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五道身影在山林间疾行。温叙白强忍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韩坤等人紧随其后,个个面色凝重。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条溪流。韩坤低声道:“少主,在此稍作歇息。过了这条溪,便是北上的要道。”
众人刚在溪边停下,温叙白突然抬手示意噤声。她凝神细听,林中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
“追兵到了。”她低声道,“三人从东面来,两人从西面合围。”
韩坤脸色一变:“少主如何得知?”
温叙白不答,只道:“赵猛、孙平守住西面,韩香主随我迎击东面。凌云,你隐在暗处,见机行事。”
话音刚落,五道黑影已从林中窜出。为首的是个瘦高汉子,手持一对乌黑的铁尺,冷笑道:“温少主,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温叙白缓缓拔出银川刀:“就凭你们?”
瘦高汉子也不多话,铁尺直点她胸前大穴。另外两人同时出手,一个使□□,一个使双钩,分攻她左右。
温叙白刀光一闪,后发先至,直取瘦高汉子手腕。这一刀又快又准,逼得他急忙变招。与此同时,韩坤也已与另外两人战在一处。
温叙白虽受内伤,刀法却丝毫不乱。她看出这三人武功路数各异,配合却颇为默契,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好手。十招过后,她已摸清对方底细,刀势陡然一变。
“破绽在左肋。”她心中默念,刀锋顺势斜削。那使□□的汉子果然露出空门,急忙后撤,却已慢了半分,衣袖被刀气划破。
另一边,赵猛和孙平也与两名黑衣人战得难分难解。这两名黑衣人一个使九节鞭,一个使子母剑,出手狠辣,竟将赵、孙二人逼得节节败退。
温叙白眼角余光瞥见,突然喝道:“孙平,退后三步,攻他下盘!”
孙平依言后退,果然避开对方一记杀招,随即长剑下削,正中对方小腿。那使九节鞭的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便在此时,隐在暗处的凌云突然出手,一枚飞镖直取瘦高汉子后心。瘦高汉子听得破空声,急忙闪避,却被温叙白抓住机会,一刀劈中肩头。
“撤!”瘦高汉子负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当即下令。
五名黑衣人迅速退入林中,转眼消失不见。
韩坤正要追击,温叙白抬手阻止:“穷寇莫追,速速离开此地。”
她话刚说完,突然一阵头晕,险些站立不稳。凌云急忙上前扶住:“少主!”
温叙白摆摆手,强自站稳:“无妨,继续赶路。”
众人不敢耽搁,当即渡过溪流,向北疾行。
又行了一个时辰,天色渐亮。韩坤指着前方一处山谷:“少主,前面有个山洞,颇为隐蔽,可暂作休整。”
山洞不大,但足够容纳数人。温叙白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她发现左臂的寒气比昨夜又重了几分,那几点冰斑似乎也在慢慢扩大。
韩坤递过水囊:“少主,您的伤势……”
温叙白接过水囊,淡淡道:“旧伤复发,不碍事。”
她喝了口水,问道:“韩香主,方才那些人的武功路数,你可看出什么?”
韩坤沉吟道:“那使铁尺的,像是江南''乌衣帮''的路数。使□□的可能是关外马贼的功夫,那双钩倒是少见。这些人武功杂乱,看不出门派,但配合默契,应该是血莲宗专门培养的杀手。”
温叙白点头:“血莲宗为了抓我,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一直沉默的凌云忽然开口:“少主,方才您是如何提前发现追兵的?”
温叙白看了她一眼:“冰魄玄功练到一定境界,对周遭气息变化特别敏感。”
她没说谎,但也没说全。其实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异常,自从功法反噬加重后,她的感知能力似乎提升了许多,但代价是内伤也越来越重。
众人在山洞中休息了半个时辰,继续上路。
越往北行,地势越见荒凉。时近正午,众人来到一处峡谷。两侧峭壁如削,中间只有一条窄道。
温叙白突然停下脚步:“前面有埋伏。”
韩坤凝神望去,峡谷中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少主,是否绕路?”
温叙白摇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峡谷两侧突然冒出十余个黑衣人,手持强弓硬弩,箭矢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温少主,此路不通。”
温叙白抬头望去,只见峭壁上一个青衣老者负手而立,正是前几日在凌云峰交手过的“五毒手”钱老幺。
“原来是钱老先生。”温叙白声音平静,“血莲宗为了在下,真是倾巢而出。”
钱老幺冷笑:“宗主有令,务必请少主前往总坛一叙。若少主不肯,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箭矢已如雨点般射来。
“结阵!”韩坤大喝一声,与赵猛、孙平三人立即结成三角阵势,将温叙白护在中间。刀剑挥舞,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格开。
温叙白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扫过两侧峭壁。她突然喝道:“凌云,左上方第三个弓箭手!”
隐在暗处的凌云立即会意,一枚飞镖射出,正中那名弓箭手咽喉。那人惨叫一声,从峭壁上跌落。
温叙白又连续指出几个方位,凌云依言出手,每发必中。不过片刻,已有五名弓箭手毙命。
钱老幺脸色一变,知道不能再等,纵身从峭壁上跃下,双掌直取温叙白。掌风腥臭,显然淬有剧毒。
温叙白正要迎击,左臂突然一阵剧痛,内力运转不灵。眼看毒掌将至,韩坤突然抢上前来,一刀劈向钱老幺手腕。
钱老幺变招极快,反手一掌拍在韩坤刀背上。韩坤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刀而来,整条手臂顿时麻木。
“韩香主退开!”温叙白强提内力,银川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钱老幺咽喉。
这一刀又快又狠,钱老幺不敢硬接,急忙后撤。但他快,温叙白更快,刀锋如影随形,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
钱老幺连变数种身法,却始终摆脱不了刀锋的追击。他心中骇然,没想到温叙白受伤之下,刀法仍如此凌厉。
其实温叙白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真气支撑。她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内力耗尽,今日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又斗了十余招,温叙白看准一个破绽,刀势陡然加快。钱老幺躲闪不及,肩头中刀,鲜血顿时染红青衣。
“撤!”钱老幺负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当即下令。
剩余的黑衣人迅速退入峡谷深处,转眼不见踪影。
温叙白持刀而立,脸色苍白如纸。待敌人去远,她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
“少主!”众人急忙上前。
温叙白摆摆手,强自站稳:“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知道她说得对,当即扶着她快速通过峡谷。
出了峡谷,是一片荒原。韩坤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让温叙白坐下调息。
温叙白盘膝运功,发现内伤比想象中更重。那阴寒气息已经蔓延到肩胛,左臂几乎完全麻木。她试着运功逼出寒气,却引得经脉阵阵刺痛。
“少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坤忧心忡忡,“前面就是黑水镇,镇上有我们的人,不如先去那里暂避,等少主伤愈再走。”
温叙白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宜继续赶路。
众人在山坡上休息到黄昏,这才动身前往黑水镇。
黑水镇是个边陲小镇,人口不多,但鱼龙混杂。韩坤带着众人来到镇东头的一家客栈,掌柜的是个独眼老者,见到韩坤,微微点头,将他们引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客房。
“这位是刘掌柜,自己人。”韩坤介绍道。
刘掌柜打量了温叙白一眼,低声道:“少主伤势不轻,老夫略通医理,可否让老夫把把脉?”
温叙白伸出手腕。刘掌柜搭脉片刻,脸色渐渐凝重。
“少主中的是玄冰真气反噬,又强行运功,导致寒气侵入心脉。若不及时救治,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温叙白收回手,淡淡道:“可有解法?”
刘掌柜沉吟道:“办法倒是有两个。一是找内力深厚的高手,以纯阳内力助少主逼出寒气。二是寻得至阳药物,辅以特殊法门化解。”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两个办法都非易事。纯阳内力的高手难得,至阳药物更是可遇不可求。”
温叙白沉默不语。她想起温霁月给她的那个木盒,里面或许就有化解之法。但她既然已经决裂,自然不能再回头。
“我知道了。”她淡淡道,“有劳刘掌柜安排住处,我要运功疗伤。”
刘掌柜躬身退下。韩坤等人也退出房间,只留温叙白一人在屋内。
温叙白盘膝坐在榻上,尝试运功。但每次内力行至左臂,就感到刺骨寒意,根本无法继续。试了几次,反而引得伤势加重,又吐出一口血。
她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一片冰冷。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温叙白立即警觉,握紧枕边的银川刀。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少主,是我。”
却是去而复返的凌云。
温叙白松了口气:“什么事?”
凌云从窗外跃入,低声道:“属下刚才在镇上发现血莲宗的暗号,他们可能已经追到这里了。”
温叙白眉头微皱:“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抓我。”
“少主,您的伤势……”凌云欲言又止。
温叙白摆摆手:“不碍事。你去告诉韩香主,加强戒备,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
凌云应声退下。
温叙白独自坐在黑暗中,感受着体内肆虐的寒气。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必须走下去。
为了玄冰宫,为了父母的血仇。
也为了……那个她必须忘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