。 “恭喜咱们今天的冠军——麻辣玉兔女士！” 秦曼丽被看热闹的人群推搡着连连后退，满媛媛却依旧头也不回地往人群更深处扎进去。 秦曼丽不断拨开拥挤的人堆，在满媛媛的身影快要消失在视线里的那一刻，高声喊了一句： “满媛媛，你给我站在原地别动！” 那声音听起来像是临近失控的破音，几乎花费完她全部的力气。 走在前面的满媛媛像是被那一句命令震慑住，微微顿了顿脚步，她攥紧双拳，刚要转过身—— 可下一秒。 人群中突然破开个口子，秦曼丽眼睁睁看着刚才那名双马尾女孩，脸上漾满笑容，直直朝满媛媛的方向扑去。 “媛媛！” 满媛媛愣了下，但又像刻意做给谁看似的，她先回头朝秦曼丽的方向匆匆一瞥，然后才伸出双手抱住了那个扑过来的女孩，亲呢地喊了一声； “小玉。” 秦曼丽顿时僵住了脚步，手指不自觉掐在掌心。刚才满媛媛喊的那个名字再一次在她耳边回响放大——“小玉”。 原来这就是那则暧昧短信的主人公啊，还真的，出现了...... “媛媛，我好想你啊。” 女孩将头埋在满媛媛胸口，撒娇一般扭动着身体，声音也黏黏软软的。 满媛媛先用余光瞥了一下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像故意说给她听似的提高音量：“小玉，我也很想你。” 秦曼丽无法控制地扯动了一下唇角，只觉得眼前这幅画面实在刺得慌。 胸中一阵酸意和火气瞬间翻搅了上来，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的呼吸。 理智上又想要别过脸不去看，可根本无法挪开那钉在两人交叠的身体上的目光。 小玉拉起满媛媛的手，走向人群中央，四周一片欢呼。 秦曼丽的目光又移到了两人十指相扣的双手上。 她无法控制地再次冷笑了一声，又迅速向前走了好几步。 站定后，她双手抱胸，指尖紧攥在袖子上，不耐烦地打量着两人在自己眼前的表演—— 小玉一直紧扣着满媛媛的手，一会儿发表获胜感言，一会儿又将脑袋歪倒在满媛媛肩膀上来回扭捏，说着，“要让特别的人见证”。 “特别的人”？ 秦曼丽扯动嘴角笑了笑，沉着脸反复念着这个词，而耐心，也耗得差不多了。 她大步跨上前，一把抓过满媛媛的一只手，指尖被她掐得泛红。 刚还在起哄的人群瞬间愣住，盯着两人反复拉扯的动作，议论纷纷。 小玉走上前，惊讶问道：“请问你是......” 秦曼丽死盯着满媛媛，一字一顿道：“她和我，有事儿。” 小玉面颊僵硬，像是被她的气势震住了，半天没敢搭话。 金贞美也在这时掺合了进来，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秦老板吗，拽着人小姑娘的手干啥啊？” 秦曼丽斜着目光，朝声音那边一扫，冷着语调：“私事。” 金贞美继续拱火：“哎哟，新鲜了，瞅你这架势，一整个‘强买强卖’啊，也不问问人家小姑娘乐不乐意。” 秦曼丽愣怔了一瞬，这才意识到什么，回过头看向满媛媛。 满媛媛此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刚才和她在私底下吵就算了，现在被强行拉到这台面上，那么多双睛盯着，却上演了这么一出。实在是有点难堪了。 她紧抿着唇，低着头，像是快要哭出来。 小玉见状忙上前关怀道：“媛媛，你还好吧，她不会是来找你麻烦的吧......” 秦曼丽冷笑一声：“谁找谁麻烦还不知道。” 满媛媛也在这时终于爆发了，她喘着粗气：“你非要把事闹到这一步吗？” 秦曼丽迅速转过头，沉着脸色盯着她：“不是你要我说清楚的吗？”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清楚，非要在这时候？” 被一群人盯着看热闹，满媛媛越发感到窘迫，声音有些发抖。 两人僵持着。 小玉走上前，提高音量对秦曼丽说：“她看起来不想跟你走，而且，你让她真的很尴尬。” 秦曼丽扫了一眼满媛媛，犹豫了一瞬，但还是死抓着她的手不放。 满媛媛忿忿瞪了她一眼，用尽浑身力气，将手从她紧抓着的手心抽离。又转过身，挽起小玉的胳膊，最后深深看了她一眼，便低下头离开了。 秦曼丽被一人留在原地。 她抿紧嘴唇，闭上双眼，一言不发，脸色逐渐苍白。 耳边响起周围人窃窃地嘘声，还有金贞美难以抑制地咯咯大笑。 ...... 菜馆。 秦曼丽一人坐在门口，一边佯装翻阅账本，一边仔细听着那几人的对话。 店里的伙计们也觉得今天奇了怪了，难得见秦老板这么空闲，一整天都守在店里。 可此时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势，总感觉下一秒就要爆发...... 于是各个见了她，简单打完招呼就开溜。 田雨倒是乐呵，瞅着眼前这位媛媛的主播朋友，忙不迭地为她端茶倒水，又招呼后厨端上本店的招牌东北蘸酱菜。 小玉熟练地架好各种设备，清了清嗓子，突然对着某个方向道： “阿姨，那个，你入镜了没关系的吧？” 阿、姨？...... 众人一愣，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原来，说的是坐在店门口翻账本的秦曼丽..... 几名看热闹的伙计听了，紧咬住嘴唇，盯着秦曼丽的脸，半天没敢吱声。 田雨反应过来后，笑得前仰后合：“你这妹子真逗，咱叫姐，叫姐哈！我秦姐还年轻着呢！” 秦曼丽这才缓缓半掀眼皮，手里的动作僵在半空，一个眼刀淡淡扫过去。 小玉像是恍然大悟，弯着眼睛，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无辜道：“哎呀，对不起！我听媛媛说是房东，以为是房东阿姨，哈哈！” 房东、阿姨...... 秦曼丽依旧低着头没应声，但嘴角却扯出了夸张的弧度。 几名看热闹的伙计不小心笑出声，在秦曼丽抬起头之前，连忙互相推搡着窜进了后厨。 “那个，秦姐，不好意思，你入镜了，要不，你往边上挪一挪？或者，我帮你后期打码？” 小玉再次盯着秦曼丽，甜甜地说道。 秦曼丽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捏起账本，淡淡移到了另一张桌子上。 “小玉，你这边还OK吗？” 满媛媛终于从后厨出来了。 秦曼丽抬起眼，快速瞟了她一眼。 “媛媛快来，直播马上要开始啦！”小玉抓起满媛媛胳膊，将她推到镜头前。 “我就不入镜了吧。” “哎呀，我的媛媛长这么好看，肯定有很多人喜欢你的！” 我的、媛媛。 秦曼丽捕捉到关键词，冷笑了一下。 “哎呀，说不定——我们还能炒个情侣CP！” 秦曼丽猛地抬起头，和满媛媛对上视线，又连忙望向其它地方，假装不在意。 满媛媛紧盯着秦曼丽，说道：“嗯，也行。” 秦曼丽手底“哗啦”一声，猛翻过去一页。 “大家好呀，这位就是我一直跟你们说的，那个‘特别的人’——媛媛姐！我这次从广州来东北，也是专门为了她！”小玉开始对着镜头直播了。 秦曼丽听了那句话后，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将一条腿搭在了另一条腿上。 田雨立马停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倚靠在桌子旁凑热闹。 “哎呀，媛媛你快看！弹幕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田雨拍手笑道：“我们家媛媛还真受女生的欢迎啊！” 秦曼丽眉头一皱，翻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那媛媛姐现在有喜欢的人吗？”小玉念着弹幕。 秦曼丽再次抬起头，望向满媛媛。 满媛媛余光往旁边一瞥，拉长语调说：“秘密。” 小玉补充道：“没错，这是——我们俩之间的秘密！” 说完，拉着满媛媛的手嘻嘻一笑。 秦曼丽嘴角抽动了一下。 “对，我和媛媛姐已经认识三四年了，她曾经在我最困难的时候救过我！”小玉继续回答弹幕。 田雨一听来了劲：“救过你，咋个事儿？” 小玉朝田雨挤了挤眼睛，小声说：“之后再跟你细聊！” “哎呀，媛媛，弹幕说我们俩好配，要我们在一起！”小玉说完，拍着桌子，笑得十分开心。 田雨将手里的东西一放：“咋？小玉你也是......” 小玉忙点头：“嗯，三四年前我就跟媛媛出柜了。” 满媛媛接话：“对，小玉是第一个跟我聊这个话题的人。” 小玉又补充道：“唯一的人。” 秦曼丽长吁出一口气，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啊，对啊，我和媛媛姐相差一岁，正好年上年下组合！” “哎哟，咱媛媛也成人家的年上姐了。相差一岁好啊，同龄人，有话题！”田雨笑着拍了拍满媛媛肩膀。 满媛媛刚要补充句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小朋友，你该收摊了，影响我们店里做生意了。” 几人转头一看，秦曼丽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旁边。 只见她双手抱胸，直直盯着满媛媛，嘴角紧绷成一条线。 弹幕顿时热闹起来，纷纷刷着：【有好戏看了。】 田雨刚要缓和场面，满媛媛便紧逼一步：“这店里不是没什么人吗。你至于这么赶人家。” 秦曼丽冷声一笑，瞪着她：“这是我的店，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满媛媛嘴角一扯：“看来秦老板还真是冷血惯了，你这样子，不觉得自己可怜吗！” 秦曼丽低头一笑，声音阴冷，拖着调子：“对，没错，你说的都对。” 满媛媛突然爆发了，破口而出：“秦曼丽，你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别对着别人发疯！” 田雨见状，连忙站在两人之间摆手：“哎呀，这是咋了呀，都好好的，昂？” 秦曼丽一把将田雨推远，竖起一根食指，指尖快要戳到满媛媛眼珠：“你整天对着我乱发脾气，现在还管得了我对别人！这是我的店，我想怎样就怎样！” 满媛媛红着眼睛，声音发抖：“你不就讨厌我吗！那我就从你眼前消失好了！” 小玉见状连忙关掉所有设备，冲了上来，又拉住满媛媛的胳膊，对秦曼丽说： “秦姐，今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没有跟您提前报备，你别针对媛媛，你要骂就骂我吧。” 秦曼丽瞪着满媛媛，喘着粗气，又冷笑了一声。 满媛媛用袖子猛擦了一把眼泪，抓起小玉的手，瞪着秦曼丽，声音颤抖： “小玉，我支持你说的了，我们一起搬出去！” 说完，转身向后厨走去。 秦曼丽刚要追上去，就被田雨一把拦下： “哎哟，我的秦姐，先消消气，消消气......” 秦曼丽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的不安与躁也瞬间翻搅在一起。 再次安静下来的前厅，陷入一片死寂...... 坏消息：情敌她真的来了[无奈] 还是坏消息：心选妹要被自己气跑了。[无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冯宋捏着手里那一沓证据材料，一张夹在中间的母亲手写遗嘱复印件滑落出来，她皱着眉头，将其捡起，更加烦闷地来回翻阅。 还没走几步，就听到“咔哒”一声，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她抬眼望去，秦曼丽正倚在后院的墙上。阳光淡淡洒落，她指尖夹着一支燃着的烟，目光呆滞，面如死灰。 冯宋笑了笑，挖苦道：“这一大早的，我们秦大老板怎么在这儿孤苦伶仃，借烟消愁啊？” 秦曼丽这才回过神，掀起眼皮，盯了她一秒，又垂下眼，没理。 冯宋扬了扬下巴，继续道：“这脚底下的东西可是不长眼啊，要是不小心点燃了，那可真成‘老房子着火’啊——”她拉长语调，将“老房子着火”说得格外重点，别有深意。 秦曼丽听闻，像被戳中，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 又低头望了一眼，将烟头碾灭在石板墙上后，若无其事地从落叶堆里慢悠悠走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朝冯宋手里扫了一眼，道：“案子还顺利吗？” 冯宋仰起脸一笑：“马马虎虎。” “早说了那个姓曹的不靠谱，你要是能早点开口，我可以帮你找一个更靠谱点的。” 冯宋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多谢秦老板记挂，但姓曹的那位，目前看来，还算靠得住。” 秦曼丽抿了抿唇，没说话。 冯宋伸了个懒腰，往她脸上一瞥，问道：“我这事儿——没影响到你和小满的关系吧？” 秦曼丽装作没听懂，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拍了拍手，转移话题：“什么时候开庭？” 冯宋扬起手背，在那沓资料上敲了敲，笑着说：“快了，就等姓冯那老登收着律师函了。估计——他现在正看着呢。” 秦曼丽点了点头，淡淡一句：“祝顺利。” 刚转身要走，就又被冯宋叫住。 冯宋笑得夸张，直接将话挑明：“哎！谁能想到我们曾经叱咤风云、日理万机的商界一姐秦大老板，现如今竟整天跟在一小姑娘屁股后边儿进进出出，愁容满面的。” 秦曼丽顿住脚步，心虚地瞥了眼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突然发现，原来传闻中心黑手狠的秦老板也有柔情的一面。”她笑了笑，又拉长语调：“而且——还是被一小姑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秦曼丽瞬间被戳中，下意识想反驳，但最后只是讪讪飘出一句：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冯宋弯着唇角笑着：“假装听不懂没关系，但某些人反常的举动还是骗不过我们群众雪亮的眼睛——” 她举起手机晃了晃：“所有岩坪人都是见证。” 秦曼丽一僵，心中涌上某种不安。她往前走了几步，道：“什么意思？” 冯宋笑了笑，悠然将手机举至眼前，开始一一大声诵读： “今日岩坪本地热搜榜第一，点击就看土菜馆三角恋修罗场。” “第二，东北大姐头大战广东甜妹，你支持哪一个。” “第三，震惊！冷脸御姐秦曼丽的破防时刻。” “第四，被骂爽了！求秦姐再骂我一次！” ...... 冯宋捧着手机笑得浑身颤抖，秦曼丽越听脸色越僵。 她大跨一步上前夺下冯宋的手机，还没仔细看，那声音就传了出来—— 【秦曼丽，你有什么事直接冲着我来！别对着别人发疯！】 ...... 视频里，和她早上发生争执的场面被原封不动地直播了出去，有好事者见了，录了屏，发到了网上。这会儿，人人都跟看笑话一样，对本该只属于她们俩之间的事儿指指点点。 秦曼丽盯着那画面，心里说不清的烦闷。 从第三视角来看，自己的行为确实过于反常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她，自己总是冷静不下来。 而且，何必吵成那样呢......弄得彼此都不开心就算了，为什么还要在别人面前互相捅刀子，害得对方难堪...... 视频播完，相关评论又跳了出来，什么“爱得越深，骂得越狠”，“岩坪绝美三角恋”，“甜妹御姐修罗场”，“吵架都像在秀恩爱”，“粗口秦姐骂得我好爽”......一一跳进秦曼丽的眼底。 秦曼丽皱紧眉头，急忙在屏幕上乱点一通，想要把这些评论删除，却不知按到了什么，一一给点了赞...... 冯宋凑过来脑袋一看，笑得更大声了：“秦姐，你什么年代的人啊，老年人不会玩智能手机是吧？” “......” 秦曼丽连忙将手机塞回冯宋手里，又拿起自己手机，翻找通讯录。 “哟，这是在我手机上没看过瘾，还要在自己手机上再看一遍？”冯宋继续拱火。 “......” 秦曼丽脸色一沉，剜了她一眼，冷声道：“找人，删帖。” “哎哟，秦老板霸气！”冯宋举起大拇指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拉长语调：“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秦曼丽眉头皱得死紧，指尖啪啪啪在屏幕上快速打字。 “哟，手速不错啊，”冯宋往她手机屏幕上一瞥，又道：“与其急着删帖，倒不如找人小姑娘好好谈一谈。” 秦曼丽停下手里的动作：“她人呢。” 冯宋头一扬：“搁后厨那儿切菜呢。” 秦曼丽急忙将手机揣回兜里，转身就要走。 “你最好在她面前诚实点儿，别把什么都憋心里，不然——真把人逼跑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冯宋在她身后高声提醒道。 秦曼丽停住脚步，想回她句什么，但又觉得自己理亏，于是又抬起脚，默不作声地继续向前走去。 她刚走进后厨，就又撞见那两人如胶似漆着。 小玉紧挨在满媛媛身侧，打情骂俏似地朝她嘟囔着嘴。 又把手伸进水池，故意逗弄正在洗菜的满媛媛。 满媛媛也不认输，舀起一汪水就往她身上撒。 小玉拧着身子一躲，一不小心摔进了满媛媛的怀里，于是顺势用双手环抱在她腰间，又将下巴抵在她胸口，甜腻着嗓子求饶。 秦曼丽站在不远处，抱着双臂，死死盯着两人的动作，眉头越压越低。 郭姨一进后厨，就看到站在角落，阴沉着脸的秦曼丽。心里顿时一阵紧张。 于是连忙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当下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她走到还在忘我打闹的满媛媛和小玉跟前，高声道：“小姑娘们，咱这后厨是工作的地儿啊，要打闹私底下再去别的地儿，不要在这里，知道吗？” 两人听了，连忙低头道歉，又互相吐着舌头，嬉笑着。 秦曼丽冷眼一瞥，无奈地叹叹气。 郭姨又拍了拍小玉肩膀：“小玉姑娘，你跟郭姨来这边儿，我有话跟你说。” 小玉和满媛媛耳语说了句什么，两人低头一笑，互相换了个眼色，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拉着手。 秦曼丽眸光压得更低了。 郭姨一把揽过小玉的肩膀，转过头朝秦曼丽使了个眼色。秦曼丽点点头，表示了然。 人终于给带走了，后厨只剩下了满媛媛和自己，一时之间安静得让人有点尴尬。 满媛媛用余光瞥了一眼依旧站在角落里的秦曼丽，又从水槽里抓起一颗土豆，放到案板上开始切菜。 秦曼丽缓步走到她身后，突然伸出手帮她拍了拍肩膀上被小玉留下的水渍，又用力扯了扯刚被小玉那一抱弄乱的腰间的衣服。 ...... 满媛媛咬着牙停下手里的动作，但却不敢反抗她，任凭她在自己身上施展那占有欲般的动作。 ...... “刚才玩得开心吗？” 秦曼丽冷着声音问，一只手用力抓在她肩膀，又抬起一根手指点着节拍。 满媛媛心中一紧，半天没敢说话，只埋头将手里的土豆切得擦擦响。 “刚才不是挺开心的吗？怎么——见到我，就又不说话了？” 她压低嗓音，语调缓慢，有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 满媛媛喉头一紧，用力干咽了好几下，想要把心中浮上来的恐惧压下去。 她感到秦曼丽的指尖在自己脖颈间四处游走，身体不受控制地轻颤了一下。 与此同时，手里的动作也一慌，刀刃滑过指尖，血珠瞬间渗出。 她倒吸一口凉气，菜刀也咣当从手里跌落，在案板上砸出闷响。 身后的秦曼丽动作瞬间一滞，急忙抓起她的手腕，“啧”了一声，就要把她往一边拖去。 她咬着牙，依旧不吭一声，拼命想从秦曼丽手里挣脱，可挣扎了半天，徒劳般喘着气，汗珠从额角滑落。 秦曼丽也沉着气，一句话不说，只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在自己耳尖响起。 两人互相纠缠着。 手腕从手心挣脱，留下注目的红印；又再次被用力抓回手心，捏的手背青筋凸起。 汗水与汗水黏在一起，呼吸也炙热交错着。 秦曼丽趁她喘息的间隙，一把揽过她的腰间，将她整个人托起。满媛媛咬牙乱蹬着双脚，但就是从她手心挣扎不出。 秦曼丽又伸出另一只手将她死死扣在自己的怀里，向后院走去。 满媛媛终于挣扎出了声：“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曼丽不说话，死死扣着她，向后院的休息室快步走去。 来到休息室门口，秦曼丽一脚将门踢开，把她扔在休息室沙发上后，“砰”地一声反手锁上了门。 满媛媛缩了缩肩膀，盯着眼前冷着脸的秦曼丽，心中瞬间腾起一阵不安。 老房子着火噜。[狗头] 两人的无声较劲，怎么感觉有点那个[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满媛媛盯着逆光站在门口的秦曼丽，手指紧扣在沙发上，掌心里全是汗。 其实一开始只是想气气她，想看看她究竟有多在乎自己，也想看看她在别人面前为自己吃醋的那副样子。 可谁知，这次似乎没把握好度，弄得她这么生气。 秦曼丽生气的时候，旁人都要退避三舍，可自己偏偏还要迎上去，甚至还生出了一种异样的兴奋...... 那是她在乎自己的表现吗？ 总觉得，还不够。 还想让她为自己更加生气一点才好。 最好让她用那种在乎的情绪将自己彻底吞噬、淹没，最后所剩无几。 - 现在这间远离人群的小屋子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门还被反锁了起来。 满媛媛缓慢闭上双眼，细嗅着空气中独属于她的香气。随着她脚步声的靠近，胸腔里的心跳声逐渐震耳欲聋。 她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 下一秒。 她温热的气息瞬间淹没了她，紧接着，一下又一下的凉意刺激着她的唇瓣。 满媛媛浑身打着颤，迅速睁开双眼。 只见秦曼丽挂在脖颈上的银色吊坠，随着她起伏的动作一下一下点在她的唇畔。 ...... 满媛媛有点失望了。 但旋即又为自己刚刚那点上不了台面的幻想感到羞耻。还真是小说看多了，满脑子尽是些XX废料...... 她抬起头，感受着那仿佛要将自己紧紧包裹的温暖。 要是她能一直这样对自己就好了，而不是像平日里那样——浑身长满了刺，让人无法靠近，更无法读懂她真实的内心。 可她那身刺，自己每次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去触碰。即使被扎到流泪，也不想放手。 归根结底，她只是想知道，自己在她心里究竟算什么？ 秦曼丽拿着碘伏棉签，为她轻轻涂抹受伤的食指。方才的拉扯让伤口又裂开了些，碘伏的凉意渗入绽开的皮肉，激起一阵刺痛与刺痒。 她一下又一下地缩着被秦曼丽握在掌心的食指。秦曼丽察觉后，只说了句：“别动。”但涂抹的力道却不由自主地放得更加轻缓。 秦曼丽一边观察她的反应，一边调整着动作的轻重，只听到细小的叹息声从她嘴角泄出。 满媛媛仰起脸，稍稍调整了姿势，让那浸满她气味的吊坠，一次次垂落着拂过自己的唇。 那触感......仿佛被她碾过了一个又一个无声的吻。 昨晚那个吻来得突然，还没做好准备，她浓烈的气息就将她整个人攥住。 现在回忆起来，仿佛只剩下她身上的味道还萦绕在鼻尖。那么，她嘴唇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 记忆里残留的感觉，好像只剩下软软的两瓣唇，和一种没有滋味的潮湿感。 好想，再和她接吻一次，试试看...... 银色吊坠不断落下来，轻点在她的上唇和下唇。 刚刚还有点凉，但此时已被她颈间的体温烘热。 温热、平滑，还带点若有若无的力道。 那味道呢？在她颈间停留了那么久，应该早已浸满她的味道了吧。 满媛媛不由自主闭上了眼睛，在吊坠再次落下来前，伸出了舌尖—— 好甜，是她的味道。 她感到自己身上的每个毛孔都在兴奋地战栗，眼泪即将夺眶而出。 等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她羞怯地紧咬住嘴唇。随即又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双唇，喉咙干涩地连咽了好几下。 秦曼丽似乎注意到她的动静，缓缓低下头，嗓音低沉：“弄疼你了？” 满媛媛这才从那场幻想中回过神，绯红从脖子一直爬到整个脸颊。 她低下头，喘了好几口气，低低答了句什么，声音微弱，有点听不太清。 秦曼丽进一步凑近问她：“什么？” 满媛媛仰起脸，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见她敞开的衬衣领口。 一股浓烈的香气扑面而来，仿佛嗅到了她身体更深处的秘密。 视线滑过两侧微陷的颈窝，沿清浅的锁骨线条蔓延，再往下，是随呼吸缓缓起伏的胸脯。 她不知该望向哪里，在视线企图继续僭越的瞬间，猛地闭上了眼睛。 秦曼丽再次出声，问了句：“什么时候走？” “啊？” 满媛媛只觉得耳边的声音忽然放大，这才猛地被拉回现实。 “问你，什么时候走。”她拖着调子，猜不出情绪。 “你是说，现在吗？” “你不是说——要搬出去。”这下终于听明白了，话里透着一股不悦，是在质问她。 满媛媛一时语塞。 可随即，一阵酸胀的委屈猛地堵住了胸口，她几乎是不管不顾地闷声问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我可什么都没说啊，”秦曼丽挑眉，故作惊讶，“是某个人自己放话要走。” 话音未落，她作势要抽身离开。 满媛媛心下一空，猛地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秦曼丽闻言一愣，旋即稳住了几乎要变调的嗓音：“......这又是怎么了？” 满媛媛将发烫的脸颊更深地埋入她胸口，声音闷得几乎听不清：“秦姐，你别讨厌我......好不好？” 秦曼丽稳住身形，像是被她这话弄得有些无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个极轻的笑，语气软了下来：“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讨厌你了？” “可你这几天......”满媛媛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细微地颤抖起来，“你明明在生我的气。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怕我说了，你会更生气。” “在你眼里，我就那么爱生气？”秦曼丽沉声道，一只手轻抚上她的后脑。 回应她的，是满媛媛蓦然爆发的低声抽泣。 秦曼丽心口一紧，所有动作都停滞了，一语不发。 等她渐渐止住抽泣，秦曼丽从一旁拿过纸巾：“把脸抬起来。是想自己擦，还是我帮你？” 满媛媛连忙用手抹了把脸，随后有点不好意思地抬起脸，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秦曼丽见了，不由得轻笑一声。还没等她回答，就仔细地帮她擦了起来。 “下次......有什么事，我们私底下解决，别再让外人看了笑话，明白吗？” “明明是你......先来找我麻烦的......”满媛媛小声嘟囔，语气里带着点委屈。 “什么？”秦曼丽没听清。 满媛媛却突然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直视她：“秦姐，你今天是在吃醋吗？” 秦曼丽擦拭的动作骤然停顿，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我是说，下次有事，我们两个说开就好。万一被有心人听去，歪曲成什么样子就不好了。” 满媛媛垂下眼帘，沉默下去。 秦曼丽低头看她：“又怎么了？” 半晌，满媛媛才轻声问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很丢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秦曼丽心里莫名一慌。 “你一直在说‘外人’、‘有心人’......你很怕别人知道我们俩的关系，对不对？” 秦曼丽干涩地笑了几声，故作轻松：“我们俩的关系？我们俩能有什么关系啊。” “可以接吻的那种关系。”满媛媛一字一顿，清晰地回答道。 “啊？” 秦曼丽一愣，身体下意识地想往后躲，却被满媛媛更加用力地抱紧。 满媛媛缓缓抬起头，盯着秦曼丽的嘴唇：“这几天，我一直在想那天晚上。” 秦曼丽叹了口气：“你又想到什么了？” “在想，你究竟为什么要亲我。” 秦曼丽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那个下意识的答案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猛地刹住。她知道，要是再用那种敷衍的话应付她，两人又得吵起来。 “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因为我推开了你，所以你生气了。” “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想让我承认什么？” “你知道的。我一直想要的，是什么。” “......”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忽然，满媛媛抬起头，深深地望进秦曼丽闪烁不定的眼底，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那就再吻我一次。” 秦曼丽愣怔了好半天，说不出话。心口慌得厉害，她想要避开那直视的目光，却被对方死死锁定，无处可逃。 “你今天......还有什么工作没做完吗？”她生硬地试图转移话题。 满媛媛不说话，只是立刻站起身，用手臂环住她的脖颈，将她拉近。 “秦姐，如果你之前的借口是喝醉了，那么现在呢？我们可都是清醒的。所以，我想要你清醒地回答我一次。” “后厨这会儿都缺人手了！”秦曼丽慌乱地转移话题，试图从她的臂弯里挣脱。 满媛媛用力抱紧她，带上了哭腔：“秦姐，你要是真的讨厌我，想让我走，那你现在就可以推开我，转身离开。” 这不再像一句问话，而是一句最后的、孤注一掷的威胁。 秦曼丽停止了挣扎。 不知怎的，呼吸却瞬间慌乱起来，眼神在她唇间游移不定，喉咙里干涩得厉害。 这真是为自己设下的难题。从刚才一进门的情况看，究竟是怎么被这小姑娘反客为主，扭转了局面的？ “就试一次，好不好，求你了。”她用力环着秦曼丽的脖子，语气像是央求，又像是胁迫。 “如果试过之后，你对我没有任何感觉，那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 秦曼丽沉默了，望着眼前焦躁不安的她，心底慌得不知该如何回应。 而此时，满媛媛脸色一沉，像是再也没有耐心等待她漫长的回应，终于气息紊乱、动作混乱地吻了过来。 没有什么事是一个吻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亲一次[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满媛媛觉得，自己几乎是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心态，扑上去和秦曼丽“硬碰硬”。 她太想知道一个答案，太想确认自己在她心中的位置。 慌乱之下，只能凭借本能死死环住对方的脖颈，笨拙地、胡乱地吻了上去，让两人的嘴唇相贴。 这行为在旁人看来，无疑是不可理喻又狼狈万分的。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只渴望秦曼丽此刻能为自己停留，哪怕一刻也好。 然而她不免想到过去，秦曼丽总是在逃避——拒绝她的示好，拒绝回应任何两人关系的细枝末节。 想到这些，酸楚顿时涌上心头：在秦曼丽看来，自己是不是过于不堪了？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秦曼丽并没有推开她。 - 狭小的休息室内，潮热的喘息声彼此缠裹。 深秋凛冽的空气，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浪骤然烘热。 满媛媛紧闭双眼，十指死死绞紧，掌心一片湿黏。 她笨拙地用双唇胡乱碾磨着秦曼丽的唇瓣，像一个绝望的差生，徒劳地试图找到答案。 她有点想哭了。 好不容易乞求来的机会，眼看就要落入尾声。可她始终不得要领。 就在这时，秦曼丽的手抬了起来，温柔却不容抗拒地托住她的后脑，为她指引方向。接着，下唇被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 这突如其来的回应让她浑身猛地一颤，又急忙学着以同样的方法回应对方——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两人瞬间震醒。 眼看门就要被推开，外面的人即将闯入。满媛媛惊慌地松开手，踉跄着要向后退缩，却被秦曼丽一把攥住胳膊，猛地扯回身前。 “跑什么。” 秦曼丽开口，声音低哑，那语调像是一种裹着温柔的质问。 满媛媛迅速低下头，又被一阵羞耻与慌乱淹没，只能靠剧烈的喘息来支撑发软的身体。 秦曼丽不由分说地将她拉至身后，旋即走上前，清了清嗓子，问道： “谁啊？” “咦？！” 一颗脑袋猛地从门缝里探了进来，两侧的辫子随之前后甩动，在阳光下划出波浪般的弧线。 小玉咧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得一脸灿烂，随即又狐疑地转动亮晶晶的眼睛，四处打量： “秦姐，媛媛，你们俩关起门来在干嘛呀？” “呃......我们......”满媛媛支支吾吾答不上来。 “你有什么事吗？”秦曼丽紧盯着她沉声问道。 小玉“吱呀”一声把门完全推开，阳光瞬间泻入房间。 她大大咧咧地一脚跨进来，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向前几步，眼睛滴溜溜来回打量： “哦，我呀，来找直播用的设备。” 说着，她倏地转过身，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看向秦曼丽，故意拉长了语调问： “是～我～打扰到你们......做什么了吗？” 秦曼丽刚要开口，满媛媛却抢先一步跨上来，抓住她的胳膊急急地问：“你今天还有几个拍摄任务？” 小玉鼓着腮帮子，眯眼在两人间来回扫视，旋即咧嘴一笑，拖长了调子：“哦——不多啦，还剩一个，今天的KPI就全部完成啦！” “不过——”小玉直起腰，兴奋地一把抱住满媛媛的胳膊：“你得先跟我去看房！” “看、看房？”满媛媛的声音都变了调。 “对啊！不是你自己说要搬出来和我一起住的嘛！”又抬起一只手晃了晃：“哎呀！我都跟中介谈好啦，今天就能入住！” “哦......哦......” 她缓缓转过身，心虚地用余光瞥向秦曼丽。可秦曼丽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似乎......没有任何反应。 满媛媛有点失落了。 “那个，那个，我们的房子啊......”小玉一脸兴奋地说着房子的情况，满媛媛却脑子里嗡嗡的，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这下，该怎么收场...... “我们先住进去，等我周边城市拍完了......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浪迹天涯啦！” “啊？”满媛媛像是终于听懂了什么关键词，突然回过神。 “哎呀，媛媛，你不觉得你待在这小菜馆里干体力活屈才了吗！我们媛媛可是四年奖学金选手啊！我还奇怪，你怎么一毕业就回了老家，明明可以在广州找到工作的。” “哦，那是因为......”满媛媛朝后瞥了一眼秦曼丽，可秦曼丽一直举着手机在和谁打电话。 “哎呀！总之，你跟我走就对了，一直待在老家多无聊啊！我们还年轻，应该四处多走走，多看看！” “可是，我还欠着秦姐钱......”满媛媛小声在小玉耳边说。 “欠了多少，我来帮你还！”小玉拍了拍胸脯，语气豪迈。 又晃了晃满媛媛胳膊：“媛媛，你不用担心，我都替你想好了！我直播间的粉丝都挺喜欢你的，我们可以——趁热炒一炒情侣CP啊！” “......” 见满媛媛僵在原地不应声，小玉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等等。” 秦曼丽的声音终于响起，满媛媛霎时松了一口气。 “去哪儿？”她冷声问道。 小玉转过身，脸上还挂着笑：“去看我们的新房呀！” 秦曼丽双手抱胸，垂着眼眸，语气淡淡的：“哪儿都别想去。” “啊？”小玉的笑容僵在脸上，勉强扯出个笑：“秦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她得留下。”秦曼丽下巴微扬，指向满媛媛，斩钉截铁。 “哦！你是说欠的钱啊？差多少，我帮她还！” “不用。”秦曼丽直接驳回。 “呃.....可是那房子我都跟中介谈好......”小玉皱紧眉头，紧盯秦曼丽。 “哪家中介？”秦曼丽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机划亮屏幕，“我来处理。” “可是我......” “你也跟我回去，”秦曼丽终于抬起眼，淡淡地打断她：“都住我这儿。” “......啊？” * 秦曼丽家中。 三人围坐在餐桌前，桌上放着从菜馆打包回来的饭菜。 秦曼丽垂着眼，小口抿水，指尖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戳点；满媛媛狼吞虎咽着；小玉则噼里啪啦地敲着笔记本键盘。 满媛媛停下筷子，使劲咽下食物：“小玉，你怎么不吃？” 小玉揉着肚子，眉头紧锁：“哎哟，别提了，今天冲KPI拍太多条，现在一点胃口都没啦。” 满媛媛撇撇嘴：“你的工作可真辛苦......” “这么瘦小一人，倒挺能吃。” 秦曼丽突然出声，眼皮都没抬，依旧忙着手机上的事。 小玉一愣，随即爆发出清脆的笑声：“哎呀，能吃是我的天赋！可这当成工作就......但，不管了！我常曦玉可是个顶天立地的事业型大女人！” “嗬，口气不小。”秦曼丽轻笑一声，饶有兴味地瞥了她一眼。 “那你一般多久拍一次啊？”满媛媛继续好奇地追问。 “连轴转呗！”小玉夸张地一扬下巴，“有热点就蹭热点，没热点就制造热点！” 秦曼丽从鼻腔里哼出一声轻笑。 “所以我说媛媛！”小玉兴奋地一拍桌子，朝她挤眉弄眼：“我们组个情侣CP，现在正火！以后还能单开账号分流！如果你要跟我假戏真做——那简直完美！” 满媛媛瞬间屏住呼吸，下意识地瞥向秦曼丽。 只见秦曼丽眉毛几不可察地一挑，将水杯“咚”地一声重重放在桌上，像是终于被这句话刺中。她周身的气压骤然变冷，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满媛媛心头一紧，立刻想追上去，却被小玉一把拽回椅子上：“诶！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 满媛媛盯着秦曼丽离去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小玉又扯了扯满媛媛的袖子，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你到底怎么认识这位秦姐的？她看起来好神秘，好难搞......感觉特别不好相处......” “你误会秦姐了，她其实......” 话音未落，秦曼丽竟神出鬼没地闪现在两人身后，“咚”地一声将几瓶药搁在桌上。 两人吓了一大跳，小玉愣愣地问：“秦、秦姐，这是......？” 秦曼丽挑了挑眉，语气平淡：“给你的药。” “啊？”小玉一时没反应过来。 “不吃算了。”秦曼丽作势要拿走。 “诶——别！”小玉急忙伸手一拦，随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脆生生地喊道：“谢谢秦姐！” 满媛媛扬起脸一笑，又朝小玉眨了眨眼睛，意思是“你看我说的对吧。” 小玉撇了撇嘴，点点头表示认同。 秦曼丽又走到饮水机旁替小玉接水。 “你们俩是大学同学？”秦曼丽突然出声问道。 小玉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当然不是！我们可是在传.销窝点认识的！当时，还是媛媛姐救我出来的！” 秦曼丽一愣，看向满媛媛。 满媛媛垂下头，半响才说：“当初去广州找我妈，结果被她朋友骗进去了......” 秦曼丽脸色一僵：“你确定，那是你妈的朋友？” 小玉摆摆手，语气轻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这种事在我们那儿多了去了！净是亲人害亲人。像我，天崩开局，重男轻女家里的老大，我妈生完我四弟就没了，我爸也被我大伯害进了监狱。我十七岁就进社会了，什么没见过。” 她说得浑不在意，就像在讲一个陌生人的故事。 秦曼丽和满媛媛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喉咙，陷入了沉默。 秦曼丽走过来，拍了拍小玉肩膀：“好了，吃完药，都去睡觉。” 小玉双臂一挥，抱住满媛媛：“好耶，媛媛，我要和你睡！” 满媛媛一愣，瞥了眼秦曼丽：“我那张床，可能咱们俩睡不下......” “哎呀，我和你都瘦，挤一下就可以啦！你忘了，我们以前在厂里......” “你，去书房睡，东西已经帮你收拾好了。”秦曼丽命令般说道。 “啊，可是我一个人睡害怕啊！” 满媛媛笑了笑：“你整天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怕一个人睡？” “都给我去洗漱，然后睡觉。”秦曼丽冷声道。 “哎呀，可是现在还......” 眼看秦曼丽脸色要变，满媛媛连忙拉起小玉袖子，将她带向房间。在离开之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秦曼丽正紧盯着她，满媛媛莫名感到一阵心虚，立刻放开了小玉的袖子，并下意识地与她隔开了一些距离。 - 秦曼丽刚从浴室出来，就听到满媛媛房间里“轰隆”一声巨响。 她快步过去一看，只见两人四仰八叉地陷在塌了的床垫里，床架已然解体。 “怎么回事？”秦曼丽拧紧眉头。 “对不起，秦姐，我俩没注意，在上面跳了两下......”满媛媛立刻认错。 “多少钱，我来赔！”小玉吐着舌头，笑嘻嘻地说。 秦曼丽叹了口气，举起手机：“我叫人过来修。” “哎呀，这都几点了，人家都睡觉了。这样，让媛媛一起和我睡就好啦！” 秦曼丽眼皮一抬，盯了她两秒，不容反驳地说道：“你，回书房立马睡觉。” 又扬起下巴，朝满媛媛一点：“你，来我卧室睡。” “啊？！”两人同时一惊。 小满：秦姐叫我去她卧室睡！？[撒花]又开始脑补......[捂脸偷看][黄心][黄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秦曼丽一声令下，刚还在闹腾的两人瞬间熄了火。小玉被“发配”去了书房，而满媛媛，则被带进了自己的卧室。 满媛媛跟丢了魂儿似的，愣愣地跟在秦曼丽身后，脑海里浮想联翩。 秦曼丽忽然停住脚步。 满媛媛反应不及，直直撞上她的后背，鼻尖瞬间萦绕上她刚洗完澡后的清新气息。 秦曼丽闻声转身，下意识抓住她胳膊，往怀里一带，旋即又像被烫到般迅速扶她站稳，并退开半步距离，扬了扬下巴： “你东西呢？” “啊？”满媛媛揉着被撞疼的鼻子，还沉浸在刚才一瞬的靠近里。 “我是说，你的枕头和被子，抱过来。” “呃......这儿不是有吗。” 满媛媛用目光示意秦曼丽床上的那两个枕头和一条被子。 秦曼丽顿了一下，语气有些微妙：“......你是想让我用你的？” “啊？我还以为......”满媛媛小声嘟囔，“你让我进来，是同意一起睡的意思......” “什么？” 秦曼丽瞬间明白了这个小混蛋的脑回路，直接粉碎了她的幻想：“你睡这屋，我睡沙发。” “......”满媛媛的嘴角立刻耷拉下去，“不用那么麻烦吧，让你睡沙发多不好......” “怎么？”秦曼丽挑眉，“你想跟我睡一张床？” “嗯！嗯嗯嗯！”满媛媛的眼睛“噌”地亮了，点头如捣蒜。 秦曼丽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笑，慢条斯理地吐出三个字：“想得美。”说完便转身去给她拿被褥，无情碾碎了她的所有期待。 满媛媛盯着那张宽阔的双人床，开始飞速思考下一步对策。 - 秦曼丽将满媛媛的东西放到床上后，又去拿自己的枕头和被子，刚转身要走，满媛媛就扑了上来从后面抱住她。 秦曼丽被她撞得往前一踉跄，腰被她双手紧紧环住。 她身体一僵，声音有些发闷：“......怎么了？” 背后的人将脸紧贴在她的背上，呼出的潮热气息隔着衣服氲在皮肤上。 “秦姐，”满媛媛的声音隔着她后背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刚才......你没生我的气吧？” “生气？”秦曼丽故作轻松地耸了下肩，“我为什么要生气。” “就是......小玉说要和我组情侣CP那件事。”满媛媛的声音更低了。 秦曼丽的心微微一沉，却只是轻描淡写：“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决定就好。” “......” 满媛媛沉默了。 几秒后，她松开手，绕到秦曼丽面前，抬起头认真望进她眼底:“我会去跟小玉说清楚的，我会好好拒绝她。” “......” 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的暖流倏地漫过秦曼丽的心口，一个极浅的笑意在唇角漾开，又被她迅速抿去。 她刻意板起脸：“但人家也说得没错。一个连拿四年奖学金的优秀大学生，被我关在小菜馆里干杂活，是太屈才了。” “这不算问题，”满媛媛摇摇头，目光坚定：“干一行，爱一行，更要专一行。我从大一就在餐饮业打工，这里就是我熟悉的领域。要我突然离开，我反而挺不习惯的。” “挺有想法啊，小朋友。” 秦曼丽笑着挑了挑眉，心底掠过一丝刮目相看的欣赏。 “这也是我另一个问题的答案，”她抬起头，眼神清亮而专注，“我永远不会离开岩坪，这里永远是我的根。我舍不下这里的一切，山水草木，还有......人。” 秦曼丽呼吸一滞，心上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涌起一阵酸胀的热潮。 满媛媛继续说着，话语如同誓言：“我的意思是，我要和我在乎的人一直留在这里，生生死死。” 秦曼丽刚被那前面的话惹得眼眶发热，却在听到最后一句时破功，轻笑出声：“什么生啊死啊的，说得这么严重......没想到你还挺会煽情。” “我是认真的，”满媛媛抓住秦曼丽一只手，目光灼灼，掌心滚烫，“我会永远陪在我在乎的人身边，哪儿都不去。” 秦曼丽感到握着自己的那只手用力得微微发颤，那力度仿佛在传递某种极其认真的誓言。 她低下头，轻轻叹了口气，终是无奈又动容地伸出另一只手，在她发顶揉了揉：“好了，很晚了，去睡觉。” “你还没回答我呢。”满媛媛不依不饶，笑容里带上了狡黠的光。 “又想让我回答什么？”秦曼丽抱起双臂，试图看穿她此刻的“坏”心思。 “生气了吗？吃醋了吗？开心了吗？”她连珠炮般抛出一连串问题，步步紧逼。 “......问题太多。”秦曼丽偏过头，声音里已带上了一丝无力招架。 “噢——”满媛媛眨眨眼，笑意漫满了眼角眉梢：“那——这下有没有更喜欢我呀？” “......”秦曼丽彻底哑然，心跳如擂鼓。 “你又不理我。”满媛媛小声嘟囔，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带着撒娇的意味。 随即，她踮起脚，在秦曼丽唇边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秦曼丽惊讶了一瞬，刚要板起脸故作生气，就被满媛媛抢先一步抓住双手，来回摇晃着耍赖：“秦姐～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呀！我就是因为太喜欢你了......忍不住嘛......” “这小混蛋......”秦曼丽低声骂了句，唇角却扬起再也无法掩饰的笑意。 满媛媛得寸进尺地又逼近一步，用小指勾住秦曼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那个，秦姐，我有一个问题，能不能请教你一下......” 秦曼丽强作镇定，瞪她一眼：“我看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就是——”满媛媛忽然凑近，湿热的气息裹着话语飘到她耳边：“今天早上在休息室......” 秦曼丽只觉得“轰”的一声，大脑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清了。 满媛媛退开一点，故意撇着嘴，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望着她：“我太笨了，总是学不好......你能不能再教教我？” “......”秦曼丽心口猛地一紧，宕机了好半晌，才勉强找回声音：“你现在......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是秦老师教的好～”满媛媛笑得像只得逞的狐狸，尾巴都快翘起来了。 “......” “好啦，”秦曼丽强作镇定，抬手在她肩上轻拍两下，试图结束这场危险的游戏：“不早了，去睡......” 话未说完，满媛媛就看准时机，一把抓过她的双手，不由分说地环在自己腰上。随即又得寸进尺地逼近半步，后脑勺的马尾像猫尾巴一样轻轻一甩： “秦姐，我太想进步了......” “你......”秦曼丽刚吐出一个字，就被满媛媛用一个吻堵住了所有话语。 一时之间，所有未能出口的话语和情绪全被堵在胸腔里，剧烈地躁动了起来。 秦曼丽像是被眼前这个看似无辜的小动物完全攫住了所有心神，根本无力动弹。 满媛媛用一种笨拙却赤诚的动作，小心地轻啄着她的唇瓣，细微的声响和温热的气息不断从唇间溢出来。 “嗡——嗡——嗡——” 秦曼丽慌乱地伸手要去掏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可瞬间却被满媛媛按住手，直接挂断了电话。她甚至有些赌气地轻咬上她的上唇。 “嗡——嗡——嗡——” 手机再次响起。满媛媛焦躁地又伸手去按，这次却在混乱中被秦曼丽自己不小心挂断了。 “嗡——嗡——嗡——” 当铃声第三次响起，秦曼丽在纠缠中勉强举起手机，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在看清楚来电信息的瞬间，她心中猛然一紧。 她伸出一只手，在满媛媛脸颊上轻轻拍了拍，随即用力抽身退开了几步，喘得厉害，眼睛看着别处说了句“抱歉”，就连忙从卧室里走了出去。 满媛媛被一人留在原地慌乱地喘息，周身的慌热瞬间冷却，整个卧室变得空荡而寂静。 她像是被突然抽空了力气，身体一软，向后仰倒在床上。 当她闭上双眼回味刚才的那一刻时，熟悉的香味又萦绕在了她的鼻尖。 是秦曼丽身上的味道。 满媛媛浑身一阵战栗，这才惊觉自己正躺在秦曼丽的床上。 她立马起身，快速朝床上一瞥——秦曼丽的枕头和被子还整齐地垒在那里，没有被拿走。 她盯着那两样东西半天没动，心里慌得厉害，又心虚般往身后瞥了一眼，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旋即，扑了上去。 她用力抱住秦曼丽的枕头和被子，将脸深深埋进去，用力呼吸。一股电流般的快感窜遍全身，让她细微地颤抖起来。 难以言明的喜悦和兴奋涌上心头，同时又感到无比羞怯。她用力抱紧怀里的东西，在床上兴奋地来回翻滚了好几圈。 可又马上恢复神智般停下动作，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害怕被她突然回来撞见，但双手却始终舍不得放开。 秦曼丽慌乱地从卧室里快步走出，像是要逃离什么，一直奔到了客厅阳台。 她紧攥着手机，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在连续深呼吸好几次后，才终于接起那个等待已久的电话。 - 秦曼丽接完电话后，面色沉重地从客厅返回卧室拿枕头和被子。 刚走到浴室门口，就险些撞上一个黑影。 她迅速停住脚步，定睛一看。 小玉正弓着腰，捂着肚子，从里面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 “你没事吧？”秦曼丽出声问道。 小玉先是一惊，而后又扬起脸，挤出一个笑容，嗓音有点虚弱和嘶哑：“没事。” 秦曼丽皱着眉头，盯着她缓缓离去的身影，若有所思。 随后，她回过头，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深深吐出一口气后，握上了门把手。 给我狠狠进步！[捂脸偷看] 点击率太惨淡了[爆哭]在朋友的建议下改了很土的文名和简介（之后会改回来），但本意和内核是不会变滴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第30章 第三十章 秦曼丽站在卧室门口，用力攥着门把手，犹豫了好半天，硬是没往下拧。 她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慌乱又热烈的吻。 比起上午在休息室——那个快要把人逼到绝境、失控后渴望拯救的吻，刚才那个吻，倒是吻出了一种劫后余生、尘埃落定的感觉。 还有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那是......她对自己献上的全部真心吗？ 秦曼丽有点失措了。 她放肆地闯入自己的世界，搅动自己心底那口平静已久的深潭。等真正意识到自己失控的时候，所有的一切，为时已晚。 一个人飘摇久了，早已将那些危机四伏的日子视作寻常。可自从她出现后，内心竟也开始渴望安定。 她之前曾一次又一次地因为自己深陷危机，但万幸自己最终都及时赶到了。 就像曹霭那个女人说的，自己总是给身边人带来危险。 那么，放她走会是更好的选择吗？ 可此刻的她，就像快要溺水之人，随手抓住什么都当作救命稻草。再说了，已经和她走到了这里，尝过了温暖的滋味，还怎么舍得放手？ ...... 秦曼丽深深叹了口气，拧动门把手，走了进去。 卧室里静悄悄的，昏黄的落地灯将一切笼在一片温暖而静谧的光晕里。 床上那人背对她，蜷着身子，呼吸声逐渐均匀。 她轻步走了过去，看见床上的她怀里还紧紧抱着自己的枕头和被子。 秦曼丽心上一颤，想伸出手从她怀里拿出来，可最终手只是轻轻落在了她的发间。 她蹲了下来，盯着她熟睡的脸看了好一会儿，然后将另一条被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后，关灯离开了。 - 早晨，秦曼丽是被一阵抑扬顿挫的女声吵醒的。 她皱紧眉头，半眯着惺忪的睡眼，从深陷的按摩椅里挣扎着起身，循着那恼人的声音望去——只见小玉正精神百倍地站在阳台上，对着手机屏幕说得眉飞色舞。 “这一大早的......怎么回事？”秦曼丽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明显的不悦。 小玉像被吓了一跳，猛地转头瞪大眼睛看过来，发现是秦曼丽后，瞬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弯着眼睛问好：“哎呀，秦姐早上好！我在工作呢！” 秦曼丽摸过手机，瞥见那个“06:30”的时间时，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与此同时，仿佛是为了挑衅，阳台上那高声朗诵的声音再次响起。 无奈之下，她只得起身。 “你这么早直播，会有人看？”秦曼丽倚靠在阳台门旁，盯着昨晚还面色苍白，这会儿却精神抖擞的小玉问。 “哎呀，是我接了个广告商单！上次在那家冷面馆拍的视频火了，我得赶紧抓住这波流量！这不，冷面馆老板主动联系我，要我今天也过去直播，不过，稿子是那边给的，我得先背一背。” 又是金贞美。 秦曼丽冷笑一声，眯起眼睛盯着小玉手舞足蹈的背影发愣。 上次在她家店门口，和满媛媛小玉那尴尬的场面，至今还在脑海里盘旋。那件事要不是有她拱火，绝不会发展到那种地步。 这个女人仿佛自带混乱磁场，每次出现都搅得四周鸡犬不宁。 那个被人剪辑上传到网络上的“岩坪绝美三角恋”视频，查到的IP就在冷面馆那条街的网吧。以她擅长炒作的过往经历来看，很难不怀疑始作俑者又是她，只是目前还没有实质性证据。 这次她突然又冒出来，谁知道在打什么算盘。 秦曼丽心上一紧，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但她还是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也许是多想了吧。 - 等到满媛媛起床，小玉早已不见了踪影。 秦曼丽开车将她送到菜馆后，心下莫名不安，便也跟着走了进去。 一进门，就看到田雨跷着个二郎腿刷手机，几个伙计也闲闲地倚靠在柜台旁说笑着。 “都堵门口干什么？不用干活了？”秦曼丽皱眉。 田雨闻声抬头，先是一笑：“哎哟，丽，你来了啊！”随即又哭丧着脸：“这不没事干嘛！最近邪了门了，客人越来越少了。” 一个伙计努努嘴，意有所指：“都溜达去隔壁了呗。” 秦曼丽眯起眼睛，眉头压低了几分，将那名字说的咬牙切齿：“金贞美。” 满媛媛从后厨端了几碗粥、几个鸡蛋和几碟小咸菜走了过来：“秦姐，吃早饭。” 秦曼丽回过神，走到桌前坐了下来，捏起瓷勺，半天没动，盯着粥碗出神。 满媛媛将一颗剥好的鸡蛋递到秦曼丽嘴边，秦曼丽很自然地张开嘴咬了一口。 直到——耳边传来压抑的“噗嗤”声，秦曼丽才猛地回神。 她一回头，只见田雨眼睛“唰”地亮了，一手捂心一手乱挥，捏着嗓音道：“哎哟喂～这啥时候的事儿啊？都发展到亲手喂饭这步了？咋还瞒着大家呢！” “......”秦曼丽脸色一沉。 “我早就站秦老板和媛媛！”另一个伙计看热闹不嫌事大，用胳膊肘捅捅同伴：“小玉姑娘太闹腾，我不咋喜欢。”旁边的人捂着嘴疯狂点头。 “......”秦曼丽的脸色更沉了。 “都给我去干活！”秦曼丽“啪”地放下勺子，一声怒喝。 几人听了，嬉笑着扎堆窜进了后厨，田雨连忙摆手：“哎呀，秦姐，别生气嘛！” 满媛媛低着头，笑得肩膀颤抖。 “你！......”秦曼丽指向偷笑的满媛媛：“吃完了也去干活！” “哦——”满媛媛嘟着嘴应了一声，但目光依旧紧紧盯着秦曼丽一阵红一阵白的脸。 “盯着我干什么。” “昨晚没看够。”满媛媛挑了挑眉，狡黠一笑。 秦曼丽像是被说中了心事，立刻抬手捂住她的嘴。 田雨一听，猛地凑回来：“啥啥啥？你俩昨晚发生啥了？！” “没你的事！”秦曼丽一个眼神瞪过去。 “对，是我俩的私事。”满媛媛对田雨挑挑眉，继续火上浇油。 秦曼丽一拍桌子：“想让我扣你们工钱了是吧？” “反正有你养我，我不怕。”满媛媛摇头晃脑，得意洋洋。 “......”秦曼丽彻底语塞。 - 将秦曼丽送至菜馆门口后，满媛媛慢吞吞地松开手，却在秦曼丽即将转过身时，又下意识地伸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秦曼丽回头看她，语气带着几分无奈的纵容：“快去工作。” 满媛媛的手指非但没松，反而揪得更紧了些。她撇着嘴，仰起脸，眼神里全是依赖：“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两天之后。”秦曼丽看了眼时间，耐心地回答。 “我会很想你的......”满媛媛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点委屈，手指悄悄下滑，勾住了秦曼丽的手指，轻轻晃了晃。 “两天而已，就在隔壁市。”秦曼丽反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算是安抚。 “两天，太久了。”满媛媛得寸进尺地用双手包裹住秦曼丽的手，仿佛这样就能把人多留一会儿。 秦曼丽无奈地笑了笑，终于还是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神色稍稍认真了些：“对了，我不在的这两天，你们几个可别搞事情啊。”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满媛媛脸上，语气放缓：“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 金氏朝鲜冷面二号馆。 小玉刚举着手机对着门头介绍，就听见一声带着笑意的高嗓音从里面飘出来—— “哎呀呀，这不是我们的大主播小玉嘛！终于给我赏脸来了！” 随即，一个身影从店里快步迎了出来。 只见金贞美穿着一件剪裁利落的红色西装外套，内搭碎花衬衫，手腕上叮当作响的镯子在阳光下闪个不停。她个子不高，却踩着好几公分的厚底鞋，步子生生踩出了一米七的气势。 她一边笑，一边朝小玉招手，嘴角却是那种微微往上挑的弧度，像在看一只自己早就算计好的猎物。 “快进来快进来，哎呀，我昨天还跟我妹说呢，这小姑娘嗓门大、长得甜，以后保准是咱们的带货一姐。来来来，今天在我这儿好好吃一顿，镜头给我对准——要让大家看看啥叫正宗的冷面！” 说完，她手里那只镯子“哐啷”一声敲在门框上，笑声又拔高了半分：“来，咱做事得光明磊落，千万别像有的人啊，背地里使坏，还装好人！” 小玉愣了下，刚还没明白她话里的那句“背地里使坏，还装好人”是什么意思，就被两边一字排开的服务员阵仗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金贞美迈着夸张的步伐，一路上说说笑笑地将小玉引到了店里唯一那间雅致的包厢。 门一拉开，小玉的眼睛瞬间亮了。 房间正中竟是一张传统的热炕。她惊喜地低呼一声，赶紧把手里的直播设备在炕桌一角架好，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张烘得暖洋洋的矮炕，舒服地叹了口气。 “没见过吧，姑娘！”金贞美笑得见牙不见眼，鲜红的嘴唇子一张一合：知道你这大主播要来，姐可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都给你安排上了！” 说着，她用力拍了两下手，朝门外扬声道：“都端进来！” 话音未落，推拉门“哗啦”一声被拉开，几名服务员鱼贯而入，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依次传递上来，很快便将整张炕桌摆得满满当当，琳琅满目。 小玉看得眼花缭乱，兴奋地咽了咽口水，镜头迅速扫过每一道菜。 “咱店里的精华，可全都在这儿了！”金贞美自豪地抬手，重重拍了拍桌面，震得碗碟轻响。 她眼珠子一转，像早就准备好似地，亲手将一碗色泽油亮、配料丰富的拌冷面推到小玉面前，声音拔高了一个度，带着十足的炫耀：“这可是咱家镇店的招牌！上回你尝的是带汤的，这次必须得试试这个拌的，尝尝味儿正不正宗？” 紧接着手臂一挥，语气夸张：“不是姐吹牛，咱家这味道，在整个岩坪要是敢认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小玉笑着应和她，又忙着给每道菜扫过一个个特写。 金贞美得意地瞥了眼直播间里观众的反应，脸上的笑容又热切了几分，忙不迭地将一双筷子塞到小玉手里：“快尝尝啥味道，姑娘。” 小玉一脸期待地接过筷子，又熟练地将镜头对准冷面碗，夹起一筷子冷面，刚准备送入嘴边—— 她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只见她从碗里慢慢挑出了一根又长又黑的头发丝。那根头发在直播镜头特写下，显得格外刺眼。 金贞美唇角一抿，像是早就预料到一样朝弹幕一瞥，果然，大家伙儿都在骂。 旋即，她假装吃惊地倒抽一口凉气：“哎哟，这......”又拧起眉，语气严肃地朝身后询问：“谁做的这碗？” 不一会儿，一名编着麻花辫的年轻女子怯怯地走了进来：“金姐，我......” 金贞美眼珠子一瞪，一根手指在桌面上点得啪啪响：“你就说说，你还想不想在咱家店干了吧！” 那女子将头埋得更低：“对不起，金姐，我本来是戴着帽子的，后厨有点热，就......” 金贞美一挥手：“规矩就是规矩，咱干餐饮的，要都是跟你一样，那顾客哪放得下心来吃啊！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 眼看气氛越来越僵，小玉连忙站起来打圆场：“哎呀，没事没事，这个姐姐也不是故意的，下次注意点就好了。” 金贞美抱着双臂，瞪了那女子一会儿，旋即又绽开一个夸张的笑容：“瞅瞅！今儿个就是看在咱大主播的面子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下次要是再出这事儿，赶紧给我走人。” 那女子连忙弓着腰点头，随后匆忙退出包间。 金贞美身子一拧，走到手机屏幕前，笑容却半点不乱，连忙摆手：“对不住啊，各位家人们，让大家看笑话了。这样，为了感谢大家不离不弃，今天直播间点单的前五十位，直接送半价券，再抽二十个免单名额！” 霎时，刚还在刷恶评的弹幕，瞬间扭转了风向，人人都在夸赞金老板的大气。直播间也瞬间涌入很多想要占便宜的人。 说完，她又神色一变，像是随口一提：“最近听说啊，咱这条街有些小饭馆也出过类似的问题呢......我看最近隔壁那店里都没啥人啊，是不是卫生出了啥问题？” 小玉忙着边往嘴里夹菜，边和弹幕互动，没想太多就接话：“对啊，她们家最近生意确实不太行，好几次我去都冷清清的。” 金贞美再次往弹幕一瞥，看到众人皆开始猜测到底说的是哪家店，有人明确指出，隔壁不就是那“雨姐老菜馆”呗。她抿唇一笑，像是好戏正式上演一样，亮了亮眼睛。 小玉还没意识到不对劲，金贞美已经顺势坐下，双手一摊：“哎呀，这年头做餐饮，最重要的就是良心！要是都像那种店，明面上装的敞亮，背地里却搞阴手段，那不害人害己嘛！” 又正色道：“这次的事，确实让大家看笑话了。吃一堑长一智，我们向各位家人们保证，从今往后在卫生问题上，比谁都严格！每天进货都留底，员工培训三班倒！” 金贞美再次瞟了瞟直播间观众被她引导的风向，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起身替小玉倒茶，又像是终于等到了今天的重头戏一样，悠悠开口道：“小玉啊，你上次在我家店门口是咋回事儿啊，你给我们说说，你和那小姑娘，还有那个叫什么......秦曼丽的？你们三个到底咋了？” 小玉快速咽下一口食物，摆了摆手：“哎呀，没什么事，秦姐对我可好了，还把我带回家里住！” “哎哟，把小姑娘带回家......”金贞美佯装惊讶，抬手捂嘴轻笑：“我看上次那两人的架势，那姓满的姑娘是不是和秦曼丽关系不一般啊......” 小玉端着菜盘给镜头展示，还没听清她的话就随口答道：“对啊，我们现在都住她家里呢！秦姐人可大气了，我们都是被她主动接回家住的！” 金贞美眉头一皱，故意凑到手机旁，像是想要所有人听到一样，强调道：“那个，她们俩......是那种关系吧？......” 小玉盯着直播间刷礼物的人，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排名噌噌上升，她更加卖力地在镜头前吃着食物，还没听清就又随口抛出一句：“什么？反正关系挺好的！” 金贞美眼角的笑意深了几分，趁小玉大笑时，手指轻轻在桌下点了点手机的录屏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三十章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早晨。 田雨刚把菜馆的卷帘门拉开，就连打好几个哈欠。 这几天一直和冯宋忙起诉她爸那事，两人连熬好几个大夜。昨晚也是凌晨三点多才阖的眼。 现在也才早上八点多，睡眠时间满打满算也就五个多小时。连着几天都没休息好，田雨觉得现在整个人都虚得慌。 这几天店里的生意也不怎么好。田雨直接破罐子破摔，给店里的员工们直接把上班时间推迟了一个小时。照她原话，权当补偿之前的连轴转，给员工们松松神。 可她自己也是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到点就会醒，不起来干点什么，总觉得床板烫得慌。 早上店里除了来了田雨一人外，还稀稀拉拉来了几名跟她一样早起习惯了的员工。大家也都不说话，只是埋头干各自的工作，期盼着今天店里可别出啥岔子就行。 - 田雨抬着一筐白菜，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迈开长腿就往后厨走。 可刚把门帘掀开，就看到一片昏暗的后厨里，一名戴着鸭舌帽的麻花辫女子，正鬼鬼祟祟地拿着手机四处拍着什么。 田雨放下手里的那筐白菜，寻思了半天这人谁。可这背影越看越陌生，她那行为也说不上来的怪异。 于是她轻步走上前，出声问道：“你哪位啊？” 那女子听到声音后先是一惊，怕被人认出来似地低下头，又连忙甩开腿往前厅的方向跑。 田雨一愣，旋即跟着女子的步伐追赶了过去。在她快要跑出店门前，一把揪住了她。 那女子像是提前算计好了一样，歪身一倒，趴在地上直喊救命。 田雨眉头一拧，有点束手无策：“你喊啥啊你，我还没问你......” 刚说着，门口突然窜进来几名“围观群众”，也跟算计好了一样，时间点卡得刚刚好。她们一边看着热闹，一边朝外面大声喊：“打人了，打人了！这家老板打人了！” 田雨有点着急，上前和她们理论，可又被揪住衣领，来回撕巴。 也没过多久，邪了门似的，一名民警上了门。 民警道：“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打架斗殴。” 几名“围观群众”也连连帮腔，说田雨一大早的就跟这小姑娘过不去，把人推到地上就算了，还骂人。 田雨解释这人在自个家店里鬼鬼祟祟地偷拍什么，于是和她发生了争执。民警要求看那女子的手机，可打开一看，啥都没有。 田雨愣了神，紧接着，就被以打架斗殴为由带去了所里做调查。 - 满媛媛刚从公交上下来，就看到菜馆那边围着好多人。 走进去一看，几名穿着蓝色制服的公职人员正和郭姨交谈着什么。 满媛媛忙拦住一伙计问：“这是咋了？” 那人喘了一口气，说：“哎呀，出了好多大事！先是田老板被公安的带走了，再是市场监督管理局的说，咱们店里被人举报餐饮卫生不干净，这不，过来做调查呢！” 满媛媛心里一紧，连忙上前走到郭姨旁边，可还没搭上话，郭姨就被那些工作人员给带走了。 店里的伙计们霎时慌了神，各个抱怨着：“这下完犊子了，秦老板在外地，田老板进了局子，郭姨又被带走做调查。这下店里一个主事的都没有，乱套了，全都乱套了！” 满媛媛一慌，下意识划开手机就去找秦曼丽的名字。可指尖在她名字前停留了好几秒，又按灭手机。 她手一挥，试图安稳慌乱的众伙：“大家都别着急，咱们还是按照正规流程，该干啥的干啥。耐心等几位老板回来。” 众伙听了，有人叹着气，埋头去干活，也有人嬉笑着十分不服：“这老板都不在家，咱们打工的还那么积极，表现给谁看呢.....” 满媛媛没理对方抛过来的挑衅，只是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道：“去留随意。” 那人嘴角一扯，阴阳怪气道：“哎哟，这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了，就等着这一天的吧......” 满媛媛没接话，转身向后厨走去。 - 满媛媛按照每日工作流程，洗菜、切菜，备了满满几盆菜品。 后厨里的众人皆憋着一口气，没人说话，只埋头干着手里的活儿，可这气氛，说不上来的压抑。 又过了许久。 满媛媛停下手里的活儿，刚想伸展一下身体，就听到前厅那边传来闹哄哄的声响。 她立马掀开帘子就往前厅走。 只见前厅坐着许多来历不明的人，各个举着个手机，说得手舞足蹈。 她上前叫停一名正在对着手机大喊大叫的人：“你们这是聚在我们店里干嘛呢？” 那人抬起眼，笑容还僵在脸上，在看清满媛媛的脸后突然大声叫喊道： “哎哟，那姓满的出来了！” 下一秒。 所有人的镜头齐刷刷对准满媛媛拍了过来。 满媛媛连忙挡着脸往后退：“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一人笑得十分夸张：“还问我们！咋不问问你自己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儿！” 眼看满媛媛被几名拿着手机直播的网红围堵在角落拍摄，两名伙计连忙走上来喊道：“都给我出去！我们要报警了！” 一人叫嚣道：“报啊！正好让你们店里那几人的破事给全岩坪人知道！” 满媛媛抬起头，瞪着镜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我们店里不欢迎你们这种闹事的人！” 说着，她和几名伙计使尽全身力气，硬是将那些闹事的网红推出了门外，又连忙将卷帘门拉了下来。 她靠在卷帘门上，大口喘着气，听着外面用脚踹、用手砸卷帘门的声响，眼皮子猛烈跳起来，心中一凛：完了。 - 自小玉那次在金氏朝鲜冷面二号馆直播后，她在直播间说过的那些话也被有心人恶意剪辑加工后上传到了岩坪本地视频号。 那条视频的标题是：震惊！揭秘XX菜馆老板的不堪往事，及其复杂情史...... 在那条视频里，一名带着头套的人语气激昂地讲述着关于秦曼丽的八卦往事。 其间还穿插着相关佐证—— 【上次刚登上本地热搜的“岩坪绝美三角恋”视频在不到三小时内就被全网删除，找不到踪影。】 那人质疑道：“秦曼丽这人到底有什么背景，简直太可怕了，是想在岩坪只手遮天吗！” 底下评论区也热烈地讨论起来—— 有人说：【秦曼丽这人长得是漂亮，但就是个纯纯黑心资本家。一个月前，我在我奶家住着，就在石北三路那边的棚户区。那天她好像是来收租，本来好好的，不知咋的就突然和赵家那两口子吵起来了。我往窗外一瞅，那女人拿起块板砖就往赵四身上拍。赵四那一家子，众所周知过得贫苦。你说这女的多损啊！多可怕啊！就尽欺负我们小老百姓呗。】 这条评论没过多久就被顶上了第一，一群人义愤填膺地在底下骂秦曼丽的欺贫爱富，还有人叫嚣着她迟早蹲大狱。 视频里那人除了说尽秦曼丽的可怕之处外，又将声音拔高好几个调，说：“秦曼丽这人啊，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感情癖好.....” 又放出佐证，正是小玉那次的直播的内容。当时金贞美问小玉的那些话被人加工剪辑后做成了集锦。 视频里那人说道：“我给家人们总结一下重点，秦曼丽这人，大家都知道，岁数应该不小了吧，可是呢，她这么多年都没处过对象，感情生活一直成谜。家人们知道是咋回事吗，其实啊，秦曼丽这人是个同性恋......” 底下一群人来了劲，还有人爆料道：【那家菜馆的那个姓田的短头发女老板也是个拉拉，平时打扮的女不女男不男的，我瞅着就烦人。还有她那个叫冯什么的满脸钉子的女朋友，她们家的事，更精彩......】 有人回复说：【你可别忘了秦曼丽那个小女朋友，那个姓满的。她们家的事，更精彩！她爹，满成军，岩坪应该没人不知道这人的事迹吧。年轻时就是个跳二人转的，老不正经了。现在就是个混子老赖，到处欠钱。前段时间在工会路那边的洗浴宫蹭吃蹭喝，可气人了，还好最后被抓进了局子。】 还有一个人说得十分愤怒：【她妈才是个真正的奇人！现在的年轻人应该都不知道了吧，当年那个老年人保健品中毒事件就是她妈整的，我姥当年就是被她妈害的，到现在都下不来床，要是让我碰到这个姓满的，我保证饶不了她！】 ...... 在这条视频的引导下，秦曼丽一众人的八卦在整个岩坪都传得沸沸扬扬。 各方皆跳出来提供相关补充信息，一时之间，真假难辨。 各大本地网红像是看到了有史以来的流量热点，皆纷纷起身前往雨姐菜馆直播，可谁知又撞上了雨姐菜馆因卫生不过关问题被查封，于是更加兴奋了。 这起风波在岩坪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对于一个所有人都过着两点一线，向来沉默的小城来说，这件事，瞬间在所有人眼里撕开了一个可以津津乐道的口子。 而为这件事提供了大量素材的小玉却依旧浑然不知地辗转四处，进行着日常拍摄工作。 ...... 这章节在情节设计上加入了“现实向”元素：小城的流言蜚语和对同性恋的污名化。 在故事发展上，这样的情节主要为了引出故事的过去线：母辈们在过去不那么包容年代里的遭遇；以及主角身上所背负的来自家庭的“旧债”伤痛。 在人物塑造上，这种不太轻松的情节，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虐主角，而是希望主角们可以在这个过程中学会放下来自家庭的伤痛，了解彼此的“不堪”，从而更近彼此一步，相互救赎。 这次危机会引出一众女性角色，她们都不算是绝对意义上的好人或坏人。我希望看到的是她们在面对危机时所做出的选择和行动，展现她们的“不堪”，也更强调她们的勇敢和对彼此的爱。 当然，作恶的必然受到惩罚！在我的故事里，反派活不过三集！请各位放心阅读！ P.S. 因为是利用网络舆论情节来展示流言蜚语的传播，所以这章最后一段信息写得有点密集，莫名有点像新闻报道ORZ 但目前写作水平还是比较菜，没能想好用更轻松的方式去展示… 总之，感谢大家的耐心阅读！比心[红心][红心][红心]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午后，日光倾斜，秋风萧瑟。 满媛媛和零星几名伙计坐在后院，各自捏着手机，愁容满面。 上午那些闹事的网红被民警驱散后，她们便听从建议，把卷帘门紧闭起来，人皆退居到后院。 有几名伙计见势，趁乱跑出店门回家了，剩下的则各怀心事，坚守在店里，等待田雨或郭姨回来主持局面。 - “哎！现在这事儿闹的！田老板到现在都联系不上，郭姨也一直不回来。就剩咱们几个残兵败将守着这空城，这下该咋办啊！” 一名伙计烦躁地抖动着翘起的二郎腿，仰天长叹。 满媛媛抬起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瞥了眼，又垂下眼，再次按亮手机屏幕。 那三条信息还明晃晃地悬在亮起的屏幕上，刺进她眼底： 【我看天气预报明天岩坪要降温，记得多穿点。】 【早上记得订闹钟，可别又睡过头等着我叫你。】 【这边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买了给你带回来。】 信息是秦曼丽昨天凌晨忙完工作后发过来的。 从早上到现在，满媛媛每次点开消息框，总是打了一大段话后又删掉。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复这些信息。 现在这种状况，究竟该如何佯装轻松回应她遥远的关心。 以及，她犹豫着，到底要不要把这边的状况都如实告诉她。 满媛媛感到胸口涌上一阵烦躁，深深叹了口气后，再次按灭了屏幕。 “我说各位，现在都四点半了，连个鬼影都看不到，我看啊，咱们还是各回各家吧！”刚才那名抱怨的伙计再次出声。 见众人不说话，那人又道：“说实话，发生这种事啊，只能怪各位老板私生活不太检点！” 又意有所指似的朝着满媛媛望过来：“有些关系啊，还是藏着点比较好，你非要在人前显摆，那就不能怪人家说啥！” “你说够了没有！” 和满媛媛同为切配岗的花姐突然站起来，一脚踢翻脚下的凳子，瞪着那人吼道。 “咋地，我又没说你，你急啥！”那人也不服输，快步向花姐走了过来，大声呛了句。 “呵。”花姐冷笑一声，而后向众人扫视一圈，“有些人啊，憋不住了是不？就盼着咱们店里出事，也不知道揣得啥鬼心思！” 话音刚落，角落里的一人不自然地挪了挪身体。 “花姐，你这话啥意思啊，咋还把脏水泼到我头上来了？食材原料出了问题，难道不应该问问你们切配岗的，你说对吗，媛媛？” 满媛媛一愣，抬眼向那人扫过去。 “哎哟，刚还怪别人给你泼脏水，咋还转头泼到媛媛身上来了，咋地，你心虚了吗？”花姐忙挡在满媛媛面前，和那人对呛道。 “你！……”那人抬起一根手指，憋红了脸，刚还要说些什么。 “行了。”满媛媛语气平静，叫停两人的争执。又迅速从兜里掏出钥匙，递给那人：“卷帘门的钥匙在我这里，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那人嘴角一扯，拿过钥匙，回瞪了一眼花姐，哼着曲调，悠然走出了后院。 花姐盯着那人离开的背影，嘴里暗骂了几句，又扬声问道：“还有要走的吗？可别等待会儿又出来找事儿！” 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听后，埋头看起了手机。 满媛媛站起来，拍了拍花姐的肩膀：“花姐，别生气。” 花姐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满媛媛，又把踢翻的凳子重新摆正，坐下说道：“媛媛，秦老板那边有消息了吗？” 满媛媛愣了一下，攥紧了手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咋了，秦老板那边是出了什么状况吗？” 满媛媛犹豫了一会儿，垂下眼，低声说：“秦姐这两天在隔壁市有个很重要的项目要谈……” 花姐盯了她一会儿，没说话，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满媛媛又急忙补充道：“我已经请曹姐，曹律师帮忙了，我们当务之急是先把雨姐从局子里保释出来，然后再一起商量对策……” 满媛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她垂下脑袋，抿紧嘴唇。其实，对于这件事，她自己心里也没有多少把握。 曹姐是早早就联系了，但以曹姐平日的作风习惯来看，几天联系不到都是常事。 为这场风波提供素材的小玉她也联系了。但奇怪的是，小玉就像躲起来了一样，压根不见人影。昨晚还听她说，因为接到某个酒店的商单，不回来住了。可今天怎么发信息，她都不回。 至于秦曼丽，这一次她去隔壁市，是作为岩坪市的本地代表，去接洽一个由官方牵头的跨市新能源基础设施项目。在这次项目里，她的公司有望为该项目落地后的配套商业开发、生活区建设部分提供支持。如果能借此机会和承建该项目的央企或省级国企建立合作。对她的事业来说，无疑是跨越性的一步。 在这种状况下，满媛媛不合时宜地想，能不能就这次，就这一次，让她也能为秦曼丽做些什么。 以往的秦曼丽总是一人扛下所有，而这一次，她多么希望也能为她主动扛下一次风波。 不仅是为了秦曼丽的事业能更进一步，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在她面前一直扮演那个被保护的角色。她希望，她也能够保护秦曼丽一次。尽管她现在的能力并不是十分强大。 …… 花姐拿起水杯抿了口，而后又说道：“这次的事，肯定有人搞鬼！先不说几位老板的私人生活为啥被人突然放到网上讨论。就拿咱们店里的卫生问题来说，绝对不正常！” 她往角落里瞥了一眼，忿忿地说：“咱们田老板，还有郭姨，一直都对后厨的卫生有严格的把控和要求，这次却被人举报出了问题，除了有人故意搞事情，我想不到其他原因了！” 角落里那人搓了搓手，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看啊——就跟隔壁那个姓金的脱不了干系！”花姐将手里的水杯放到地上，冷笑道。 “你是说，小玉之前直播过的那家店的老板？”满媛媛偏过头。 “对，那人啊——”花姐压低声音，在满媛媛耳边说道：“和咱秦老板有过旧恩怨。我听说，很多年前秦老板还在地下商场卖衣服的时候，就跟这女的有过结。” 然后又笑了笑：“田老板也是，听说以前和秦老板是死对头呢。但两位老板都大度，不仅化解了恩怨，还一起开起了菜馆。这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啊，有时候挺大的。” 满媛媛听得愣神，顺着花姐的描述想象了一下秦曼丽的过去，那是她完全不了解的一个陌生世界。关于她，自己还有多少不知道的事呢。 花姐又拍了拍满媛媛肩膀：“其实我觉得秦老板最近的变化也挺大的，应该——是遇到对的人了吧。” 又笑了笑，柔声说：“媛媛，不要怕外界说什么，那些人纯属放屁！秦老板对你是真心的，我能看得出来。” 满媛媛不好意思似的朝她一瞥，又低下了头，抿唇笑了笑。 【这姓满的啊，就是个小三！】 角落里那人的手机里突然爆发出一句语气夸张的男声。 花姐猛地回过头，朝角落大吼一声：“黄毛你终于憋不住了是吧！” 那黄毛讪讪笑了一下，又急忙将手机音量调低，低着头不说话。 花姐刚要转头去安慰满媛媛，就看到她拿着手机，一动不动地盯着视频里那个夸夸其谈的人，眉头越压越低。 仅仅半天，网络上关于秦曼丽的舆论就从对她“不堪往事”和“复杂情史”的揭露，升级到了对她个人品行和道德的定性，认为她欺贫爱富，故意剥削压榨穷人。 还有人还借机挑起贫富对立，认为秦曼丽的钱都不干净，必须要严查。 也有人质疑她到底是怎么从一个卖衣服的小老板跨入到房地产行业的。 满媛媛捏着手机，手止不住地颤抖，只听视频里那人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大家知道秦曼丽是怎么进入房地产行业的吗？咱岩坪最大房地产集团的张总大家都听说过吧，听说啊，和秦曼丽有过一段情！” 又阴险一笑：“听说啊，两人到现在都藕断丝连呢......那这个姓满的小姑娘是咋回事儿呢，想必不用我说，大家都清楚了吧，她啊，就是个小三！......” 一时之间，网络舆论的风向又转而攻击满媛媛。有人责骂她的无耻，说她介入别人的感情，还有人说这一家子没一个省油灯，真给岩坪人丢脸。 除此之外，更有知情人士爆料，秦曼丽的母亲当年也是依靠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进的岩坪化工厂工作，而且，她也和一名女性有着别样的关系...... 花姐一把夺过满媛媛手里的手机，按灭后气愤地说道：“这些人我看着就恶心！整天不干正事，就喜欢往人身上泼脏水！咋地，看人长得漂亮就要往人身上安排一段风流韵事，最恶心的是，还要和一个男的捆绑在一起，这不纯恶心人吗！” 满媛媛听得脸色发僵，嘴唇有些发白。 花姐拍了拍满媛媛手背：“媛媛，别听这些人胡扯，听姐的，这几天都不要去看这些破烂玩意儿！” 满媛媛沉默着点点头，又拿过手机，攥得指节发白。 角落里的黄毛像是终于达到了目的，突然起身，贴着墙根就往外走。 花姐叫住他，斥道：“黄毛，你小子给我等着，等这件事结了，我要找你好好算账。” 黄毛扯动了一下嘴角，又向满媛媛一瞟，握紧手机往外走。 花姐皱着眉头思索了一下，急急地说：“媛媛，咱不能等了，必须得联系秦老板，这事儿啊，远没完，必须得秦老板回来处理。” 满媛媛握紧手机，像是孤注一掷：“现在秦姐已经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如果这时候她出现，那些人肯定会一涌而上，大做文章。而且，秦姐的脾气你也知道，她肯定会和那些人硬扛，到时候，恐怕事情只会向更坏的方向发展......” 她抬起眼，目光坚定，破釜沉舟般说：“这一次，就让秦姐在背后躲一躲吧，我......替她站在前面。” 花姐叹了一口气，盯着她半天没说话，又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 不远处的黄毛听到两人的对话后，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他划开手机，看了眼秦曼丽发过来的回复： 【知道了，我马上到。】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眼看天色越来越暗，气温也越来越低。 院子里坐立不安的几人也在花姐的提议下，一齐走进了屋内。 满媛媛一直紧攥着手机，心急如焚地等待着曹姐的回音。 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花姐主动招呼大家：“先吃饭吧。等吃完晚饭，再没啥事，大家就各回各家吧。” 满媛媛双手抱臂，倚靠在后厨的墙壁上，盯着锅里蒸腾起来的白色雾气出神。她一直回想着下午那条视频里看到的有关秦曼丽的舆论八卦。 她当然不信那群造谣生事的人对秦曼丽的种种诋毁。可她总忍不住去想，她身上究竟还有多少秘密是自己不曾知道的。 花姐一声呼唤，让她瞬间回过神。满媛媛直起背，看到花姐利落地从锅里捞出面条，又依次浇上色泽鲜艳的卤子。 她吞了吞口水，打卤面的香气让她整个人精神瞬间放松了不少。 可正当众人端起碗准备吃饭的时候，前厅却传来奇怪的响动。 满媛媛心上一紧，觉得不太对劲，于是立马放下面碗，朝前厅快速奔去。 只见本来紧锁着的卷帘门不知何时被撬开了底端，强行向上顶开了一个足以让人弯着腰进入的缺口，冷风呼呼往里灌。又有几双手突然伸了进来，“哗啦”一声，卷帘门瞬间被掀到了顶端。下一秒，那些拿着手机直播的网红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鱼贯而入。 满媛媛在看到那些镜头和闪光灯后，顿住了脚步，有点慌张，但又立马稳住身形，向前走了几步挡在通往后厨的过道前。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有些发抖却异常清晰：“谁让你们进来的！” 挤在最前面的一个染着红毛的主播几乎把手机怼到她脸上，尖声道： “哎哟，这不那姓满的小三吗！” 其余人闻声立马挤过来，推搡着往满媛媛身前凑。七嘴八舌的问题和刺眼的灯光将她淹没： “说说吧，你和秦曼丽到底啥关系？” “是你主动勾搭的秦曼丽吗？” “年纪轻轻的，咋还介入人家的感情呢？” 满媛媛脸色煞白，死咬着牙关，怒视那些镜头： “劝你们都不要瞎造谣！我和秦曼丽没有你们说的那些事！” 一群人听了，大声哄笑起来，甚至更加放肆地对着直播间大喊大叫，音量快要掀翻屋顶。 “滚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不然我报警了！” 花姐手里提着一把菜刀，从后厨快步冲了出来，她举起刀刃，对着那群闹事的人，想要将他们全都逼退。 可那群人不仅不退，反而怪笑着挑衅：“哎哟，瞅瞅！这店员都跟那姓秦的一个样儿，喜欢拿刀指人，你来啊，往这砍啊！” 满媛媛冲上去就要夺那人手机，可却被那人闪开：“家人们都看到了没，这小姑娘做贼心虚，还想扒拉我手机！”又大笑着：“真不愧是那诈骗犯和老赖的女儿，全家一个德性！” 满媛媛听了，咬着后槽牙就要扑上去。可就在这时，一只脚冷不丁地伸到她脚下，她收势不及，一个趔趄，“扑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膝盖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看到她趴在地上的狼狈模样，一群人幸灾乐祸地举起手机，争先恐后往她脸上拍去。可就在这时，门外陡然传来一声怒喝： “谁允许你们堵在这儿的！” 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满媛媛起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也对，她怎么会那么及时地赶到呢。 直到她艰难地抬起头，看到秦曼丽杀气腾腾地从门外走进来。那一刻，紧绷了一整天的身体才倏地整个松掉，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那声怒喝也让那群闹事者霎时闭了嘴，空气像冻结了一般，鸦雀无声。 人群都被这股无形的气压逼得自动向两侧退开，怯怯地让出一条通道。 秦曼丽抱着双臂，脸色阴沉，鞋跟落在地面上砸出沉闷的回响。 满媛媛抬起头，看到她径直向自己走来，又和她撞上视线，此刻她向自己望过来的眼神里，是怜悯还是责怪？ 本来想要为她扛下这次风波，可结果把自己搞这么狼狈就算了，到头来还要她亲自出面收拾这个烂摊子。 满媛媛羞愧地低下头，咬紧双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来。 这时，一只手也伸到了她面前。 满媛媛低着头，不敢去看她，死命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又颤抖着伸出手，回握住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站了起来。 “摔疼了吗？”她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温的。 满媛媛先是下意识地摇摇头，随即却又像再也无法强撑般，重重地点点头，眼泪瞬间决堤。 秦曼丽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问，只是伸手为她抚平弄皱的上衣，随后弯下腰，仔细地拍去她膝盖上的尘土。 整个过程中，四周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屏息观察着秦曼丽的一举一动。 就在这凝固的空气里，一个不怕死的声音为了博热度突然响起：“哎哟，秦老板！你能说说你和这个小姑娘，还有张总到底是咋回事儿吗！” 秦曼丽拍灰尘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她直起身，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目光扫过众人，一字一顿地开口： “没错，我是同性恋。” 满媛媛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她。还记得之前好多次故意开玩笑地去问她这个问题，都被她一一回绝了。没想到这次，她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回答得这么干脆。于是不免为她担心起来。 那些人听了，也都猛地一愣，像是被她出人意料的回答震住了一般，半响，才窸窸窣窣地互相议论起来。 后厨门口的几名伙计面面相觑，迅速退入门内低声交谈。 花姐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菜刀，眉头紧锁，目光在秦曼丽和满媛媛之间来回审视，试图理清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秦曼丽却毫不在意这些反应，她掀起眼皮，直直盯着刚才询问的那个人，冷声道：“都给我听好了，以后，别再把我和任何男的捆绑造谣，我听了恶心。”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在场每一张脸，加重了语气，“还有，谁再敢来找这个小姑娘的碴，我绝不会放过你。” 那些人听完，皆眼神闪烁，互相使着眼色，脚步开始不安地挪动，试图悄无声息地溜走。 就在这时，一名伙计及时送来医药箱。 秦曼丽这才猛然想起什么，她迅速转身，不由分说地抓起满媛媛的手，当看到掌心的擦伤时，她的眉头拧了起来。 接着，她利落地撩起满媛媛的裤腿，膝盖上那片刺目的淤青让她的眸色骤然沉了下去。 “谁推的？” 声音不高，却足以让刚要松动的人群瞬间冻结。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一个急于撇清的声音响起：“红毛，这就是你不对了，怎么还推人家小姑娘呢！” 红毛脸上挤出一丝讪笑，刚想辩解，秦曼丽一记眼刀扫过，直接截断了他所有的话头：“道歉。” 红毛嘴唇嚅动了一下，僵在原地。 “没听明白吗？过来，道歉。” 秦曼丽再次开口，眼神冷到像是要将这人立马撕碎。 红毛在那目光的逼视下缩起了脖子，被几个看热闹的人推搡着，踉跄到秦曼丽面前。他弓着腰，双腿打颤，语无伦次：“对、对不起啊，秦老板！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秦曼丽没理会他苍白无力的辩解，只是捧着满媛媛的双手，用碘伏棉签轻轻为她涂抹着伤口。 “花姐。”她手上动作未停，只抬起眼皮递去一个眼神。 花姐立马会意，拎着那柄明晃晃的菜刀，拨开躁动不安的人群，走到门前。“哐啷”一声巨响，卷帘门被狠狠拉下，隔绝了外界的光线。 室内霎时一暗，秦曼丽的声音在昏沉中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一个都别想走。”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不安的骚动。 她这才不慌不忙地将满媛媛扶到一旁的凳子上坐下，自己屈膝蹲下身，小心地撩起她的裤腿。冰凉的碘伏再次触上膝盖的淤青，满媛媛疼得嘶地倒抽一口冷气。 秦曼丽的眉头应声拧紧。她头也没回，向着身后慌乱的人群抛去一句： “还有人在直播吗？” 寂静中无人应答。她声音一沉：“全都给我掐了。” 她站了起来，随即向几名伙计递去一个眼神。几人立刻会意，上前逐一检查并收走了那些网红的手机。 这时，她才垂眸，将一只手轻轻覆在满媛媛头顶，语气细致而温和：“吃饭了吗？没吃的话，先去吃，我等你。” 满媛媛抬头望她，唇瓣动了动，最终只是点了点头，默默走向后厨。 秦曼丽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帘后，才缓缓转身，交叠双腿坐下，手指在桌沿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节拍。 “今天所有拍的东西，全部删干净。” 她目光如刀，扫过噤若寒蝉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补上：“账号，也一个一个，全部注销。” - 满媛媛从后厨出来时，正看到那群闹事者被民警依次押上警车。 秦曼丽正与花姐低声交谈，了解完所有情况后，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满媛媛身上，语气平静：“走吧，跟我回家。” 向花姐和伙计们道别后，满媛媛加快脚步，跟上秦曼丽，走出了菜馆。 夜色已深，寒气逼人。一阵冷风袭来，满媛媛下意识地缩紧身子，向秦曼丽紧靠过去。 钻进车里，早已开启的暖气将她包裹，冻僵的四肢渐渐松弛下来。 她刚想侧过头找些话来说，却见秦曼丽绷着脸，一言不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启动了车子。 车厢里莫名弥漫起一种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满媛媛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故作轻松地望向那张冷峻的侧脸：“秦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工作......还顺利吗？” 秦曼丽没有回答。 满媛媛霎时慌了神，心里的不安翻搅了起来。 她手心沁出了汗，再次开口时才发现声音在抖： “秦姐，今天的事......多亏你及时赶到，不然，我......” 突然，秦曼丽猛地踩下刹车，轮胎摩擦路面发出刺耳声响，车子骤然停在路旁。 满媛媛瞪大眼睛，怔愣着不敢说话，呼吸急促起来。 只见秦曼丽低着头，在一片夜色中看不清表情。 满媛媛慌乱地扫过她紧握在方向盘指节发白的双手，不祥的预感瞬间涌上心头。 车里一片死寂，只有彼此沉重的呼吸和窗外偶尔掠过的车流声。 满媛媛盯着她忽明忽暗的侧脸，心跳声震耳欲聋。 半响，秦曼丽才冷不丁地开口，每个字都说得咬牙切齿： “你知道我最恨你什么吗？” “啊？......”满媛媛僵着脸，没敢说话。 秦曼丽顿了顿，像是从心底发出一声冷笑：“我最恨你从来都不信任我。” “我......我怎么不信任你了？”满媛媛有点慌乱，急忙想要辩解。 “那你自己说！” 秦曼丽倏地转头，声音陡然拔高，一字一句地逼问：“你第一个去找的人是谁！？” “我......”满媛媛猛喘好几口气，所有的辩解全都在噎在喉咙里。 这时，手机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满媛媛慌乱地摸出手机，还没看清是谁，就误触了接通键，一个张扬又亲昵的女声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哎哟，这么急着找我，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小宝贝～” 是曹霭。 秦曼丽侧过脸，发出一声不屑的轻笑。 满媛媛慌忙低下头，手指飞快在屏幕上点触，企图关掉外放。 她又转过身，埋下头，低声急急说道：“曹姐，那个，我这边还有点事，之后再跟你说......” 话音未落，秦曼丽猛地发动了车子，车身剧烈一抖，满媛媛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进车座里。 满媛媛急忙从深陷的车座里挣扎着直起身，她紧攥着手机，朝秦曼丽解释道：“秦姐，我找曹姐，是因为不想打扰你......” 又觉得这解释似乎会激怒她，连忙改口道：“我没有故意不找你，我也不知道你会这时候回来，我......” 见秦曼丽一直冷着脸不说话，她慌乱地不停找补： “我没有不信任你，我只是想让她先帮一下，然后再等你回来。” “我错了，秦姐，我不该不告诉你。” “秦姐，求你原谅我......” 她越说越急，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哭腔，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可秦曼丽始终不看她一眼。 她又连忙伸出手，拉住秦曼丽的衣角，哽咽着求饶。 秦曼丽还是不理她。 满媛媛抽泣着求了好半天，突然崩溃，扑在副驾台上大声哭了起来。 秦曼丽这才缓缓侧过脸，瞟了她一眼，唇角逸出一声轻叹。 - 行至小区地下车库，秦曼丽将车停稳，长吁出一口气，冷声道： “到了。” 副驾驶还趴着抽泣的人闻声，立马拉开安全带，“砰”地关上车门，朝着家的反方向快步走去。 秦曼丽见状，立马下车，快步冲到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满媛媛低着头，用力将她推开，可旋即又被秦曼丽扯住胳膊拉了回来。 她憋红了脸，使劲挣扎着想逃离，却被秦曼丽猛地一把扛起，径直走向楼梯口。 安静的楼道里，回荡起她的哭声。 她第一个想找的人是你啊[爆哭] 小情侣又因误会吵起来了[无奈]没关系，马上就和好[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走至家门口，把人放下来，秦曼丽依旧气喘吁吁地死拽着满媛媛的胳膊不放。 她轻咳了一声，楼道灯应声亮起。 可眼前刺目的场景，让两人霎时僵在原地—— 只见秦曼丽家门上和四周的墙壁上皆被人用红色喷漆涂满侮辱性的词语。 满媛媛闷声憋气，半天没敢动，又缓缓侧过脸瞄着秦曼丽的表情。 秦曼丽半眯着眼睛，嘴角扯出夸张的弧度，来回打量着这些词语。随后冷笑一声，开了门，将满媛媛用力推了进去。 “砰”地一声，门在身后裹着冷风震动了一下。 满媛媛慌忙换掉鞋，趿拉着拖鞋向自己的卧室冲去。 秦曼丽在她身后愣了一瞬，叹了口气，随后抓起手机，继续联系人处理网络上的事。 - 满媛媛裹在被子里，皱紧眉头，指尖在屏幕上飞速打字。 这场风波，必须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终结。 她联系了小玉，打了长长一段文字，文字的内容大概说：小玉，不管你做了什么，有意或是无意，我都不会怪你。但是，你需要处理这件事造成的后果，也需要向秦姐好好道歉。如果你害怕，那就把这件事分担我一半，我一直都在。 她又联系了家里做建材的高中同学，订购了去除那些喷漆的香蕉水和刷墙油漆，并要求连夜去取。 发完信息，满媛媛毫不犹豫地起身。打开卧室门，看到门口地上放着一支药膏和一杯水。她拿起杯子抿了口，又含着半天没咽，出神地盯了会儿秦曼丽紧闭的卧室门，叹了口气后，转头趁着夜色出门了。 - 第二天清晨，秦曼丽刚醒来，手机便弹出一封邮件提示——是那个新能源基础设施项目的合作方发来的。 她点开邮件，内容如同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对方单方面正式通知终止合作。 给出的理由是，秦曼丽在关键谈判期间擅自离场，表现出严重的缺乏合作诚意与责任感；以及，基于近期网络舆情进行的背景调查显示，秦曼丽的个人公众形象存在较大争议，风评不佳。因此，经综合评估，决定终止此次合作。 与此同时，一直死气沉沉的公司工作群，突然弹出一条消息： 【准备了好几个月的项目，就这么被咱老板自己搞黄了，也不知道整天瞎忙活个啥。】 消息随即被撤回，但秦曼丽已经看到了。 她看着那条消息消失的位置，眉头拧成一个结，最终化作一声漫长而沉重的叹息。又将手机甩到一旁，整个人向后仰倒，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随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抓起手机，立刻起身走到满媛媛卧室门口。 刚推开半掩的门，就发现房间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甚至显得有些空旷，像是人已经彻底离开了一样。 她心里一沉，快步冲到阳台打开柜子——行李箱果然不见了。 秦曼丽“砰”地甩上柜门，立刻划亮手机要给满媛媛打电话，可号码还没拨出，一条本地热门话题就被推至眼前。 之前网络上流传的那些直播切片虽然已经找人删了，但奈何好事网友仍旧咬着不放，再加上幕后黑手的推波助澜。如今网络上的舆论又从“小三论”转移到了“忘年恋”话题—— 有知情人士爆料，秦曼丽已公开承认是同性恋，但问题的关键被引向：她的对象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 文章质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和二十多岁的人谈恋爱是否正当”，并暗示“是秦曼丽主动将不谙世事的女孩‘拐’回家中同居，其动机令人不寒而栗！” 秦曼丽的目光扫过那些不堪的信息，眸色越来越沉。她用力按熄屏幕，屏幕漆黑的瞬间映出她阴沉的脸。 她即刻收拾东西，打算前往菜馆。 刚走出家门，她就注意到昨晚门上和墙上那些刺目的红字已经消失。 一切悄无声息地恢复了原状。 但空气中残留的药水味和未干的油漆表明，这一切刚被处理完不久。 现在才早上六点多，处理这么一大片需要很长时间。她是......通宵了吗？ 想到这，秦曼丽的心往下一沉，随即快速走下了楼梯。 - 秦曼丽来到菜馆，见卷帘门悬停在半空，前厅也没个人影。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田雨没精打采地从后厨抬步走过来。 她立马出声询问：“她人呢。” 田雨一愣，随后反应过来：“你说媛媛啊，不知道啊，菜馆这两天停业整改，我给大家伙都放假了。” 秦曼丽眉头一皱，抬起手机看了眼，又问：“你昨天进局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田雨手一摆，叹了口气：“哎！别提了，最后走了个调解，各打五十大板。也是奇了怪了，那些人到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我到现在都是懵的。” “查查隔壁的人。”秦曼丽下巴一扬，手指在桌上扣着节拍。 “你说金贞美？”田雨脖子一梗，眼睛一翻，说得咬牙切齿：“那女的又出来搞事啊。” “还有咱们菜馆的卫生检查问题，”秦曼丽又看了眼手机，“从你带进来的那个人入手。” 田雨点了点头：“这件事花姐已经告诉我了，但黄毛那小子暂时找不到人。”又掰了掰手指关节，猛拍了一下桌子，“这件事要真是他做的，看我弄不弄他就完事了！” 秦曼丽继续看手机，发给满媛媛的信息还是没有回音。 “你那边咋样了啊，网上那事儿。”田雨抿了口水问道。 秦曼丽按熄屏幕，“还在找人调查，不过——幕后那个搞事的人应该马上就能被揪出来了。” “呵，金贞美，”田雨皱眉，说得忿忿：“一如既往的老手段啊，这么多年了，还是喜欢搞阴的！” “没关系。”秦曼丽唇角一勾，冷笑道：“她要玩，我就陪她玩到底。” 和田雨整理完菜馆的情况，秦曼丽一刻未停，继续前往房地产公司处理事务。 满媛媛还是没有回复她的信息，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一阵不安笼上她的心头。 秦曼丽正思索她到底去了哪里，一条标题含有“满媛媛”字眼的本地热点信息跳了出来。 她心猛地一沉，慌忙点开，只见视频里满媛媛和小玉并排站立，正在对镜头说着什么。 秦曼丽立刻猛打方向盘，将车急刹在路边，颤抖着手将手机音量调到最大。 视频里，满媛媛用一种近乎平静的语气，将所有的污水和争议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她说：“我和秦曼丽只是单纯的雇佣关系，秦老板是为了尽快平息风波才被迫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实际上，她是在为我挡刀。真正喜欢同性的人是我，是我纠缠着非要住进她家里，根本不存在什么‘诱拐’、‘包养’......” 视频一出，网友的炮火立刻转向了满媛媛。 众人纷纷责骂她年纪轻轻却惹事生非，连累她人。 有人甚至辱骂：“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真给我们岩坪人丢脸，别让我碰见你，不然有你好看！” ...... 视频还没播完，秦曼丽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关掉了它，手指发颤地再次拨打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可听筒里传来的，依旧是忙音...... - 暮色四合，直至夜幕完全笼罩，满媛媛依旧音讯全无，秦曼丽心中的不安愈发沉重。 她急忙赶回家中，打开门，迎接她的却是一片黑暗与冷寂。 她在门口僵立片刻，将钥匙随手撇到玄关，没有开灯，径直走入餐厅找水喝。 冰箱门被拉开，惨白的冷光紧紧照亮厨房的一角。她抓起水杯，快速地大口灌下冰水。 又转过身，盯着玻璃门上映出的孤独身影。她对着那影子长长地、无力地叹了口气。 就在她精神恍惚之际，刺耳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她慌忙拿起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接通后，那个熟悉的女人声音传了出来：“快来医院，小满出事了。” “砰！” 玻璃杯从她瞬间失力的手中滑落，炸裂成无数碎片，四散飞溅。 - 医院。 秦曼丽气喘吁吁地冲到医院，却见曹霭一改往日的轻浮，面色沉郁地等在那里。 她心下一紧，不祥的预感让她眼皮狂跳。 还未及开口，一名护士上前问道：“谁是满媛媛家属？” 秦曼丽刚要应答，曹霭却挑衅似的抢先一步跨上前，将她挡在身后，斩钉截铁地说： “我是。” 秦曼丽攥紧手指，看着曹霭洋洋洒洒在单据上签下名字，然后转过身，目光轻蔑地扫向她。 曹霭扬起一个假笑，故意拉长了声音：“我是媛媛的监护人，你是哪位来着？哦——想起来了，就是那个给她惹了一身麻烦的人吧？” 秦曼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阵刺痛混合着酸楚袭来。 在这种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在她面前，竟然连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都没有...... “她......现在情况怎么样？”她强压着情绪，急切地问护士。 护士看了她一眼，匆匆回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但人还没醒，需要观察。”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秦曼丽立刻转向曹霭，声音低沉：“到底发生了什么？” 曹霭扯出一个冰冷的笑：“被某人连累的，让疯子给盯上了。” “什么？” 秦曼丽这才注意到走廊里低头抽泣的小玉，她快步走过去：“你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小玉抬起头，泪流满面：“秦姐，对不起，这件事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了媛媛姐......” 秦曼丽心急如焚：“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曹霭上前打断：“诶——医院需要安静！冲人家小姑娘吼什么？再说了，早干嘛去了！” 小玉抽噎着说：“媛媛姐下午说要去找吴奶奶......结果在路上就......幸好被人发现得早，不然......” “谁干的？”秦曼丽的声音冷得像冰。 “这得问你啊！”曹霭冷笑一声，咬牙切齿：“秦曼丽，你自己说说，就你这脾气，这么多年在岩坪得罪过多少人？你自个儿遭报应就算了，凭什么连累小满？！” “报警了吗？”秦曼丽急问。 “早报了！可老城区没监控，找那个疯子等于大海捞针！”曹霭抱着手臂冷哼。 “我来联系人。”秦曼丽迅速拿起手机。 “行了！现在显着你了？有这么大能耐，早干嘛去了。”曹霭厉声打断。 这时护士忽然走上前来：“家属可以来看病人了。” 秦曼丽抢先一步，跟着护士匆匆走进病房。 - 病房里光线昏暗，只有仪器的滴答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满媛媛双眼紧闭，胸口上下起伏，却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秦曼丽轻轻将手覆上她的脸颊，强忍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 半夜。 秦曼丽守在床边浅眠，突然被手机震动惊醒。 她立刻划亮手机查看信息。在看到信息后，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锐利。 她攥紧手机，望着窗外的黑夜，咬紧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我会让所有伤害你的人，付出代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 秦曼丽猛地从陪护床上惊醒，意识还未清醒，目光已下意识转向旁边病床。 满媛媛依旧静静躺在那里，睡容安稳，只是丝毫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她长长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这才后知后觉感到眼眶周围沾着几滴泪痕，带着冰凉的、酸涩的湿意。 她悄然起身，去盥洗室接回一盆温水。 又将毛巾浸湿、拧干，小心翼翼地为满媛媛擦拭脸颊和四肢。 视线落到她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那天摔倒后的淡红擦伤。反转手背，又看到她指缝里尽是遮盖污言秽语时留下的白色油漆。 秦曼丽叹了口气，耐心地、仔细地将那些斑点一一擦拭干净。 撩起她的裤腿时，膝盖上刺目的淤青再次撞进秦曼丽眼底。 她皱了皱眉，指腹轻轻抚上那片伤痕。淤青的边缘已泛出青黄，可中心的瘀斑依旧鲜红刺眼。 视线再次扫过她头上的绷带。 ...... 一阵强烈的酸胀感瞬间涌上秦曼丽的胸口。她连连深吸几口气，才将涌到眼前的泪水强行逼退。 在她不在的时候，这个人，怎么擅自把自己弄得这样伤痕累累？ ...... 将东西放回盥洗室后，还没走进病房，秦曼丽就用余光瞥见曹霭倚在走廊窗边，笑得前仰后合。 她蹙了蹙眉，前脚刚踏进病房，后脚就被那人用夸张的吆喝声钉在原地。 秦曼丽微微侧过身，看到曹霭笑得两眼弯弯，夸张的圆环耳饰随着她的步伐剧烈晃动。 她拧转身体，抱起双臂，冷冷盯着她，没说话。 “哎哟！这什么表情，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曹霭笑得夸张，猩红的嘴唇格外瞩目。 “有事？”秦曼丽问得干脆。 “哎哟，啧啧......瞅瞅你这态度！要不是为了小满，我才懒得管你这档子破事。”曹霭漫不经心地绞着卷发，一松手，头发弹了回去。 秦曼丽低头一笑，目光锋利地望向她：“她的事，我会处理。就——不劳您费心了。” 曹霭嘴角一扯，音调陡然拔高：“行啊，那么有能耐，怎么会让她现在躺在医院？！” 秦曼丽瞬间哑然，说不出话。 半响，她艰难地抿了抿唇，语气近乎卑微：“袭击她的人，有消息了吗？” 曹霭好整以暇地抬起手，翻转手掌，欣赏自己的指甲，眼皮懒懒一撩：“有是有了，不过——” 她看着秦曼丽焦急的神情，眯起双眼，一字一顿地轻笑道： “我要你跪下，看看诚意。” “......” 秦曼丽垂下眼眸，咬紧牙关，深深吐出一口气。 随即，她膝盖一弯，就要向前跪去。 曹霭一惊，根本没预料到地瞪大眼睛。 随后立马嬉笑着迈步上前，伸手托住了秦曼丽下沉的身体。 “哎哟喂，你来真的啊！......还真是......感人啊！......” 她双手抱臂，玩味地盯着眼前脸色铁青的秦曼丽，“啧啧，你说，要是让小满知道，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秦姐，为了她竟然甘心对我下跪......那场面，该有多精彩？” “......”秦曼丽攥紧手指，尽力保持声音平稳：“曹姐，现在可以告诉我，那人是谁了吗？” 曹霭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仰头一笑，轻松地将话题推开：“哎呀，急什么呀？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秦曼丽的眉头紧紧蹙起，强压着火气：“那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肯说？” “这个嘛，简单！”曹霭手一摆，随即又拉长了语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过在那之前，咱们得先把你惹出来的那档子事，好好算算清楚！” “我的事，我自己来处理。”秦曼丽沉声道。 曹霭“啧”了一声，双手一摊，“哎呀，你看看你！人家就是利用你这一点搞你！”又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你啊，就是人太轴了，所以为啥这么多年能结那么多仇家！” 秦曼丽憋着气半天没说话。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后，才将语调尽量放缓：“那请问，曹姐你，又有什么更高明的方法呢？” 曹霭眼睛一亮，像是终于被问到关键，双手在空中一击：“卖惨呗！” “啊？......”秦曼丽没太明白，十分困惑地皱着眉。 “哎呀！”曹霭像是看到怎么都不开窍的差生，猛拍大腿解释道：“你看啊，现在网络上对你的印象是啥？什么黑心资本家、剥削穷人、暴力倾向......” 她总结道：“总之啊——都是一些不太好的词儿！”又话锋一转：“但是呢，我看小满那么喜欢你，你身上应该——还是有那么一点可取之处的吧！” “所以呢——”她抱着双臂，摇头晃脑道：“我们得找一些水军给你刷好评！”又挥舞着一只手，在空中猛戳：“这叫什么？这叫建立群众基础！都是老一辈的智慧——” “......”秦曼丽的表情看起来十分不解。 曹霭又“噗嗤”笑出声，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她清了清嗓子：“不过以你那暴脾气，这么多年怕是尽结了仇家吧？要人为你出来说好话，怕是难！不过啊，以姐的人脉，你不用担心！包给你处理的漂漂亮亮、干干净净！” 秦曼丽顿了顿，思索了好半天才道：“我知道了，那......” 曹霭连忙打断，眯起眼睛笑，又抬起一只手，搓了搓手指：“哎呀，只要这个到位就行啦！” 秦曼丽愣了一下，一脸无奈。又问道：“那，袭击她的那个人......” 曹霭下巴一扬：“这个我麻将馆里线人多了去了！岩坪才多少人啊，分分钟给你翻出来！” 秦曼丽点了点头，“那就......谢谢曹姐了。” 曹霭笑得夸张，像是终于看到迷途知返的学生一样，手一扬，欣慰地说：“这就对啦！你啊，有时候还是要学着依靠一下别人，别一个人整天瞎忙活！不然，你看，这次的事被你自己整的！......” 秦曼丽抿着唇半天没说话，半响才低声冒出一句：“谢谢。” 曹霭拧转身体，手向空中用力一挥，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用力扭着胯远去了。 秦曼丽盯着她远去的背影还在愣神，就听到病房里突然传出微弱的呼唤声： “秦姐，秦姐？” 她迅速转身，脚步慌乱地冲进病房。 - 还没等满媛媛反应过来，那个冲过来的人就将自己死死扣在怀中，不留半点松开的余地。 她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正在剧烈地颤抖。旋即，她听到了她的哭声。 那是她第一次，在自己面前，为了自己哭泣。 满媛媛也有点想哭了。 她将脑袋深深埋入秦曼丽的胸口，细嗅着那让她安心的气味，静静地抽泣。 两人拥抱在一起，静静抽泣了好久。这才缓缓抬起脸，望向彼此。 秦曼丽的双眼红肿，看起来十分憔悴。 满媛媛轻轻抬起一只手，帮她把落下来的发丝挽到耳后：“秦姐，你头发乱了。” 秦曼丽吸了吸鼻子，用力呼出一口气，像是要缓和气氛地笑着说：“某些人脑袋都被人敲了，还关心我头发乱不乱。” 满媛媛“噗嗤”一笑，撅起嘴巴，摸了摸自己的头：“秦姐，你说我为啥每次受伤的都是脑袋啊，我不会变傻吧......” 秦曼丽一笑，故作严肃道：“变傻了才好，就不会整天乱跑了。” 满媛媛撇了撇嘴，又扑进秦曼丽怀里：“秦姐，我错了......” “自己说，错哪儿了？” “我不该什么都不告诉你，自己擅自行动。” 秦曼丽深深叹了一口气，抬起一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下一次，”她摇了摇头：“不，没有下一次了。以后，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满媛媛乖巧地点了点头，手里又将她的衣服攥紧了几分。 秦曼丽眉头一拧，犹豫着说：“那天......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满媛媛眯着眼睛回忆：“那天我是要去吴奶奶家，就在那条小巷子里，刚听到身后一个大舌头男的在骂人，然后就被砸了脑袋，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秦曼丽皱紧眉头，思考着她话里的线索。 “对了，他骂的那些话，好像就是我们家门口墙上的那些话......” 秦曼丽眼睛蓦地一亮，点点头：“知道了，应该是一个人。” “秦姐，你说他为啥要砸我脑袋啊......” 秦曼丽嘴角一扯，说得咬牙切齿：“我不需要知道他的犯罪动机，我只需要知道，他什么时候入狱！” 两人沉默片刻。 满媛媛还愣着神，秦曼丽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眉毛一挑，语气玩味： “你刚刚说，‘我们家’？......” 满媛媛咧嘴一笑，用手指勾住她的指尖，猛点头：“嗯，我们家。” 秦曼丽嘴角抑制不住地扬起，又像是想要强行压住自己内心的愉悦。 她侧过脸，清了清嗓子。 “秦姐......” 秦曼丽刚转过头，就见满媛媛吻了上来。 “咚咚咚”门突然被敲响，两人霎时弹开。 推门而入的护士看到搂抱在一起的两人后步子一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地犹豫了好半天才稳住语气：“那个，三号床满媛媛，换药。” 秦曼丽连忙起身，可旋即又被满媛媛抓住双手：“秦姐，别走，我怕。” 秦曼丽拍了拍她手背：“别怕，我在。” 护士边给满媛媛换药，边偷瞄着两人十指紧扣的双手，强装镇定。 “好了，”她一边整理医疗用品，一边问道：“今天醒来后有没有特别想吐的感觉？” 满媛媛摇摇头：“没有。甚至.....还好饿.....” 护士低头一笑，“那就好，说明没什么大碍，你马上就可以出院啦！” 秦曼丽瞬间松了一口气，微微一笑：“谢谢你。” 护士愣了一瞬，抬眼望了一眼秦曼丽。心想：她并没有网上说得那么可怕啊...... 目送护士离开后，满媛媛又要扑上来，秦曼丽忙抓住她的肩膀，慌乱地说：“别乱动，好好养伤。” 满媛媛嘴一撇，皱着脸朝她撒娇。 秦曼丽轻点她的鼻子：“你不是饿了吗，”又忙看手机：“这个田雨怎么还没到.....” 刚说着，门外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嗓音—— “哎哟，媛啊！——” 只见田雨用力挥动着双臂，像在水池里蝶泳一样，扑了过来。 她身后的冯宋则踩着缓缓的步伐踏过来。 田雨扑通一下，蹲在满媛媛床边，仰起脸，十分悲痛地哭喊着： “媛啊！——你还活着，太好啦！——” 秦曼丽当即用手背轻轻扇了一下她嘴巴：“瞎说啥呢！” 冯宋将手里的饭盒放到一旁桌子上，用手轻拍了一下田雨头顶： “别乱咒人家小女友。” 秦曼丽噎了一下，抬眼瞥了一眼冯宋，半天没想到怎么回她。 田雨又猛地蹦起来，掰着指关节，忿忿说道：“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睛的欺负到我们媛媛头上来了！别让我逮着他，不然，我一定弄死他！” 秦曼丽忙伸手打断：“诶诶，人家网上可评价咱们是暴力狂了啊，以后说话注意点。” 田雨嘴一撇，双手抱胸：“说起网上那些人我就来气！” 秦曼丽一叹，又问：“菜馆那边怎么样了？” 田雨立马扬起笑脸，双手一击：“搞定！” 又拧起眉头：“那个死黄毛！之前我还看在我老舅面子上，把他留了下来。结果你看，尽整这死出！” “是金贞美吗？”秦曼丽问。 田雨冷笑一声：“对，那女的，真是阴魂不散啊......竟然在我们内部找人搞破坏！”又拍了拍双手，“不过——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那破店啊，因为恶意竞争，扰乱市场秩序，被关停整改了！真是大快人心！” “那小玉，也是被她利用的咯？”满媛媛问道。 “没错，以她那惯用的龌龊手段来看，小玉妹子也是被她利用了！”田雨说得忿忿。 又想起什么：“诶，对了，小玉呢，咋不见她人影？......” “小玉她......” “咚咚咚——” 满媛媛刚要说些什么，门再次被敲响了。 众人抬眼望去，是金贞美的妹妹金贞珠。 金贞美事件下一章就彻底落幕啦，冲冲冲[撒花][抱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秦曼丽站起身，怒气冲冲迎了上去。 田雨将手里的东西猛拍到桌上，一个箭步冲到金贞珠面前。她攥紧拳头，俨然一副想要干架的气势。 两人并排站立，将人堵在门口。 “哟，稀客啊。”田雨先出声，强忍着不让自己爆发出来。 秦曼丽无声冷笑，死死盯住金贞珠不放。 冯宋低头玩手机，哼着歌，一只脚悬在床边晃，另一只脚在地上点着节拍。 满媛媛担心地望过去，几乎要从床上下来。 金贞珠捋了捋散落的头发，手里的东西哗啦作响。半响，才低低冒出一句：“我姐的事，给你们添麻烦了。” “啊？”田雨一愣，抱着的双臂倏然松开：“你不是来搞事的？” 秦曼丽拧着眉追问：“她人呢？” 金贞珠垂着眼，声音沉闷：“我的意思是......请你们原谅她......” “呵！”田雨气得浑身发颤，她瞪大眼珠子吼道：“你说原谅就原谅，凭啥！？” 金贞珠扯了扯嘴角，明明是来道歉的，却将话说出了咄咄逼人的味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你们该原谅了吧。” 田雨听完就要冲上去撕扯，秦曼丽立刻抬手拦住她，冷笑着问： “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 金贞珠不再说话，抬眼找到目标后，埋头就向满媛媛的病床冲去。 秦曼丽反应极快，猛地跨步上前，一把将她狠狠拽回。 金贞珠被扯得踉跄几步，几乎摔倒。 “想干什么？！”秦曼丽厉声喝道。 金贞珠的肩膀突然开始剧烈颤抖，抽抽嗒嗒地似要言语。 冯宋放下手里的手机，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又拿起桌子上的饭盒，朝秦曼丽晃了晃，语气平淡：“还吃不吃啊，菜都要凉了。” 满媛媛呼吸急促，目光在剑拔弩张的几人之间逡巡，手心里紧攥着手机，屏幕被她一次次按亮。 秦曼丽又狠狠瞪了金贞珠片刻，才缓缓松开了手。她走到冯宋面前，默不作声地接过了饭盒。 她用力拖过一把椅子，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在满媛媛床前坐下，双腿交叠，面无表情地打开饭盒，将它“啪”地一声放在床头柜上。 秦曼丽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然后舀起一勺粥，递到满媛媛嘴边。 满媛媛一边紧张地瞟着仍在啜泣的金贞珠，一边机械地张开嘴，将那口粥味同嚼蜡地咽了下去。 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闷声不响，只有金贞珠那不合时宜的、持续的抽泣声，在死寂的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这事儿不是我姐干的！” 刚刚还在啜泣的金贞珠，猛地爆发出一声嘶哑的哭喊。 秦曼丽递送粥勺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眼神倏地变得锐利，扫向金贞珠。 她不慌不忙地将饭盒塞到满媛媛手里，缓缓拧转身体，双臂交叠，慢条斯理地追问：“哦？你指的是——哪一件啊？” 金贞珠猛地抬起脸，目光直直射向满媛媛：“这姑娘受伤的事，跟我姐没关系！” “放屁！” 田雨冲上来，几乎是指着金贞珠的鼻子骂道，“要不是你姐在网上煽风点火，散布那些谣言，媛媛能被那些疯子盯上？！你现在倒想撇得一干二净！” 秦曼丽闻言，夸张地嗤笑一声，那只抬起的脚轻轻晃了晃，鞋尖有节奏地轻点着地面。 她语气悠悠，却字字冰冷刺骨： “她既然这么喜欢炒作，那我就顺水推舟......” 她顿了顿，目光如刀般扫过金贞珠惨白的脸，一字一顿地吐出后半句： “帮她，身、败、名、裂。” “你这是诬陷！”金贞珠像是被这句话刺激到，发疯般想要扑过来，却被田雨死死拽住胳膊扯回。 冯宋在一旁“啧”了一声，仿佛嫌这场面太难看，摇了摇头，拿着手机走出了病房。 秦曼丽装作很吃惊的样子，笑得眯起了眼睛，享受着对方的气急败坏。 满媛媛被这阵仗弄得有些慌张，顿了顿问道：“秦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秦曼丽眯眼一笑：“没事儿，乖。” 就在这时，金贞珠猛地挣脱了田雨的束缚。但她没有再次前冲，而是“扑通”一声，朝着满媛媛的方向跪下，声音凄厉地哀求出那句话： “媛媛妹子！求你跟警察说清楚，不是我姐害得你进医院！” “哎哟，啧啧啧......” 一个高昂又熟悉的女声，瞬间刺破了病房里刚刚还弥漫的刀光剑影。众人皆将目光扫过去。 只见曹霭不知何时已倚在门框上，她利落地摘下脸上的墨镜，甩开步子径直走入。华贵的皮草随着她的动作微微颤动。 她走到跪地的金贞珠面前，目光扫过秦曼丽冷峻的脸，红唇一扬，戏谑道： “这是咋了呀？一群人聚在病房里，提前过年呢？” 秦曼丽敛起表情，盯着跪地的金贞珠，脸上掠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沉默不语。 满媛媛急忙出声，想要缓和气氛：“曹姐，你怎么来了。” 曹霭眼睛倏地一亮，像是终于等到了这句问话。 她快步上前，亲自弯腰将面如死灰的金贞珠从地上扶起，这才咧开嘴，冲着满媛媛和秦曼丽的方向，抛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嘛，”她故意拖长了调子，目光在病房里扫了一圈，“来帮你们收摊子来了。” 秦曼丽听闻，将原本不紧不慢晃着的腿收回，坐直身体，急急地问： “怎么样了，曹姐。” 曹霭闻言，仰起脸咯咯一笑，眉梢得意地一挑，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人嘛，都已经在局子里喝上茶了，就等着排队‘领奖’呗。” 金贞珠急忙转身，向曹霭哀求道：“曹姐，打人这事儿跟我姐没关系啊！” 曹霭拍了拍金贞珠肩膀，语气笃定：“我知道。” 秦曼丽冷笑了一声，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刚要开口，就被曹霭漫不经心地打断—— “小满，周惠芳是你妈不？” 听到这个名字后，满媛媛浑身一僵。她脸色霎时惨白，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她怎么了？” “没啥。”曹霭理了理头发，歪身躺倒在旁边病床上，用手撑住脸颊，慢悠悠道： “就是袭击你的那个疯子，撂了话，说是——专程来找你妈报仇的。” “报......报仇？”满媛媛哆哆嗦嗦地说不出话。 “说是，你妈当年害得他姥瘫在床上，这账，他得算。”曹霭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随后又一笑：“这不，他在网上到处发疯，那些要报复你的留言，加上你们说的大舌头口音、还有家门口那些涂鸦......线索一串，想不找到他都难。” 满媛媛还愣在关于母亲周惠芳的事情，秦曼丽开口：“谢谢你，曹姐。” “诶——先别急啊。”曹霭手一扬，又绞了绞头发：“还有你和金贞美的那档子破事，都给你弄清楚了。” 一旁的金贞珠不安地搓着自己的衣服。 田雨连忙问道：“除了菜馆的事，还有网上抹黑的那些事，都是她干的吧。” “对。”曹霭眯起眼睛一笑：“让人在你们菜馆捣鬼，剪辑视频、雇水军抹黑，都是她干的。” 随后叹了叹：“你到底是哪里惹她到了啊，秦曼丽，既花时间又花金钱，忙来忙去还把自个儿送进去了。啧啧，这得多大的仇恨啊？” 秦曼丽冷哼一声：“不过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想要害人，为什么还要来质问受害者？”又抬起眼扫向金贞珠和曹霭：“你说对吗，曹姐？” “嗯——是这回事儿。”曹霭直起身，缓缓点头，又望向金贞珠，意味深长地说：“你姐啊，人缘真差啊——” 金贞珠忙转过头：“她.....怎么了？.....” “这次的事，要不是你姐身边的人出来作证，这案子，不会这么快就结！” 田雨坐到一旁，笑着说道：“这事儿啊，我最清楚。在我们店里找人搞破坏，结果说好的钱没到位，被人抖了出来。当然，那个内奸，已经被我收拾了。” 曹霭故作惊讶：“哎呀，还在你们店里找内奸？”又一笑：“我说的啊，是金贞美自己手底下的人。” “那个，在视频里陪她演戏的小姑娘，就是她啊，抖搂的全部事儿。” “是小玉直播的时候，因为菜里有头发被骂的那一个吗？”满媛媛问道。 “没错！”曹霭猛点头。 “我知道，就是她和一帮人害得我那天早上进局子！”田雨气得将手指掰得噼啪作响。 “哎！你看吧，”曹霭双手一摊，拖长了语调，“这就叫——众叛亲离！” “小孙......”金贞珠在一旁喃喃道，紧咬着的嘴唇发颤。 “所以她，为什么要在小玉的直播间演这么一出？”满媛媛十分不解。 “炒作呗！”田雨不耐烦地瞪了金贞珠一眼：“别说这次，十年前、三年前！这女的一直都喜欢使这阴招！” “炒作的事，抹黑的事是我姐做的不对，但是，打人的事，跟我姐半点关系都没有啊！”金贞珠突然用嘶哑的声音大喊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秦曼丽悠悠开口。 “秦老板，你饶了我姐吧！”金贞珠突然转身向秦曼丽跪下：“我妈我爸去世的早，我姐一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啊！她，她就是从小太好胜了，好胜有什么错吗！？” “再好胜也别去害别人啊！十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凭啥害了人，反倒让受害者来原谅她啊！”田雨气愤地扯住她的衣领说道。 “哎呀，行了，行了。”曹霭忙上前打圆场，拉过田雨说道：“都别急啊，人都已经送进去了，该咋处理，我们放心交给上头的人，好吗？” 秦曼丽按了按眉心，声音疲惫：“够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曹霭朝秦曼丽一瞥，有点刮目相看：“秦曼丽，我是真没想到，你在背后做的好事比你明面上做的‘坏事’要多得多呀。” “我秦姐可不像那个喜欢背地里阴人的！”田雨盯着金贞珠，说得咬牙切齿。 曹霭走到金贞珠面前，拉起她的胳膊：“行了，跟我去局子里再看你姐一眼吧。” 又长长叹出一口气：“这下，店也关了，人也进去了，好名声也给你在网上搞起来了。”她扭过头，望向秦曼丽：“秦曼丽，这下，你欠我的更多了。” 秦曼丽低下头，随后抬起眼，语气平静：“答应你的条件，我会分毫不差还给你。” 曹霭仰起脸一笑，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心里清楚就好。” “走吧，小金，跟我去看你姐。”曹霭一把揽住金贞珠的胳膊，又伏在她耳边说道：“不过啊，你要愿意多出点钱，我也可以帮忙早点弄你姐出来......”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剩下的三人长舒一口气。 “对了，小玉妹子她......” 田雨刚开口问道，泪眼汪汪的小玉就出现在了门口。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眼看小玉直直扑进了自己怀里，哭得颤抖。满媛媛的双臂却僵在半空，迟迟没敢落下。 她偏过头，目光瞄向秦曼丽。 在和秦曼丽对上视线的那一瞬间，秦曼丽却迅速闪开了刚还钉在她和小玉身上的审视。 秦曼丽站起身，椅子在她身下发出沉闷的响动。 她侧过脸，故意不去看她们。又假装不在意地踱到窗边，打开窗户。 秋末的冷风猛地钻进室内，秦曼丽皱了皱眉，忙抬手将窗户关小了些。 在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后，她的余光再次落到了紧紧相拥的那两人。 满媛媛紧张地盯着秦曼丽的一举一动，在心里倒计时小玉黏在她身上的时间。 “咔哒。” 秦曼丽一个不经意地关窗动作，声音不大，却让她内心抖了三抖。 她立刻轻轻拍了拍小玉的背，试图将她从自己身上叫开： “小玉，你还好吗？” 小玉听到声音，终于从她身上松动。满媛媛长松一口气。秦曼丽也在这时突然将视线射了过来。 秦曼丽快步走过来，拉出一张椅子，放到床尾；又拉过另一张椅子，放到床头。 她点了点小玉的背，示意小玉坐在床尾，自己则坐在了床头。 满媛媛静静盯着秦曼丽的一举一动，唇角悄悄扬起愉悦的弧度。 - 小玉站得直，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她小心翼翼揣度着此刻秦曼丽面无表情下的平静究竟意味着什么。 秦曼丽将饭盒盖子合上，收回袋子里。这才注意到一旁端立着的小玉，刚要开口，话就被那边截断。 “秦姐，对不起！” 小玉猛地弓下腰，脑袋两侧的辫子随着她的动作前后甩了甩。满媛媛见势连忙从床上挪下来，光着脚踩到了地板上。 秦曼丽被她俩这阵仗弄得怔了一瞬，在视线落到满媛媛踩在地板上的光脚后，蹙眉道： “床上去。” 满媛媛听到那声命令后，慌忙用脚将拖鞋拨弄过来套上。 她绷直了身体，站在小玉旁边，沉声道：“秦姐，小玉是来跟你道歉的。” 田雨刚把手机从耳边落下，转头就看到这幅光景:两人恭敬地站在秦曼丽面前，受罚一样低着头、弯着腰，而秦曼丽则抱臂坐在椅子上，仰头盯着她俩，判断不出情绪。 她忙走上来问：“这是......咋了？” 小玉开口，声音有点抖：“秦姐，给您添麻烦了！您要怎么骂我都行！” 满媛媛忙补充：“对不起秦姐，这件事一半责任在我身上，我和小玉一起受罚。” 田雨捏着手机，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试图搞清状况。 秦曼丽恍然大悟，随后故作严肃道：“哦？那——想让我怎么罚你们？” “那，那个，您那个项目上损失了多少钱，我赔给您！”小玉抬起头，语气坚定。 秦曼丽低头一笑，随后悠悠道：“你这钱给了我，还怎么赔给你经纪公司啊？” “啊？赔给......”田雨憋不住了，“啥情况啊。” 满媛媛解释：“小玉和她经纪公司正在打解约官司，她之前被骗签了十年合同，需要赔钱。” “你那账号不是快到一百万粉丝了吗，按理来说都快到头部了，怎么突然要解约？”田雨十分不解。 那晚满媛媛遇袭后，小玉连夜发了呼吁反对歧视的视频，可一众网友不但不买账，反而辱骂她就是个爱炒作的网红，除此之外，什么“我不反对同性恋，但别在我面前晃。”“宣传同性恋是在带坏我家小孩，建议封杀。”之类的言论被赞到前排。 小玉气不过，当即和那些人在评论区吵了起来。 那之后事件持续发酵，小玉的过往被人扒皮造谣，连她家人的信息都被放到了网上。 眼看事态愈演愈烈，她的经纪公司忙出来要求她删视频并道歉。小玉拒绝了经纪公司的要求，并立刻提出了解约。 “我不觉得我做错了，该道歉的应该是那些人！如果丢掉工作是我应该付出的代价，那我愿意承受！”小玉握着双拳，说得忿忿。 秦曼丽盯了她一会儿，随后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官司打得怎么样了？还差多少赔款，我帮你。” 小玉忙扬起一个笑脸，眨了眨眼睛：“秦姐，你......原谅我啦！那个，这都不用担心，我们自己解决！” 满媛媛紧跟上补充：“没错，曹姐说官司的事不用担心！她......”刚提到那个名字，满媛媛便意识到问题，随即闭了嘴，没敢抬头去看秦曼丽。 秦曼丽松开双臂，站起了起来，走到她面前，语气意味深长：“这么一直麻烦你的监护人，也不怕累着她？” “哦，是我！是我让媛媛去找曹姐的！”小玉忙解释道。 “别紧张——”秦曼丽拍了拍满媛媛肩膀，拉长语调，“我就是替你关心一下她。再说了，术业有专攻，你去找她，又有什么不对？” “秦，秦姐，你永远是我第一个想到的人！”满媛媛忙抬起头，一脸犯了错求原谅的样子。“监护人的事，是因为......”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秦曼丽打断她的解释，语气果断。 “哟，怎么一会儿不见，这屋子的里人都搁这儿罚站呢？”冯宋捏着文件夹再次出现在病房。她不紧不慢地踏过来，坐在了一旁的病床。 几人回过神。在秦曼丽的示意下，终于回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了下来。 田雨皱紧眉头，将手里的东西甩得哗哗响，“小玉，你放弃这么大一账号，不可惜吗？” “可惜。”小玉叹了口气，垂着眼帘，“但是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变得越来越急躁，每天睁眼闭眼就是流量、数据，总想着拼命连轴转拍视频。可就算数据上去了，也从来感觉不到满足，心里跟个无底洞似的。” 满媛媛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她想了想说：“小玉，这次的事，也是我的错，如果你后悔放弃这个账号的话，我.....” 小玉忙回过头：“媛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我是自愿放弃的。这个账号做到现在，我一点都不快乐，身体和精神负担都很大。我太急功近利了，是我考虑不周，所以被人套了话......” “这也不能怪你啊，要怪就怪金贞美那个惯犯手段太阴险了！她玩这种套路都好多年了，你们哪儿是她的对手？” 田雨语气气恼，急急地补充道，“就说三年前她那店里闹的食物中毒事件吧，当时动静多大啊。一开始是有食客中毒住院，眼看她就要完蛋，结果突然来个反转，说是那个食客为了讹钱假装的。这下可好，金贞美一下子从人人喊打的加害者，变成了被诬陷的受害者，赚足了同情。但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那个‘中毒’的食客，根本就是她花钱请来的演员！” “啊？.....”小玉惊讶得张大嘴巴，“所以这次菜里有头发也是......” 田雨冷笑一声：“别说这次，十年前她就这么干了！不过这次，主要还是冲我秦姐来的。” “秦姐，她到底为什么要花这么大力气针对你......”满媛媛关切道。 秦曼丽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动了一下：“疯子的逻辑，常人理解不了。” “哎呀，说起来可笑，”田雨陷入回忆，脸上反倒有了点笑意，“当年我和曼丽在地下商场开店，要不是金贞美这个疯子硬要找事，我俩可能到现在还是对家呢！” “什么对家，你那店不就在我隔壁吗。你对面的是那姓金的吧。”秦曼丽轻轻挑眉，带着一丝真实的困惑纠正道。 田雨噗嗤乐了：“哎呀，‘对家’不就是对手，网上不都这么说？” 一旁的冯宋冷不丁开口：“别欺负人家老年人不懂网络用语。” 几人盯着秦曼丽骤变的表情，硬是憋住了笑。 “原来你们是这样认识的，我和媛媛姐认识的事也很抓马！”小玉的语气带上了些许兴奋。 田雨亮了亮眼睛，忙八卦：“你俩咋认识的啊？” “我们在传销窝点认识的，还是媛媛姐把我救出来的！” “啥？你们俩——” “好了，都到此为止。让她休息。”秦曼丽从椅子上起身，将被子盖在了满媛媛身上。 “行了，走吧，再打扰人家小女友休息，秦老板可要收拾你了。”冯宋站起身，一把捞起田雨。 秦曼丽翻了个白眼，有点无奈：“我有那么可怕？” 满媛媛心底泛起一丝涟漪，她下意识地低下头，藏起了悄然浮现的笑意。那个词，她没有否认。 “那个，我还一直忘了说，我明天就要走了。”小玉犹豫着开口，脸上浮起悲伤。 “小玉......”满媛媛抿紧嘴唇，看向小玉。 小玉突然扑了过去，抽泣着说：“媛媛，我舍不得你......” 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媛媛，这才我来找你，真的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为什么我每次都在给你添麻烦......” 秦曼丽默默递过去一盒纸巾，满媛媛接过，朝她点头示意。 小玉停止抽泣后，又哽咽着问：“媛媛，你真的不愿意跟我一起走吗......我们可以一起去好多好多地方.....” 满媛媛迅速抬头望了一眼秦曼丽：“小玉，对不起，我之前跟你解释过的那些话，我是在认真的，我不会离开这里。” 小玉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满媛媛忙安慰她：“小玉，以后不管你走到哪里，要是觉得累了，你随时可以回来，我们一直在这里等你。” 小玉再次猛点头，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那这次......你的工作也没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呢？”满媛媛有些担心地问。 小玉擦了擦眼泪，语气犹豫：“其实我也不知道......对了，我们家一亲戚在香港做生意，我打算先去那里看看.....” “去读书吧。”秦曼丽冷不丁开口道。“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随时联系我。” “对啊，小玉，我真的觉得你可以回学校里。” 小玉低头想了会儿，随后仰起脸：“谢谢你，秦姐，真的，谢谢你.....” “什么时候走？”秦曼丽继续问。 “明天。” 秦曼丽点了点头：“到时候叫我，我开车送你。” 小玉没说话，只是走到秦曼丽面前，垂下头：“秦姐，你人太好了，明明我给你添了那么多麻烦......” “哎呀，我秦姐就是一老好人！小玉你以后有啥困难，记得跟我们说啊，我们都在。” 小玉看了看几人，再次泪眼模糊。 - 秦曼丽将三人送到楼下后，回头进了卫生间。 打开一扇门，那里面的身影却让她霎时僵在原地。 “李，李姨？......” 眼前那个穿蓝色工作服，蹲在地上擦马桶的人，听到这句呼唤后，惊恐地缓缓转过头。 祝各位假期愉快！[抱抱]节假日期间依旧会稳更[让我康康][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妈！......” 直到她喉咙里挤出一声尖叫，眼前光怪陆离的梦魇才渐渐散去。 秦曼丽弓着腰，死死攥着陪护床两侧的护栏，胸口剧烈起伏。 出了一身的汗，手也抖到无法施力。 待耳边震耳欲聋的心跳声渐渐平息后，她才意识到，刚才那只是一个梦。 自昨天遇到李爽后，积压在脑海里的那些记忆再次翻涌了上来。 一夜都没睡好，梦里全是多年前的片段，诡异地拼接在一起，叫她不得安生。 她颤抖的手捋开汗湿在脸上的乱发，又急忙向四周望去，判断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转过头，看到旁边病床上呼吸平稳的女孩后，她才长长呼出好几口憋闷在胸口的气。刚要向后仰去，可胃里霎时翻江倒海。她慌乱地跳下床，奔逃向门外卫生间。 秦曼丽用力撞开一扇门，蹲在地上，抱着马桶吐了个昏天黑地。 “哗啦”一声，污秽物全都随着令她眩晕的流水旋转消失。 她扣紧门板，缓缓站起身，又来到洗手池旁，支撑着台子望向镜子里。 卫生间惨白的灯光照得她活像个失去血色的怪物。 她盯着镜子里那张疲惫不堪的脸，捞起一捧冷水猛扑向脸。 那捧冷水让她整个人一哆嗦，意识这才恢复了几分。 与此同时，头顶灯管发出的嗡鸣声钻进了她耳朵，鼻边也萦绕起医院独有的消毒水气味。而记忆，也随着同样的场景再次回到了昨天下午，遇到李爽的那一刻。 其实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暗中关注着李爽的行踪。但她一直骗自己，等忙完手里的这件事再去见她。可忙完这件，还有下一件，她一直在用这种借口推脱自己立马动身。 她自己心底也明白，一旦见到李爽，多年前的伤疤将会被立马连带着血肉掀开。到时候，必定会闹得翻天覆地，谁都不得安生。 可她没想到的是，昨天竟和她撞了个照面。就像还没做好准备，就被推上舞台的演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演。 等她真正亲眼看到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人如今竟沦落到这种地步，也不免为她生出一丝悲哀。可背叛者就是背叛者，变成这样，纯属她活该。 昨天下午在卫生间，她和李爽意料之中地发生了争执。其实她就是想问清楚，当年母亲出事的时候，作为亲密无间的爱人，她究竟逃去了哪里。 可话还没问清楚，就被一个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李爽也趁机逃了出去，就像她当年逃走的那样。望着她一瘸一拐狼狈逃离的背影，秦曼丽竟不可思议地怜悯起她来。 ...... 走出卫生间，凌晨午夜的住院部走廊静得想让人屏住呼吸。 她抱紧颤抖的身体，踩着一轻一重的步伐恍惚来到病房门前。 闭上眼睛，又深深呼出好几口气，才颤抖着推开门。 刚轻推开门，就看到亮光幽暗处，那个女孩坐在床上直直望着自己。 “秦姐，你还好吗？” 她带着睡意惺忪的鼻音向自己抛来关切。 “怎，怎么起来了。” 秦曼丽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事发生。 等她继续走近后才看清，那个女孩正坐在黑暗里，向自己张开怀抱。 她想都没想就抱了上去，咬紧嘴唇，不让自己呜咽出声。 她的怀抱，真的好温暖。 秦曼丽抱着她，半天没说话。两人用起伏的呼吸试探着对方的情绪。 “秦姐，你还好吗？我刚刚梦见你，哭得很伤心。” 她的声音突然响起，柔柔的，却戳中自己的心事。 秦曼丽胸口瞬间涌上一阵钝痛，她匆忙换了好几口气，才将再次翻涌上来的情绪压了下去。 “没事，睡吧。”她哑着嗓音，安抚她。 那女孩听闻，只将身子挪了挪，示意她躺在自己身侧。 秦曼丽叹了口气，躺了下来。 狭窄的病床上，两人紧紧蜷缩在一起，好似形成了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听着她逐渐绵长的呼吸，秦曼丽这才缓缓闭上酸胀的双眼，泪水从眼角滑落，终于获得一夜安眠。 - 秦曼丽醒来时，日光早已照透纱帘，满室明亮。 她被光亮刺得眯起眼，心下讶异昨晚竟然睡了这么久。 转过脸，却看到身旁的她睡得四仰八叉。 她轻笑出声，起身帮她挪好姿势，盖好了被子。又订了早餐，叫人到时送到她的床边。 - 解决完金贞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搅事者，秦曼丽这才觉得自己的生活似乎再次恢复暂时的平静。 按照以往惯例，她先去了房地产公司那边处理日常工作事务。再按昨天的约定，要送小玉去火车站。 见到小玉，却看到她一改往日的满面愁苦。 秦曼丽没说话，只是闷声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上车后，两人依旧相对无言。 半响，秦曼丽才想到话题，沉声问了她一句：“你确定就这么走了，不再过去跟她道别？” 小玉被她的声音叫回神，抿了抿唇，努力扬起一个笑脸：“我们昨晚已经在信息里都道好别了！”又低低飘出一句：“我怕我再见到她，会舍不得走......” 秦曼丽点了点头，没说话。 小玉垂下眼，声音哑咽：“秦姐，这次我来，真的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我果然就像我们村里人说的，是个祸害......” 秦曼丽皱了下眉，余光瞥向她：“别人说你什么，那都不算。只有你认为的你自己，那才算数。” 小玉没听懂，歪过脑袋看她。 秦曼丽微微一笑，语气调侃：“是谁刚来我家时，说自己是‘顶天立地的事业型大女人’？” 小玉噗嗤一笑，有点难为情。她扣着手指想了一会儿后才说：“秦姐，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像你这样的大人啊？” “我这样的大人？”秦曼丽一愣，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沉吟着说：“还是不要成为像我这样的人。” 小玉忙摇头：“不，秦姐，你就是我心目中的女王！输给你，我心服口服！” 秦曼丽皱眉，有点困惑：“输给我？” “对啊！秦姐，你别忘了，我们可是情敌！”小玉甩着辫子，语气兴奋。 “......” “哎呀，秦姐，你放心！我这下算是死心了，我知道，媛媛姐，她很喜欢很喜欢你......”小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 秦曼丽瞄了一眼后视镜里的小玉，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响，小玉再次抬起头，语气诚恳：“秦姐，谢谢你建议我去读书。我高中就辍学了，十七岁就进了社会，心里面一直只有赚钱这一个念头，根本没想过念书。以前，我觉得念书对我没什么用，可这几年，我越来越觉得，人还是要多读书的......” 又叹了口气：“就像我做网红，虽然获得了大家的追捧，但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像个无底洞。很多事情，我也处理得不好，脑子里转不过弯。我想，我是时候该花点时间，沉下心，去好好想一想自己未来的出路。”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秦曼丽立马答道，抬眼望向后视镜里的她：“这次的事，你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而且，你也勇敢地承担了责任、付出了代价，不是吗？这就已经足够了。” 小玉听了，有点惭愧地说：“这次，要不是媛媛姐鼓励我，我可能一直在做那个缩头乌龟。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一个足够勇敢的人。”又下定决心似的：“但是，我希望我以后会是。” 秦曼丽微微一笑：“你会是。” 小玉有些哽咽：“秦姐，真的，谢谢你......谢谢你们......” 秦曼丽将车停下，递给她一包纸巾，语气干脆利落：：“好了，到火车站了。记得拿好自己所有的东西。有什么还需要我帮忙的，直接告诉我。” 小玉擦了擦眼泪，点点头：“谢谢你秦姐，我会记住你说过的所有话。” 两人下车，秦曼丽帮小玉把行李都拿了出来，又送她到进站口。 两人挥手道别后，秦曼丽望着小玉走进检票口后，才转身离去。 小玉上了火车，收拾完所有东西后，直到望着列车缓缓启动，才打开手机，看到了两条信息。 第一条是秦曼丽发过来的：【到了那边记得别再捅娄子，到时候我可帮不了你。】 第二条是满媛媛发过来的：【小玉，你一定会成为很好很好的大人。】 小玉吸了吸鼻子，攥紧手机，微笑着流下眼泪。 - 秦曼丽刚将车子驶进菜馆所在的那条街，远远就看到菜馆那边围着许多人。 等开近后才发现，人群分了两拨，但也有交集。 一拨人围在紧闭店门的冷面馆前，另一拨人则从雨姐菜馆里进进出出。 她刚下车，一名陌生路人就走上来冲她打招呼。 秦曼丽正奇怪，又一名路人也走上来冲她恭敬地打招呼。 她连忙拦住一名冲她打招呼的路人询问事项，在那人笑着解释后，她才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围着的人群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人说，现在岩坪本地热搜上又兴起了什么“秦曼丽人美心善”的话题。 之前被人造谣欺负穷人那事儿被澄清了，是那个赵家媳妇吴桂花出的面。说拿板砖拍人那事，是赵四先挑的事，而秦老板不仅不计前嫌，还看她们过得贫苦，在经济上帮了她们不少。 那之后也有许多人纷纷站出来，都是些日子过得贫苦的人，皆现身说法，说秦老板是如何在自个儿过不下去的时候，拉了自己一把。 另一方面，关于金贞美。是她自己身边的人揭发的她。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做好事，不好好待身边人，结果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围在她店门口的那些人，都是些爆料金贞美往日丑闻的网红。 而雨姐菜馆在澄清了被金贞美陷害的卫生问题后，推出了“十元自助盒饭”，旨在帮助经济困难的人群，赢得了一波好评。 那人说到这里，又拍手称快道：“真是大快人心！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金贞美多行不义，终遭群众的唾弃！而像秦老板、雨姐这样善良本分的人，终会得到大家的拥戴！” 秦曼丽愣在原地，突然想起曹霭跟她说过的什么“刷好评”“建立群众基础”...... 她快步走进菜馆，却听见里面似乎发生了争执。 拨开人群，冯宋、田雨正和一名中年男子大声争吵、推搡着。 她连忙走过去，在看清那名男子的样貌后，脸色立马变得僵硬。 “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要不是有我，宋家能有这么一天！”冯大龙指着冯宋的鼻子，唾沫四溅。 “冯大龙，我今天就跟你说清楚！你别想从‘凝翠坊’拿一分钱出去！”冯宋揪着冯大龙的衣领，声音嘶哑。 “冯叔，算我还把你当个长辈的时候，劝你从我们店里出去！以后，别再来找宋的事，你们之间算是两清了！”田雨握紧冯大龙挥舞过来的手，大声吼道。 冯大龙咧嘴一笑，声音阴冷：“冯宋，你以为‘凝翠坊’还跟你有关系吗？有我在，有你姨妈在，那边的东西，你一个子儿都别想拿！” “那也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冯宋用力推了一把冯大龙，脚步踉跄。 “你妈要是知道你现在活成这样，还跟个女不女男不男的整天搞在一起，她得埋汰死你！” 冯宋听了就要冲上去撕扯冯大龙衣领，冯大龙立马扬起另一只手要往她脸上扇。 秦曼丽立马冲上前，死死抓住那只胳膊：“冯叔，差不多得了！你再闹事，我报警了！” 冯大龙听了，转过头眯着眼睛阴笑：“哟，是曼丽丫头啊，还想报警？！你以为你自己很干净吗，你妈啊，和这‘凝翠坊’也脱不了干系！宋家那脏事要是抖漏出来了，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秦曼丽被他这句话惊到瞬间钉在原地。 眼看冯大龙作势要跑，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了过来： “冯大龙，又出来闹事了？” 众人忙抬头望去，是姜警官。 “姜姐，你怎么来了？” 秦曼丽刚还惊讶怎么姜警官来到了这里，转头就看到满媛媛站在门口，朝她挥着手，笑得一脸灿烂。 她忙走过去，急急地询问：“你怎么自个儿从医院跑出来了？” 满媛媛撇着嘴，攥着她的袖口，小声嘟囔着：“一天没见到你，想你了。”又正色道：“哎呀，其实是医生说我可以出院回家养着了。这不正好碰到姜警官来医院里查案子，她想再问问我关于袭击的事情，所以顺道送我来菜馆找你呗！” 秦曼丽松了口气，还想跟她说些什么，花姐和几名伙计看到满媛媛后，忙扑了上来，围着她又笑又哭的。 - 而后冯大龙也被姜警官带上了警车。几人处理完店里的事后，准备回家。 满媛媛忙跟上秦曼丽的步子，钻进了车里，刚想扑进她怀里，车窗就被敲响了。 是冯宋和田雨。 两人上了车后，一直埋头不作声，秦曼丽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瞥去，连连叹气。 送她们到家后，秦曼丽歪头一看，满媛媛正在副驾驶仰头大睡。 她低头一笑，将外套盖在她身上，又踩了油门，往家中开去。 直到将人快背至门口，满媛媛才迷迷糊糊醒了过来，嚷嚷着要下来自己走。 家里的门刚一打开，满媛媛便从身后快速扑了上来，紧紧环着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肩膀，又在她脸颊落下一个吻： “秦姐，我好想你......” [猫爪]故事即将开启新事件.....[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身上突然一重。 秦曼丽还没反应过来，那女孩便从身后紧紧缠绕了上来。 紧接着，耳边延至脖颈落下一个个细密又潮湿的吻。 昏黑的屋子里，视觉失效，于是其它四感随之扭曲放大—— 她身上还带着被医院浸透了的消毒水气味，连带着她在耳边濡湿的呼吸也是，苦苦的，让她舌尖发颤。她仔仔细细地轻啄着，不放过任何一处空白，像夏日午后的一场急雨，扑簌簌砸向地面。 此刻，她的每一个动作都能激起她细微的颤抖，可就是没法立马叫停。 咣当一声响，玄关处的什么东西被她们错乱的动作扫到地面。 秦曼丽猛地一颤，像是终于恢复了神智一般，慌忙去摸墙上的灯。 她用力转过身体，掰住她肩膀，叫停身后那个快要迷失的人。 “啪！——” 屋子里骤然明亮，一切曝光于明晃晃的冷空气里。 两人慌乱地喘息，秦曼丽想要对她说些什么，却咬紧下唇，一个字都没法说出口。 只见那女孩深深埋下头，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做错事被发现了一样，羞愧地低着头，不敢看她一眼。 “你......”秦曼丽出声，嗓音低哑，语气慌张。 突然，眼前的她却低低抽泣了起来。 秦曼丽没说话，只是慢慢松开掰着她肩膀的双手，试探着问： “是我，弄疼你了吗？......” 满媛媛连连摇头，半响才哽咽着道歉：“对不起，秦姐，是我有点失态了......” “......” 秦曼丽一时不知该回她些什么才好。 刚才她那样做，自己并非感到讨厌。只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有种......害怕即将失控的罪恶感。 “那......是因为......我推开了你吗？” 她拿起纸巾，伸手递了过去，继续轻轻地问。 “不是，不是的，秦姐，是我自己的问题......” 她低着头一直抽泣，语词断断续续，窄窄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额角还贴着覆盖伤口的纱布，看起来好让人心生怜惜。 眼看她埋头要走，秦曼丽忙上前扣住她手腕，挡住了她的去路，命令道：“看着我。” 满媛媛听闻，立马钉在原地，像是挣扎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脑袋，可怜巴巴地望向她。 秦曼丽看着她通红的泪眼，和才一会儿功夫就肿起来的眼皮子，心里一阵懊悔。静静叹了口气。 又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客厅的沙发上，并肩坐了下来。 她抽出几张纸巾帮她擦眼泪，尽量将语气放缓地问：“刚才哭是因为什么？自己说出来，我在听。” “因为你总是什么都不跟我说。”她低声嘟囔着，声音哑咽。 “你想让我说什么？”秦曼丽皱起眉，仔细看她。 “看到你难过，我好着急，觉得自己好没用，连安慰都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说罢，又猛烈地抽嗒起来。 难过？...... 秦曼丽仔细想了想，她说的是昨天半夜自己惊醒的那件事吗？明明记得自己是收拾好情绪才去见她的，怎么会让她现在愧疚成这样。 “不怪你，那是我自己的事，你才不是‘没用’的人。”她将手轻轻放到她脑袋上，轻拍着安抚。 “我心疼你啊，秦姐！”她抬起头苦着脸说：“一想到你背负了那么多痛苦，我就恨自己为什么才遇到你，要是我早十年认识你，我才不允许那些人一直欺负你！” “欺负......”秦曼丽一愣，轻轻叹了口气，又将语气尽量放轻松，笑着说：“谁敢欺负我啊？” 满媛媛没吱声，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以秦曼丽平日里的那种气势，旁人连她三步之内都不敢靠近，更别说什么欺负了。 她撇了撇嘴，又问：“秦姐，那你昨天半夜是因为？......” 秦曼丽深深叹了口气，眼睛一闭，低声道：“因为......我妈的事......” 满媛媛听后，立马靠了过来，双手紧紧环住她的腰：“秦姐，我妈也是，好几年前还骗过我......” “骗你？怎么回事儿？”秦曼丽急切地问。 满媛媛叹了口气，声音很低：“就......说好和我在广州见面，结果到了那儿，人没见着就算了，连我也被弄进了传销窝点......” 秦曼丽“啧”了一声，“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我也不知道。”满媛媛摇了摇头，“之后我再跟你细说，现在我不想提她。” 两人沉默了会儿。 “秦姐，如果......你妈妈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满媛媛突然直起身，抱着她晃了晃。 “你......”秦曼丽犹豫了一阵，话锋一转，笑了。“好吧。” “秦姐，这几天晚上我一直做梦梦到你。”满媛媛又弯下腰，将头埋在她腿上。 “你......梦到什么？” “梦到那天你在车里吼我，还要把我赶出家门，不要我了......” 秦曼丽叹了口气：“所以......你就自己提了行李，跑路了？” 满媛媛猛地弹起来，这才想起什么：“糟了！行李还寄存在之前小玉住的那个酒店了。” 秦曼丽笑了笑，有点无奈，想要起身：“那我现在帮你去取？” “不用麻烦你了，秦姐！我明天自己去拿！”满媛媛忙扬起笑脸，抱着她撒娇。 “那个......”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关于曹姐的事，我还是想和你解释一下。” “说吧。” 满媛媛立马正经危坐，捏着嗓音撒娇：“我那天......没第一时间去找你，是因为我觉得你的那份工作对你很重要。虽然......后来也被搞砸了......我知道遇到那种事不告诉你，不太对。但是，我也是.....为了你好，你说，对不对嘛？.....” 秦曼丽盯着她哀求的双眼，故作严肃地抱着臂。半响，才挑着眉沉吟道：“嗯......这个，以后具体再看你表现。” 满媛媛整个人一塌，皱着脸又抱着她晃。“秦姐，我和曹姐真没你想的那种关系，她只是我爸的朋友，小时候帮过我们家。”又突然戏剧般地“喊冤”：“我对你是真心的啊，秦姐！” 秦曼丽咬紧嘴唇，忍住笑意，语气幽幽的：“你这么说你的监护人，她可要伤心咯——” “监护人？”满媛媛一皱眉，才想起什么，忙解释道：“这是我奶当初让曹姐照看我的！你也知道，我爸那德性，我奶怕有一天她不在了......那时候我还是未成年，所以！......不过我听说，‘监护人’只在未成年生效，成年后，可以重新签署......” 秦曼丽一挑眉，缓慢地点着头，语气酸酸的：“人家那一天可是名正言顺地给你签字......” 满媛媛忙打断，摇晃着她：“哎呀，秦姐，我听说成年人之间可以签一个叫‘意定监护’的东西，相当于那种.....”她缓慢抬起头，语气认真地询问：“秦姐，我们俩.....可以签......” 刚问着，秦曼丽的手机突然响起来。她起身说了句什么就匆忙离开了。 周围的空气骤然冷却，满媛媛一人失落地坐在沙发上，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叹气。 ...... 快到睡觉时间，秦曼丽这才想起最近兵荒马乱的，满媛媛卧室那个踏掉的床都忘了修。 除此之外，当初住进这个房子的时候，除了她的主卧，其它两间小卧室最初都只是用作储物，没有安装暖气， 所以今晚，满媛媛还是需要在她卧室睡。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找她，也不知道接个电话的功夫，这小孩又跑哪去了。 找了半天也没看到人，她朝空旷的黑暗，喊了一声：“今晚来我卧室睡。” 半响，也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低低传来一声哦，她猛烈跳动的心脏才瞬间平静下来。 又见她拿着毛巾，快速钻进了浴室。 秦曼丽连忙赶上她的脚步，嘱咐她：“你头受伤了，记得不要碰水，擦一擦身体就好了。”本来还想补上一句“要不要我帮你”但又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半天没能说出口。 她倚在门口听了半响，本来还在预备着她的撒娇，求自己进来帮忙擦身体。可门里半天都没传出任何动静，秦曼丽心里闪过一丝失落。等反应过来后，她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转头往自己卧室走。 走到卧室，摸着开关，一声轻响后，室内骤亮。 这时，卧室床上正中央，一条白色蕾丝边内裤明晃晃地撞进她眼底。 黑色毛绒被子上突兀的一道白，好刺眼。 她莫名紧张起来，故意侧过脸不去看。明明没什么的，自己心底却慌得要命。 她刚低声骂了自己一句，身后又突然传来声音。“秦姐，我洗完了。” “哦，好，好的......”她慌乱地往两边看，不知该挪到哪里。 那女孩倒是坦然，直接上前伸手挑起内裤，当着她的面就撩起睡裙穿。 “诶——你等等——” “怎么了。”那女孩手里的动作停在半空，一脸无辜地望向她。 “没什么，你继续。”秦曼丽连忙转过身，闭着眼睛就往外面跑。 等她跑到一片漆黑的客厅，才发现手心出了好多汗，心跳也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她又低声骂了自己一句后，才困惑起来：刚刚还跟自己发脾气，不理自己，怎么又突然...... 刚想着，那边又传来呼唤：“秦姐，秦姐？” 她匆忙扭头走向卧室，见她乖乖躺在被子里。 “怎么了？要我帮你关灯吗？” “那个......秦姐，你能不能今晚不要走，陪我睡。” “啊？......” “就是，”她将被子攥了攥：“我这几天被你陪习惯了，你突然不在我身边，我有点害怕......我怕梦到那个疯子.....” 听完这句，秦曼丽心彻底软了下来，她犹豫着走上前，内心挣扎了好一会儿，才说：“我知道了。你先睡吧，我等一下就来。” - 折腾了好多天，终于再次躺回了自己的床上。秦曼丽望着漆黑的天花板，觉得浑身酸痛，天旋地转。再加上.....近在咫尺还睡着个危险的小动物。 她裹紧自己的被子，背过身，不去看她。静静听着她的呼吸声。 “秦姐？”身后的人突然用手指戳了戳她的背。 “怎么了？” “转过来。” “......” “转过来嘛.....” “又怎么啦？” 秦曼丽刚翻转过身，就借着窗帘透进来的一丝光亮看到她掀开了自己的被子。 “盖好。”她立马伸手帮她盖了上去。 “哎呀，太热了。” “那我去把暖气温度调低一点。” “不要。”她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自己胳膊。 “那就盖好。”她佯装愠怒，帮她拉过被子。 刚说着，那女孩突然看准时机，钻进了自己的被子，语气洋洋得意：“秦姐，我看你的被子薄厚就刚刚好！” “......”秦曼丽有点无奈，但又不敢动：“刚还说自己热，你现在这样，两个人挤在一起睡，不就更热了？” 那女孩不但不听劝，反而得寸进尺地搂抱了上来。 秦曼丽静静感受着她放在自己腰间力度逐渐加深的手，紧张地干咽了好几下。 紧接着，她的脸又贴在了自己胸口，细细地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躺在自己怀里的她，好像一团滚烫的棉花，推也不是，拉也不是，两人就这样僵持着。 “那个。”秦曼丽清了清嗓子：“你压到我头发了。” “啊？”满媛媛愣了一瞬，语气狡黠：“哦，你也压到我的了！” “......”秦曼丽听闻立马开始挪动身体。 可下一秒，就看她突然扑了上来。 *内容提要摘自歌曲《关于缠绵》。[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第40章 第四十章 她没有像她预料的那样扑上来，只是用双手将她的两只手腕用力摁住，在她们之间支出一个虚空。 秦曼丽仰起头，她能感觉那双眼睛正在一片昏黑中浓浓地盯住她，仿佛要将她立马吃掉。 那双眼睛她印象深刻。薄薄的眼皮下嵌着颗漆黑的珠子，开心的时候黑色瞳仁会亮起两粒星点，不不开心的时候整个眸子都会暗下去，仿佛藏着无尽的灰暗。 她曾在无数次望向她的时候，失神地盯着那双眼睛看，仿佛那样就能看懂她的心事。那么此刻呢，那双正望着自己的眼睛，究竟在想着什么。 没有话语，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有她沉重的呼吸在头顶上方起伏，温热地拂过她的皮肤。 那是她揣摩不出的深意。 可下一秒，那片阴影便朝她沉压下来。秦曼丽连忙挣脱出一只手去摸床头灯，仿佛是为此刻的慌乱寻求解药。 那只床头灯也是她送自己的，两只伸出尾巴缠住彼此的懒懒的猫。 “啪”地一声，床头灯被拍亮。 两人的身影定格在昏黄灯光里。 她的脸隐在垂下来的发丝里，在上方迷茫地望着她，一声不吭，像一种未知的危险。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 “下来，躺好。” 秦曼丽盯着她，命令道。 等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才发现嘴唇有些发颤。 对面的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见她胸脯起伏了好一会儿后动作才开始松动。 秦曼丽长出一口气，刚想挪动身体，就见她的脸在自己的眼前忽地放大，唇边随即留下黏黏的触感。 “唇膏好吃吗？”她轻笑一声，像是戏弄。 “想干什么？”秦曼丽强装严肃，胸口剧烈起伏。 “秦姐，你嘴巴有点干，我帮你润润唇～”又是戏弄的语气。 “躺好。” 又一个吻落在唇边。 “草莓味的，你喜不喜欢？”她说得笑吟吟，像在逗弄。 “......” 秦曼丽别过脸，只觉得心跳越来越不受控制。 她强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命令：“现在、立马、躺好。” 见她不动，又加重语气：“我最后警告一次，三、二、一......” “啪！” 床头灯被瞬间拍灭，呼吸铺天盖地笼下来，唇齿碰撞，一场错乱潦草的缠绵。 秦曼丽慌乱起身，将她反压下去，又伸出手撑住她后脑勺，刚要离开，就被她用双腿绞住。 秦曼丽挣扎了好几下，终于挣脱开来，踉跄地翻身下床，拎起拖鞋，头也不回地冲出卧室。 满媛媛望着那仓皇逃离的背影，胸口仍在剧烈起伏。 她转过头，盯着天花板，吞咽了好几下，像在回味。而后，忽地笑了。 刚要翻身下床，床头柜上的手机却“嗡”地一震，在黑暗中亮起来。 她抓过手机，划亮屏幕，见秦曼丽发来一条信息—— 【胆子不是很大吗，怎么，心虚了？敢关我的灯？】 满媛媛嗤地一笑，指尖飞快地回过去： 【那开了灯再来一次？】 半晌，那头才回过来一张像素模糊的表情图—— 一只仰躺在巨大枕头上的猫，一脸生无可恋，头顶飘着四个孤零零的句号。 “从哪儿挖来这么古早的表情包......”满媛媛盯着对话框咯咯笑，人却已经翻身下床，快步朝客厅走去。 - 秦曼丽仰躺在按摩椅里，用力揉着眉心，脑海里刚才那一幕幕却根本挥之不去。 半天，才从牙缝里憋出句：这小东西......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话音刚落，就见她一阵风似的朝自己扑来。 秦曼丽反应未及，满媛媛已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她怀里。 “......” 她沉默了一瞬，终是闭上眼，无可奈何地问： “这次......又是要干嘛？” 满媛媛得逞般往她怀里缩了缩，双手环住她的脖子：“谁让某个人刚才跑了。我来找她对峙！” “.......” 秦曼丽盯着她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摇了摇头，“这按摩椅可承受不住咱们两个人的重量啊。” “没事儿，压坏了我赔你一个新的！”满媛媛笑着眨眨眼睛。 “......” 秦曼丽想了半天措辞，终是缴械投降，伸手抓过一旁的毯子：“盖上。” 满媛媛笑得眯着眼睛，顺势撑起毯子，将两人紧紧裹在一起。 一股陌生的香气幽幽传来，秦曼丽轻轻嗅了嗅，皱起眉：“你没用我给你的那瓶身体乳？” 满媛媛一听，故意绕着弯子逗她：“噢！用了瓶新的！” “谁送你的？”话一出口，竟比想象中要急促。 “怎么突然这么关心？”满媛媛的笑意更深了。 “随口一问。”秦曼丽撇过脸，不去看她。 “哎呀，吃醋了就说出来，生气了也说出来，喜欢我更要说出来！”满媛媛抱着她的脖子，亮着眼睛来回摇晃。 “......” 秦曼丽眼睛一翻，撇撇嘴：“某个人刚才还哭成那个样子，怎么转头又趁着黑捣乱？” “那我开着灯捣乱？”满媛媛低下头，凑到她眼睛前，使劲盯着不放。 见秦曼丽侧过脸不说话，满媛媛又将声音软下来撒娇：“哎呀，身体乳是郭姨给我们后厨的人手一瓶，她女儿在化妆品公司上班。你送我的，我还舍不得用呢！” 秦曼丽清了清嗓子，没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 “哎呀，干嘛一直看那边，我在这儿啊。”满媛媛伸出手，轻轻捧住秦曼丽的脸掰正，试图让她看向自己。 又见秦曼丽脸色微变，像烫到一样，立马松开了手。 “怎么跟见了鬼一样？”秦曼丽一挑眉，淡然地看她慌乱。 “哎呀，还不是秦姐您不怒自威！我们这种小喽啰打心底敬畏您！” 秦曼丽定定看了她两秒，旋即嗤笑出声，没好气地评价：“油嘴滑舌。” 见她神色缓和，满媛媛的胆子又回来了。 她继续揉着秦曼丽的肩，语气真诚起来：“秦姐，你平时还是多笑一笑，你笑起来，真的很美！”说完又连忙找补：“当然，不笑的时候，那也是另一种好看！” 秦曼丽眼波微动，刚想开口，却被满媛媛接下来的动作截住了话头。 只见她突然俯身，温热的呼吸吹拂在颈窝，随后又在她耳边絮絮低语： “刚才你在床上的那副表情......才最让我心动。” 秦曼丽心下一惊，莫名慌乱起来，想要起身，却被她死死压住，动弹不得。 她快速向四周巡视，在视线落在旁边那盆植物后，像是终于抓住了救命稻草：“快下去浇水！你抱回来的那盆龟背竹可要被你养死了啊！” 满媛媛转头一瞧：“噢，那个不用担心，我前段时间刚浇过，不能那么频繁浇的。”又一笑，挑起眉继续问她：“秦姐，你刚刚......是在害羞吗？” 秦曼丽仰头一叹，有点无奈。又直起身，定定盯着她：“说吧，最近又从哪儿学来的坏招，全往我身上使了是吧？” “哎呀，秦姐不要生气嘛。”满媛媛笑着摇了摇她肩膀，又认真地说：“嗯.....秦姐，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词，叫‘生理性喜欢’。我觉得，我对你就是这样......” 秦曼丽身体往后一陷：“又从哪儿学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哎呀，就网上呗，说是，喜欢一个人，就想和她有肢体接触....拥抱，抚摸，亲亲....什么的.....” 秦曼丽越听越觉得心底焦躁不安，手心出了好多汗，她立马打断：“别整天看网上那些人瞎胡说八道！” 满媛媛盯着她的表情，试探着问：“秦姐，那......今晚，我那样对你，你生气了吗？” 秦曼丽再次避开正面回答，抬头望了一眼挂钟，沉声道：“快去睡觉。” 满媛媛没有得到期待的回答，但又觉得以她的性格来说，简直情理之中。 她叹了口气，“哎呀，那么早睡干嘛呀，我明天又不用去上班。” “我要去。” “喔——” 秦曼丽见她还是不动，想要抱她起来。 满媛媛立马压住她肩膀，撒娇道：“秦姐，我们在这儿再待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求你了。” 秦曼丽无力挣扎：“大晚上的不睡觉，两个人挤在这里做什么？” 满媛媛低下头，轻轻捻着秦曼丽的衣服，慢悠悠地说：“其实我在想，我们的.....初吻....”又猛地抬起头，盯着秦曼丽的眼睛：“哦，不对，反正是我的。” 这一句，让秦曼丽瞬间回想起那晚，当时的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在她面前彻底失了控，还亲了她，然后.....惹出了后续那一系列麻烦事......现在想起来，那一天，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而她们俩的关系也和那时截然不同了...... “秦姐，秦姐？”满媛媛轻轻的呼唤让秦曼丽回过神。 秦曼丽低下头，清了清嗓子，认真问她：“我没有给你造成什么压力吧？” 满媛媛一愣，“秦姐，你该不会是后悔了吧。” 秦曼丽没说话，只是将她身上的毯子往上拢了拢，随后侧过脸，低低冒出句：“我向来是个讲信用的人，如果你信得过我。” 满媛媛微微扬起一个笑，心底涌起一阵暖流， 她轻轻靠在了秦曼丽胸口：“秦姐，我一直都信你。” 小情侣黏黏糊糊的淡淡日常，算是互相承诺了。[抱抱][抱抱][猫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秦姐，你说——要我怎么亲你，你才最有感觉？” “你说什么？.......” 秦曼丽心中一惊，朦朦胧胧看到满媛媛湿润的双唇在自己眼前落下。 漆黑夜色里，她整个人用力缠裹在自己身上。双手不安分地游走着。 明明已到冬天，却出了一身炎夏才会有的黏热的汗。 她慌乱地喘息，用力翻动身体，想要伸出手叫停眼前这个正在放肆的人，却发现她力气大得简直惊人，怎么推都推不动。 “是这样？” 她潮热的气息氲在耳畔，耳垂被轻咬了一下。 “还是......这样？” 湿润的两瓣唇探到了颈侧，舌尖轻点—— 秦曼丽胡乱地扣住了她的手腕，却被她反夹紧手指，耳边旋即传来低哑的乞求声： “秦姐，求你了......帮帮我.....” 秦曼丽浑身一颤，猛地睁开眼睛，喘息间发现有两条被子压在自己身上。 ...... 她猛呼出一口气，揉了几下眼睛，将两条被子用力掀开。转头一看，那个始作俑者早已不见了踪影。 昨晚和她在客厅，不知道折腾到了几点。 那小姑娘当时赖在自己怀里硬是吵着要和自己看电影，可后来电影还没播完，人却已经呼呼大睡。 等把她抱回卧室，却又开始醒来耍赖皮，又是要盖一条被子，又是让她要么搂着，要么牵着手睡...... 还有。 秦曼丽继续为刚才的梦自我辩解——昨晚要不是她在门口和卧室那一阵闹腾，自己才不会做那样的梦。又不是变.态，干嘛要做那样的梦...... 刚自言自语着，又猛然想起什么，忙抓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然跳到早晨九点...... 随后屏幕上又弹出几条陌生信息，点进去一看，一个名为“扯犊子高级协会”的群消息早已99 条。 秦曼丽正疑惑这是什么群，就看到里边最活跃发言的几个是房地产那边员工的头像。 她刚想问这是什么时候建的、干什么的群，就看群里的热聊话题扯到了她身上—— 【出怪事儿了家人们，万年准时上工的秦老板今天咋到现在都没个影儿？】 一人在底下回复：【那还用寻思，人和那小姑娘正腻乎着呢。（呲牙笑）】 问问题的那人恍然大悟：【别是被那小姑娘折腾的还没起来吧。（捂嘴偷笑）】 一人又道：【哎！年轻就是好啊，羡慕死我了！（大哭）】 秦曼丽看着一条条跳出来的信息，眉头越压越低。 她回复了一个：【？】 一人跳出来回复：【你谁啊，还敢当秦老板的高仿，赶紧把你那头像名字都给我改了，尽跳出来吓人。】 有人反应过来：【不对，这好像真是秦老板.....】 【不是，哪个彪子拉秦老板进的小群啊....】 秦曼丽捏着手机面色阴沉，眼看群里一条条信息接二连三地被撤回，最后停在了因过了时限撤不掉的：“哎！年轻就是好啊，羡慕死我了！（大哭）”那条前。 又见一群人接二连三地退出群聊，最后群里只剩下了自己和零星几个估计没看手机的员工。 ...... 秦曼丽冷笑一声，将手机撇到一边。立马起身去找被八卦的另一名主人公。 可刚从床上起来，连卧室门都没走出去，就听到门口那边传来热闹的响动。 她连忙迈出去一瞧，见满媛媛正怀抱着两盆植物气喘吁吁走进来，刚要问，又见后面跟着两名妇女，一人同样抱着两盆植物，另一人则抱着一硕大玻璃鱼缸。 秦曼丽蹙眉：“你这是要往家里边开植物园还是水族馆啊？” 满媛媛仰脸一笑，语气有点无辜：“秦姐，这不是你答应我的吗？” “我答应你什么了？” “就昨晚啊，我说想和你一起养育小生命，你说小猫小狗不行，其余的可以，所以.....” “......” 秦曼丽没话说了。 于是只好撤到一边，盯着满媛媛把原先空旷的客厅布置得花红柳绿，跟过节了似的。 见东西摆好，满媛媛满意地拍了拍手，叉着腰看了会儿。又忙递给那两名妇女一人一杯水。 其中一名抿了口水，用力咽了下去，笑着说：“我还寻思这姑娘咋瞅着这么眼熟，原来是秦老板你的.....”她皱着眉仔细思索了一下，道：“你媳妇儿啊——” 听到那个称呼，秦曼丽刚要咽下去的水当即喷了出来。满媛媛咬着唇忙递过去纸巾。 那妇女见秦曼丽的反应夸张，愣在原地，张了张嘴：“咋，你们那个群体不那样称呼嘛......” 旁边另一名妇女用胳膊肘捅了捅她，那人立马闭了嘴。 满媛媛强忍住笑，忙打圆场：“那什么，大姨，谢谢你们帮我抬上来啊。” 那人忙摆手，“哎呀，姑娘，我们还要谢谢你照顾我们生意呢。” 秦曼丽点了点头，强挤出一个笑，扫过去一个眼神。那两人立马会意：“那什么，你们先忙啊，我们回店里了。” 刚把那两人送到门口，又进来几个拿着工具箱的工人。 跟在后头看起来最年轻的一名工人看到秦曼丽和满媛媛后亮了亮眼睛，她笑着主动打招呼：“秦老板好，我们过来看看情况，测咱屋的尺寸，后续好安装暖气。” 秦曼丽点了点头，将她们引到了需要安装暖气的房间。 几人各自忙活了一阵，完事走到了门口，商量完相关事宜，那名年轻的望四周瞧了瞧，笑着问：“秦老板，咱这是婚房？” 年老的一名工人听了，立马拍了一下她脑袋：“虎了吧唧的，瞎问啥呢？” 那人立马道歉：“哎哟，不好意思啊秦老板，是我多嘴。我就看咱这屋子挺新的，然后客厅那边布置得挺喜庆，就.....” 秦曼丽挤出一个笑，无奈地叹气：“没事.....” 那人又连忙补上：“不好意思啊秦老板，是我多管闲事了，我就看您和.....”怕她又说出什么胡话，年老的工人立马扯住她袖子，要往门外拉，临走前，那人又高声飘来句：“祝您和女友百年好合啊！” 秦曼丽立在门口，紧抿着唇，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身后突然爆发出满媛媛咯咯的笑声。 她拧转过身体，抱臂盯着她，没好气地说：“这下你满意了？” 满媛媛走上前，抱住她的双臂，瘪着嘴说：“你该不会是在嫌弃我吧？” 秦曼丽一挑眉，放下双臂：“以后别打着我的名义干坏事就行。” 满媛媛忙环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胸口，眯眼笑着说：“秦姐，这下我和你可在外人面前锁死了，你想逃也逃不了了。” 秦曼丽收敛表情，唇角扬起一个笑意，悠悠道：“别给我丢人就行。” 满媛媛见势想要扑上去亲她，却被秦曼丽一躲，扑了个空。 她气得原地跺脚：“秦曼丽，你耍我！” 秦曼丽拧过身一笑：“谁让你整天没点正经。” 满媛媛忙追上去问：“那你呢，那么正经，怎么没去上班？” 秦曼丽霎时顿住脚步，又想起了刚才那个梦，她故作镇静地清了清嗓：“我是老板，我想几点到就几点到。” 满媛媛上前狐疑地盯着她：“我不信，你从来没迟到过，这其中肯定有诈！” 秦曼丽忙撇开扫到她唇畔上的视线，烫到一样不敢去看她：“没事做了跟我去菜馆，整天待在家里净惹事。” 满媛媛假装不情愿地低着头，又悄悄走到她身侧，搂过她猛亲了一口后，嬉笑着跑远了。 只剩秦曼丽一人站在原地，不可奈何地盯着她摇头。 - 菜馆。 秦曼丽站在原先冷面馆的店门前，看着工人将那牌匾像丢垃圾一样，从上面卸下，“咣当”一声随意扔到地面。 她挑着眉，盯着那被扔到地面的牌匾冷笑一声。又捋了捋头发，嫌恶似的站远了些。 她想起那句：眼看她高楼起，眼看她大厦倾。 又叹了叹：何必呢，也不知道从哪儿招惹来这疯子，这么多年了，一直不肯罢休，也不知道究竟为什么。 秦曼丽眯着眼睛，愣了一会儿神，和工人们交代完相关事项后，走进了菜馆。 刚走到门口，就见满媛媛踩着凳子坐在收银台上，手臂在空中挥舞，说得抑扬顿挫，几名伙计也跟着她，笑得拍手跺脚。 她皱了皱眉，走过去命令道：“下来。” 满媛媛见状，立马收敛表情装乖巧，她撑开双臂，向秦曼丽讨要拥抱。 几名伙计也停止嬉闹，互相使着眼色，看戏一样等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秦曼丽余光向那些盯着自己的人一瞥，无可奈何地叹了叹气，走过去将她抱了下来。她冷声道：“下次再敢爬这么高，掉下来摔傻了，我可不管你。” 满媛媛搂住她的脖子，又将脑袋歪倒在她肩膀，讨好地说：“秦姐，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哎哟我去，这一大早的，就搁门口给咱们秀恩爱呢！” 田雨从后厨走了出来，咧着嘴，尖声尖气道。 秦曼丽听闻，立马将满媛媛放到地面，站远了些。 却听角落里幽幽飘来一句：“也不知道害羞个什么劲，都敢在全岩坪人面前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了，这时候又推开人小姑娘，也不怕人生气跟别人跑了？” 秦曼丽寻着声音扫过去，见冯宋一人靠在角落，捏着一杯黑黢黢的咖啡在那抿。 她刚张了张嘴，刚要回句什么，又听到一名伙计说：“我们几个刚才还说，觉得媛媛和秦老板说话、行事越来越像了！......” 冯宋又冷不丁地点评道：“亲多了，当然像。” 田雨一听，双手一击，捂着脸娇羞道：“哎哟我去！可羡慕死我了！” 几名伙计憋住笑，盯着秦曼丽即将发作的脸色。 又见她刚抬起的手又放下，急匆匆地转头出了菜馆。 - 秦曼丽出了菜馆，找了个僻静地，接起电话。 听筒那边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秦曼丽是吧？” “你哪位？” “李爽，你认识不？” 秦曼丽呼吸一滞：“她怎么了。” “快来医院吧，人给车撞了。” 秦曼丽心跳陡然加速，耳边嗡鸣起来。 百合，百合，百年好合 jpg.[狗头叼玫瑰] 秦姐：奇了怪了，做1的怎么尽做些0的梦....[裂开] 期待秦姐之后1回来[求求你了][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第42章 旧日：地下城（秦X田X金） 21岁，数学专业毕业后，秦曼丽并没有遵循历届毕业生传统，进入学校，成为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她所选择的，是一条更陌生、更具挑战性的独路，正如没有任何筹码就上了赌桌。 面对别人的质疑，她始终置之一笑，语气坚定：既然上了赌桌，目标就只有赢——她要用这仅有的筹码，通吃全场，连本带利。 - 当时，南下经商在东北平原卷起一股热潮，怀揣梦想的年轻人皆离开那片她们熟悉的黑土地，一头扎向南国的潮湿热浪，寻求新的机遇。秦曼丽也是其中一员。 那一年，在喧闹的服装市场，她凭借对数字敏锐的嗅觉和不服输的狠劲，硬是在那个充满机遇与陷阱的环境里搏杀出属于自己的一番天地。 她本以为自己会一直留在那里。 直至某个冬夜一场冷雨将她浇醒。望着窗外那场淅沥绵长的雨，她决心再次回到那片熟悉的雪原，只为一场思念已久的漫天飞雪。 可故乡并不会因为一个故人的到来就稍显仁慈。 她知道，底层世界向来群狼四伏，一不留神就会被撕咬得分毫不剩。虽然她早就预料到，一个亮眼新人的出现，对于一个早已趋于稳定的生态系统意味着什么。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场撕咬竟来得这么快—— 进入岩坪吉祥地下商场的第一个月，秦曼丽便腹背受敌，接连得罪了两个人——一个是隔壁人送外号“疯狗”的田雨，一个是斜对面早已站稳脚跟的吉祥地下商场“一姐”金贞美。 01 冬夜。 和店员小吴道完别，秦曼丽像往常那样，一人留在店里做关店前的最后收尾工作。 整理复原衣物，清点结算账单，例行安全检查。每个步骤都做得有条不紊，但总比往常快上几分。 昨晚一场大风，让岩坪气温骤降到冰点，更糟的是，地下商场入口处那扇厚重的铁栅门，前几天被隔壁那姓田的，用运货三轮车撞得变了形，卡死在滑轨里，彻底合不上了。 此刻，凛冽的寒风毫无阻碍地灌入地下通道，直扑她店里来。 秦曼丽跺了跺站了一天麻木又冰冷的双脚，把手里的账本搁到收银台，又走到店门口，将卷帘门拉了下来，只留了一道可以用来通风换气的口子。 卷帘门拉上后，店里瞬间暖和了不少。她走到暖气片旁，将双手轻轻悬在上方，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气，静静感受暖气片腾起来的热气将她包裹。 随后，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冷笑一声，睁开双眼，转头走到了悬挂起来的一件驼色羊绒大衣前。 她抓起撑衣杆，将那件大衣从墙面上小心取了下来，又十分仔细地来回翻转，检查衣服上的细节。突然，她眉头一皱，“啧”了一声，将衣服反手挂在落地衣架，撤掉防尘袋，抓起熨烫机，一寸一寸地熨了起来。 她皱着眉头，在熨烫机弥漫出来的白色雾气中，仔细检查着依旧残留在上面的褶皱和污迹。 这件羊绒大衣，是她跑了好多家供货商，精挑细选了很久才淘到的上好“尖货”。本来打算将其作为本季的重磅单品，吸引大量客流，可奈何一些个别有用心的人嗅着味道就找了过来。不过还好小吴反应机敏，抓住了这人的把柄，终是让这人“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秦曼丽冷笑一声，暗忖道：不过不得不说，这人还真是识货，一眼就相中了件最尖的货，只不过手段龌龊了些。 可她始终想不明白的是，看那人的那副模样，也不像是会干出这种事儿来的人，也许，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砰！——砰！——砰！——” 三声脚踹在卷帘门上的巨响让秦曼丽浑身一抖，她回过神，将熨烫机手柄立马放回原位，刚猫下腰要去拔插头，就听到一声尖锐嗓音的叫骂刺进耳里—— “秦曼丽，你给我滚出来！” 听到那声音，秦曼丽迅速拔掉插头，直起腰，抓起桌上的皮筋，将原先披散在肩膀上的头发利落地扎成一条马尾，快步往店门口冲了过去。 02 秦曼丽还未走到店门口，卷帘门便“哐啷”一声被门外叫骂的人推起一尺多高。 寒冷的空气裹挟着地下通道特有的潮湿霉味瞬间涌了进来。 门外站着一个裹着一身黑，反戴鸭舌帽，遮住门外大半光线的高大女子。正是隔壁小吃店的老板——“疯狗”田雨。只见她紧握双拳，一张脸因愤怒而扭曲，在通道顶灯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秦曼丽！你还有脸躲在里面？是不是你干的好事！”田雨尖着嗓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秦曼丽脸上。 秦曼丽站直身体，拍了拍沾了些许灰尘的双手，语气淡淡：“大晚上不守着你的小吃摊，跑到我店门口发什么疯？我做什么了？” “你还装！”田雨猛地伸手指向商场入口的方向，“我那三轮车的刹车是不是你弄坏的？！那天下午运货下坡，差点没把我摔死！” 秦曼丽肩膀一耸，忍住笑，随后淡淡飘出一句：“关我什么事。” “你放屁！”田雨气得直跳脚，指着她鼻子骂：“你那破衣服的事儿，货也还了，钱也赔了，你还想咋地！我老姨又不是故意拿错你那衣服的，你至于这么追着我咬吗！？弄坏我车就算了，还恶意举报我店铺是吧，有你这么做人的吗！？” 秦曼丽嗤笑一声，倚着门框，冷冷盯着她：“怎么，自己整天不干好事，报应来了，反倒怪起了别人？” 田雨被她这话噎得一愣，随即像是被点燃的炮仗，彻底爆发了。她一边嚎叫着，一边弯下腰迅速从卷帘门下蹿了进来，猛扑向秦曼丽。 秦曼丽被突然扑过来的田雨撞得连连后退，模特衣架接连“咣当”倒地。 听到这巨大响动，附近店铺还没有走的纷纷跑过来看热闹。 秦曼丽被田雨撞翻在地，后脑重重磕在坚硬的地板上，一阵眩晕。 田雨骑坐在她身上，占据身高体重优势，死死压着她，不让她起来。 秦曼丽仰躺在地上用力挣扎，想要伸手去抓田雨的衣领借力起来，却被她反手甩开。眼看田雨那高高扬起的右手就要挥下来，秦曼丽看准时机猛握住她手腕，借力跳了起来，又抓住她头上那顶鸭舌帽，将她的脑袋用力按了下去。 田雨的脑袋被秦曼丽按在冰冷的地板上。她跪在地上，气得满脸通红，大声叫骂着： “秦曼丽，你不是很高贵的城里人吗，怎么尽使些阴招！还骂我们是山旮旯里出来的屯老二，我看你也不咋地！” “姓田的，你少往我头上扣帽子！你说的这些我都没做过！” 秦曼丽用尽全身力气按住身下反复挣扎的田雨。她说得气喘吁吁，汗珠从额头滚落。 看田雨放缓了挣扎的力度，秦曼丽刚想松手，就被田雨一跃而起的动作扫翻在地。 她迅速伸手扯住田雨的衣领，和她在地上来回翻滚撕打。 店里的东西被接二连三撞翻在地，一时之间咣当乱响，十分混乱。 围观看热闹的人群反应各异，大多都想上前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拉开，可奈何战况十分激烈，没人敢掺合进去。 秦曼丽被田雨摔翻在地，恍惚间看到斜对面店铺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金贞美，突然出现在人群后面，她抱着双臂，笑得十分夸张。 眼看田雨的双手又要掐上她的脖子，秦曼丽找准机会，抓起地上的三角衣架就要往她眼珠戳去—— “都给我停手！老实点！” 一声暴喝从门口传来。附近派出所的两名干警终于挤开围观人群冲了进来，奋力将扭打在一起的两人强行分开。 秦曼丽和田雨都被拉了起来，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身上沾满了灰尘和碎屑。 在被彻底拉开之前，田雨又猛地伸出手，在秦曼丽脸颊上抓出几道血痕。秦曼丽立马挥起手反击，将田雨推得往后踉跄，后脑重重磕在玻璃门上。 眼看两人又要拧打在一起，两名干警立马上前将两人的双臂反拧在身后，铐上手铐，往门外的警车带去。 秦曼丽胸口剧烈起伏，猛喘着粗气，门外迎面吹来的寒冷夜风，让她猛地一哆嗦。 在被彻底押进警车前，她听到身后传来夸张的狞笑。 秦曼丽迅速扭头看去—— 是金贞美。 03 那晚两人被带到派出所，怒骂争执下，签了和解协议书，不欢而散。 回来后，秦曼丽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招惹上田雨这个“疯狗”的。 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田雨的那个傍晚，那人和好几人堵在地下商场入口处，围成一圈，互相推搡着。 本以为是打架斗殴的不良青年，可她走过去一瞧，那几人皆笑得前仰后合，而田雨站在正中间，反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双手挥舞，跟那乐队指挥一样，只要她手一抬，那群人便发出一阵哄笑。 那之后那群人经常来，通常是夜晚客人稀少后，一群人齐刷刷蹲在墙根，大声吵闹。直至田雨从店里出来，“哐啷”一声拉上卷帘门，那群人便一哄而散。 秦曼丽向来独来独往，所以对于田雨那群整天扎堆儿聚在一起，无所事事的朋友感到十分不解。在她的信条里，做事就得单打独斗，旁人只会拖累或干扰自己的步伐。对于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她向来十分悲观。因此，她常以那句“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做自我安慰。 在起初的日子里，田雨这人虽十分聒噪，整天在隔壁制造出各种响动，将秦曼丽从沉思中惊醒。但两人总体上相安无事，算是相处比较和谐的点头之交。 可后来的某一天，从秦曼丽店里那件羊绒大衣失窃开始，两人便结下了仇怨。 那件事说来也蹊跷。秦曼丽向来对店铺里的每样东西心里都有一本分明的账，从无错漏。 可那件羊绒大衣就那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消失了，还转头出现在了田雨大姨身上。 要不是小吴留了个心眼，还真认不出来那件大衣是自家店里的。 那大姨也似心虚，竟画蛇添足地在大衣上绣了几朵艳俗的花，试图蒙混过去。 幸好秦曼丽早有防备，因曾遭同行恶意调包，她店中所有衣物都做了暗记。也正因如此，她才顺利将那件大衣救了回来。 可大衣究竟是怎么落到田雨大姨手里的，谁也说不清。对方一口咬定，是自己逛街时糊涂，不小心把在斜对面那家店买的衣服，和秦曼丽家的弄混了。 后来这事闹了几天，田雨每天都来诚恳道歉，秦曼丽嫌麻烦，也就让事情过去了。 没想到这次，田雨直接上门闹事，硬是把三轮车被毁和店铺被举报两件事，全都赖在了自己头上。 秦曼丽无从辩解，田雨却像疯狗一样紧咬不放，声称自己有证据。秦曼丽觉得荒谬，争辩了几句，田雨反而认为她是因为心虚才不敢承认。 秦曼丽后来争累了，在警方调解下，双方各自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她暂时背下了这个罪名，决定日后再去调查澄清。 她原以为日子能恢复平静，却没想到，她和田雨的纠纷，因为一场新的风波，竟从民事案件直接升级为了刑事案件。 各位追读的读者老师们久等了，滑跪jpg.[求求你了] 本牛马终于忙完了一波[裂开]从今天开始继续恢复正常更新频率[求求你了] 本章作为“往事篇”，除了群像的塑造作用，还补充说明了之前提到的秦金往事之争的剧情点。因为也与接下来的主线剧情相关联，所以放到了正文里。 这篇往事也算是咱秦姐的“东北往事”奋斗篇，以及秦田友谊线的补充。都比较生猛，一上来就互殴（符合人物动机的戏剧化处理哦，无不良引导） 之后新的主线剧情梗概我也写得差不多了，之后会努力更新，请多多关心吧！[狗头叼玫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2章 旧日：地下城（秦X田X金） 第43章 旧日：地下城（中） 04 那之后没多久，吉祥地下商场又发生了一件轰动众人的犯罪事件，而在这场事件中，那个一直藏在暗处操盘的“幕后人”，终于现了形。 - 秦曼丽左右手各拿着几件样衣，刚走到地下商场入口处，就看到斜对面那家店门口围堵着一群闹哄哄的人。 这样的场面，出现在一个工作日上午的地下商场，显得十分诡异。平日里，除了节假日，地下商场都是一派冷清的模样，各家店员都闲得打盹。而这样的场面突然出现，要么是出了极棘手的私人纠纷，要么，就是“上面”来人了。 秦曼丽连忙下了几节台阶，还没看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就听到那家店店主金贞美的哭嚎声在通道里回响—— “我冤枉啊，警察同志！我们做小本生意的，向来本分，哪有胆子干这种违法的事儿啊！”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在替她帮腔，也有人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态，和旁边人说笑。 秦曼丽被那尖锐的哭嚎声吵得心烦，她快步走进自家店里，反手关紧了玻璃门。 门一关上，耳边霎时清净了不少。小吴也在这时从人群里嬉笑着钻了进来。 她亮着眼睛，俨然一副听了不少八卦，急于分享的模样。 她快步凑到秦曼丽身边，压低声音说：“秦姐，出大事了！那个‘一姐’犯事儿了，让‘帽子’给按了！” 秦曼丽将手里的样衣一一摆在展示台上，仔细对比查看，眼皮都没抬：“今天要挂版的衣服都熨好了？” 小吴被问得心虚，吐了吐舌头，“还差两件，我马上就好！”她搓了搓手，又按捺不住地凑近，“听说‘一姐’给人找钱用‘鬼票’！”见秦曼丽不理，她嗓音提了半度：“最近岩坪市面儿上窜进来一伙造假/钞的，‘帽子’正满世界摸线呢，这一竿子，直接捅到‘一姐’窝里来了！” 秦曼丽手里的动作一顿，抬眼望了一下门外。小吴见势连忙补充：“刚听那‘帽子’说，让咱们都留神，摸到线索有赏！” 秦曼丽直起身，扫了她一眼，语气冷淡：“喇叭吹完了？吹完了就干活。” “哦——”小吴高涨的谈兴被一脚踩灭，悻悻地拎起熨斗。 秦曼丽走到收银台，打开锁扣，从抽屉里抽出几张收进来的纸钞，对着光，指尖细细捻过水印处。 金贞美假/钞事件后，吉祥地下商场骤然变了天。往日随手收钱的痛快劲儿没了踪影，如今每张纸钞递过来，都得被店主们对着光又照又搓，反复确认好几遍，才敢小心翼翼地收进抽屉。 这股人人自危的恐慌，乐坏了一群嗅到商机的二道贩子。她们不知从哪儿倒腾来的便携式验钞笔和闪着紫光的迷你验钞机，立时成了紧俏货，在各个店铺间流窜，赚足了这波横财。 也正是在这人人都紧盯着手里纸钞真伪的当口，一些往日积下的新仇旧怨，像藏在暗处的火星，终于等到了那阵要把它吹成火灾的阴风。 05 起初是两家积怨已久的店铺互相举报，都咬定对方在散假/钞。 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借着“假/钞”的由头清算旧账。 那两家店铺，之前因为同类竞争，闹过很多次，还进过局子。 可秦曼丽万万没料到，这把从别人院里烧起来的火，竟会越过根本不是同行的门槛，直接蹿到了她与田雨之间。 那天下午，空闲下来的小吴举着一张《岩坪晚报》，大声念起假/钞案的最新消息：“该团伙成员行动隐蔽，反侦察意识极强，常以合法生意为掩护，在全国流窜使用假/钞......” 话音未落，隔壁猛地炸开一阵哄闹，像是有人掀了桌子。紧接着，田雨那尖细的嗓音便刺穿隔墙，将伏在收银台小憩的秦曼丽骤然惊醒。 小吴闻声，一把甩下报纸就挤进隔壁看热闹。 只见田雨被两名民警反剪双臂控制住，却仍不服气地踢蹬双腿，试图挣脱。 “吴女士都指认了，那天下午就是在你家消费后收到了假/钞。监控我们也调了，时间、动线都对得上。”一名民警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夹。 “从我这收的就一定是我吗？！”田雨梗着脖子嚷道，“保不齐我也是从别处收来的！” “这批假/钞是新出现的版本，面额大，我们正在排查所有源头。”民警语气转冷，“请你配合。” 田雨听完，猛喘了几口粗气，停止了挣扎。她扯了扯被弄皱的外套，无奈地站到一边。几名民警对视一眼，走到收银台前，将里面的钞票逐一查验。 很快，一名民警将几张钞票放入证物袋，封好：“初步勘验，发现HD90版百元假/钞一张，FA74版五十元假/钞四张。”她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田雨，“现场查获的假/钞面额已达三百元，我们要依法固定证据。” “什，什么？......”田雨嘴角有点发抖，她皱紧眉头，急急地说：“这也不能说明什么啊！我都说了，这钱指不定是从哪儿流进我店里的啊！” “田女士，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一名民警抬手示意她冷静，“但根据现有证据，这批假/钞最早出现在你的交易记录里。我们现在必须把这条线查清楚，希望你配合，这关系到案件的定性和你自身的责任。” 田雨紧咬着下唇，面色苍白：“我店里就我一个人，忙起来哪防得住别人使坏！” 为首的民警点头，随即朝同事扬了扬下巴：“先带回所里做笔录。” “我走了店怎么办！”田雨刚要挣扎，另一名民警快步上前，在那名民警身旁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名的民警闻言，立刻松开田雨，朝其她人果断挥手：“走，去隔壁。” “隔壁？！”田雨一愣，握紧双拳，将那名字说得咬牙切齿：“秦曼丽！” 06 秦曼丽正倚着收银台打盹，店门却被猛地推开，光线一暗。她抬眼，看见小吴惊慌失措的脸，以及她身后几名神色肃然的民警。 她缓缓直起身，嗓音里还带着睡意的低哑：“什么事？” “秦、秦姐......”小吴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秦曼丽。”为首的民警语气平淡，却充满压迫。她走到她面前：“请你配合调查。” 听到民警的问话，秦曼丽骤然起身，椅子随之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她下意识地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低下头，攥紧手指，罕见地慌张起来。 然而，当民警明确表示要检查收银台内的钞票时，她紧绷的神经反而松弛了下来。她脸上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几分坦然，利落地让开身位，打开了收银抽屉。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竟在本以为无关紧要的事上，栽了个大跟头。 警方在那一沓钞票中，精准地搜出了七张百元假/钞。经过比对，这些假/钞的编码，竟与从田雨店里查获的那张一百元面额的假/钞完全连号。 证据面前，秦曼丽当场被带走协助调查，与她一同上警车的，还有她的死对头田雨。 07 派出所里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烟味、汗味和旧纸张混合的沉闷气息。绿色油漆的墙围下半部分已经有些斑驳，上半部分的白色墙面也微微泛黄。 两人被带进一间调解室，刚在长条木凳上落座，田雨便猛地扭过头，瞪着秦曼丽，破口大骂：“姓秦的，你他爹的阴我？！” 秦曼丽没接话，只是微微侧过身，避开了那恨不得撕了她的目光。 见秦曼丽不语，田雨跳起来就要撕扯她衣服。 一名老民警端着搪瓷缸子走进来，重重往桌上一放。“都给我停手！” 田雨气得牙齿颤抖：“秦曼丽，之前弄坏我三轮车，恶意举报我店铺就算了，这一次，你自己想死，还想拉个垫背的，是不！？” 秦曼丽将一条腿搭到另一条腿上，抱着双臂，目视前方，语气平静地说：“都说了多少遍，你那破事，与我无关。” 田雨气得猛拍桌子，指着秦曼丽吼道：“你少装！谁能知道我家冰柜啥时候响、后厨啥味儿？除了你这个一墙之隔的‘好邻居’，还有谁！？你嫌我碍眼就直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诬陷我，你可真阴毒！” “不要在这儿吵架！”老民警大喝一声，目光在两人之间扫了个来回，语气严肃：“田雨，秦曼丽，你俩店里搜出来的假/钞，编码是连着的。一千块，不是小数目。说说吧，怎么回事。” “那还用说吗！这女的就想害我跟她一起蹲笆篱子呗！” 秦曼丽抱着双臂，冷笑一声，低头思忖着。 “秦曼丽，说说吧，你那边数额最大。而且根据证人举报，那天她先在你店里消费，拿着找过的钱，才去的田雨店里。”老民警目光沉郁。 秦曼丽眼皮一抬，直接问：“哪天？” 老民警一字一顿道：“11月10号，星期五，下午三点钟。” 秦曼丽深吸一口气，而后闭上眼睛，不说话了。 见秦曼丽又不说话，田雨刚要开口，就听她冷不丁问：“消费多少钱？” 老民警看了一眼笔录：“三百元。” “没有这笔账。”秦曼丽回答得斩钉截铁。 老民警被她不容反驳的语气说得一愣，她指着笔录，一字一句地读：“证人吴女士陈述：其于11月10日15时许，在‘曼丽服饰’消费三百元购买大衣一件。后因店铺折扣，获退一百元整钞。随即，其持该一百元钞票，在‘小田小吃店’消费二十八元......” 秦曼丽听完，竟是笑了笑。她慢条斯理地放下抱着的双臂，冷静地说：“警察同志，麻烦您帮我传唤一下我店里的小吴，我有话要当面问她。” 老民警放下搪瓷杯子，紧盯着她问：“秦曼丽，你这是什么意思？” 田雨立刻翻了个白眼：“这还用问？急了呗，想找同伙串供！” 秦曼丽略显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店里，根本没有价值三百元的衣服，还什么打折......”她目光一沉：“这账，是假的。” 这案件，一不小心就会写长[裂开]下章收束全部事件....[求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3章 旧日：地下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