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门雪》 第1章 风雪孤雏 时值隆冬腊月,川西之地已是银装素裹。凌云峰高耸入云,终年云雾缭绕,此刻更是被漫天飞雪笼罩,四下里白茫茫一片。这山峰险峻异常,寻常人难以攀登,江湖中却皆知此间住着一位不通武艺的奇女子温霁月。 说起这温霁月,原是江南书香门第之后,祖上曾在朝为官。后来家道中落,她独居在这凌云峰上,以研读武学典籍为乐。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质女流,但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对各门各派的武功招式、心法要诀了如指掌。江湖上不少成名高手,都曾受过她的指点。 这一日风雪正紧,已是黄昏时分。温霁月披着一件银狐斗篷,提着一盏羊角灯,沿着陡峭山径缓步而行。她刚从三十里外的一处藏书阁归来,怀中揣着新得的《秋水剑诀》残谱。这路剑法相传为前朝隐士所创,剑势如秋水长天,绵密不绝。她虽因体质特殊不能习武,却也要研读其中精要,以充实胸中所学。 行至半山腰一处破败的山神庙前,忽闻风中传来细微的呜咽之声,似有似无,夹杂在风啸雪落之中。温霁月本是心细如发之人,当即驻足凝神,提灯照去。但见庙门早已残破不堪,在神像底座下,赫然蜷缩着一个小小身影。 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衣衫褴褛,冻得面色青紫,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破旧包裹。看那模样,似是已在风雪中捱了多时,性命危在旦夕。 温霁月本欲转身离去,她素来不喜多管闲事,这凌云峰的清静最为要紧。况且乱世之中,这样的苦命人不知凡几,又如何管得过来?正要举步,却见那孩子忽然抬头,一双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恰似暗夜寒星,又似濒死幼兽最后的挣扎。 这一眼,让温霁月心中一动,想起多年前另一个雪夜,也曾有人这般望着她。那时她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也曾伸出援手,却终究... “罢了,既是天意...”她轻叹一声,不再犹豫,解下身上银狐斗篷,俯身将孩子裹住。那孩子触到温暖,本能地往她怀中钻来。温霁月微微一怔,却未推开,只将孩子抱起,继续向峰顶行去。 这孩子轻得可怜,抱在怀中几乎感觉不到分量。温霁月低头看去,但见那张小脸上沾满污垢,却依稀可见清秀轮廓,尤其一双眉眼,竟有几分熟悉之感。 回到静心斋时,天色已完全暗下。这是一处三进院落,青瓦白墙,庭院深深。虽不奢华,却自有一番清雅气度,正是温家祖宅。哑仆见主人带回一个孩子,面露诧异,却也不敢多问,只默默备好热水热汤。 温霁月将孩子径直抱进自己卧房,此处燃着上好的银炭,温暖如春。她试过水温,亲自为其沐浴。热水氤氲中,但见这孩子骨瘦如柴,背上却有几道狰狞伤疤,似是鞭痕,还有些许冻疮新旧交错。她眉头微蹙,心知这孩子必是吃了不少苦头。 烛火在紫铜鹤嘴灯台上摇曳,将温霁月清冷的身影投在素宣屏风上。哑仆新添的银炭在兽首熏笼里噼啪作响,暖意氤氲。洗净更衣的孩子裹着素绒夹袄,蜷在锦褥间,乌黑眼珠怯生生望着灯下人影,似林中初醒的幼鹿。 “多谢仙女姐姐相救。”细弱声气混着江南腔韵,在静室中格外清晰。 温霁月指尖正抚过《秋水剑诀》泛黄的纸页,闻言抬眼。烛光映着她眉间一点朱砂痣,竟破开些许霜雪之色:“我姓温,名霁月。”她搁下残谱走近榻边,狐裘袖口掠过楠木小几,“你叫什么名字?家在何处?” 孩子怔忡片刻,泪珠倏然滚落,在洗净的小脸上划出湿痕:“娘…娘唤我雪儿…”她攥紧被角的手背冻疮犹存,“其他的…都不记得了…”语声如断弦,尾音湮没在呜咽里。 温霁月静立如寒潭孤鹤。目光掠过孩子微陷的眼窝与清秀轮廓,最终停在那双含泪的眸子上——像极了多年前雪夜里,曾映在剑锋上的那点寒星。 乱世飘萍,稚子何辜?她指尖无意识摩挲袖中冰凉的机关铜匣。青城派上月为夺《两仪剑谱》屠尽蜀南镖局的密报,此刻与孩子背上狰狞鞭痕重叠。若此女真是雪山遗孤… 沉吟间,窗外风雪骤急,扑打窗棂如金戈暗鸣。她倏然拂袖转身,灯影在素壁上拉出修长孤影: “既然如此,”清冽声线斩断风雪声,“你便随我姓温,取名叙白。” “叙”字落定时,她瞥见案头《洛神赋》里“申礼防以自持”的墨迹; “白”字出口,目光恰停在孩子褪去污垢后皎如新雪的额头。 话音未落已行至榻前,俯身时银狐裘领扫过孩子冰凉的手背: “从今往后,”她指尖轻点孩子眉心,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你需以男儿身示人。” 江湖血雨霎时翻涌心头:青城派追查雪山余孽的暗哨,峨眉收容孤女反遭灭门的旧案...女童身份终是催命符。银针机关尚能防明枪,这乱世暗箭却需另一重甲胄。 待直起身,霜色重回眸底: “唤我‘霁月’便是。” 不称师父不呼恩人,二字名讳如钥匙,既启了平等相待之门,亦埋下他日亦师亦友之因。当年她逃离温府深宅时,最恨的便是那声禁锢般的“大小姐”。 名唤叙白的孩子茫然点头,喉间米粥热气蒸红了脸颊。温霁月目光扫过她襟口微露的半枚冰纹玉佩——羊脂玉中心一点血沁,恰似雪山派信物“寒潭泣血”的印记。她不动声色以银匙搅动热粥,氤氲热气模糊了唇角一丝冷峭。 是夜,小叙白突发高热,梦中呓语不止,时而喊娘,时而惊呼。温霁月守在一旁,以湿巾敷额,又喂她服下祛寒汤药。直至天明,高热方退。 此后数日,小叙白渐渐康复,却总爱跟在温霁月身后,寸步不离。这日温霁月在书房临帖,小叙白便躲在屏风后偷看。但见温霁月执笔挥毫,字迹清隽飘逸,恰似其人性情。 “躲在那里作甚?过来。”温霁月头也不抬,淡淡说道。 小叙白怯生生走近,温霁月执起她手,教她握笔姿势:“手腕要悬,力道要轻。”清冷嗓音在耳畔响起,小叙白只觉心头鹿撞,连呼吸都放轻了。 如此过了月余,小叙白已学会不少字句。温霁月发现这孩子天资聪颖,一点即通,更是悉心教导。这日正在庭院赏梅,忽闻山下传来急促马蹄声。不过片刻,便见三名劲装汉子闯入院中,为首一人年约四旬,目光如电,抱拳道:“温姑娘,在下青城派司马玄,特来请教一事。” 温霁月神色不变,将小叙白护在身后,淡淡道:“司马掌门亲至,所为何事?” 司马玄目光如电,扫过院内,忽见小叙白怀中露出一块玉佩,脸色骤变:“这玉佩...莫非这孩子是...” 话音未落,忽闻破空之声,三枚透骨钉直取小叙白面门!温霁月虽不通武艺,却早有所备,袖中机关启动,三枚银针后发先至,将透骨钉尽数击落。 “司马掌门这是何意?”温霁月语气转冷。 司马玄冷笑:“温姑娘何必装糊涂?这孩子怀中之物,分明是当年雪山派掌门信物。传闻雪山派满门被灭,只逃出一个幼子...” 小叙白闻言浑身剧震,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漫天火光、凄厉惨叫、母亲最后将她推入密道的模样...原来她竟是雪山派遗孤! 温霁月将小叙白护在身后,沉声道:“司马掌门若要动手,不妨先尝尝我新研制的''千蛛万毒手''。” 司马玄脸色微变,他素知温霁月虽不习武,却精通各派武学破绽,更擅用毒。当年崆峒派长老不信邪,硬闯凌云峰,结果中了温霁月布下的“七绝**散”,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方能下地。当下不敢妄动,只得悻悻离去。 待众人走后,小叙白忽然跪地叩首:“求霁月教我武功,我要为爹娘报仇!” 温霁月轻抚她头顶,叹道:“习武报仇,谈何容易?你可知方才我不过是虚张声势,那千蛛万毒手尚未练成。” 小叙白抬头,目光坚毅:“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不怕!” 温霁月凝视她良久,终是点头:“也罢,明日开始,我传你武功。不过你要记住,习武之人,当以侠义为先,不可滥杀无辜。” 是夜,温霁月取出家中珍藏的武功秘籍,其中一本赫然写着《冰魄决》。此功乃至阴至寒的武学,正合雪山派血脉修炼。她心知此功凶险,但见小叙白报仇心切,也只得冒险一试。 窗外风雪又起,温霁月望着熟睡的小叙白,心中暗叹:这孩子身负血海深仇,他日必将在江湖掀起腥风血雨。自己今日之举,不知是对是错... 风雪孤雏落尘寰,恩仇未解意难安。 他日冰魄初成时,江湖从此起波澜。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风雪孤雏 第2章 玉碎昆冈 倏忽五载,凌云峰上积雪六度消融。这日寅卯之交,演武场中已见一道白影翻飞。但见那少年身形飘忽,双掌翻飞间寒气四溢,周遭三丈内的落雪竟凝作冰晶,随掌风激射而出,在青石板上凿出点点白痕。 “收式。“ 廊下传来清冷之音。温霁月披着白狐斗篷,手捧鎏金暖炉,静静望着收功走来的叙白。三年光阴,昔年那个瘦弱女童已长成清俊少年,眉目间依稀可见日后风姿。 “温...温姑娘。“叙白趋步近前,耳根微红,额间细汗在晨光中莹莹生辉,“方才演练''雪拥蓝关''一式,真气行至手少阳三焦经时总觉滞涩。“ 温霁月听得这声略带迟疑的“温姑娘“,眸光微动。这三载春秋,叙白始终执礼甚恭,以“温姑娘“相称,再不似幼时那般直呼其名。她知这孩子是念着救命之恩,心中感念,反倒不好意思如从前那般亲近。 “真气运转不畅,乃是内力未纯之故。“温霁月执起她的手,轻轻按压其腕间穴道,“你且记住,冰魄真气讲究以虚御实,需将内力沉于丹田,循''云门''至''天井'',不可强求。“ 叙白只觉腕间传来温凉触感,心头一跳,慌忙垂首:“谨记温姑娘教诲。“ 正言语间,忽闻山下传来一声长啸。这啸声初时尚在五里之外,转瞬已至山腰,显是来人轻功已臻化境。温霁月神色微凝:“是少林''狮子吼''。叙白,你去迎客。“ 不过一炷香工夫,叙白便引着一位灰衣僧人到得院中。那僧人年约五旬,手持九环锡杖,步履沉凝,正是少林达摩院首座玄悲大师。 “阿弥陀佛。“玄悲合十为礼,“温施主,老衲唐突造访,实有要事相商。“ 温霁月还礼道:“大师远来辛苦,且到厅中奉茶。“ 三人方入正厅坐定,玄悲便从袖中取出一卷绢帛。展开看时,竟是一幅江湖舆图,其上朱笔标注着十余处记号。 “温施主可还记得塞北''玄冰宫''?“ 温霁月眸光微动:“可是三十年前中秋之夜满门被灭的玄冰宫?“ “正是。“玄悲神色凝重,“当年玄冰宫主以''玄冰劲''独步武林,宫中藏有无数武学秘典。近日老衲偶得线索,当年血案或与一部《寒冰秘录》有关。“ 叙白听得“血案“二字,手中茶盏微微一晃。温霁月瞥她一眼,淡淡道:“大师何以告知此事?“ 玄悲长叹一声:“因有人见得,当年血案现场留有此物。“言罢取出一枚银针,针尾镌着细密莲纹。 温霁月见针变色。这莲花银针乃是温家独门暗器,江湖识者不多。 “大师疑心温家与血案有涉?“ “老衲不敢妄断。“玄悲合十道,“只是这银针屡现凶案现场,不得不察。温施主可知,除玄冰宫、雪山派外,这十年来尚有七派遭灭门之祸,现场皆见此针。“ 叙白霍然起身,却被温霁月以目止住。厅中一时寂然,唯闻窗外落雪簌簌。 良久,温霁月缓缓道:“大师今日前来,是要讨个说法?“ “老衲愿闻其详。“ 温霁月起身至书案前,取出一册泛黄手札:“此乃先父遗墨。二十年前,先父曾铸百枚莲纹银针,分赠七位故交。大师所言那些罹难掌门,尽在其中。“ 玄悲细阅手札,面色渐凝:“如此说来,是有人故意栽赃?“ “恐非栽赃这般简单。“温霁月目光深远,“大师可曾留意,这些血案皆发生在月圆之夜?死者周身皆带寒气?“ 玄悲猛然抬头:“温施主的意思是...“ “玄冰劲。“温霁月一字一顿,“有人练就失传已久的玄冰劲,却在嫁祸温家。“ 恰在此时,叙白忽指图上某处:“温...温姑娘,且看此处。“ 温霁月顺其所指看去,神色骤变。那处标记正是当年她救下叙白的山神庙所在。 玄悲去后,温霁月独坐厅中,望着窗外飞雪出神。叙白静立其后,终忍不住问道:“温姑娘,方才你说那些血案皆在月圆之夜...“ “不错。“温霁月轻叹,“且都在雪夜。“ 叙白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心头一暖。那时若不是温霁月相救,自己早已冻毙荒野。这份恩情,她始终不知该如何报答。 “明日始,你修习''玉碎昆冈''。“温霁月忽然转身,目光温和,“记住,此招威力无俦,却最易反噬。若心绪不宁,万不可强练。“ 此后数月,叙白日夜苦修。这“玉碎昆冈“果然凌厉绝伦,每一式皆蕴含极寒内力。随着功力精进,她已能凝水成冰,化雪为刃。 这夜子时,叙白正在院中练剑,忽见一道黑影越墙而过。她立即提气疾追,却见那黑影身法诡谲,几个起落便消失在松林深处。待她折返院中,惊见温霁月房门洞开,屋内一片狼藉。 “温姑娘!“ 叙白抢入屋内,却见温霁月安然坐在案前,手中把玩着一枚莲纹银针。 “无妨。“温霁月摇头,将银针递过,“细看此物。“ 叙白接针入手,只觉一股寒意直透经脉。这银针与她平日所见迥异,针身泛着幽蓝光泽,显是淬了剧毒。 “这是...“ “寒毒。“温霁月神色凝重,“与当年雪山派众人所中之毒一般无二。“ 叙白手颤针落。她蓦然醒悟,今夜之事绝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要她见得此物。 “看来,有人等不及了。“温霁月轻抚案上瑶琴,弦音清越,“叙白,明日你往青城山一行。“ “所为何事?“ “查访司马玄底细。“温霁月目光深邃,“切记暗中查探,勿要打草惊蛇。“ 翌日清晨,叙白收拾行装,正要辞别,却见温霁月取出一个锦囊。 “此中有三枚信炮,若遇险情,立即施放。“温霁月为她整了整衣领,动作轻柔,“此行凶险,万事小心。” 叙白郑重接过,忍不住问道:"温姑娘不与我同去?" 温霁月轻轻摇头:"我若现身,反倒打草惊蛇。"说着替她整了整衣领,"记住,在外人面前,你仍是温叙白,凌云峰弟子。" 叙白会意,这五年来她早已习惯以男子身份示人。只是每当温霁月这般亲近,她总会心跳加速,只得垂首掩饰。 叙白望着她关切眼神,心头暖意更盛。这五年来,温霁月待她无微不至,她却因感念恩情,始终不好意思如幼时那般亲近。此刻临别在即,她忽然想起一事,从怀中取出一枚平安符: “这是前日去山神庙求的...愿温姑娘平安。“ 温霁月接过平安符,见那针脚细密,显是叙白亲手所绣,眸中泛起暖意:“有心了。“ 望着叙白远去的身影,温霁月轻抚平安符,唇边含笑。这孩子虽不好意思改口,这份心意却已昭然。 山风卷雪,寒意袭人。温霁月独立峰顶,白衣胜雪,心中却是一片暖意融融。 第3章 青城剑影 叙白辞别温霁月,独自一人下山往青城山而去。时值深秋,山间层林尽染,黄叶纷飞。她施展轻功,沿着蜿蜒山道疾行,一身白衣在秋色中格外醒目。这五年来她勤修冰魄心法,内力已颇有根基,步履间自有一股清冷气度。 行至日落时分,来至青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但见镇中人来人往,颇是热闹。叙白寻了间干净的客栈住下,正要向店小二打听青城派近况,忽闻邻桌几个江湖汉子正在议论。 “听说司马掌门最近深居简出,连每月的论剑大会都取消了。” “可不是嘛,前日我送货上山,见青城派弟子个个神色紧张,像是在防备什么。” 叙白心中一动,正要细听,忽然一个青城派弟子快步走进客栈,径直来到她面前:“这位可是凌云峰温少侠?” 叙白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那弟子低声道:“赵敬平长老命我前来相请,说有要事相商。” 叙白记得温霁月曾提及赵敬平是司马玄的师弟,在青城派地位颇高,便道:“有劳带路。” 二人出了客栈,沿着山道向上而行。此时暮色渐深,山间雾气氤氲。行至半山一处岔路,那弟子忽然停下脚步:“温少侠,赵长老就在前面的白云观等候。” 叙白抬眼望去,但见前方密林中隐约可见一座道观的轮廓。她心中忽生警兆,这三年来温霁月不仅传授她武功,更教她察言观色、审时度势之道。此刻见那弟子眼神闪烁,言辞间颇有蹊跷,当即暗运内力,凝神戒备。 果然,刚踏入观门,忽闻头顶风声骤起。叙白不及细想,身形疾退,但见数道寒光自梁上射下,正是青城派的“松风剑法”。 “好个赵敬平,竟设下埋伏!”叙白清叱一声,冰魄心法应念而动,双掌翻飞间寒气四溢,将袭来的剑光尽数冻结。 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咦,随即灯火大亮。但见观内站着十余名青城弟子,为首一人年约四旬,面容阴鸷,正是赵敬平。 “温少侠果然名不虚传。”赵敬平冷笑道,“只是不知温霁月派你来我青城山,意欲何为?” 叙白镇定自若:“在下奉师命前来拜会司马掌门,赵长老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赵敬平目光闪烁:“司马师兄正在闭关,不便见客。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若温少侠肯告知温霁月的下落,赵某必有重谢。“ 叙白心中一震,面上却不动声色:“温姑娘在凌云峰清修,赵长老若有事,何不亲自前往拜访?” 赵敬平冷哼一声:“既然温少侠不肯实言相告,那就休怪赵某无礼了!”说罢长剑出鞘,剑光如电直取叙白面门。 叙白早有防备,冰魄真气运转周身,但见她双掌微错,一道寒气应掌而出。这“玉碎昆冈”的功夫她虽初学不久,但已得其中三昧。掌风过处,观内烛火为之一暗,赵敬平的剑势竟被生生冻在半空。 “玄冰劲!”赵敬平失声惊呼,脸上尽是骇然之色,“你...你怎会这门功夫?” 便在此时,忽闻观外传来一声长啸。这啸声清越悠长,竟将观内寒意驱散大半。赵敬平闻声脸色大变,急忙收剑后撤。 “今日暂且作罢,温少侠请自便!”说罢竟带着众弟子匆匆离去。 叙白心中疑云更浓,当即施展轻功追出观外,她细看地面,发现一行脚印通向观后密林,便悄然跟上。 行不多时,来至一处隐秘山洞。洞中隐约传来人语,叙白屏息凝神,悄然靠近。 “...那小子既已识破,不如就此了结...” “不可,留着他还能牵制温霁月...” 叙白听出其中一人正是赵敬平,另一人声音却颇为陌生。她正要细听,忽然脚下一滑,踩落一块山石。 “什么人!”洞中厉喝声起,两道身影疾射而出。 叙白定睛看去,但见赵敬平身旁站着个蒙面人,身形高大,双目在月光下泛着异样的青光。 “温少侠既然寻到此地,那就留你不得!”蒙面人冷笑一声,双掌齐出。但见掌风过处,草木尽皆枯萎,竟是一门极其阴毒的功夫。 叙白不敢怠慢,冰魄真气运转至极限。二人掌力相接,竟在空中凝出一片冰霜。那蒙面人显然未料到叙白内力如此精纯,被震得连退三步。 “好个温霁月,竟将玄冰劲练到这等境界!”蒙面人嘶声道,忽然扯下面巾。 月光下,但见此人面容清癯,双目深陷,正是本该在闭关的司马玄! “司马掌门?”叙白失声惊呼,“你...你不是在闭关么?” 司马玄狞笑道:“好小子,既然你见到了我的真面目,就更留你不得!”说罢招式一变,掌风中竟带着刺骨寒意,与叙白的冰魄真气颇有相似之处。 二人再次交手,这次司马玄出手更加狠辣。叙白渐感不支,忽想起温霁月临别所赠的锦囊。她虚晃一招,取出锦囊中的信炮施放。 但见一道白光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开一朵冰莲。便在此时,洞外忽然传来一声清啸。这啸声清越悠长,竟将洞中寒意驱散大半。司马玄见状大惊:“温霁月来了!”竟不敢再战,抓起赵敬平纵身便走。 叙白正要追赶,忽觉一阵头晕目眩,方才强运真气,已受了内伤。他强撑着走出山洞,但见月华如水,松涛阵阵,哪还有温霁月的身影? 叙白背靠青石坐下,取出温霁月所赠的莹白丹药服下。丹药入腹即化作一股温和暖流,护住心脉,助她缓缓导引体内乱窜的冰寒真气归于丹田。闭目调息间,司马玄那惊惧的吼叫却在脑海中反复回响: “温霁月来了!” 一个巨大的疑团如冰锥般刺入心底: 司马玄身为一派掌门,为何要假称闭关? 他那身远胜青城本门武学、阴毒诡谲的寒冰功夫,究竟从何而来? 赵敬平又为何对隐居凌云峰的霁月如此关注,甚至不惜与司马玄这阴险之人勾结? 窗外,如水的月华无声流淌,将松枝的影子投在叙白苍白的脸上。她凝望着凌云峰的方向,峰顶终年不散的云雾在月色下泛着清冷的银辉。一个念头,伴随着体内冰魄决真气的流转,不受控制地浮上心头,带着彻骨的寒意与惊悸: 司马玄的诡异寒功,赵敬平的刺探,乃至自己身负的血仇…这重重迷雾的核心,或许…皆指向那凌云峰顶,看似不通武艺、却洞悉天下武学的清冷身影——温霁月。 第4章 寒潭疑影 叙白在青城后山调息良久,直至东方既白,体内翻腾的真气方才平复。她立起身来,但见晨雾缭绕,山色空蒙,昨夜种种恍如一梦。然而司马玄那惊惶的呼喊犹在耳畔,赵敬平阴鸷的目光更是在心头挥之不去。 她沿着山径徐徐而行,心中反复思量。温霁月待她恩重如山,五年来悉心教导,视若己出。可司马玄与赵敬平的言行,却又处处指向这位看似与世无争的师父。这其中必有蹊跷。 行至一处溪涧,忽见前方树影晃动。叙白急忙隐入石后,但见两名青城弟子抬着一具尸体匆匆而来。那尸体面色青紫,周身结满白霜,正是中了寒毒的症状。 “这已是第七个了。”年长弟子低声道,“掌门修炼那邪功,害得弟子们接连丧命,这该如何是好?” 年轻弟子四下张望,压低声音:“我听说赵师叔已经在暗中联络各派长老,准备...” 话音未落,忽闻破空之声。两支羽箭疾射而至,正中二人咽喉。他们瞪大双眼,不及呼喊便倒地身亡。 叙白在石后看得分明,出手的竟是赵敬平!但见他从林中缓步走出,俯身检查尸体,冷笑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妄议掌门。” 便在此时,林外忽然传来一声长啸。赵敬平脸色微变,急忙隐入林中。不过片刻,但见一道灰影如大鹏般掠至,正是司马玄。 “师弟!”司马玄见到地上尸体,勃然大怒,“这是怎么回事?” 赵敬平从林中走出,故作惊讶:“师兄,这...这定是那温霁月派来的奸细!” 司马玄目光阴冷:“温霁月...她果然不肯放过我。”他忽然剧烈咳嗽,嘴角渗出一丝黑血。 赵敬平急忙上前搀扶:“师兄,你的伤...” “无妨。”司马玄推开他,眼神凌厉,“那《寒冰秘录》的下落,查得如何了?” “据探子回报,温霁月已将秘籍藏在凌云峰某处。只是...”赵敬平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 “只是昨日来犯的小子,似乎已经开始怀疑了。” 司马玄冷笑:“区区一个毛头小子,能成什么气候?待我神功大成,第一个就要上凌云峰,取回属于我司马家的东西!” 二人说话间渐行渐远。叙白在石后听得心惊肉跳,原来司马玄与温霁月之间,竟有着如此深的恩怨。 待二人去远,叙白悄然跟上。她心知此事关系重大,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凌云峰上—— 穿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但见一处寒潭嵌于山坳之中,潭水幽深,泛着诡异青光。潭边建有一座石屋,司马玄与赵敬平正站在屋前。 “师兄,这寒潭之水助你修炼玄冥真气,可也要小心反噬啊。”赵敬平假意关切。 司马玄冷哼:“只要取得《寒冰秘录》,区区反噬算得了什么?”他忽然转身,目光如电,”倒是你,赵师弟,这些年来暗中修炼噬魂冰咒,以为我不知道么?” 赵敬平脸色大变:“师兄何出此言?” 司马玄狂笑:“你以为瞒得过我?那日你在白云观暗算于我,若非我早有防备,只怕早已命丧黄泉!” 话音未落,司马玄突然出手。但见他双掌泛起幽蓝光芒,掌风过处,草木尽皆冻结。赵敬平不及闪避,只得举掌相迎。 二人在这寒潭边展开激战。叙白在暗处看得分明,这二人的武功都与玄冰劲颇有渊源,却又各走极端。司马玄的掌法阴寒刺骨,赵敬平的招式却带着腥臭之气,显然已经坠入魔道。 三十招后,赵敬平渐感不支。司马玄的掌风越来越凌厉,寒潭之水竟开始翻涌。便在此时,潭底忽然射出一道白光,直冲云霄。 “这是...”司马玄又惊又喜,“《寒冰秘录》果然在此!” 他纵身跃入寒潭,赵敬平也紧随其后。叙白不及细想,也潜入潭中。 潭水冰冷刺骨,叙白运起冰魄真气护体,缓缓下潜。但见潭底竟有一处洞穴,洞内珠光宝气,俨然是一处密室。 司马玄与赵敬平正在密室中激烈争夺一本泛黄古籍。那古籍封面写着四个古篆:《寒冰秘录》。 “师兄,这秘籍本该属于玄冰宫,你凭什么独占?”赵敬平嘶声道。 司马玄冷笑:“玄冰宫早已覆灭,这秘籍自然该由我司马家继承!” 二人再次交手,这次更是毫不留情。叙白在暗处观察,忽然发现密室壁上刻着一行小字: “温氏后人谨记:玄冥真气,噬魂冰咒,皆非正道。若见秘籍现世,当以玉笛破之。” 这字迹清秀飘逸,与温霁月的笔迹一般无二。叙白心中剧震,原来温霁月早就知道这里藏着秘籍! 便在此时,密室忽然剧烈震动。但见潭水倒灌而入,显然方才的打斗触动了什么机关。 “不好!”司马玄大惊,抓起秘籍欲要逃走。 赵敬平却狞笑道:“师兄,把秘籍留下!”说罢双掌齐出,竟是同归于尽的架势。 二人在这即将坍塌的密室中展开最后决战。叙白见情况危急,急忙向上游去。刚出潭面,但见整座寒潭都在塌陷,潭水翻涌,声势骇人。 便在此时,一道白影飘然而至。温霁月手持玉笛,立在潭边巨石上。 “司马掌门,赵长老,二位何必执着于这本邪功秘籍?“她轻叹一声,”这《寒冰秘录》本就是温家先祖所创,后来被玄冰宫夺去。今日物归原主,也是天意。” 司马玄从潭中跃出,浑身湿透,状若疯魔:“温霁月!你终于出现了!今日我就要为玄冰宫讨回公道!” 温霁月摇头:“司马掌门,你可知你父亲当年为何要偷练这秘籍上的武功?” 司马玄一怔:“你...你什么意思?” “因为这秘籍上记载的,根本就不是玄冰宫正统武学。”温霁月玉笛轻扬,“而是西域魔教的邪功!你父亲修炼之后走火入魔,这才酿成惨祸。” 赵敬平也从潭中跃出,嘶声道:“休要听她胡说!这秘籍分明是玄冰宫镇宫之宝!” 温霁月不慌不忙,吹奏起玉笛。笛声清越,那本《寒冰秘录》竟在司马玄手中剧烈震动,随即化作飞灰! “这...这不可能!”司马玄目瞪口呆。 “这秘籍本就是温家先祖用来诱骗魔教的假货。”温霁月放下玉笛,“真正的《寒冰秘录》,一直都在我这里。” 司马玄狂怒:“你...你毁了我多年的心血!”说罢疯狂扑向温霁月。 便在此时,赵敬平突然从背后偷袭,一剑刺入司马玄背心。 “师弟...你...”司马玄难以置信地回头。 赵敬平狞笑:“师兄,你既然已经没用,不如成全师弟吧!” 温霁月怒斥:“赵敬平,你果然投靠了魔教!” 赵敬平大笑:“不错!我早已是圣教长老。今日就送你们师徒上路!” 他双掌齐出,掌风中带着腥臭黑气。温霁月不闪不避,玉笛再扬,吹奏出另一段旋律。说也奇怪,那凌厉的掌风遇到笛声,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这...这是什么功夫?”赵敬平大惊失色。 “这是专门克制魔教邪功的''清心普善咒''。”温霁月淡淡道,“赵长老,你暗中修炼噬魂冰咒,可知道这门功夫的致命缺陷?” 赵敬平脸色骤变:“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门功夫,本就是温家先祖所创。”温霁月目光如电,“修炼者每月月圆之夜,必将遭受万蚁噬心之痛。若不及早化解,三年之内必死无疑!” 赵敬平浑身剧震,显然被说中了心事。便在此时,山下忽然传来喊杀之声。但见玄悲大师率领各派高手蜂拥而至,将寒潭团团围住。 “赵敬平!你勾结魔教,害死司马掌门,还不束手就擒!”玄悲厉声喝道。 赵敬平见大势已去,忽然纵身跃入寒潭,消失不见。 温霁月轻叹一声,走到叙白面前:“你可都看明白了?” 叙白心中百感交集,低声道:“温姑娘,我...” 温霁月轻轻摇头:”有些事情,现在告诉你还为时过早。待你武功大成之日,我自会告知一切。” 她望着崩塌的寒潭,目光深远。叙白忽然觉得,这位看似柔弱的女子,肩上承担着太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她自己,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卷入了这场延续百年的江湖恩怨之中。 第5章 银川初现 回到凌云峰已过月余,山间积雪渐厚,将整座山峰装点得银装素裹。叙白每日在院中练剑,冰魄真气运转越发精纯,已能将周身三丈内的落雪凝作冰刃。然而她心中却如同压着块寒冰,每每见到温霁月那清冷的身影,青城山中的种种疑团便浮上心头。 这日清晨,叙白正在演练“玉碎昆冈”的最后一式,忽见温霁月手持一个长形木匣走来。 “你的剑法已得其中三昧,是时候了。”温霁月打开木匣,但见一柄长刀静静躺在其中。刀身狭长,弧度优美,通体泛着月华般的清辉,刀柄处镶嵌着一颗冰蓝色的宝石,在晨光下流转着神秘的光泽。 “此刀名''银川''。”温霁月轻抚刀身,指尖在宝石上停留片刻,“取''银汉迢迢''之意。乃是以天外玄铁辅以寒玉精英,在极北冰川中淬炼而成。刀成之日,冰川为之开裂,月光为之失色。” 叙白接过长刀,但觉刀入手温凉,竟与体内冰魄真气隐隐呼应。她轻轻挥动,刀锋过处,寒气四溢,空中竟凝出细碎冰晶,在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好刀!”她忍不住赞道,手腕翻转间,刀光如银河倾泻。 “此刀至锋至利,却也至脆至纯。”温霁月目光深邃,“正如这世间的真情,最是珍贵,也最易碎。你要记住,持刀之人,当以刀心映照本心。” 叙白心中一动,总觉得温霁月话中有话,却又不便多问。 当夜,月华如水。叙白正在房中擦拭银川刀,忽闻窗外传来一声夜枭啼鸣。她推开窗扉,但见一道黑影掠过庭院,往温霁月书房方向而去,身法诡异,竟似鬼魅。 叙白不及细想,提起银川刀悄然跟上。那黑影轻功极高,几个起落已至书房外。借着月光,叙白看清那人竟是赵敬平!只是此刻的他与往日大不相同,双目泛着诡异的红光,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 “温霁月!”赵敬平嘶声道,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你毁我大事,今日定要你付出代价!” 书房门吱呀开启,温霁月缓步走出,白衣在月下更显清冷:"赵长老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赵敬平狞笑:"少装糊涂!那日寒潭之中,你毁去《寒冰秘录》,害得我功亏一篑。今日要么交出真本,要么..." "要么如何?"温霁月淡淡道,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支玉笛。 "要么就让你的好徒弟给你收尸!"赵敬平突然出手,双掌泛起腥臭黑气,掌风过处,院中花草瞬间枯萎,正是噬魂冰咒修炼到极致的表现! 温霁月玉笛轻扬,吹奏出一段清越的旋律。笛声婉转,竟在虚空中荡起层层涟漪,与那腥臭掌风相互消融。然而赵敬平功力深厚,掌风虽被化解大半,余劲仍扑面而来。温霁月闷哼一声,连退三步,嘴角渗出血丝,玉笛上竟也出现了细微裂痕。 "温姑娘!"叙白惊呼出声,纵身跃出,银川刀应声出鞘。 赵敬平见到叙白手中的银川刀,眼中闪过贪婪之色:"好刀!正好一并取了!" 叙白不及细想,刀光已然挥出。但见月华般的刀气纵横交错,寒气逼人,竟将赵敬平的掌风生生劈开!刀锋过处,连空气都仿佛被冻结。 "果然是好刀!"赵敬平又惊又喜,"小子,把刀给我,或许可以饶你一命!" 叙白怒极反笑:"那要看你的本事!" 她刀法一变,使出温霁月所授的"冰魄刀法"。但见刀光闪烁,寒气四溢,每一刀都带着刺骨寒意,刀势如冰川崩裂,势不可挡。赵敬平初时还能应对,十招后渐感不支,身上已被刀气划出数道血痕。 "好小子!"赵敬平忽然招式一变,双掌黑气大盛,"让你见识见识噬魂冰咒的真正威力!" 叙白只觉一股腥臭掌风扑面而来,竟让她头晕目眩,手中银川刀险些脱手。便在此时,温霁月强忍伤痛,提声道:"气走少阳,经风池,过肩井!他掌风中的死穴在膻中三寸!" 叙白依言运功,冰魄真气应念而动,刀尖直指赵敬平胸前要穴。这一变化出乎意料,赵敬平急忙撤掌回防,那腥臭掌风顿时消散大半。 "你..."赵敬平又惊又怒地看向温霁月,"你竟能看破我的功法破绽!" 温霁月以袖拭去唇边血迹,冷冷道:"噬魂冰咒虽阴毒,却逃不过五行生克之理。你强练此功,早已伤及心脉,每逢月圆必遭反噬之苦。" 赵敬平脸色骤变,显然被说中了痛处。叙白趁他分神,刀势再变,一招"月满西楼"直取对方膻中穴,刀光如月华倾泻,无孔不入。 赵敬平大惊失色,急忙后撤。然而刀光如影随形,在他胸前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好!好!"赵敬平连退数步,狞笑道,"今日算你们走运!他日必当再来讨教!"说罢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中。 叙白正要追击,忽见温霁月身子一晃,素手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温姑娘!"她急忙上前搀扶,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温霁月脸色苍白如雪,低声道:"不妨事。只是方才强行吹奏破邪曲,牵动了旧疾。"她望着赵敬平消失的方向,眉间忧色更深,"他的噬魂冰咒,似乎又精进了。" 叙白这才注意到,温霁月手中的玉笛已经裂开数道细纹,显然是在方才的音律交锋中受损。她心中暗惊,原来温霁月虽不会武功,却能以音律化解邪功,这份见识当真深不可测。 叙白将她扶回房中,运功为她疗伤。掌心触及她冰凉的后背,叙白忽然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待她的好。可青城山中的种种疑团,又让她心生芥蒂。 “温姑娘...”她忍不住问道,“那赵敬平说的《寒冰秘录》真本...” 温霁月轻叹:“你果然还是问了。”她自枕下取出一本古籍,“这就是真本。” 叙白接过古籍,但见封面写着四个古篆:《寒冰秘录》。她翻开第一页,赫然是一幅经脉运行图,与冰魄心法颇有相似,却又更加精深。再往后翻,更是记载着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功,其中就包括噬魂冰咒。 “这...这到底是什么功夫?”叙白声音发颤。 温霁月凝视着她:“这就是玄冰宫镇宫绝学。你修炼的冰魄心法,不过是其中的入门功夫。” 叙白如遭雷击:“那...那我的身世...” 温霁月目光复杂:“你母亲是玄冰宫最后一位传人。传言当年玄冰宫覆灭,她带着这本秘籍逃出,将秘籍托付于温家。” “那我父亲...”叙白声音颤抖。 温霁月沉默片刻,缓缓道:“你父亲是雪山派掌门,死于...死于司马青云之手。“ 叙白浑身剧震,手中的《寒冰秘录》险些掉落:“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我?“ “因为...“温霁月眼中闪过痛色,“我不愿你被仇恨蒙蔽双眼。这些年来,我教你武功,是希望你能继承玄冰宫道统,而非执着于复仇。“ 叙白跪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原来这些年来,她一直活在谎言之中。什么救命之恩,什么悉心教导,都只是为了让她忘记血海深仇! “温姑娘...“她声音嘶哑,“你让我如何面对这一切?“ 温霁月轻抚她的头顶:“仇恨如同这银川刀,至锋至利,却也至脆至纯。若执着于此,终将伤己伤人。“ 当晚,叙白独自立在峰顶,任凭风雪扑面。银川刀在月光下泛着清冷光辉,正如她此刻的心境。 她想起父母的惨死,想起玄冰宫的覆灭,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的教诲。仇恨与感恩在内心激烈交锋,让她几乎要疯狂。 忽然,一道黑影掠过雪地。叙白警觉地握紧刀柄,却见那黑影竟在雪地上留下了一行字: “欲知真相,青城山寒潭一见,随时恭候。” 字迹在风雪中迅速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叙白心中疑云更浓,这黑影究竟是谁?为何要引她去寒潭? 她回头望向温霁月的居所,窗内灯火已熄。这一刻,她做出了决定。 无论如何,她都要查明真相。即便这意味着,要与待她如亲子的温霁月为敌。 雪花飘落在银川刀上,瞬间凝结成冰。叙白轻轻拂去冰晶,刀身映出她决绝的面容。 不知道为啥复制过来有的双引号会反过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银川初现 第6章 冰魄初成 残冬将尽,凌云峰上的积雪开始消融,露出斑驳的山石。叙白在院中练剑已过三个时辰,银川刀在晨光中划出清冷弧线,刀锋过处,残留的积雪纷纷化作冰晶。这三个月来,她将全部心力投入武功修炼,仿佛唯有如此,才能暂时忘却心头重负。 “收刀。” 温霁月的声音自廊下传来。她今日穿着一袭月白长裙,外罩银狐斗篷,手中捧着个紫檀木匣。 叙白收势而立,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这三月的苦修,她的冰魄心法已至第七重顶峰,只差一步便可突破。 “随我来。”温霁月转身走向后山。 二人穿过一片竹林,来到一处隐秘山洞。洞内寒气森森,四壁结着厚厚冰层,正中一方寒玉台泛着幽幽青光。 “此处的玄冰,乃千年不化之物。”温霁月打开木匣,取出一本泛黄秘籍,“今日起,你在此修炼冰魄心法第八重。” 叙白接过秘籍,翻开第一页,但见其中记载的运功法门精妙绝伦,远超前七重。她依诀运功,顿时觉得一股极寒真气自丹田升起,如万根冰针刺入经脉。 “意守丹田,气走少阳。”温霁月的声音清冷如玉,“冰魄真气讲究以柔克刚,你越是抗拒,反噬越重。” 叙白强忍痛楚,依言调整内息。说来也怪,当她不再抗拒那股寒气,反而觉得浑身舒畅,真气流转间带着前所未有的灵动。 温霁月微微颔首:“你已初窥门径。记住,修炼此法需心无杂念,否则极易走火入魔。” 此后三月,叙白日日在冰窟中苦修。温霁月时常前来指点,有时一坐便是整日。叙白偶尔从入定中醒来,总能看见那道白衣身影静坐一旁,眉目间带着难掩的疲惫。 这夜子时,叙白正在运功,忽觉体内真气澎湃,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竟有些难以控制。危急关头,洞外传来温霁月清冷的声音: “气走少阳,意守丹田。你太急躁了,冰魄玄功讲究循序渐进,岂可强求?” 说着,她取出一套银针,隔着冰壁精准地射入叙白周身大穴。银针入体,叙白顿觉一股清凉之意流转开来,那躁动的真气竟渐渐平复。 “这是...“叙白惊讶地发现,银针所刺皆是方才真气阻滞之处。 “医武同源。”温霁月轻声道,“我虽不能习武,但对人体经脉了如指掌。从明日起,你每日需在瀑布下练刀三个时辰,借水流之力锤炼经脉。” 叙白望着她苍白的脸色,心中百感交集。这些年来,温霁月虽不能亲自示范武功,却总能以独特的方式指点她修行。这份用心,不似作伪。 温霁月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淡淡道:“武学之道,重在明理。我自幼熟读天下武学典籍,对各派功法如数家珍。你练功时的每一个细微变化,我都看在眼里。” 她说着,取出一卷图纸铺在冰面上:“这是你方才运功时真气流动的轨迹,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气息不稳之处。“ 图纸上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将叙白运功时的每个细节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叙白这才明白,原来温霁月整日坐在洞外,是在观察记录她的练功进度。 “温姑娘...“叙白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温霁月轻轻摇头:“你天资过人,但切记欲速则不达。明日开始,我会教你一套调息之法,助你稳固根基。“ 她说着,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忙用素帕掩口。待放下时,帕上竟有点点血迹。 “温姑娘!你的身子...“ “无妨。“温霁月将帕子收起,神色如常,“旧疾而已。你专心练功便是。“ 说罢,她转身离去,白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叙白望着她的背影,心中那份疑虑又深了几分。 然而那个雪夜留下的字迹,始终在她心头萦绕。终于,在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她决定赴约。 次日午时,叙白独自来到青城山寒潭。但见潭水幽深,寒气袭人,四周寂静得可怕。她手握银川刀,凝神戒备。 “你果然来了。”一个嘶哑的声音自潭边古树后传来。 叙白定睛看去,但见一个黑衣人缓缓走出。此人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中,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 “你是谁?为何引我来此?”叙白冷声问道。 黑衣人低笑:“我是能告诉你真相的人。”他缓缓取下面罩,露出一张布满疤痕的脸,“你可认得我?” 叙白细看之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此人竟是她母亲最信任的部下——寒霜子!听母亲说他曾是玄冰宫的弟子。 “寒长老!“叙白失声惊呼,“你...你不是已经...” “已经死了?”寒霜子冷笑,“那不过是温霁月散布的谣言。当年玄冰宫覆灭之夜,我侥幸逃生,这些年来一直在暗中查探真相。” 叙白心中剧震:“什么真相?” 寒霜子目光如刀:“少主可知道,当年带头围攻玄冰宫的,正是少主的那位温姑娘的父亲温如玉!” “什么?”叙白如遭雷击,“这不可能!温姑娘说...” “她说?”寒霜子截口道,“她说掌门死于司马青云之手?她说玄冰宫是因修炼邪功而遭灭门?”他冷笑连连,“全是谎言!”寒霜子面上的丑疤发了狠的抽动。 “更可笑的是,”寒霜子又道,“温霁月这些年来教你的冰魄心法,根本就不是玄冰宫正统武学,而是经过篡改的版本。她是要让少主你永远无法练成真正的玄冰神功!” 叙白猛地抬头:“你有何证据?” 寒霜子冷笑:“少主可察觉运转内力时,觉得膻中穴时有刺痛?那是功法有缺的征兆。” 叙白默运内力,果然觉得膻中穴隐隐作痛。这痛楚虽然轻微,却始终存在。 “看好了!”寒霜子突然出手,一掌拍向寒潭。但见潭水翻涌,瞬间凝结成冰,寒气之盛,竟比叙白的冰魄真气还要凌厉数分。 “这才是真正的玄冰神功!”寒霜子收掌而立,“温霁月教你的,不过是残缺版本。” 他当即口述了一段心法口诀。叙白依言运转,果然觉得内力运行更加顺畅,往日阻滞之处尽数贯通,膻中穴的刺痛也随之消失。 “现在少主可相信了?”寒霜子沉声道,“温霁月留你在身边,不过是为了监视你,怕你知道真相后报复。待你武功练成,她便会取你性命,以绝后患。” 叙白心中天人交战。她想起温霁月这些年的悉心教导,想起她为自己疗伤时的关切,实在难以相信这一切都是伪装。 “我...我需要时间。”她低声道。 寒霜子叹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寒潭的寂静:“少主,血仇如山,我知道您心绪激荡。但这份恨,刻骨铭心,不可不报。”他谨慎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才从贴身处取出一枚样式古朴、边缘镌刻着不易察觉的火焰纹徽记的飞镖,小心翼翼递出。 “此物非同寻常,”寒霜子目光沉痛,“乃是夫人身上遗落之物,这是夫人从不离身的贴身暗器,是她身份的重要凭证。您收好,贴身佩戴。若有万分紧急之事,需寻我援手,可至山下悦来客栈,凭此物为信,找账房钱掌柜。” 说罢,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密林之中。 叙白独自立在寒潭边,手中那枚飞镖冰凉刺骨。她想起温霁月曾说:“仇恨如同这银川刀,至锋至利,却也至脆至纯。”可如今,她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回到凌云峰后,叙白变得更加沉默。她依旧刻苦练功,但对温霁月却多了几分疏离。有时练功到深夜,她会取出那枚飞镖,对着月光出神。 这日,温霁月将她唤至瀑布前:“你的内力已臻化境,是时候修炼''冰魄玄功''了。” 叙白望着她清澈的眼眸,忽然问道:“温姑娘,你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温霁月微微一怔,随即轻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待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一切。” 这一刻,叙白在她眼中看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痛楚。那痛楚如此隐蔽,却又如此真实。或许,真相远比寒霜子口中那简单的“血海深仇”四个字要复杂、要沉重得多。 但她知道,在查明真相之前,她必须更加努力地修炼。只有武功大成,她才有能力面对一切。 瀑布轰鸣,水花四溅。叙白握紧银川刀,刀身映出她坚定的眼神。无论前路如何,她都要走下去。 第7章 寒刃淬霜 倏忽三载,凌云峰上积雪九度消融。温叙白身形已长成挺拔少年,唯有眉眼间的稚气尚未完全褪去。这日寅时,她照例在绝壁下练刀,银川刀在手中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刀风过处,崖壁上凝结的晨露尽数化作冰晶,在初升的朝阳下折射出七彩光芒。 “刀意太躁。“ 温霁月不知何时已立在崖边松树下,素手轻抚着银川刀的刀鞘。这柄刀自三年前赠予温叙白后,她便再未碰过,今日却破了例。 温叙白收刀行礼,额间细汗在晨曦中泛着微光。这三年来她的“冰魄玄功“已至第六重,刀法更是得了“霜天雪舞“的真传,但总觉得还差些什么。 温霁月将刀鞘递还:“你可知为何始终无法突破第七重?“ 温叙白垂首:“是叙白资质愚钝。“ “非也。“温霁月轻轻摇头,“是你的心不静。“她指向崖外云海,“练刀如观云,须知刚柔并济之道。你一味求快求狠,反倒落了下乘。“ 说着,她取出一卷泛黄的刀谱:“这是''寒月刀诀''的最后三式,你若能在一个月内领悟,便可下山了。“ 温叙白接过刀谱,心中五味杂陈。七年光阴弹指过,她已从懵懂孩童长成英挺少年,可心中的谜团却愈加深重。 此后半月,温叙白日夜苦修。这“寒月刀诀“果然精妙绝伦,尤其是最后一式“月满西楼“,要求将内力凝于刀尖,化作一点寒星,最难把握。每当她运功至此,总觉得胸口气息翻涌,难以控制。 这夜子时,她正在崖顶练刀,忽见一道黑影掠过松林。那身影极快,若非她功力大进,几乎难以察觉。 “谁?“她压低声音,银川刀已横在身前。 黑影停在数丈外,掀开兜帽,露出寒霜子那张布满疤痕的脸。 “少主别来无恙。“ 温叙白心中一凛。三年前寒潭一别,他再未见过此人,没想到他会冒险上山。 “寒长老有何指教?“ 寒霜子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夫人生前最珍爱之物,背面刻着玄冰宫的密文。“ 温叙白借着月光细看,果然见玉佩背面刻着细密符文,与她手中那枚截然不同。 “温霁月给你的那枚是假的。“寒霜子低声道,“她一直在骗你。你可知道,她父亲温如玉才是害死你父母的真凶!“ 温叙白握刀的手微微发抖:“你有何证据?“ 寒霜子取出一封泛黄的信笺:“这是温如玉亲笔所书,上面详细记载了当年如何陷害玄冰宫的计划。“ 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与温霁月书房中那些字画的落款如出一辙。温叙白只觉得浑身冰凉,几乎握不住刀。 “还有这个。“寒霜子又取出一块染血的布条,“这是在玄冰宫废墟中找到的,上面是你父亲的血书。“ 布条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但“温如玉叛我“四个字依然清晰可辨。温叙白只觉得天旋地转,这些年来对温霁月的信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少主若不信,三日后可到后山寒潭一验真伪。“寒霜子说完,纵身消失在夜色中。 温叙白独自立在月光下,手中的银川刀仿佛重若千钧。她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待她的好,又想起那些确凿的证据,心中乱作一团。 此后三日,她练刀时总是心神不宁。温霁月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每日在崖边抚琴,琴声清越,似能涤荡人心。 这日傍晚,温霁月忽然道:“你的刀法中缺少了一分灵动。明日开始,你每日需在梅花桩上练刀三个时辰。“ 温霁月亲自在院中布下梅花桩,桩高九尺,间距不一,最细处仅容一脚站立。温叙白初时难以站稳,后来渐渐掌握诀窍,竟能在桩上舞刀如飞。 “刀法精要,在于随机应变。“温霁月立在廊下指点,“你看这梅花桩,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暗合五行八卦。刀法也是如此,要懂得因势利导。“ 温叙白依言调整刀势,果然觉得刀法更加流畅。但她心中始终存着芥蒂,每次看向温霁月时,总会想起那些证据。 第三日黄昏,她终于下定决心前往寒潭。刚走出院门,却见温霁月立在梅树下,手中捧着个锦盒。 “你要去寒潭?“温霁月轻声问道。 温叙白心中一惊:“温姑娘如何得知?“ 温霁月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枚与寒霜子所赠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因为这枚玉佩,本该由我交给你。“ 她将玉佩递给温叙白:“你仔细看看背面的刻纹。“ 温叙白凝神细看,发现这枚玉佩的刻纹虽然与寒霜子那枚相似,却多了几处细微的差别。 “这才是真正的玄冰宫信物。“温霁月道,“寒霜子给你的那枚,是有人仿造的。“ “可是那封信...“ “信也是伪造的。“温霁月打断她,“你若不不信,可去书房查看我父亲的真迹比对。“ 温叙白怔在原地,一时不知该相信谁。 "其实你母亲临终前,曾说过一句话,时至今日,我仍记忆犹新。" "什么话?" "她说...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明刀明枪的仇敌,而是那些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却行挑拨离间之实的人。" 温霁月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敲在温叙白心上。寒霜子那张布满疤痕的脸瞬间浮现在她眼前,还有他那些看似确凿的证据。 "他为何要骗我?" "因为他想利用你。"温霁月目光深邃,"有些人,总是喜欢借他人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你可曾想过,若你我真的反目,谁会得利?" 温叙白怔住了。这些天来,她只顾着纠结于那些证据的真伪,却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江湖中的恩怨,往往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温霁月轻声道,"有些人故意制造迷雾,就是为了让你看不清真相。" 她的眼神复杂难明,似有千言万语,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正说着,温霁月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苍白如纸。温叙白急忙上前搀扶,触手只觉她浑身冰凉。 “温姑娘,你...“ “不妨事。“温霁月勉强站直身子,“旧伤复发而已。“ 温叙白这才注意到,这些时日来温霁月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只是她心事重重,竟未察觉。 “我扶你回房休息。“ 将温霁月安置在榻上后,温叙白正要离开,却被她拉住衣袖。 “叙白,“温霁月轻声道,“这些年来,我待你如何,你心中应该明白。江湖险恶,人心难测,你要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用自己的心去判断。“ 温叙白望着她苍白的脸庞,心中涌起一阵愧疚。这些年来,温霁月待他确实如同己出,不仅传授武功,更教她做人处世的道理。 “温姑娘,我...“ 话未说完,山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钟声。这是凌云峰的警钟,非有强敌来犯不会敲响。 “看来他们等不及了。“温霁月神色凝重,“叙白,你即刻从密道下山。“ “那温姑娘你呢?“ “我自有安排。“温霁月将一枚令牌塞到他手中,“拿着这个,去终南山找清虚子道长。他会告诉你一切。“ 说话间,山下已传来喊杀之声。温叙白还要再说,却被温霁月推进密道。 “记住,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石门缓缓关闭,温霁月最后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温叙白握紧银川刀,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决心。 密道幽深,不知通向何方。温叙白沿着石阶而下,耳边似乎还回响着温霁月的叮嘱。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有些真相,必须亲自去揭开。而这条路上,注定布满荆棘。 引号的毛病有空再改吧?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寒刃淬霜 第8章 密道疑云 密道内漆黑一片,唯有银川刀泛着幽幽清光,勉强照亮前路。温叙白扶着湿滑的石壁,一步步向下走去。耳边依稀还能听见上方传来的喊杀声,心中五味杂陈。 这条密道显然年久失修,石阶上布满青苔,两侧石壁渗着水珠。温叙白运起冰魄玄功,周身泛起淡淡寒气,将湿滑的石阶冻结,这才得以稳步前行。 约莫走了一炷香时分,前方隐约传来水声。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处地下溶洞。洞顶垂着钟乳石,地上一条暗河潺潺流淌,河畔生着些发光的苔藓,将洞穴映得幽蓝。 温叙白正待细看,忽闻身后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她急忙闪身躲到一根石柱后,屏息凝神。 “确定他进了密道?“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 “错不了,我亲眼所见。“另一个声音回道,“温霁月那女人倒是舍得,把这小子送进这绝路。“ 温叙白心中一凛,这两个声音她从未听过,显然不是凌云峰上的人。 “哼,温霁月以为这样就能保住他?真是天真。“先前那人冷笑,“这密道只有一个出口,我们就在出口守着,看他能躲到几时。“ 脚步声渐渐远去。温叙白靠在石柱上,心中惊疑不定。这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连密道的出口都知道。难道温霁月身边有内奸? 她在溶洞中稍作休息,取出温霁月给她的令牌细看。令牌是玄铁所铸,正面刻着玄冰二字,背面却是一幅星图,其中几颗星子特别明亮,似是有所指代。 温叙白忽然想起,温霁月曾教过她观星定位之法。这星图莫非暗示着密道的出口方位? 她不敢久留,沿着暗河向下游走去。越往前走,河道越窄,最后只能涉水而行。冰冷的河水浸湿了她的裤脚,但她运起冰魄玄功,倒也不觉得寒冷。 约莫走了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三条岔路。温叙白取出令牌对照星图,果然发现其中一条岔路的方位与星图吻合。 就在她准备进入岔路时,忽闻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从左侧通道传来,伴随着一声闷哼。 温叙白心中一动,悄悄摸了过去。只见通道尽头是一处较大的洞穴,两名黑衣人正在围攻一个青城派弟子。那弟子身上已多处负伤,眼看就要不支。 “说!温霁月把那小子藏到哪里去了?“一个黑衣人厉声喝问。 那弟子吐出一口血沫,冷笑道:“你们这些魔教妖人,也配提温姑娘?“ 温叙白认出这弟子正是那日上山报信的青城弟子,心中不由一动。看来青城派确实出了变故,连温霁月也卷入其中。 她正要出手相救,忽见那弟子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扑向两名黑衣人,竟是要同归于尽。 “不好!“温叙白不及细想,银川刀已然出鞘。 刀光如月华倾泻,瞬间笼罩整个洞穴。那两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偷袭,仓促间举兵刃相迎。 “叮当”两声,两人的兵刃竟被齐齐斩断。银川刀的锋利,连温叙白自己都有些惊讶。 “银川刀!”一名黑衣人失声惊呼,“你是温叙白!” 温叙白不答,刀势再变,直取对方咽喉。这三年来她苦修刀法,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稚嫩少年。不过十招,两名黑衣人便已倒地不起。 那青城弟子挣扎着起身,向她行礼:“多谢少侠相救。在下青城派周远,奉掌门之命前来求援。” 温叙白扶住他:“周兄不必多礼。青城派究竟发生了何事?” 周远叹道:“赵敬平那叛徒勾结魔教,暗算了司马掌门。如今青城派已落入魔教掌控,掌门拼死才将我送出...“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鲜血竟带着黑色。 “你中毒了?“温叙白皱眉。 周远苦笑道:“方才中了魔教的蚀心掌,怕是活不久了。少侠,请你务必转告温姑娘,魔教的目标不只是青城派,他们...“ 话未说完,他忽然瞪大眼睛,指着温叙白身后:“小心!“ 温叙白不及回头,反手一刀向后劈去。但闻一声惨叫,又一个黑衣人倒地身亡。 原来方才还有第三名黑衣人潜伏在暗处,险些得手。 温叙白再去看周远时,发现他已经气绝身亡,双目圆睁,似是有未尽之言。 她轻叹一声,替周远合上双眼。看来青城派的事比想象中还要复杂,魔教似乎另有所图。 在周远身上稍作搜索,找到了一封血书和一枚青城派长老令牌。血书上是司马玄的笔迹,详细记述了赵敬平叛变的经过,最后一行字尤其触目惊心:“魔教所图,乃玄冰宫秘宝。“ 温叙白心中一震。玄冰宫秘宝?难道与她有关? 她忽然想起寒霜子说过的话:“玄冰宫嫡系血脉中蕴含着特殊的力量...”难道魔教的目标是她? 收拾心情,温叙白继续前行。这条通道越来越窄,最后只能匍匐前进。约莫爬了一炷香时间,前方出现亮光。 出口处是一处隐蔽的山洞,洞外是陡峭的悬崖。温叙白正要出去,忽闻洞外传来对话声。 “确定这是唯一的出口?”一个阴冷的声音问道。 “错不了,这条密道是当年玄冰宫所建,出口就在这里。”另一个声音回道,“我们只要守在这里,那小子插翅难飞。” 温叙白心中一沉。看来对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就等她自投罗网。 她悄悄退回洞中,思索对策。硬闯肯定不行,对方既然知道密道出口,必定有备而来。可是退路已断,上方还有追兵,当真是进退两难。 正彷徨间,她忽然想起温霁月曾经说过的话:“有时候看似绝境,实则暗藏生机。” 她仔细打量这个山洞,发现洞壁上有一些奇怪的刻痕,似是某种指引。顺着刻痕望去,只见洞顶有一处特别光滑,似是经常有人触摸。 温叙白纵身跃起,在那光滑处轻轻一按。 “轧轧”声响,洞壁竟然移开,露出另一条通道。这机关设计得极为巧妙,若非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温叙白不及细想,闪身进入新通道。身后石门缓缓关闭,将追兵隔绝在外。 这条通道比先前那条要宽敞许多,两侧石壁上刻满了玄冰宫的武学图谱。温叙白边走边看,发现这些武功与她所学颇有渊源,但更加精深奥妙。 其中一幅图谱旁刻着一行小字:“玄冰宫第七代宫主司马炎留。“ 司马炎?温叙白心中一动。这姓氏与司马玄相同,难道是巧合? 她继续前行,通道尽头是一间石室。室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放着一本厚厚的典籍。 温叙白走近细看,只见典籍封面写着四个大字:《寒冰秘录》。 她心中剧震。这就是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玄冰宫至高武学?为何会藏在这里?又为何有两本! 翻开第一页,上面写着:“余司马炎,玄冰宫第七代宫主。今大限将至,特留此秘录,待有缘人得之。” 再往后翻,记载的都是玄冰宫的最高武学,其中许多功法连温霁月都未曾教过。 温叙白越看越是心惊。这些武功精妙绝伦,若是练成,足以傲视武林。但其中也暗藏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在秘录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行小字:“得此秘录者,当以天下苍生为念。若心术不正,必遭反噬。” 温叙白合上秘录,心中百感交集。看来玄冰宫的覆灭,与这本秘录不无关系。怀璧其罪,自古皆然。 她在石室中稍作休息,运功调息。这三日来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但更让她心累的是那些解不开的谜团。 温霁月为何要瞒着她?寒霜子究竟是何来历?魔教又为何要抓她? 种种疑问在脑中盘旋,让她难以静心。 忽然,她听到石室外传来细微的声响。温叙白立即警觉,握紧银川刀,悄声走到门边。 透过门缝,她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通道中搜寻。一个是寒霜子,另一个赫然是赵敬平! “确定那小子进了这里?”赵敬平问道。 寒霜子冷笑:“错不了。” 温叙白心中一震。寒霜子果然与赵敬平有勾结!那么他之前说的那些话,恐怕也都是谎言。 “只要抓住那小子,玄冰秘宝就是我们的了。“赵敬平狞笑,“到时候,整个武林都要向我们低头。” 寒霜子却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秘宝归你,那小子归我。“ “放心,我对一个毛头小子没兴趣。”赵敬平道,“不过你要他做什么?” 寒霜子眼中闪过诡异的光芒:“这你就不用管了。” 温叙白听得心惊肉跳。看来寒霜子抓她,并非为了玄冰秘宝,而是另有所图。 她悄悄退回石室,思索脱身之计。前有追兵,后无退路,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出石室中的其他出口。 她仔细搜查石室的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墙角发现了一个暗格。暗格中放着一卷残破的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展开羊皮卷,温叙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是一封未写完的信,字迹潦草,似乎是在仓促间写就: “...玄冰宫遭此大难,实非天灾,而是**。那日来袭之人中,我认出其中一人乃是...” 信写到这里戛然而止,后面被血迹染污,看不清字迹。温叙白的心猛地一沉。这显然是玄冰宫幸存者留下的线索,但却在最关键处中断了。 她继续翻看羊皮卷,在背面发现了一幅简图,标注着几个地点,其中一个赫然是“温家别院”。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温如玉此人,深不可测。“ 温叙白的手微微颤抖。温如玉,这是温霁月父亲的名字。难道温家与玄冰宫的覆灭有关?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发冷。若真如此,那温霁月这些年来对她的好,难道都是伪装? 就在这时,石门外传来巨响,显然是寒霜子和赵敬平在强行破门。 温叙白急忙将羊皮卷和寒冰秘录收入怀中。无论真相如何,她现在都不能落入这些人手中。 石门轰然倒塌,寒霜子和赵敬平冲了进来。 “小子,把寒冰秘录交出来!”赵敬平厉声喝道。 温叙白冷笑:“那要看你们有没有命拿!” 银川刀应声出鞘,刀光如练,直取赵敬平面门。这三年来她武功大进,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少年。 赵敬平显然没料到她的武功如此精进,仓促间举剑相迎。刀剑相交,赵敬平只觉一股寒气透体而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冰魄玄功!“他失声惊呼,“你练成了第七重?“ 温叙白不答,刀势如潮,一波接一波地攻向赵敬平。她这些日子苦修寒月刀诀,早已将冰魄玄功练至第七重顶峰,只差一步就能突破第八重。 寒霜子见状,也加入战团。他武功诡异,出手狠辣,与温叙白的玄冰武功颇有相似之处。 温叙白以一敌二,渐渐感到吃力。毕竟她修炼时日尚短,面对两个高手围攻,难免左支右绌。 就在危急关头,她忽然想起寒冰秘录中的一招“冰封千里“。这招要求将内力催至极致,化作极寒刀气,足以冻结方圆三丈的一切。 温叙白不及细想,运起全身功力,银川刀上顿时泛起刺骨寒气。 “不好!“寒霜子脸色大变,“快退!“ 但为时已晚。刀气如潮水般涌出,瞬间笼罩整个石室。赵敬平和寒霜子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结,动作顿时慢了下来。 温叙白趁机一刀劈向石门,将洞口扩大,纵身跃出。 外面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斜。温叙白不敢停留,施展轻功向山下奔去。 身后传来寒霜子的怒吼:“追!绝不能让他跑了!“ 温叙白心中冷笑。既然知道了这些线索,她就更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查清所有真相,为玄冰宫讨回公道。 山风凛冽,吹动她的衣袂。手中的银川刀在夕阳下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未完的故事。 前路漫漫,但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真相多么残酷,她都要一探究竟。 第9章 真容现世 温叙白沿着陡峭的山路疾行,身后妖人的呼喝声越来越近。她心知必须尽快摆脱这些妖人,否则一旦被围,纵有通天之能也难以脱身。 转过一处山坳,前方赫然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唯有一座年久失修的铁索桥相连。桥面木板多有腐朽,在风中吱呀作响。 温叙白不及细想,纵身跃上铁索桥。就在她行至桥中央时,身后传来寒霜子阴冷的笑声: “小子,看你还往哪里逃!” 温叙白回身,只见寒霜子与赵敬平已追至桥头,身后还跟着十余名黑衣人,将退路完全封死。 “将寒冰秘录交出来,或许还能留你个全尸。”赵敬平狞笑道。 温叙白握紧银川刀,目光扫过桥下云雾缭绕的深渊,心中已有计较。 “想要秘录,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她突然挥刀斩向铁索,刀光过处,一根铁索应声而断。整座桥剧烈摇晃,桥上的木板纷纷坠落。 “你疯了!“寒霜子脸色大变,“这样你也会掉下去!” 温叙白冷笑不答,又是一刀斩向另一根铁索。就在铁索断裂的瞬间,她纵身跃向对岸,同时反手掷出数枚冰针,直取寒霜子面门。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寒霜子仓促间闪避,脸上的人皮面具被冰针划破一角。他急忙用手遮掩,但温叙白已经看到了面具下不同的肤色。 “你不是寒霜子!”温叙白厉声喝道。 假寒霜子见身份败露,索性一把扯下面具,露出一张阴鸷的中年面孔。这张脸苍白得可怕,右眼下方有一道狰狞的刀疤,直延伸到嘴角。 “既然被你识破,那更留你不得!”假寒霜子嘶声道,“赵敬平,一起上!” 二人同时跃起,借着尚未完全断裂的铁索向对岸扑来。温叙白临危不乱,银川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正是寒月刀诀中的绝招“月满西楼”。 刀气如月光倾泻,将假寒霜子和赵敬平逼得连连后退。但就在此时,最后几根铁索终于承受不住,轰然断裂。 假寒霜子惨叫一声,向深渊坠去。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掷出袖中飞爪,堪堪钩住崖边一块突出的岩石。 “救...救我!”他悬在半空,向赵敬平呼救。 赵敬平却冷笑一声:“没用的废物,还是去陪你那个真主子吧!” 说罢竟一剑斩断飞爪的绳索。假寒霜子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坠入深渊。 温叙白看得心惊,没想到赵敬平如此狠毒,连自己人也毫不留情。 “现在,该我们了。”赵敬平转身面对温叙白,眼中杀机毕露。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将银川刀横在身前。她知道,今日之战,必将是你死我活。 赵敬平的武功远比她想象的要高。他不仅精通青城剑法,更练就了一身诡异的魔教武功。每一剑都带着腥风,令人作呕。 三十招过后,温叙白渐感不支。赵敬平的剑法狠辣刁钻,好几次都险些伤到她。更可怕的是,他的内力中带着一股腐蚀之力,不断侵蚀着她的经脉。 “小子,你的死期到了!”赵敬平狞笑着,剑势陡然加快。 温叙白咬牙硬撑,脑海中忽然闪过寒冰秘录中的一段口诀:“冰心如玉,万邪不侵...” 她当即运转玄功,将内力凝聚于心脉。说来也怪,那股腐蚀之力遇到她的冰魄真气,竟如冰雪遇阳般消融。 赵敬平见状大惊:“你...你怎么能化解我的蚀心内力?” 温叙白不答,刀法再变。这一次,她将寒冰秘录中的武功与平日所学融会贯通,刀势时而凌厉如冰风暴,时而绵密似漫天飞雪。 赵敬平越战越惊,他发现自己竟渐渐落了下风。这小子的武功进境之快,远超他的想象。 “看来不用绝招是不行了!”赵敬平忽然暴退数步,从怀中取出一枚血色玉佩。 只见他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在玉佩上。玉佩顿时泛起诡异红光,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弥漫开来。 “能死在血魂玉下,也算是你的造化了!”赵敬平狂笑着,将玉佩掷向温叙白。 温叙白本能地感到危险,急忙运起全身功力,银川刀上寒气大盛。就在玉佩即将及体的瞬间,她福至心灵,使出了寒冰秘录中记载的一式“冰封万里”。 刀气与红光在空中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温叙白只觉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震飞出去,重重撞在崖壁上。 她强忍剧痛抬头看去,只见赵敬平也受伤不轻,嘴角渗出血丝,那枚血魂玉已经碎裂。 “好...好小子!”赵敬平咬牙切齿,“今日之仇,他日必报!” 说罢竟转身跃下悬崖,借着峭壁上的凸起几个起落,消失在山雾之中。 温叙白想要追击,却觉浑身无力,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她全部内力。她靠在崖壁上喘息,忽然听到深渊中传来微弱的呻吟。 是假寒霜子!他竟然还没死! 温叙白强提一口气,沿着峭壁缓缓向下搜寻。在一处突出的岩石上,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假寒霜子。 “救...救我...”假寒霜子向她伸出手,眼中满是哀求。 温叙白冷冷地看着他:“告诉我真相,或许我会考虑救你。” 假寒霜子艰难地喘息着:“我...我说...只求你救我一命...” 原来,真正的寒霜子在三个月前就已经被赵敬平所杀。这个假寒霜子本是魔教的一名香主,奉命冒充寒霜子,目的就是挑起温叙白与温霁月的矛盾,好趁机夺取寒冰秘录。 “为...为什么一定要挑拨你们?”假寒霜子咳着血问道。 温叙白心中一动,这也是她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 假寒霜子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因为...只有玄冰宫嫡系血脉,才能打开秘录中的禁制...温霁月一直在利用你...” “你胡说!”温叙白厉声喝道。 “信不信由你...”假寒霜子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赵敬平...他投靠魔教,是因为...因为魔教答应帮他报仇...” “报什么仇?” “温如玉...害死了他全家...”假寒霜子艰难地说道,“就像...就像害死玄冰宫满门一样...” 温叙白如遭雷击,呆立当场。温如玉害死玄冰宫满门?这怎么可能? 她还要再问,却发现假寒霜子已经气绝身亡。临死前,他的手指在地上划出了一个“温”字,似乎还想说什么。 温叙白站在崖边,山风吹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心头的寒意。如果假寒霜子说的是真的,那温霁月这些年来对她的好,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 她想起在密道中发现的那卷羊皮纸,上面也提到了温如玉的名字。难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不,她不能轻易相信一个魔教中人的话。可是,那些证据又该如何解释?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决定先离开这个险地。她在那假寒霜子身上搜索,找到了一枚魔教令牌和几封密信。 其中一封信的落款让她心头一震:“司马玄谨启”。 司马玄?他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 温叙白不及细想,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她急忙收起密信,施展轻功向山下掠去。 就在她离开后不久,一道黑影出现在假寒霜子的尸体旁。那人检查了一下尸体,冷哼一声: “没用的东西,连个小辈都对付不了。”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是本该已经死去的司马玄! “不过...”司马玄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计划还算顺利。温叙白啊温叙白,等你知道了所有真相,看你还如何相信那个温霁月...” 他纵身一跃,消失在夜色中。 而此时,温叙白已经来到山脚下的一处小镇。她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开始仔细研究那些密信。 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密信往来于魔教与各派之间,揭示了一个惊天阴谋。原来魔教早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渗透各派,目的就是为了夺取寒冰秘录。 更让她震惊的是,其中一封信提到了她的身世: “玄冰宫少主必须活捉,其血脉是打开秘录禁制的关键。温如玉之女温霁月已知此事,务必小心...” 温叙白的手开始颤抖。如果这是真的,那温霁月收养她,真的只是为了利用她的血脉? 她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对她的好,那些关心,那些教导,难道都是伪装? 不,她不相信。可是这些证据又该如何解释? 温叙白痛苦地抱住头。她需要找到更多的证据,需要查明所有的真相。 第二天清晨,温叙白决定前往密信中提到的几个地点探查。第一个目的地,是距离小镇三十里外的一处废弃山庄。 根据密信记载,这里曾是玄冰宫的一处别院,也是当年惨案的发生地之一。 山庄荒废多年,断壁残垣间杂草丛生。温叙白仔细搜寻,在一间隐蔽的密室中发现了些许残留的信件和物品。 其中一封信的笔迹让她心头一震——这是温霁月的笔迹!信是写给一个署名“玄”的人,内容令她如坠冰窟: “...此子天赋异禀,不日即可参透秘录玄机。待他功成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时。望君谨记当年之约,莫要再起争端...” 温叙白的手微微颤抖。温霁月果然在暗中与某人联络,而且显然在隐瞒重要真相。她口中的“此子”无疑指的是自己,而“真相大白”又暗指什么?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温叙白急忙闪身躲到残破的屏风后,只见两个黑衣人快步走进密室。 “确定那小子会来这里?”其中一人压低声音问道。 “错不了。”另一人回道,“线报说他正在追查玄冰宫旧事。这里是必经之地。” 温叙白心中一惊,这些人的目标果然是她! 她悄悄握紧银川刀,屏息凝神。接下来的对话更让她心惊: “听说玄冰宫少主当年并未死于那场大火?” “嘘!此事不可声张。据说那孩子被温家收养,如今已长大成人。” “温霁月那女人倒是好算计,将仇人之子养在身边...” 温叙白浑身一震,险些暴露行踪。仇人之子?难道她的身世与温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难道温霁月收养她,是为了监视仇家之后?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那些倾囊相授的教导,难道都别有用心? 愤怒与痛苦交织,她强压下冲出去的冲动,继续凝神细听。 “不过说来也怪,温家为何要收养玄冰宫的后人?” “这就不清楚了。许是为了化解仇怨,或是另有所图。毕竟玄冰宫血脉特殊...” 待那两个黑衣人离开后,温叙白缓缓走出藏身之处,手中紧紧攥着那封信。夕阳的余晖映在她苍白的脸上,一双明眸中满是挣扎。 八年的养育之恩,难道真的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那些深夜的关怀,那些耐心的指导,难道都是虚情假意? 她想起温霁月时常望着她出神的模样,想起那欲言又止的神情,想起偶尔流露出的复杂眼神...这一切,如今似乎都有了新的解释。 温叙白握紧银川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既然所有人都对她隐瞒真相,那她就自己去寻找答案。无论这真相多么残酷,她都要直面它。 山风呼啸,卷起满地落叶。温叙白最后望了一眼这座废弃的山庄,转身向着来路走去。 有些路,既然选择了,就只能走下去。而她的路,才刚刚开始。 第10章 雪夜疑踪 温叙白离开废弃山庄时,天色已近黄昏。山风卷着初雪的寒意,扑打在脸上如同刀割。她紧了紧身上的银狐斗篷,想起三年前温霁月为她系上斗篷时,那双素手在银狐毛领间翻飞的轻柔模样。 “此去凶险,务必珍重。“那时温霁月的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涩意,指尖在系带间停留了片刻。 可此刻,怀中那封密信却像块烧红的烙铁,灼得她心口发痛。信上的字迹确凿无疑是温霁月亲笔,那个她仰望了八年的人,竟一直在与不知名的人暗中往来。 “待他功成之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时...“ 这句话在温叙白心头反复翻滚,像毒蛇般啃噬着她的理智。究竟是什么样的真相,需要如此漫长的布局?她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若即若离的态度,那些欲言又止的眼神,那些看似无心的呵护...莫非都是精心设计的戏码? 夜色渐浓,雪地上的足迹很快被新雪覆盖。温叙白运起冰魄玄功,身形在雪林中穿梭如鬼魅。这三年来她内力精进神速,已能踏雪无痕,此刻却故意在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她要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在暗中窥视这个“玄冰宫最后的血脉“。 行至一处松林,忽闻前方传来兵刃破空之声。温叙白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悄然隐入枯树之后。但见三名黑衣人正围攻一位道姑,那道姑的拂尘舞得密不透风,奈何道冠已歪,袖口渗出的血迹在雪地上格外刺目。 “柳师太,交出密信,饶你不死!“为首的黑衣人声音嘶哑,手中钢刀带着腥风,直取道姑面门。 温叙白认出那是峨眉派的柳师太。三年前温霁月带她拜访峨眉时,这位师太曾亲手教她“回风拂柳剑“的诀窍,还特意提醒她腕力要如何运转才能发挥最大威力。 她本可立即出手相救,却故意多等了片刻。直到柳师太肩头中了一掌,踉跄后退时,她才铿然拔出银川刀。 刀锋破空,带起一阵刺骨寒意。那三名黑衣人显然没料到有人突袭,仓促间举刀相迎。 “铮“的一声,三柄钢刀应声而断。温叙白刻意让刀锋偏了半分,让其中一个黑衣人只是手臂受伤,还能踉跄逃走——她需要有人去报信。 “银川刀!“柳师太失声惊呼,“你是温姑娘的...“ 温叙白不答,刀势陡然转急,如朔风卷雪,却故意留了三分余地。她要让暗处的人看清楚,玄冰宫的传人已经成长到什么地步。 “柳师太,得罪了。“她收刀入鞘,上前搀扶时,指尖在师太腕脉上轻轻一探‘很好’蚀心掌的毒已经深入经脉,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柳师太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中带着诡异的黑色:“蚀心掌...这些魔教妖人...“ 温叙白正要取药,忽闻林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且慢。“ 温霁月从林间小径缓缓走来,雪白的狐裘在暮色中泛着微光。她步履从容,却在看见温叙白时,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此毒不能用寻常解毒丹。“她俯身查看柳师太伤势,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特制的''清心散'',需以寒泉送服。” 温叙白冷眼旁观,注意到温霁月喂药时指尖的轻颤。这位从不习武的才女,此刻却显得格外镇定,仿佛对眼前的厮杀早已司空见惯。 “温姑娘怎会在此?”柳师太服下药后气息稍平。 温霁月淡淡道:“听闻峨眉附近有魔教活动,特来告知师太。不想还是晚了一步。” 她的目光扫过温叙白,在那封露出一角的密信上停留片刻,却什么也没问。 便在此时,林中忽然涌出十余名黑衣人。温叙白暗中冷笑——果然来了。 为首那人戴着青铜面具,声音嘶哑:“温霁月,你果然来了。” 温霁月神色不变,只轻轻将柳师太护在身后:“血莲宗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面具人冷笑:“交出玄冰血脉,饶你们不死。” 温叙白握紧刀柄,正要上前,却被温霁月轻轻按住。 温霁月从容不迫,“阁下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面具人一怔:“峨眉地界又如何?” “峨眉山的雪,最是干净。“温霁月忽然扬起一把雪粉,“却也最是伤人。” 雪粉在空中散开,在暮色中闪着诡异的光芒。面具人惊呼一声:“闭气!是毒粉!” 温叙白心中一震——温霁月竟懂得用毒?这位向来以博闻强识著称的才女,似乎比她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 就在众人慌乱间,温霁月低声道:“走!” 温叙白扶起柳师太,持刀开路。她故意放慢脚步,让温霁月能够跟上。这位不会武功的女子步伐虽不如习武之人迅捷,却异常沉稳,仿佛对这条山路了如指掌。 三人冲出重围,沿着山道疾行。温叙白不时回望,见温霁月脸色苍白,呼吸已有些急促,心中莫名泛起一丝快意——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温姑娘,也有如此狼狈的时候。 “温姑娘,我背你...”她故意说道,想看看温霁月会作何反应。 “不必。”温霁月摇头,“前面就是凌云峰地界,他们不敢追来。” 果然,那些黑衣人在山道尽头停下脚步,愤愤地望着她们离去。 回到凌云峰时,夜色已深。哑仆见她们归来,默默备好热水姜汤。温霁月却径直走向书房,在书架前驻足。 “叙白,你可知道温家与玄冰宫的渊源?” 温叙白站在门边,束胸的绸布勒得她喘不过气。这八年来,她每日都要忍受这种束缚,只因为温霁月一句“女扮男装更为安全”。 “不知。”她冷冷回道。 温霁月取下一卷泛黄的画轴,缓缓展开。画上是一对璧人,男子青衫磊落,女子白裳如雪,两人并肩立在梅树下,神情亲密得刺眼。 “这是...” “家父温如玉,与玄冰宫主慕容凝。”温霁月轻抚画中人的面容,“他们本是师兄妹,更是青梅竹马。” 温叙白震惊地看着画中女子。那张脸,与她记忆中的母亲有七分相似。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中升起——莫非温霁月收养她,只是为了弥补对慕容凝的愧疚? “三十年前,玄冰宫与温家本是世交。直到那本《寒冰秘录》现世...”温霁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江湖各派为此纷争不断。” 她卷起画轴,从暗格中取出一本手札:“这是家父的日记。” 温叙白接过手札,翻到折角的一页。上面的字迹潦草,仿佛是在极度激动中写就: “...雪儿执意要修炼秘录中的禁术,我苦劝不听。那司马青云狼子野心,竟怂恿她以活人精血练功...玄冰宫百年清誉,难道要毁于一旦?...” 温叙白的手开始颤抖。这分明是在污蔑她的母亲! “后来呢?”她强压怒火,声音冰冷。 “后来...”温霁月闭了闭眼,“玄冰宫一夜之间满门被灭。家父得知后前去阻止,却晚了一步...” 她取出一柄断剑,剑身上刻着“青云”二字:“这是当年在现场找到的。司马青云临死前,将这柄剑插进了家父的胸口。” 温叙白倒退一步,撞在门框上。好一个感人至深的故事!若非她早已在别处得知真相,恐怕真要相信这番说辞了。 “那司马玄为何要陷害温家?” “因为他以为《寒冰秘录》在我手中。”温霁月苦笑,“更因为他以为...我知道他父亲死亡的真相。” 窗外风雪更急,拍打着窗棂。温叙白看着温霁月苍白的脸,忽然很想撕下这张伪善的面具。 “所以您收养我,是因为...” “因为你是慕容凝唯一的骨血。”温霁月轻声道,“更是因为...我不能让司马玄的阴谋得逞。” 她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温叙白那块恰好是一对:“这是你母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她说...希望你能平安长大。” 温叙白接过玉佩,触手温润。她忽然想起小时候,每当她做噩梦,温霁月总会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那首陌生的江南小调。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为了麻痹她的戒心! “那封密信...”温叙白故意迟疑道。 “是写给少林玄悲大师的。”温霁月道,“我请他暗中调查司马玄与血莲宗的勾结。没想到...险些让你误会。” 好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温叙白在心中冷笑。若非她早已在遗址中亲眼目睹温霁月与司马玄往来的证据,恐怕真要相信这番话了。 她忽然注意到温霁月袖口有一抹暗红:“您受伤了?“ “不妨事。”温霁月想要遮掩,却被温叙白轻轻握住手腕。 袖口下,一道新鲜的刀伤赫然在目。想来是方才在林中为了保护柳师太所受的伤。 “让我为您包扎。”温叙白取出金疮药,动作轻柔地为她上药。指尖触到温霁月冰凉的肌肤,她忽然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这位高高在上的温姑娘,此刻正任由她摆布。 温霁月静静看着她,忽然轻声道:“叙白,你可知道为何我一直让你以男装示人?” 温叙白抬头,对上她深邃的眼眸。 “因为这江湖,对女子太过苛刻。”温霁月的声音很轻,“我不想你像我一样,被困在别人的期望里。” 多么动人的说辞!温叙白几乎要为她鼓掌。若不是早知道温霁月与司马玄暗中往来的事实,她恐怕真要感动了。 但此刻,她只是轻轻系好绷带,低声道:“温姑娘,我明白了。” 她明白的,是这场戏还要继续演下去。她要在温霁月最信任她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击。 窗外,雪还在下。温霁月望着漫天飞雪,轻声道:“等这一切结束,我带你回江南看看。那里的梅花,开得正好。” 温叙白的心,在这一刻冷硬如铁。江南的梅花?恐怕她永远也看不到了。因为在那之前,她要先让这位温姑娘,为她玄冰宫上下百余条人命付出代价。 她望着温霁月单薄的背影,忽然想起三日前在废弃山庄发现的那枚银针——针尾镌着的莲纹,与温霁月惯用的暗器一模一样。当时她还不愿相信,可现在... 温叙白轻轻抚过银川刀的刀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既然如此,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次日清晨,温叙白照例在院中练刀。她故意将内力运转得有些滞涩,让刀势显得凌乱。 果然,不过片刻,温霁月便出现在廊下。 “你的内力运转有误。“她轻声道,“冰魄玄功讲究心静如水,你太急躁了。” 温叙白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懊恼:“请温姑娘指点。” 温霁月走近,正要开口,温叙白忽然刀势一偏,假装内力失控,刀锋直取温霁月面门! 这一刀她计算得极准,既不会真的伤到温霁月,又能试探她的反应。 果然,温霁月脸色一白,却站在原地不动,仿佛笃定她不会真的下手。 在刀锋即将触及的瞬间,温叙白强行收势,装作内力反噬的样子,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在雪地上。 “叙白!”温霁月惊呼上前,扶住她摇晃的身形。 温叙白靠在她怀中,感受着那单薄胸膛传来的温暖,心中却一片冰冷。这位温姑娘,果然深藏不露。寻常人见到刀锋临面,岂能如此镇定? “我...我控制不住内力...”她虚弱地说,暗中观察温霁月的反应。 温霁月眉头紧蹙,指尖搭上她的腕脉:“你强行修炼第七重,已经伤了经脉。” 她扶着温叙白回房,亲自为她煎药。温叙白躺在床上,看着温霁月在药炉前忙碌的身影,忽然有些恍惚。 若是这一切都是真的,该有多好... 但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血海深仇,岂能因一时心软而忘记? 服过药后,温霁月轻声道:“这几日不要再练功了,好生休养。” 温叙白抓住她的衣袖:“温姑娘,若有一日...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温霁月微微一怔,随即浅笑:“傻孩子,你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 温叙白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心中一阵刺痛。这位温姑娘,演技当真精湛。 待温霁月离开后,温叙白从枕下取出一枚银针,她轻轻摩挲着银针,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既然这场戏已经开始,她就必须演到底。直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温叙白望着漫天飞雪,忽然想起八年前的那个雪夜,温霁月将她从山神庙中救出的情景。 那时温霁月的手很暖,眼神很温柔。 可惜,一切都是假的。 她轻轻握紧银针,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这场雪,注定要用血来染红。 第11章 寒潭秘影 温叙白在榻上静养了三日。 这三日里,她佯装内息紊乱,每日总要咳出些血丝。温霁月守在她榻前,亲自煎药喂药,那双执笔抚琴的素手端着药碗时,总带着难以察觉的轻颤。 "这内伤来得蹊跷。"温霁月第三次为她诊脉时,眉间凝着化不开的忧色,"你运功时,可曾觉得经脉有异?" 温叙白虚弱地摇头,暗中却将内力逼至掌心,让腕脉跳得愈发紊乱。她看着温霁月担忧的神情,心中冷笑——这位温姑娘当真演得一手好戏。 第四日深夜,待温霁月终于被她劝去歇息后,温叙白悄无声息地翻身下榻。她换上夜行衣,将银川刀系在腰间,身形如狸猫般敏捷。 她要去验证一件事——温霁月究竟在隐瞒什么。 夜色深沉,凌云峰上风雪未歇。温叙白运起冰魄心法,足尖在积雪上轻点,不留丝毫痕迹。她特意绕到温霁月窗前,见屋内烛火已熄,这才放心向后山掠去。 然而她不知道,在她转身的刹那,窗内一双清冷的眸子正静静注视着她的背影。 温叙白一路疾行,不过半个时辰便来到凌云峰后山。那处寒潭终年不冻,潭水幽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芒。她在潭边驻足,仔细搜寻着可能的线索。 就在她俯身探查时,身后忽然传来积雪被踩压的细微声响。 温叙白心中一凛,急忙隐入潭边巨石之后。但见一道白影翩然而至,竟是温霁月! 月光下,温霁月披着那件雪狐斗篷,手中提着一盏羊角灯。她在潭边驻足,从袖中取出一支玉笛。笛声幽幽响起,在寒潭上空回荡。 "二十年了..."温霁月望着潭水,喃喃自语,"慕容姐姐,你究竟在这里藏了什么..." 慕容姐姐?温叙白心中巨震。温霁月为何称她母亲为姐姐? 便在此时,林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 "温姑娘果然守信!" 司马玄带着十余名黑衣人从林中走出,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容。这些黑衣人步履沉稳,显然都是内家好手。 温霁月神色不变,只将玉笛收回袖中:"司马掌门来得正好。" "我要的东西呢?"司马玄目光灼灼地盯着潭水。 温霁月轻轻摇头:"在确认叙白安全之前,我不会交出任何东西。" 司马玄冷笑:"那个小杂种?温姑娘当真对她动了真情?" 暗处的温叙白握紧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温霁月淡淡道:"她是我慕容姐姐唯一的骨血。" "好一个情深义重!"司马玄忽然厉声道,"那你可知道,她早已在暗中调查你?" 温叙白心中一凛——原来她的一举一动,早已在他人监视之下! 温霁月却丝毫不意外:"这孩子心思缜密,不愧是慕容姐姐的女儿。" "你!"司马玄气结,"温霁月,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约定?"温霁月忽然轻笑,"司马掌门莫非忘了,二十年前你是如何害死我父亲的?" 司马玄脸色骤变:"你...你早就知道?" "温家与玄冰宫的恩怨,我比谁都清楚。"温霁月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以为我当真不知道,是你假传消息,引我父亲前往玄冰宫送死?" 暗处的温叙白如遭雷击。原来温如玉竟是司马玄所害! "是又如何?"司马玄狞笑,"今日你既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他挥手示意,黑衣人立即结成剑阵围了上来。温霁月虽不会武功,却镇定自若地从袖中取出一枚暗器。 "司马掌门可认得此物?" 司马玄瞳孔骤缩:"锁魂针!你...你怎么会有血莲宗的..." "因为这本就是温家之物。"温霁月淡淡道,"二十年前,血莲宗宗主将此法器赠予家父,是为结盟之证。可惜..." 她忽然将暗器掷向潭水。暗器入水,潭水突然剧烈翻涌,水面上泛起奇异的光芒。 "不好!她要毁掉证据!"司马玄惊呼,"拦住她!" 黑衣人一拥而上。温霁月后退数步,眼看就要被剑阵所困。 千钧一发之际,温叙白再按捺不住,银川刀铿然出鞘! 刀光如匹练般横扫,瞬间破开剑阵。温叙白施展"雪落无痕"的身法,落在温霁月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叙白!"温霁月又惊又喜。 司马玄先是一怔,随即大笑:"好!正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温叙白却不看他,只侧头对温霁月低声道:"温姑娘,待会我缠住他们,你趁机离开。" 温霁月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傻孩子,我既然来了,就没打算独活。" 这句话如暖流般划过温叙白的心头,但她立即警醒——这一定又是温霁月的伎俩! "温姑娘不必演戏了。"她冷冷道,"你们方才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温霁月神色一黯:"你...都知道了?" "我知道得够多了。"温叙白刀锋一转,直指司马玄,"现在,该清算旧账了。" 司马玄冷笑:"就凭你?" 他忽然双掌齐出,掌风中带着腥臭的黑气。温叙白认得这是青城派的"腐骨掌",不敢怠慢,冰魄心法运转至极致。 刀掌相交,爆发出沉闷的撞击声。温叙白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体而来,与她的冰魄真气相互冲撞,震得她气血翻涌。 "你的内力..."司马玄惊疑不定,"你练了《寒冰秘录》?" 温叙白不答,刀势陡然变得凌厉,使出"寒梅三弄"的绝技。这三招连环使出,如寒梅在风雪中绽放,暗藏无限杀机。 然而司马玄的功力远超她的想象。他施展青城派绝学"松风剑法",剑势如松涛阵阵,将温叙白的攻势尽数化解。三十招过后,她渐感不支,肩上已被剑锋划伤,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衣。 "叙白小心!"温霁月忽然惊呼。 温叙白回头,见一名黑衣人正持刀偷袭温霁月。她不及细想,反手一刀"回风拂柳"劈去,却因此露出破绽,被司马玄一掌击中后心。 "噗——"温叙白喷出一口鲜血,踉跄倒地。 "叙白!"温霁月扑到她身边,眼中尽是焦急。 温叙白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忽然觉得很可笑。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演? "温姑娘..."她强撑着力气,低声道,"你究竟...是谁?" 温霁月还未回答,司马玄已经大步走来:"温霁月,温如玉之女,慕容凝的义妹!" 什么?温叙白震惊地看向温霁月。 温霁月轻轻擦去她唇边的血迹,苦笑道:"现在你明白了?我收养你,不是因为愧疚,而是因为...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温叙白怔怔地看着她。原来那些深夜的叹息,那些欲言又止,都不是演戏... "可惜,你们都要死在这里了!"司马玄狂笑着举起手掌。 便在此时,异变陡生! 寒潭中突然冲出一道水柱,水花四溅中,可见潭底似乎有什么机关被触动了。原来方才温霁月掷出的暗器,竟是开启潭底机关的钥匙! "不好!她要毁掉证据!"司马玄惊呼,再也顾不上温叙白二人,纵身向潭中跃去。 温霁月扶着温叙白站起身,轻声道:"这寒潭之下,藏着玄冰宫所有的秘密。司马掌门,你费尽心机,终究是徒劳。" 司马玄面目扭曲:"不可能!我明明已经..." "已经什么?"温霁月冷冷道,"已经找到了入口?司马掌门,你未免太小看玄冰宫的机关术了。" 她转向温叙白,眼中带着决然:"叙白,随我入水。" 温叙白还在犹豫,温霁月已经拉着她向潭中走去。说也奇怪,那湍急的漩涡对她们却毫无阻碍。 "拦住她们!"司马玄怒吼。 黑衣人一拥而上,却被突然射出的暗器尽数击退。 潜入水中的瞬间,温叙白只觉周身一轻,再睁眼时,已经置身于一处水下洞穴。这里与外面截然不同,洞壁皆是天然岩石,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气息。洞穴中央有一座石台,台上放着一本古籍和一柄长剑。 "这就是《寒冰秘录》的真本。"温霁月轻抚古籍,"还有慕容姐姐的佩剑''霜华''。" 温叙白怔怔地看着那柄剑。剑身如秋水,剑柄上刻着细密的梅花纹路——这正是她记忆中母亲从不离身的那柄剑。 "现在,你该相信我了?"温霁月转身看着她,眼中带着淡淡的哀伤。 温叙白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这些年的猜疑、怨恨,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对不起..."她终于低声道。 温霁月轻轻摇头:"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这些年来,我一直不敢告诉你真相,是怕你冲动报仇,反遭毒手。" 她走到石台前,翻开《寒冰秘录》:"其实,你母亲并非走火入魔而死。她是为保护玄冰宫的传承,被司马青云所害。" 温叙白握紧拳头:"那温前辈..." "父亲是为救慕容姐姐而死。"温霁月眼中泛起泪光,"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真相如同惊雷,在温叙白心中炸开。原来她一直恨错了人... 便在此时,洞穴突然剧烈震动起来。 "不好!司马玄在强行破阵!"温霁月脸色一变,"这里支撑不了多久了。" 她迅速从怀中取出一块玉佩,与温叙白那块合在一起。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发出柔和的光芒。 "这是玄冰宫主的信物。"温霁月将合二为一的玉佩塞到温叙白手中,"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温姑娘?" 温霁月微微一笑:"叫小姨。" 温叙白眼眶一热,还未来得及开口,整个洞穴已经开始崩塌。 "走!"温霁月推着她向一处暗门游去。 两人刚冲出水面,就听见司马玄的狂笑声: "终于出来了!把秘录交出来!" 温霁月将温叙白护在身后,冷冷道:"司马玄,你害死我父亲和慕容姐姐,今日该偿命了!" 司马玄狞笑:"就凭你这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 "谁说她是一个人?" 林外忽然传来一声佛号,玄悲大师带着各派高手鱼贯而入。为首的,竟是本该在养伤的柳师太! "司马玄,你的罪行已经昭告天下!"玄悲厉声道,"还不束手就擒!" 司马玄脸色大变:"你们...你们怎么会..." 柳师太冷笑道:"多亏温姑娘暗中传信,我们才能及时赶到。" 温叙白震惊地看向温霁月。原来她早已布下天罗地网! 司马玄眼见大势已去,忽然暴起,直取温霁月!这一扑蕴含了他毕生功力,速度快得惊人。 "小心!"温叙白想也不想,银川刀再次出鞘。 这一刀凝聚了她全部功力,使出了"冰封千里"的绝技。刀气如寒潮涌动,竟将司马玄的攻势冻结在半空。 "好!好一个玄冰传人!"司马玄咬牙切齿,"今日就算死,也要拉你们垫背!" 他忽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所及之处,草木尽皆枯萎。 "血魂**!"玄悲惊呼,"快退!" 温叙白却不退反进,冰魄心法运转至极限。她想起这些年来温霁月对她的好,想起父母的惨死,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决绝。 "司马玄,受死吧!" 刀光如惊鸿般掠过,直取司马玄咽喉。这一刀蕴含了她对刀法的全部领悟,快得超乎想象,狠得不留余地,竟将血雾生生劈开! 司马玄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没入自己咽喉的银川刀。 "不可...能..."他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温叙白拄刀喘息,这才发觉自己已是强弩之末。方才那一战耗尽了她的内力,肩上伤口更是血流不止。 "叙白!"温霁月急忙上前扶住她,取出金疮药为她止血。 温叙白看着她焦急的神情,终于轻声唤道:"小姨..." 温霁月浑身一震,眼中泪光闪烁:"好孩子..." 玄悲上前道:"温姑娘,司马玄虽已伏诛,但血莲宗余孽尚在。接下来..." 温霁月轻轻擦去温叙白脸上的血迹,柔声道:"接下来的事,交给叙白决定吧。" 温叙白望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又看看手中合二为一的玉佩,忽然明白了自己的责任。 玄冰宫的血脉未绝,江湖的恩怨未了。而她,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庇护的孩子了。 她握紧玉佩,目光坚定:"请诸位前辈助我,肃清血莲宗余孽!" 风雪依旧,但温叙白的心,却前所未有的清明。她转头看向温霁月,发现对方正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望着自己。那眼神中有欣慰,有关切,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深意。 这一刻,温叙白忽然意识到,有些路注定要一个人走。但这一次,她不再孤单。 有些地方写的可能不好,后期我会再修改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寒潭秘影 第12章 终南雪影 寒潭边的血迹早已被新雪覆盖,温叙白肩头的伤也好得七七八八。这日她在院中练刀,银川刀在晨光中划出凛冽的弧线。自那日得知身世真相后,她与温霁月之间总隔着层说不清的薄冰。 “手腕要再沉三分。“温霁月不知何时立在廊下,手中捧着个木匣,“这是你父亲留下的刀谱。“ 温叙白收刀回身,目光在那木匣上停留片刻。这些日子,她夜里总梦见些零碎片段:雪地里交错的人影,刀剑相击的火星,还有女子凄厉的呼喊。 “我父亲...“她顿了顿,“是个怎样的人?“ 温霁月轻抚木匣:“白寒松是雪山派最年轻的掌门。当年在终南会盟,他以一套寒梅刀法连败七派高手...“ 话音未落,山下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不过片刻,柳师太带着两个峨眉弟子疾步而来,神色凝重。 “温姑娘,终南山出事了。“柳师太递上一封密信,“赵敬平带着血莲宗余孽占据了当年雪山派会盟的旧地,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温霁月展开密信,眉头微蹙:“他果然去了那里。“ 温叙白握紧刀柄:“这次我要亲自去。“ 三日后,二人抵达终南山。时值隆冬,山路积雪深厚。温霁月指着远处一座山峰:“当年各派就是在那个山头会盟。“ 行至半山腰,温叙白忽然停下脚步。雪地上有几行新鲜的脚印,深浅不一,显然来人武功不弱。 “小心。“温霁月低声道,“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转过山坳,眼前豁然开朗。一片平坦的雪地上,赵敬平带着十余名黑衣人正在挖掘什么。见二人到来,他冷笑道:“温姑娘来得正好,省得我再去请。“ 温叙白银川刀出鞘:“赵敬平,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赵敬平却不急不躁:“温少侠何必动怒?我不过是想取回本该属于血莲宗的东西。“ 他示意手下继续挖掘,自己则缓步上前:“二十年前,司马掌门在此地与各派会盟,原本是要共商对付血莲宗的大计。可惜啊...“ 温霁月忽然开口:“可惜他暗中与血莲宗勾结,想要独吞雪山派的武功秘籍。“ 赵敬平大笑:“温姑娘果然聪明。可惜你知道得太晚了!“ 他忽然挥手,黑衣人齐齐亮出兵刃。温叙白正要上前,却被温霁月拉住。 “别急。“温霁月低声道,“他在拖延时间。“ 果然,不过片刻,地下传来一声闷响。积雪塌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找到了!“赵敬平大喜,正要跃入洞中,温叙白已挥刀斩至。 这一刀又快又狠,直取赵敬平后心。赵敬平仓促回身格挡,刀剑相击,震得他连退数步。 “好小子!“他眼中闪过厉色,“看来今日非要见个真章不可!“ 他剑法突变,招式狠辣异常,与往日的青城剑法大相径庭。温叙白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剑而来,竟与她的冰魄玄功有几分相似。 “小心!“温霁月忽然喊道,“他练了血莲宗的蚀心劲!“ 温叙白心中一凛,急忙收敛心神。但赵敬平的剑法诡异非常,每一剑都带着扰乱心神的效果。不过二十招,她就渐感不支。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声长啸。玄悲大师带着各派高手赶到,瞬间将赵敬平等人围住。 “赵敬平,你勾结魔教,罪该万死!“玄悲怒喝道。 赵敬平却不慌不忙:“就凭你们?“ 他忽然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猛地摔在地上。一股浓烟顿时弥漫开来,烟雾中带着刺鼻的气味。 “闭气!“温霁月急忙提醒。 趁众人慌乱之际,赵敬平纵身跃入洞中。温叙白想也不想,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洞内漆黑一片,只有远处隐约有光亮。温叙白顺着通道前行,来到一处石室。赵敬平正在石室中央翻找着什么,见她进来,冷笑道:“来得正好!“ 他忽然按动机关,石室四周顿时射出无数暗器。温叙白挥刀格挡,叮当之声不绝于耳。 待暗器射尽,赵敬平已不见踪影。温叙白正要追赶,忽然注意到石壁上刻着些图案。仔细看去,竟是寒梅刀法的招式图解。 “这是...“她抚摸着那些刻痕,忽然觉得十分熟悉。 “是你父亲留下的。“温霁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也进了石室,手中举着火折子。 温叙白怔怔地看着那些图案,一些记忆碎片突然在脑海中闪现:一个高大的男子在雪地中练刀,刀光如梅花绽放... “我想起来了...“她喃喃道,“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 话音未落,赵敬平突然从暗处冲出,一剑直取温霁月后心。温叙白想也不想,反手一刀架住剑锋。 这一刀快如闪电,正是石壁上刻着的一招“寒梅映雪“。赵敬平猝不及防,被震得连退数步。 “不可能!“他惊骇道,“这招早已失传!“ 温叙白持刀而立,目光冷冽:“赵敬平,受死吧!“ 她刀法突变,每一招都带着刺骨寒意。赵敬平渐渐不支,身上已多了数道伤口。 “罢了!“他忽然狂笑,“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掉!“ 他猛地拍向石壁某处,整个石室开始剧烈震动。 “快走!“温霁月拉住温叙白,“他要引爆机关!“ 二人急忙向外冲去。刚到洞口,就听身后一声巨响,整个山洞轰然坍塌。 待烟尘散尽,赵敬平已不见踪影。玄悲大师上前问道:“可曾找到秘籍?“ 温霁月摇头:“都被赵敬平毁了。“ 回凌云峰的路上,温叙白一直沉默不语。直到峰顶在望,她才忽然开口:“小姨,你早知道石室里没有秘籍,对不对?“ 温霁月微微一愣。 “那些刀法图案,“温叙白继续道,“是你刻上去的。“ 温霁月轻叹:“你父亲临终前,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将寒梅刀法完整传下。我根据他平日所述,尽力还原...“ “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温霁月望向终南山方向,“有些传承,不该就此断绝。“ 温叙白握紧刀柄,忽然明白这些日子温霁月的良苦用心。那些看似随意的指点,那些深夜的陪伴,都是在帮她找回失去的记忆。, “谢谢你,小姨。“ 温霁月微微一笑,伸手替她拂去肩头的落雪。 山风凛冽,但二人心中的冰雪,似乎正在慢慢消融。 第13章 银川映雪 终南山一战后,"银川刀主"的名号不胫而走。温叙白回到凌云峰时,山间的残雪正在消融,露出底下深色的岩石。她在院中练刀,刀锋破空发出凌厉的声响。 "手腕再沉三分。"温霁月站在廊下,手指轻抚栏杆上的薄霜,"杀气太重,失了寒梅刀法的意境。" 温叙白收刀转身,刀身在晨光中泛着冷铁特有的青光:"赵敬平投奔了血莲宗总坛。" "我知道。"温霁月递来一封密信,袖口掠过时带着淡淡的药草气息,"少林发来英雄帖,三日后商议讨伐血莲宗。" 温叙白接过密信,指尖在"银川刀主"四字上稍作停留。这些日子,她总觉得温霁月有事相瞒,每次问起,总被轻巧带过。 "小姨要我去?" "你是雪山派唯一的传人。"温霁月的目光掠过她腰间的银川刀,忽然轻咳两声,"这把刀...用得可还顺手?" "天下至利之刃。"温叙白手腕微转,刀锋在空气中划出寒芒,"只是总觉得...缺了些什么。" 温霁月沉默片刻:"记得我教你的第一式吗?" "寒梅映雪。" "梅开五瓣,各有不同。"温霁月声音很轻,"刀法也是如此。" 三日后,少林寺大雄宝殿内烛火通明。温叙白一身素白,站在众掌门之间。各派高手投来的目光里,有钦佩,有忌惮,也有探究。 "温少侠年纪轻轻就能手刃司马玄,实乃武林之幸。"崆峒派长老捋须称赞。 温叙白只是微微颔首。她在等温霁月——那个说好要来,却迟迟未到的人。 议事过半,殿外忽然传来骚动。一个浑身染血的峨眉弟子踉跄冲入:"温姑娘在山下遇袭..." 温叙白脸色顿变,未等众人反应,已如离弦之箭掠出殿外。 山下松林间,温霁月被十余个黑衣人围在中间。她肩头染血,却仍挺直脊背,玉笛横在身前。 "赵敬平派你们来的?"温叙白的声音冷冽如冰。 黑衣人首领狞笑:"温少侠来得正好..." 刀光一闪。 这一刀快得惊人,黑衣人来不及举刀,喉间已多了一道血痕。温叙白身形飘忽,在人群中穿梭,每一刀都精准地划过咽喉。 转眼之间,十余个黑衣人尽数倒地。 "小姨。"温叙白扶住温霁月,指尖触到她肩头的伤口,心头一紧,"你明知有埋伏..." 温霁月虚弱一笑:"总要有人...做这个诱饵。" 话音未落,破空声骤起。赵敬平从树后现身,拍手笑道:"好刀法!可惜..." 他忽然甩出三枚淬毒银针,直取温霁月心口。温叙白不假思索,闪身挡在她面前。 "叮叮叮"三声,银针被刀锋击落。但最后一枚毒针,还是划破了温叙白的手臂。 "叙白!"温霁月惊呼。 温叙白只觉手臂一麻,心知中毒,却仍强撑着举刀:"赵敬平,受死吧!" 赵敬平大笑:"中了我的七绝毒,还敢妄动内力?" 温霁月突然上前,从袖中取出一枚药丸塞入温叙白口中:"吞下。" 药丸入腹,一股暖流顿时驱散了手臂的麻痹。温叙白惊讶地看向温霁月。 "温家的解毒丹,可解百毒。"温霁月轻声道,"我早料到他会用毒。" 赵敬平脸色一变,随即冷笑:"就算解毒又如何?今日你们都要死在这里!" 他双掌泛起诡异的血红,正是血莲宗的噬心**。掌风所过之处,草木枯萎。 温叙白将温霁月护在身后,银川刀发出一声轻鸣。这一战,比终南山那日更加凶险。赵敬平的武功精进不少,每一掌都带着腥臭的血腥气。 五十招过后,温叙白渐感不支。毒针虽解,但余毒未清,她的动作慢了几分。 "小心!"温霁月突然喊道。 赵敬平一掌拍向温叙白后心,这一掌若是击中,必死无疑。千钧一发之际,温霁月推开温叙白,自己硬生生接下了这一掌。 "噗——"温霁月喷出一口黑血,软软倒地。 "小姨!"温叙白目眦欲裂,银川刀突然震颤不已。这一刻,她心有所感,刀法陡然一变。 这一刀,含怒而发,含恨而出。刀势如狂风骤雨,又如冰河决堤。赵敬平想要闪避,却发现周身已被刀气封锁。 "不可能..."他瞪大双眼,看着没入自己心口的银川刀,"这是什么刀法..." 温叙白冷冷抽刀:"这一刀,为我父母,为雪山派,也为护我之人。" 赵敬平轰然倒地,气绝身亡。 温叙白抱起温霁月,发现她面色发黑,显然是中了剧毒。 "小姨..." 温霁月虚弱地睁开眼:"没事...我早有准备..."她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这是温家秘制的解毒散..." 但她的手颤抖得厉害,瓷瓶跌落在地。温叙白这才发现,温霁月的掌心一片乌黑,毒气已经蔓延。 "你早就中毒了?"温叙白声音发颤,"在替我挡下那一掌之前..." 温霁月微微一笑:"赵敬平的毒...确实厉害..." 这时,玄悲大师带着各派高手赶到。看到现场情形,都沉默不语。 "温施主,让老衲看看。"玄悲为温霁月把脉后,眉头紧锁,"这是七绝毒,中毒者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温叙白握紧刀柄:"可有解法?" "需要天山雪莲为引,配合少林易筋经逼毒。"玄悲叹息,"但天山雪莲极为罕见..." "我去找。"温叙白毫不犹豫。 她将温霁月托付给玄悲,独自踏上了前往天山的路途。 临行前,温霁月拉住她的衣袖:"叙白...这把银川刀..." 温叙白握住她的手:"等我回来。" 天山的雪,比凌云峰更加寒冷。温叙白在雪山中寻找了三天三夜,手脚都已冻得麻木。第四日清晨,她在一处悬崖边终于发现了那株百年雪莲。雪莲在朝阳下泛着晶莹的光泽,四周布满尖锐的冰棱。 就在她伸手要摘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年轻人,这雪莲是老朽守了三十年的。" 一个白发老妪从雪中现身,身形飘忽,显然武功极高。 温叙白抱拳道:"前辈,在下急需此物救人,还请行个方便。" 老妪冷笑:"每个来取雪莲的人都是这么说的。" 温叙白深吸一口气,银川刀铿然出鞘:"既然如此,得罪了。" 老妪身形如鬼魅,掌风凌厉。温叙白连日奔波,又中了余毒,渐渐落了下风。第十招时,老妪一掌拍向她胸口,她勉强闪避,肩头还是被掌风扫中,顿时气血翻涌。 "你这刀法..."老妪突然收手,"是雪山派的寒梅刀法?你与白寒松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父。" 老妪长叹一声:"没想到雪山派还有传人..."她指着雪莲,"这株雪莲有三片花瓣已经成熟,你可取走一片。但要记住,七绝毒非同小可,就算有雪莲,也未必能完全解毒。" 温叙白郑重行礼:"多谢前辈。" 她小心翼翼地摘下一片花瓣,用玉盒装好。就在她转身欲走时,悬崖突然崩塌。温叙白猝不及防,向深渊坠去。危急关头,她将银川刀插入冰壁,整个人悬在半空。 "抓住!"老妪甩出长鞭。温叙白抓住鞭梢,借力跃上悬崖。 "年轻人,好身手。"老妪点头,"记住,雪莲只能暂缓毒性,若要彻底解毒,还需要..." "需要什么?" 老妪却摇头不语,转身消失在风雪中。 带着雪莲回到少林寺时,温霁月已经昏迷不醒。玄悲立即为她运功逼毒,三个时辰后,温霁月才悠悠转醒。 "你回来了..."她虚弱地笑道。 温叙白握住她的手,将这一路的艰辛轻轻带过:"我说过会保护你。" 当晚,少林寺设宴庆功。温叙白被各派掌门轮番敬酒,她来者不拒,很快就醉意朦胧。酒入愁肠,她想起这一路的艰险,想起温霁月为她挡毒掌时的决绝,心中百感交集。 夜深时,她踉跄着来到温霁月养伤的禅房。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温霁月苍白的脸上。 "小姨..."她推开房门,银川刀在月光下泛着青芒。 温霁月正要起身,温叙白却用刀尖轻轻挑开了她的衣带。冰冷的刀锋贴着肌肤划过,带着刺骨的凉意。 "世人皆惧我手中银川..."温叙白醉眼朦胧,刀尖缓缓下移,"为何独独你从不害怕?" 温霁月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没有半分惊慌。她忽然握住温叙白持刀的手,引着刀尖指向自己心口: "因为这把刀,本就是我父亲为你母亲所铸的——殉情刀。" 温叙白酒醒了大半,刀尖微微颤抖:"什么?" "二十年前,我父亲温如玉痴恋你母亲慕容凝,特意铸了这把刀想要赠她。"温霁月轻声道,指尖轻轻抚过刀身,"可惜你母亲心中只有你父亲...这把刀,就成了永远的遗憾。" 温叙白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银川刀,终于明白为什么这把刀如此锋利,又如此易碎。刀身上那些细密的纹路,原来都是相思的刻痕。 "所以..."她声音沙哑,"你待我好,只是因为..." "不。"温霁月打断她,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我待你好,是因为你是你。" 窗外,月光清冷。温叙白手中的银川刀,第一次觉得如此沉重。 她轻轻放下刀,为温霁月系好衣带。指尖触及温霁月心口的肌肤,感受到那里传来的微弱心跳。 "对不起..."她低声道。 温霁月却再次握住她的手:"这把刀的故事已经过去。现在,它是你的刀。" 二人相顾无言,唯有月光静静地洒在银川刀上,刀身上的纹路在月光下如同泪痕。 这一刻,温叙白忽然明白,有些刀,注定要为守护而出鞘。而有些人,值得用一生去守护。 第14章 江南烟雨暗千家 温霁月体内的七绝毒虽得天山雪莲压制,却仍如附骨之疽。这日清晨,温叙白端药进屋时,正见温霁月伏在窗边咳嗽,素白帕子上点点猩红触目惊心。 “小姨!”药碗在托盘上发出清脆撞击声,温叙白抢步上前扶住她单薄肩头。指尖触及之处,只觉这具身躯比昨日更消瘦了几分。 温霁月苍白的脸上泛起苦笑:“薛神医的药方虽能压制毒性,终究差着最后一味药引。”她忽然压低声音,“昨夜收到飞鸽传书,姑苏程老爷子或许有解。” “我这就去求药!”温叙白转身欲走,衣袖却被轻轻拉住。 “同去。”温霁月眸光清亮,“程老爷子是医痴,非见病患不肯施治。况且...”她望向窗外云雾,“是时候让你见识真正的江南武林了。” 三日后,二人乘舟南下。时值暮春,江上烟波浩渺。温叙白一袭青衫立在船头,银川刀用粗布裹了负在背上。她看着温霁月斜倚船舱的侧影,想起临行前薛神医的叮嘱。 “温姑娘经脉受损,需以至阳药物辅以特殊法门方可根除。”老神医欲言又止,“只是这法门...唉,程老爷子当有计较。” 正思量间,舟子忽然惊呼。但见三艘快船呈品字围来,船头站着个疤面汉子:“可是银川刀主?我们帮主有请!” 温叙白手指刚触及刀柄,舱内已传来温霁月清淡的嗓音:“告诉他,我们要赶路。” 这话说得平和,温叙白却听出其中深意。当下刀不出鞘,只以鞘尖在船头轻轻一点。内力透木而入,江水忽起旋涡,三艘快船竟被推得倒退数丈。 疤面汉子脸色骤变,抱拳道:“得罪!”匆匆令舟子调头。 待船只远去,温霁月方掀帘而出,递来一盏新沏的龙井:“江湖上的应酬,能免则免。但你方才那手‘潜龙在渊’,内力用得太过刚猛。”她指尖在茶汤上轻轻一划,水面竟现出细密涟漪,“七分刚三分柔,方是正道。” 温叙白垂首受教。这些日子她发现,温霁月虽不习武,对武学的见解却往往一针见血。 舟行十日,抵达姑苏时正值梅雨。温霁月旧毒复发,在客栈咳了半宿。次日清晨,温叙白见她眼下乌青,转身便要去找程老爷子,却被轻轻拉住。 “程家住在虎丘山下,午后才见客。”温霁月替她理了理衣领,“先随我去买些药材。” 药铺里满是呛人的苦味。伙计见温霁月递来的药方,神色古怪地进去请示。不多时,掌柜亲自迎出,却是个面容枯槁的老者。 “姑娘这方子...是从何处得来?”老者目光如炬。 温霁月浅浅一笑:“家传旧方,可是有何不妥?” 老者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叹道:“这方子用药险峻,以毒攻毒,稍有不慎便是剧毒。老夫行医五十年,也只在一本残卷上见过类似记载。” 温叙白心中一动,手已按上刀柄。却见温霁月从容取出枚玉佩:“掌柜的可识得此物?” 老者见到玉佩上特殊的云纹,脸色顿变,躬身道:“原是贵客驾临,老朽失敬。”亲自包好药材,又低声道,“近日城中多有生面孔,二位小心。” 回到客栈,温叙白关紧门窗:“那掌柜...” “是温家旧部。”温霁月煎着药,氤氲水汽模糊了她的眉眼,“这玉佩是你母亲所赠,见佩如见人。” 午后前往程府,但见白墙黛瓦,俨然书香门第。小童引她们穿过回廊,却在月洞门前停下:“爷爷只见温姑娘一人。” 温叙白纹丝不动,直到温霁月轻轻点头,才退到廊下等候。春雨淅沥,她听着室内隐约的对话,掌心尽是冷汗。 约莫一炷香后,程老爷子开门招手。温霁月躺在竹榻上,肩头插着七根银针,针尾颤动不已。 “毒性已暂时封住。”程老爷子擦着手上药汁,“但要根除,需用金针渡穴之法,辅以至阳药浴。只是...”他意味深长地看向温叙白,“此法需二人同入药池,以内息引导药力运转三十六周天。” 温叙白耳根发热,却见温霁月平静道:“但凭老爷子安排。” “好!”程老爷子取出一卷泛黄绢帛,“这是心法要诀,你们先看熟。三日后子时,在此施治。” 回到客栈,温霁月展开绢帛细看,忽然轻咳起来:“这法门...原是双修之术的变种。” 温叙白正在沏茶,闻言手腕一颤。她自幼女扮男装,早已习惯以男子身份自处,此刻却莫名心慌。 “若你觉得不便...”温霁月轻声道。 “无妨。”温叙白斩钉截铁,“治病要紧。” 接下来的三日,二人闭门不出,按心法演练内息运转。这夜温叙白正在调息,忽听隔壁传来重物倒地声。她破门而入,见温霁月昏倒在地,唇角渗血,显然毒性又发。 “小姨!”温叙白将她抱上床,双掌贴其后心,冰魄真气源源输入。两股内力交汇的刹那,她忽觉温霁月经脉中似有异物游走。 “是蛊毒...”温霁月醒来后苦笑,“血莲宗在七绝毒里掺了蛊虫。程老爷子故意不说破,定是要试你。” 温叙白眸中寒光一闪:“我这就去问个明白!” “慢。”温霁月拉住她,“江湖险恶,试探本是常情。况且...”她忽然低喘,“蛊毒发作,怕是等不到三日了...” 子夜时分,程府药室蒸汽氤氲。程老爷子在四周布下银铃,郑重道:“施治途中若有打扰,轻则功亏一篑,重则性命不保。” 温叙白点头,见温霁月已褪去外衫,只着素白中衣坐在药池中。她深吸口气,依法除去外袍,双掌抵住温霁月背心。 初时内力运转尚顺,至第七周天,忽觉对方经脉中涌出阴寒阻力。温叙白想起程老爷子嘱咐,知是蛊毒作祟,忙催动冰魄玄功。 “不可强压!”程老爷子急道,“蛊虫遇强则强,需以柔劲引导。” 温叙白闻言变招,内力化作绵绵细流。这般运功最耗心神,不过片刻已汗湿重衣。正当内力行至关键处,窗外银铃骤响! “守住心神!”程老爷子喝道,袖中射出三枚金针钉在窗棂上。 温叙白听得破空声不绝,知有强敌来犯,却不敢分神。忽然怀中温霁月剧烈颤抖,喉间发出痛苦呻吟。她不及多想,将人揽入怀中,以内力护住心脉。 这般肌肤相亲,二人内力水乳交融。温叙白只觉怀中身躯柔软如绵,淡淡药香萦绕鼻端,竟有些心神荡漾。忙凝神静气,继续运功。 待三十六周天运转完毕,温霁月“哇”地吐出一口黑血,血中似有活物蠕动。程老爷子急忙以玉瓶接住,长舒口气:“蛊毒已除,余毒还需调理。” 此时窗外打斗声也已平息。程老爷子开门,见院中躺着十余黑衣人,俱是喉间一点红。 “好快的刀。”老神医深深看了温叙白一眼。 回程时天已微明。温霁月毒伤初愈,靠在温叙白肩头小憩。晨风吹起她散落的发丝,搔得温叙白颈间微痒。她低头看着这张恬静睡颜,忽然希望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头。 此后半月,二人留在姑苏调养。这日温霁月说要往寒山寺还愿,温叙白自然相随。马车行至山脚,忽见前方烟尘滚滚,数十骑黑衣劲装的大汉拦住去路。 为首的是个独眼龙:“温姑娘,我们宗主想请阁下做客。” 温叙白握紧刀柄,却听车内温霁月淡淡道:“血莲宗四大护法之一的‘独眼蛟’?你们消息倒是灵通。” 独眼蛟大笑:“温姑娘既知我来历,当知反抗无用。”说罢一挥手,众骑结成阵势。 温叙白跃下车辕,银川刀铿然出鞘:“要请人,先问过我的刀。” 这一战堪称惨烈。血莲宗阵法诡异,每每攻其一人,必遭数人合击。温叙白刀光如雪,转眼间已手刃七人,左肩却也中了暗器。 正僵持间,车内忽然传出琴声。初时清越,渐转激昂,竟暗合兵法节奏。温叙白心领神会,刀势随琴音变幻,忽如疾风骤雨,忽如江海凝光。 独眼蛟脸色大变:“天魔琴?快撤!” 残众狼狈退去后,温叙白掀帘而入,见温霁月膝上放着张古琴,琴弦犹自颤动。 “这是...” “母亲遗物。”温霁月轻抚琴身,“我武功虽废,音律尚存。” 温叙白忽然单膝跪地:“从今往后,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温霁月伸手扶她,指尖相触的刹那,二人俱是一颤。 在姑苏又盘桓数日,这夜温霁月说要赏灯,带着温叙白登上观前街旁的酒楼。凭栏远眺,满城灯火如星河倒泻。 “当年父亲常带我来此。”温霁月望着灯火出神,“他说江湖虽大,最美的还是姑苏夜色。” 温叙白默默为她斟酒。这些日子,她已习惯温霁月偶尔流露的感伤。 酒过三巡,邻桌忽然传来争执。几个江湖汉子正在威逼个说书老人:“快说!银川刀主究竟什么来路!” 温叙白眸光一冷,却被温霁月按住手背。 说书老人战战兢兢道:“听说...是个白衣少年,刀法如神...” “放屁!”大汉拍桌,“分明是个女子!有人见过她在河边...” 话音未落,那大汉突然噎住,咽喉上多了根竹筷。余众骇然四顾,只见青衣少年揽着白衣女子翩然下楼,桌上留锭银子。 走出很远,温霁月方轻叹:“你出手太重了。” “他辱你清誉。”温叙白声音冰冷。 温霁月停下脚步,在巷口暗影里凝视着她:“叙白,你可知我为何定要带你闯荡江湖?” 温叙白摇头。 “因为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不只有仇恨。”她伸手拂去温叙白肩头落花,“更想让你...学会为自己而活。” 雨丝悄然而落,打湿了二人衣襟。温叙白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忽然很想吻去她睫上雨珠。 这个念头让她心惊,慌忙后退半步:“雨大了,回去罢。” 此后月余,她们游遍江南。在西湖泛舟,在虎丘品茗,在寒山寺听钟。温叙白依旧冷面冷口,却会在温霁月咳嗽时默默递上披风,在游人拥挤时悄然护在她身前。 这日在苏州逛绸缎庄,温霁月挑了匹月白云锦,比着温叙白的身量:“做件新袍子可好?” 掌柜赔笑:“公子这般品貌,穿白色更显风采。” 温叙白却指了匹玄色:“这个。” 温霁月微怔,随即了然——玄色耐脏,便于行动。结账时,她悄悄将那匹云锦也包了。 夜宿客栈时,温叙白发现枕边叠着件新裁的白袍,针脚细密,衣领内绣着小小弯月。她抚着那轮月牙,整夜无眠。 次日启程时,温霁月见她仍着旧衫,也不说破。行至荒郊,忽遇暴雨。二人躲进山神庙,生火烘衣。 火光跳跃间,温霁月轻声道:“有件事该告诉你了。”她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密信,“丐帮送来急件,血莲宗主力潜入江南,似在寻找某件秘宝。” 温叙白展开信笺,神色渐凝:“他们要找的是...玄铁令?” “传闻玄铁令中藏有绝世武功。”温霁月添了根柴火,“更可怕的是,点苍派有人与血莲宗勾结。” 正说着,庙门轰然倒塌。风雨中站着个蓑衣人,手持判官笔:“温姑娘,别来无恙?” 温霁月叹息:“连你也投了血莲宗。” 蓑衣人冷笑:“识时务者为俊杰。”判官笔直点而来。 温叙白刀不出鞘,以鞘代刀迎战。十招过后,蓑衣人踉跄后退:“你...你的武功...” “滚。”温叙白冷冷道,“告诉你们宗主,再敢来犯,我必亲上总坛。” 蓑衣人狼狈遁走。温霁月望着庙外雨幕:“他是‘铁笔判官’崔钰,当年与父亲齐名。” “武功平平。”温叙白收刀回鞘。 温霁月摇头:“他未出全力。看来...风雨将至。” 当夜她们宿在野外山洞。温叙白守着洞口,听洞内温霁月呼吸绵长,似是睡了。三更时分,忽闻衣袂破空声,她握刀跃出,却见月色下站着个蒙面人。 “温姑娘可安好?”来人揭下面巾,竟是日间的崔钰。 温叙白刀锋直指其喉:“还敢来?” “少侠息怒。”崔钰取出个木盒,“这是解余毒的药引。崔某日间是不得已做戏。” 温霁月闻声而出,验过药引后颔首:“有劳崔叔。” 崔钰低声道:“血莲宗联合了点苍派,三日后要在太湖有所行动。丐帮已遣高手前来,望姑娘相助。”说罢匆匆离去。 温叙白蹙眉:“可信?” “他当年受母亲大恩,应当不假。”温霁月望着太湖方向,“该去会会老朋友了。” 太湖之滨的驿道上,二人扮作寻常旅人。温霁月戴着帷帽,温叙白牵马随行。途经茶棚歇脚时,邻桌几个江湖人正在议论: “听说昨夜有点苍派弟子在湖边械斗,死了好些人。” “点苍派不是名门正派吗?” “什么正派?那些弟子武功诡异,据说还有毒功...” 温叙白指尖轻叩刀鞘。温霁月忽然在桌下按住她的手,微微摇头。 入夜投店,温霁月说要沐浴,让温叙白守在门外。水声淅沥中,忽听她在内轻呼。温叙白不及多想破门而入,却见温霁月好端端站在屏风旁,手中拿着张字条。 “点苍派今夜子时偷袭丐帮分舵。”她将字条凑近烛火,“看来有人想借刀杀人。” 子时的丐帮分舵火光冲天。温叙白潜伏在屋脊上,看着点苍派与丐帮混战。忽然暗器如雨,目标直指角落里的蓝衣人——正是日间茶棚见过的江湖人之一。 她飞身扑救,银川刀舞成光幕。乱战中忽见寒光一闪,点苍派长老的长剑已刺向蓝衣人后心! 电光石火间,温霁月竟从暗处闪出,以玉笛架住长剑。“铛”的一声,玉笛应声而碎,她也踉跄后退。 温叙白目眦欲裂,刀势如疯如狂,瞬间连斩七人。点苍派长老见势不妙,掷出烟幕弹遁走。 扶起温霁月时,她唇边又有血迹。蓝衣人上前拱手:“多谢二位相救。在下丐帮长老,奉命查探点苍派与血莲宗勾结一事。” 回到客栈,温叙白默不作声地为温霁月运功疗伤。真气运转间,忽觉对方经脉空荡,显然白日又动了元气。 “为何冒险?”她声音发涩。 温霁月虚弱一笑:“那长老身上有玄铁令线索,不能死。” 疗伤完毕,温叙白去打热水。回来时见温霁月对着碎玉笛出神,月光照得她侧脸如同透明。 “母亲留下的...”她轻抚断口,“到底还是碎了。” 温叙白从怀中取出个木盒:“赔你。” 盒中是支白玉笛,笛身刻着细密梅纹——这是她当掉玄铁刀鞘换来的。 温霁月怔怔接过,眼中水光浮动:“傻孩子...” 此后数日,二人配合丐帮清查点苍派据点。这夜在丐帮总舵商议行动,温霁月忽然剧烈咳嗽,旧伤复发。温叙白当即告辞,扶她回客栈。 喂过药后,温霁月沉沉睡去。温叙白守在榻边,见她梦中紧蹙眉头,忍不住伸手轻抚。 指尖触及肌肤的刹那,温霁月忽然睁眼。四目相对,呼吸可闻。 “叙白...”她轻声唤道,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温叙白猛地抽手,转身走向窗边:“你睡,我守着。” 窗外月明星稀,她抚着银川刀上的梅纹,忽然明白程老爷子那句“至阳药浴”的深意——原来解毒那夜的内息交融,早已在彼此经脉中种下牵绊。 而此刻江南春深,满城飞花如雪,恰似凌云峰上的年年岁岁。 第15章 金陵烟柳暗藏锋 暮春三月,金陵城外的官道上细雨初歇。温霁月与温叙白各骑一匹马,沿着泥泞的道路缓缓而行。道旁的杨柳抽出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前面就是金陵城了。”温霁月勒住缰绳,望向远处巍峨的城郭,“卫家的试剑大会三日后举行,我们来得正是时候。” 温叙白没有答话,目光扫过道旁的一处茶寮。那茶寮看似寻常,屋檐下却挂着三盏特殊的灯笼——正是江湖人常用的暗号。 “你也看见了?”温霁月轻声道,“那对老夫妇手上虎口处的茧子,是长年使判官笔留下的。那三个商贩步履沉而不拙,下盘功夫不弱。” 温叙白微微颔首:“点苍派的人。” “不止。”温霁月眸光微转,“还有丐帮的弟子。看来这次试剑大会,比我们想象中还要热闹。” 正说着,茶寮里走出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少女,身后跟着个紫衣女子。那少女眉眼灵动,腰间佩剑上隐约可见龙纹;紫衣女子则面容清冷,怀中抱着一柄古朴长剑。 “卫琳琅?”温霁月略显诧异,“她身边的,想必就是近来声名鹊起的''玉面神医''慕容芷了。” 卫琳琅显然也看见了她们,快步上前行礼:“温姑娘,温少侠,家父特命我在此相迎。” 慕容芷微微欠身,目光在温叙白身上停留片刻:“久仰银川刀主大名。” 温叙白淡漠还礼,视线却落在慕容芷的剑上——那剑鞘上的云纹颇为特别,与她惯见的剑路大不相同。 四人并辔而行,卫琳琅压低声音道:“不瞒二位,这次试剑大会恐怕不会太平。点苍派与血莲宗的人都混入了金陵城,家父担心他们会趁机生事。” 温霁月若有所思:“可是为了龙渊剑?” 卫琳琅点头:“龙渊剑与玄铁令本是一对,传说其中藏着前朝武库的秘密。血莲宗觊觎已久,点苍派也想分一杯羹。” 一直沉默的慕容芷忽然开口:“三日前,点苍派夜袭慕容旧宅,伤了我三位师弟。他们也在找玄铁令的下落。” 温叙白注意到卫琳琅闻言,不自觉地握紧了慕容芷的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温霁月眸光微动,她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叙白一眼。 傍晚时分,金陵城巍峨的城墙映入眼帘。暮色中的古城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城头灯火渐次亮起。 卫府坐落在秦淮河畔,朱门高墙,气派非常。卫家家主卫擎天亲自在门前相迎,这位名震江南的“金陵剑”虽已年过五旬,目光仍锐利如鹰。 “温姑娘,一别经年,令尊可好?” 温霁月浅浅一笑:“劳世伯挂心,家父一切安好。” 叙白冷眼旁观,注意到卫擎天身后站着个青衫文士,面容阴柔,指尖泛着不正常的青黑色。 宴席设在临水轩。酒过三巡,卫擎天忽然道:“听闻温少侠日前在姑苏,曾与点苍派有些误会?” 温叙白放下酒杯:“不是误会。” 卫擎天大笑:“好!快人快语!不过...”他话锋一转,“点苍派毕竟是名门正派,若是误会,还是化解为好。” 这时那青衫文士忽然开口:“在下点苍派执事墨渊,日前丧生在温少侠刀下的七名弟子中,有两人是在下亲传。” 轩内顿时寂静。烛火跳动,映得墨渊面色阴晴不定。 温霁月轻抚玉笛:“墨先生想要如何?” 墨渊冷笑:“杀人偿命!” 话音未落,他忽然拍案而起,双掌泛着青光直取温叙白面门。这一掌来得突然,掌风腥臭,显是淬了剧毒。 温叙白端坐不动,直到掌风及面,才倏然出刀。 刀光一闪,后发先至。墨渊急忙变招,衣袖却被刀气划破,露出臂上狰狞的血莲刺青。 “血莲宗!”卫琳琅失声惊呼。 墨渊见身份败露,狞笑一声,周身青气大盛。原本清雅的面容瞬间扭曲,十指长出寸许长的黑色指甲。 “毒爪功!”卫擎天拍案而起,“你竟是血莲宗五毒长老!” 墨渊狂笑:“既然被识破,就让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五毒神功!” 他双爪齐出,带起腥风阵阵。所过之处,梁柱腐蚀,地砖崩裂。 温叙白将温霁月护在身后,银川刀划出凛冽弧线。刀爪相交,竟发出金铁之声。 十招过后,墨渊渐感不支。他忽然张口喷出毒雾,整个临水轩顿时被绿色雾气笼罩。 “闭气!”卫擎天急喝,长剑出鞘欲要相助。 却见刀光一闪,毒雾竟被刀气生生劈开!温叙白周身泛起淡淡白光,毒雾近身即散。 “冰魄玄功第七重!”卫擎天震惊,“竟能百毒不侵?” 墨渊见状,转身欲逃。温叙白刀势如影随形,不过三招便将他逼至墙角。 “留活口!”温霁月急道。 刀尖在墨渊咽喉前半寸停住。温叙白回眸看向温霁月,眼中血色渐退。 卫擎天上前封住墨渊穴道,叹道:“多谢温少侠手下留情。” 当夜,卫府地牢。 墨渊被铁链锁在墙上,依旧狞笑不止:“你们以为抓住我就完了?血莲宗的谋划,远超你们想象!” 温霁月静静看着他:“你们混入试剑大会,所欲何为?” “自然是为了龙渊剑!”墨渊狂笑,“有了龙渊剑,就能找到玄铁令。到时整个武林都将臣服在血莲宗脚下!” 卫擎天怒道:“痴心妄想!” “妄想?”墨渊忽然诡异一笑,“你们可知龙渊剑现在何处?” 话音未落,地牢通风口突然射进数点寒星。温叙白挥刀挡开,却见墨渊咽喉上已多了枚毒针,顷刻气绝。 卫琳琅检查毒针,面色凝重:“是唐门的''见血封喉''。” “唐门也牵扯进来了?”卫擎天蹙眉。 温霁月却俯身查看墨渊的尸身,忽然从他袖中取出一张绢帛。 “这是...”卫琳琅凑近一看,惊呼出声,“卫府地图!” 绢帛上详细标注着卫府各处机关暗道,更有一处用朱笔圈出——藏剑阁。 卫擎天面色大变:“他们的目标是龙渊剑!” 藏剑阁在卫府最深处的竹林之中,机关重重。当众人赶到时,阁门大开,守卫倒了一地。 “不好!”卫擎天率先冲入。 阁内剑架倾倒,珍藏的名剑散落一地。正中的水晶剑匣空空如也,龙渊剑已不翼而飞。 温霁月俯身查看痕迹,忽然道:“剑是被人取走的。” “何以见得?”卫琳琅不解。 温叙白指向地面:“这里有拖曳的痕迹,剑匣上有指印。” 卫擎天恍然:“是了!定是有人趁乱盗走了龙渊剑!” 便在此时,阁外忽然传来一声长笑:“卫老儿,现在才发觉,未免太迟了!” 但见个红衣老者立在竹梢,手中正握着柄古朴长剑。剑身隐有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血莲宗主!”卫擎天咬牙,“放下龙渊剑!” 血莲宗主大笑:“有本事自来取!” 他身形一晃,如大鹏展翅般向府外掠去。温叙白正要追击,却被温霁月拉住。 “别急。”她轻声道,“龙渊剑是温家故物,我自有办法寻回。” 果然,血莲宗主才出数丈,龙渊剑突然剧烈震动,竟从他手中挣脱,直向西北方向飞去。 “追!”卫擎天率先追出。 温叙白却驻足原地,看向温霁月:“你早知道?” 温霁月望着龙渊剑消失的方向,轻声道:“龙渊剑是温家故物,剑柄中藏有磁石,与我身上的玉佩相吸。它此刻去的方向...是栖霞山。” 栖霞山在金陵城外,山势险峻。当众人追至山顶时,只见龙渊剑插在巨石之中。 血莲宗主站在三丈外,面色阴沉:“好个温霁月,原来早有准备!” 卫擎天冷笑:“血莲宗主,现在死心了吧?” “死心?”血莲宗主忽然诡异一笑,“你怎知我没有后手?” 他忽然拍手,暗处走出个白衣女子,面容与温霁月有七分相似。 “这是...”卫擎天震惊。 白衣女子盈盈下拜:“温氏遗孤温灵儿,拜见各位前辈。” 温霁月眸光一凝:“温家从无你这号人物。” 温灵儿抬头,眼中泪光盈盈:“姐姐不认得我了?我是二叔公家的灵儿啊。” 她走向龙渊剑,伸手欲握。说也奇怪,龙渊剑竟纹丝不动。 “怎么可能!”卫琳琅失声。 温灵儿持剑转身,剑尖直指温霁月:“姐姐,你冒充温氏血脉,窃居凌云峰多年,今日该物归原主了。” 温叙白一步踏出,刀锋直指温灵儿:“胡说八道。” 血莲宗主大笑:“是不是胡说,试过便知!温家血脉特殊,能与龙渊剑产生共鸣。若是冒牌货,必遭反噬!” 温霁月静静看着温灵儿,忽然道:“你母亲是谁?” 温灵儿一怔:“自然是温氏二房夫人...” “温氏二房二十年前就已绝嗣。”温霁月声音清冷,“这是我父亲亲口所言。” 血莲宗主冷哼:“休要狡辩!让龙渊剑来辨真伪!” 温灵儿持剑逼近,龙渊剑突然剧烈震动。就在剑尖即将触及温霁月时,异变突生! 龙渊剑突然从温灵儿手中脱出,直向温霁月飞去。更令人惊讶的是,剑身龙纹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 温霁月伸手接剑,龙渊剑在她手中发出清脆的鸣响。 “这...这不可能!”血莲宗主骇然。 温霁月轻抚剑身,叹道:“你果然还认得温家血脉。” 她抬眸看向面如死灰的温灵儿:“你的易容术很不错,可惜...你忘了一点。” “什么?” “龙渊剑...”温霁月手腕轻转,剑光如瀑,“剑柄上的机关,只有温家嫡系才知道如何开启。” 剑光过处,温灵儿脸上人皮面具应声而落,露出张完全陌生的面孔。 血莲宗主见大势已去,狂笑一声:“好!好个温霁月!不过...” 他忽然掷出颗弹丸,浓烟瞬间弥漫山顶。待烟雾散尽,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卫擎天叹道:“又让这魔头跑了。” 温霁月却将龙渊剑归鞘,递给卫擎天:“物归原主。” 卫擎天一怔:“此剑既已认主...” “它认的是温家血脉,不是我这个人。”温霁月浅浅一笑,“况且...我已有了最好的刀。” 她看向温叙白,眼中笑意温柔。 温叙白低头看着手中银川刀,刀身映出她微微泛红的耳尖。 下山路上,月华如水。温霁月与温叙白落在最后,踏着月色缓缓而行。 “你早知道龙渊剑会认你为主?”温叙白忽然问。 温霁月摇头:“只是猜测。毕竟...它是我儿时最熟悉的佩剑。” 她停下脚步,望向金陵城中的万家灯火:“叙白,你可知我为何定要你来金陵?” 温叙白凝视着她,等她说下去。 “不仅仅是为了试剑大会,也不仅仅是为了追查血莲宗。”温霁月轻声道,“我要你亲眼看看,这江湖有多大,人心有多复杂。” 她转身面对温叙白,目光如水:“你的刀很快,但江湖不是单凭快刀就能立足的。今日若不是我熟悉龙渊剑的机关,我们难免要经历一场恶战。” 温叙白沉默片刻,忽然道:“我会学。”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温霁月展颜一笑:“我知道你会。” 她伸手拂去温叙白肩头的落花,动作轻柔如羽。 远处传来卫琳琅的呼唤,二人相视一笑,并肩向山下走去。 月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刀与剑的影子在石阶上交叠,仿佛本就该如此相伴。 江湖路远,但只要有彼此在,便无所畏惧。 第16章 歧路初现 试剑大会后的第七日,金陵城依然沉浸在比武的余韵中。温霁月在卫府书斋内整理着各派送来的武功心得,这些是试剑大会后各派主动呈上的谢礼——感谢温叙白在比试中对他们弟子的指点。 "青城派的''松风剑法'',崆峒派的''七伤拳诀'',少林的''罗汉拳谱''..."温霁月将一本本秘籍仔细归类,指尖在书页上轻轻摩挲,"这些门派倒是大方,连镇派武学都愿意分享。" 温叙白正在擦拭银川刀,闻言抬头,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温霁月纤长的手指:"他们不过是见我在比试中点出了他们武功的破绽,想要示好罢了。" "你能一眼看穿各派武功的精要,这份眼力确实难得。"温霁月浅浅一笑,抬眼时正对上温叙白的视线。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最近叙白看她的眼神与往日有些不同,那目光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专注。 "这都要归功于小姨这些年的教导。"温叙白放下手中的刀,走到书案前。她站得有些近,温霁月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气,混着一丝练功后的汗意。"若不是你让我研读各派武学典籍,我也无法融会贯通。" 温霁月微微侧身,避开那过分亲近的距离:"但我注意到,你最近对这些武功秘籍格外着迷。有时彻夜研读,连晨练都耽误了。" 温叙白注视着温霁月耳后那一缕散落的发丝,轻声道:"我只是觉得,若能集各家之长,或许能创出一套前所未有的刀法。到时候..."她顿了顿,"或许就能更好地保护想保护的人。" "集百家之长本是好事,但..."温霁月欲言又止,转身时衣袖不经意拂过温叙白的手背,"武学之道,贵在专精。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那轻微的触感让温叙白心头一跳,她强自镇定道:"小姨说的是。" 这时,卫琳琅与慕容芷并肩走进书斋。慕容芷手中捧着一卷古籍,神色凝重。 "温姑娘,我在整理先祖留下的医书时,发现了一些有意思的记载。"她将古籍摊开在案几上,"关于各派武功相生相克之理。" 温霁月俯身细看,眼中闪过讶异:"这是...前朝武学大家欧阳明的《武经总要》?" "正是。"慕容芷点头,"书中提到,各派武功虽各有千秋,但若强行融合,极易导致内力相冲。轻则武功尽失,重则走火入魔。" 卫琳琅担忧地看向温叙白:"温少侠近日似乎在尝试融合各派武功?"她说话时,不自觉地往慕容芷身边靠了靠,两人的衣袖轻轻相触。 温叙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中莫名泛起一丝涟漪:"只是略作参考,完善我的刀法而已。" 待二人离去后,温霁月轻叹一声:"叙白,你最近可曾觉得内力运转有异?" "确实..."温叙白沉吟道,"有时运功至关键处,会觉得真气滞涩,但很快又能通畅。"她望着温霁月蹙起的眉头,忍不住想伸手为她抚平。 "这就是内力相冲的先兆。"温霁月神色严肃,"各派武功的心法各有其独特运功路线,强行融合,就如同让江河改道,迟早要出问题。" 温叙白沉默片刻,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温霁月轻抿的唇上:"可是小姨,你不觉得现在的武林太过固步自封了吗?各派守着祖传的武功,不敢越雷池半步。若是能打破门户之见,武学岂不能更上一层楼?" "创新固然重要,但也要循序渐进。"温霁月凝视着她,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领,"我担心你太过急进,反而误入歧途。" 这个突如其来的亲近举动让温叙白浑身一僵,只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像是着了火。她强压下心头的悸动,低声道:"我明白了。" 当晚,温叙白在院中练功时,果然感觉到内力运转不畅。她试图将少林的刚猛内力与武当的柔和心法相融合,却发现两股真气在经脉中互相冲撞。 "不对..."她收功调息,额间渗出细汗,"一定有什么关窍我没有参透。"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日前在书斋中看到的一本《血影秘录》。那是点苍派送来的一套邪门武功,当时温霁月特意叮嘱她不可修炼。 "若是参考其中的运功法门..."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难以抑制。她知道这样会让温霁月失望,但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说:只要变得更强,就能永远守护在她身边。 次日清晨,温霁月注意到温叙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 "昨夜又熬夜研读武功了?"她伸手想碰触温叙白的脸颊,却在半途收了回来。 温叙白捕捉到她这个细微的动作,心中既失落又庆幸:"只是有些武学难题尚未想通。" 温霁月轻轻摇头:"武学之道,欲速则不达。今日陪我去城外走走可好?金陵的玄武湖景致甚佳,正好让你散散心。" 玄武湖畔,烟波浩渺。二人沿着湖岸漫步,温霁月指着湖心的亭台楼阁:"你看那亭台,虽造型各异,却都遵循着同样的建筑之理。武学也是如此,各派武功看似不同,实则都暗合天地至理。" 温叙白若有所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温霁月被湖风吹起的发丝上:"小姨的意思是,我该从根本入手,而不是执着于招式的变化?" "正是。"温霁月欣慰地点头,转身时发梢轻轻扫过温叙白的肩膀,"招式是末,心法是本。若能参透武学本质,何须刻意追求招式的创新?" 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和香气让温叙白心神荡漾,她几乎要脱口说出心中压抑已久的情愫。但最终,她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然而,当日下午,温叙白还是忍不住再次尝试融合各派武功。这一次,她悄悄参考了《血影秘录》中的一些法门,果然觉得内力运转顺畅了许多。 "果然有效..."她心中一喜,却未注意到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红光。脑海中浮现出温霁月的身影,那个想要变得更强、想要守护她的念头越发强烈。 三日后,各派掌门齐聚卫府,商讨对付血莲宗的事宜。席间,点苍派掌门林清羽突然道:"温少侠,听闻你近日在钻研各派武功,不知可有收获?" 温叙白淡淡道:"略有所得。" "哦?"林清羽眼中闪过精光,"不知温少侠对我点苍派的''清风剑法''有何见解?" 温霁月正要开口阻拦,温叙白却已起身:"既然林掌门相询,晚辈就献丑了。" 她取过一柄长剑,当场演练起来。起初还是正宗的清风剑法,但数招过后,剑法中竟融入了少林的刚猛、武当的圆融,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之气。 "这是..."各派掌门面面相觑,都看出彼此眼中的震惊。 温霁月脸色微变:"叙白,够了!" 温叙白却恍若未闻,剑法越发凌厉,周身真气激荡,眼中隐隐泛着红光。这一刻,她只觉得体内力量汹涌,仿佛只要变得足够强大,就能永远留住想要守护的人。 "血影神功!"少林玄悲大师突然起身,"温少侠,你怎会修炼这等邪功?" 温叙白收剑而立,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武功本无正邪,关键在于用武之人。这血影神功的运功法门,确实能让各派武功更好地融合。" "糊涂!"温霁月快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血影神功以血养气,伤天害理,你怎能..." 触手的温度让温叙白心神一荡,她看着温霁月焦急的神情,几乎要放弃坚持。但体内涌动的力量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只要足够强大,就能让眼前这个人永远留在身边。 "小姨太过迂腐了。"温叙白挣开她的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偏执,"我不过是借鉴其中的运功法门,并未修炼害人的部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武当清虚道长摇头叹息:"温少侠,邪功之所以为邪,就是因为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修炼者的心性。你现在或许觉得无妨,但时日一长..." "道长多虑了。"温叙白不以为意,"我自有分寸。" 当晚,温霁月来到温叙白房中,见她正在运功调息,周身隐隐泛着血光。 "叙白,停下!"温霁月急步上前,伸手按在她背上,"你可知血影神功的可怕?它会放大修炼者内心的**,最终让人堕入魔道!" 掌心传来的温度让温叙白浑身一颤,她缓缓收功,眼中红光未退:"小姨,我只是想要变强,这有错吗?" "变强没有错,但走错了路就是大错特错!"温霁月痛心道,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你想想这些年来我教你的道理,想想你在凌云峰上立下的誓言!" 温叙白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心中涌起一股冲动。她突然伸手握住温霁月的手腕,声音低沉:"正是因为记得那些誓言,我才更要变强。只有站在武林之巅,才能真正守护想要守护的人。" "你..."温霁月被她眼中炽热的情感惊住,一时语塞。 就在这时,温叙白突然捂住胸口,面色痛苦:"我的内力...在互相冲撞..." 温霁月急忙扶住她,指尖搭上她的腕脉,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你强行融合各派内力,现在遭到反噬了!" 温叙白只觉经脉中数股真气互相冲撞,痛楚难当。更可怕的是,血影神功的真气正在趁机作乱,放大着她内心那些隐秘的渴望和执念。 "不...我不能输..."她咬牙强撑,眼中血色更盛。恍惚间,她仿佛看到温霁月离她而去的身影,那个画面让她心如刀绞。 温霁月见状,立即取出玉笛吹奏清心咒。笛声清越,如清泉流淌,渐渐平复了温叙白体内躁动的真气。她一边吹奏,一边用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温叙白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安抚着她。 一炷香后,温叙白终于恢复清醒,虚弱地靠在榻上。她望着温霁月担忧的面容,心中满是愧疚。 "现在你明白了吗?"温霁月轻声道,伸手为她拭去额角的汗水,"武学之道,最忌急功近利。" 温叙白抓住她的手,将脸颊轻轻贴在她掌心:"我...我只是想要证明自己...想要让你永远在我身边..." 这话说得极轻,却让温霁月浑身一震。她看着温叙白眼中未褪的情愫,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来的异常。 "傻孩子..."她轻叹一声,任由温叙白握着她的手,"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不需要你用这种方式证明什么。" 温叙白抬起头,眼中泛起水光:"真的吗?" "真的。"温霁月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发丝,"还记得你第一次练成冰魄玄功时的情景吗?那时的你,眼中只有对武学的热爱,而不是现在的权欲和执念。" 温叙白沉默良久,终于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我错了。" 这个依恋的姿势让温霁月心中一软,她轻轻环住温叙白的肩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次日,温叙白当着各派掌门的面,将《血影秘录》投入火中。 "晚辈一时糊涂,误入歧途,多谢各位前辈及时点拨。" 玄悲大师欣慰点头:"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三个月后,凌云峰上。 温叙白在崖边练刀,刀法依旧凌厉,却少了几分急躁,多了几分沉稳。温霁月在一旁抚琴相和,琴声与刀势相得益彰。 "你的刀法越发精纯了。"温霁月停下抚琴,走到她身边,"而且,似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路。" 温叙白收刀回身,很自然地伸手为温霁月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这都要感谢小姨那日的点拨。现在我明白了,创新不是凭空想象,而是在扎实基础上的水到渠成。"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温霁月微微一愣,但她并没有避开:"看来这次经历,让你真正明白了武学的真谛。" "是啊。"温叙白轻抚银川刀,目光温柔地注视着温霁月,"我现在依然会参考各派武功,但不再是为了融合而融合,而是为了更深入地理解武学的本质。" 她顿了顿,声音轻柔了几分:"更重要的是,我明白了有些东西,不需要用力量去强求。" 温霁月对上她的目光,眼中泛起淡淡的笑意:"你长大了。" 夕阳西下,二人的身影在崖边拉得很长。温叙白知道,武学之路永无止境,但只要持守本心,不忘初衷,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而那份深藏心底的情感,或许终有一日,也能如水到渠成般,找到它应有的归宿。 第17章 刀试天下客 暮春的凌云峰,桃花始盛。 温叙白在崖边练刀,银川刀划破晨雾,刀气所过之处,花瓣纷纷扬扬。自金陵归来已三月有余,她的刀法愈发沉稳,昔日因强练各派武功而导致的内力滞涩早已消弭无形。 “你的刀意越发纯粹了。”温霁月不知何时已立在桃树下,手中捧着一件新制的月白长衫,“过来试试。” 温叙白收刀回鞘,走到她身前,很自然地张开双臂。温霁月为她披上外衫,指尖不经意掠过她的脖颈,两人俱是一顿。 “大小正合适。”温霁月低头整理衣襟,避开那双过于专注的眼睛。 温叙白轻轻握住她的手腕:“小姨的手艺,从来都是合身的。” 这触碰比往常多了些别的意味。温霁月微微挣动,却被握得更紧。 “叙白,”她抬眸,语气带着告诫,“不可逾矩。” “我逾了什么矩?”温叙白不退反进,目光灼灼,“是晚辈对长辈的敬爱之矩,还是...别的什么?” 温霁月抬眼,望入她那双比常人更显淡漠的眸子:“叙白,你近日眉间戾气,似乎见长。” “小姨是觉得我越发不近人情了?”温叙白打断她,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带着几分偏执与桀骜,“在这刀光剑影的江湖,心软才是取死之道。” 温霁月轻叹,未再深究,目光转向山门方向:“又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山下便传来一声浑厚长啸,中气十足: “银川刀主!点苍派林惊涛,特来领教高招!” 温霁月低声道:“‘断岳剑’林惊涛,其兄林惊风当年败在你母亲手下,重伤不治。他来,是为寻仇。” 温叙白眼中寒光一闪,周身气息更冷了几分:“父债子偿,母仇亦然。他既来,便该有觉悟。” 语气中的决绝,让温霁月心头微紧。 山门前,青袍老者林惊涛持剑而立,目光如电,扫过温叙白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恨意:“温家小子,看招!” 他深知这银川刀主武功路数奇特,不敢怠慢,一出手便是点苍绝学“云锁千山”,剑势绵密,内力鼓荡,试图以雄浑内力压制。 温叙白身形灵动,银川刀出鞘,刀光如月下寒泉,清冽奇诡。她不与对方硬拼内力,刀走偏锋,专寻剑势转换间的细微破绽。两人刀来剑往,劲气四溢,卷起地上落花无数。 温霁月在一旁看得分明,轻声提点:“他下一式必是‘星罗棋布’,虚招在左,实招攻你右肋,气脉将转未转之时,便是破绽。” 她话音虽轻,却精准预判了对方招式。温叙白心领神会,在林惊涛剑势将变未变之际,刀尖陡然加速,如毒蛇吐信,直刺其右肋空门。林惊涛大惊,仓惶变招,已是慢了半分,袍袖被刀气划开一道长口子,一股阴寒内力顺着手臂经脉侵入,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 “承让。”温叙白收刀,语气淡漠,无喜无怒。 林惊涛运转内力,驱散手臂寒意,脸色变幻,最终盯着温霁月,涩声道:“久闻温姑娘虽不谙武艺,却通晓天下武功,更能洞悉招式精要…温少侠得你相助,如虎添翼。只是…” 他目光转向温叙白,带着惊悸与复杂,“年轻人,杀气莫要太重,刚极易折!” 温叙白冷哼一声:“不劳费心。” 林惊涛不再多言,带着满腹震惊与一丝未能报仇的颓然,转身离去。 温霁月走到温叙白身边,感受到她周身尚未完全平息的冷冽气息,忧心道:“叙白,他虽言语不中听,但内息冰冷,终非长久之道,你…” “我心中有数。”温叙白侧头看她,眼神执拗,“小姨,唯有足够强的实力,才能守住我们在意的一切。心慈手软,只会重蹈覆辙。” 她指的是父母之殇,这是她心中最深沉的痛与执念。 温霁月知她心结难解,不再多言,只是心中忧虑更甚。 随后几日,挑战者依旧络绎不绝。有崆峒派长老以刚猛掌力相抗,却被那阴柔奇寒的刀气侵入经脉,半身酸麻;有丐帮弟子欲以巧妙的打狗棒法缠斗,却发现棒身每每与银川刀相交,便传来刺骨寒意,动作迟缓;有关外豪客挥舞大刀,势大力沉,却在刀光交织中,感到内力运行滞涩,仿佛被寒气冻结… 温叙白凭借家传武功的诡奇强大与温霁月的精准指点,连战连捷,“银川刀主”刀法冷冽、出手无情的名声,迅速传遍江湖。 频繁动用那阴寒内力克敌,虽胜绩赫赫,却也让她眉宇间的冷漠之色日渐浓重。偶尔调息时,她能感觉到经脉中流淌的寒意,似乎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她的心性。 这日黄昏,她刚以一招奇诡的角度,刀背拍中一名使熟铜棍的壮汉穴道,将其制住,那壮汉倒地时兀自牙关打颤,显然是被寒气所侵。回到小院,见温霁月正在廊下熬制药汤,药香扑鼻,带着几分暖意。 “你内力消耗甚巨,寒气反侵肺腑。”温霁月抬头,递过一碗温热的药汤,“这是用火阳参辅以几位温和药材熬的,可驱寒固本。” 温叙白接过药碗,指尖触及温霁月温热的手,那暖意让她冰封的心湖似有一角融化。她看着对方清澈眼眸中映出的自己的冷硬面孔,忽然问道:“这些挑战者,不少是名门正派,却似都对我这家传功夫的特点有所了解。当真只是为名?” 温霁月沉吟片刻:“你家传武学本就独特,引人好奇。但我怀疑,有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散布消息,引他们前来,既为消耗你,也为窥探你武功路数的奥秘。” 就在这时,一只信鸽扑棱棱落下。温霁月取下竹管,展开纸条,面色微凝。 “是慕容芷。她说,近日发现有人在高价搜集各类至阳至刚的武功秘籍,以及…能抵御阴寒内力的奇金异铁。” 温叙白眼神一凛:“有人在针对性寻找克制我的方法?” “看来是如此。”温霁月将纸条就着药炉点燃,“你的刀越快,名声越响,暗处的敌人,准备得就越发周全。” 夜色深沉,温叙白在房中盘膝调息,周身散发着淡淡寒意。脑海中,父母惨死的模糊景象与白日败敌时对方惊惧的眼神交织,让她心绪难平,内力在经脉中奔涌,带着刺骨的凉意。窗外,忽然飘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曲调哀婉,正是她幼时依稀听过的旋律。 她循声来到后院荷塘边,只见温霁月独坐亭中,月光洒在她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清辉。玉笛横于唇边,笛声悠悠,带着化不开的忧思。 温叙白静静听着,仿佛透过这笛声,触碰到了那个她记忆模糊的、温柔的母亲,她轻轻走上前。 “小姨,”她声音低沉,少了平日的冷硬,“有时我会想,若我不必背负这血海深仇,不必终日以此面目示人…会是什么样子?” 笛声戛然而止。 温霁月转头看她,月光下,温叙白卸下了些许伪装,眉眼间的疲惫与迷茫,让她那张过于俊美的脸显出了几分属于女子的柔韧。温霁月心中一动,几乎要伸手,但理智让她克制住了。 “命运无常。”温霁月轻叹,放下玉笛,“但既已身在此局,唯有砥砺前行。叙白,记住,无论外在如何,莫要让仇恨完全蒙蔽了你的本心。” 温叙白看着她,忽然问道:“小姨,你智慧超群,可能告诉我,在这一切之下,我的‘本心’究竟是什么?” 她向前一步,两人距离极近,气息可闻,“是做一个冷面冷心的‘温少侠’,还是…” 她的话未说完,异变陡生! 数点寒星自暗处激射而来,无声无息,直取温霁月背心要穴! “小心!”温叙白反应极快,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将温霁月揽向身后,同时银川刀铿然出鞘,刀光如匹练般卷向暗器。 “叮叮叮!”几声脆响,淬毒的暗器被尽数击落,却是三枚泛着幽蓝光芒的透骨钉。 “唐门的人!”温霁月伏在温叙白身后,虽惊不乱,立刻判断出来路。 黑暗中传来怪笑:“反应不慢!温少侠,看你护不护得住你这如花似玉的小姨!” 十余道黑影如同鬼魅,从四面八方向小院扑来。这些人武功路数各异,配合却极为默契,招招狠辣,显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目标明确——温霁月! 温叙白将温霁月紧紧护在身后,刀光霍霍,寒气四溢,迎战群敌。她刀法虽厉,但敌人众多,且似乎对她的阴寒内力有所准备,攻势愈发刁钻。 温霁月虽不擅动武,眼力却极高,在温叙白身后不断出声指点: “左后方,坎位,小心子母梭!” “右前方那人步法诡异,是‘九幽鬼步’,攻其下盘!” “正前方面具人,内力刚猛,不可硬接,寻他膻中旧伤处!” 她每出一言,温叙白便依言出刀,往往能料敌机先,化解危机。两人一攻一辅,配合默契,竟在围攻下暂时稳住阵脚。 激斗中,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借着夜色与刀光剑影的掩护,悄无声息地绕到温叙白视线死角,直射她后心! “小心金蚕丝!”温霁月看得分明,失声惊呼。 温叙白正全力应对前方两名持剑高手的夹击,闻声已不及完全闪避,只能勉强侧身。金光擦着她左臂掠过,带起一溜血花,伤口处并非剧痛,反而传来一阵诡异的麻痒,随即迅速麻木。 “有毒!”温叙白心头一凛,动作却丝毫不慢,反手一刀,凌厉的刀气将试图趁机偷袭的另一人逼退。 温霁月见她受伤,眼中闪过慌乱,急忙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是唐门‘软筋散’!快服下解药!” 温叙白挥刀格开攻来的判官笔,就着温霁月的手吞下药丸。两人指尖相触,温霁月的手冰凉。 “撤!”黑暗中,领头之人见久攻不下,且温叙白中毒后仍勇猛如常,果断下令。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瞬息无踪,显然纪律严明。 院内恢复寂静,只留下打斗的痕迹和淡淡的血腥气。 温叙白强撑着的身体微微一晃,药性虽能解毒,但左臂的麻木感一时难消。温霁月急忙扶住她,让她坐在石凳上,小心翼翼地撕开她左臂衣袖,准备查看伤口。 当布料褪下,露出温叙白光滑却因常年练武而线条紧实的手臂,以及那开始泛青的伤口时,温霁月的手微微颤抖。她拿出金疮药和解毒散,俯身欲为她清洗上药。 “别…” 温叙白忽然按住她的手,声音因忍痛而低哑,“小姨…我自己来。”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男儿身”,不愿在温霁月面前过多暴露身体。 温霁月动作一顿,抬眼望进她复杂难明的眼眸,瞬间明白了她的顾虑。心中又是无奈,又是心疼,还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楚。 “此时还顾忌这些作甚?”温霁月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轻轻拨开她的手,“你是我…我看着长大的。”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专注地低下头,用沾湿的布巾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血迹,动作轻柔至极。 温叙白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光洁的额头,感受着她指尖偶尔划过肌肤的微凉触感,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淡淡的、如兰似麝的清香,一时间,竟忘了疼痛与麻木,只觉得心跳如擂鼓。一种超越“姨侄”界限的情愫,在这静谧而危险的夜色里,不受控制地滋长、蔓延。 “为什么…”温叙白鬼使神差地低声问,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缱绻与脆弱,“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仅仅因为…我是姐姐的女儿。” 温霁月包扎的动作猛地一滞。她抬起头,撞入温叙白那双不再掩饰、充满了探究与某种炽热情感的眸子。那里面,有依赖,有眷恋,还有一丝她不敢深究、也不能回应的…渴望。 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长,暧昧地交织在一起。 温霁月的心彻底乱了。她知晓一切,知晓叙白的真实身份,知晓这份感情不容于世,更不能有任何结果。她张了张嘴,想用惯常的、长辈般的温和与理智告诫她,让她清醒,但话到嘴边,看着对方因受伤失血而略显苍白的脸,以及那双执拗地寻求一个答案的眼睛,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良久,她终是避开了那灼人的视线,垂下眼睫,快速而细致地包扎好伤口,轻轻拉好温叙白的衣襟,声音低微得几乎随风散去: “你…好好休息。余事…日后再说。” 她起身,背影在月色中显得有些单薄和仓促,仿佛逃离一般,快步离开了这弥漫着药香、血腥与暧昧气息的小院。 温叙白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左臂的麻木似乎蔓延到了心里。她伸手,轻轻触碰着刚刚被温霁月细心包扎好的伤口,眼中情绪翻涌,是困惑,是不甘,还有一丝…愈发清晰的决绝与叛逆。 “日后…”她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带着苦涩与自嘲的弧度,“小姨,你我都知道,有些话,永远不会有‘日后’。” 她知道,今夜之后,有些东西,已经不同了。父母的仇,自身的秘密,这不容于世的倾慕,还有那在暗处虎视眈眈、手段层出不穷的敌人…如同层层蛛网,将她紧紧缠绕。而她,唯有握紧手中这柄冰冷的银川刀,才能在这诡谲莫测的江湖中,斩出一条生路,守住心中那一点不该有的妄念。 第18章 寒潭影孤 温霁月离去后,小院静了下来。荷塘残荷在风里响着,更显得四下空旷。温叙白独坐石凳,左臂伤处的麻痒渐渐被一股温凉药力化开,那是温霁月留下的解毒散生了效。可臂上舒坦了,心头那份滞涩却挥之不去。 她手指无意识摸着臂上包扎妥帖的布条,那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温霁月指尖的温度和若有若无的冷香。方才近在咫尺的呼吸,欲言又止的眼神,仓促离开的背影……在她脑子里转来转去,每想一次,心里那份不该有的念头就灼热一分,也让她更觉着自己处境孤寒。 “为何待我这样好?”她低声问,声音散在风里,没人答她。仅仅因为母亲么?那为何她流露出那般情愫时,小姨眼里除了慌乱、抗拒,似乎……还有一丝她拿不准的怜惜? 这念头像暗夜里的一点火星,引着她想去碰那禁忌,又被理法狠狠拽回。温霁月是她的“小姨”,是养她教她、恩重如山的长辈。这层身份,像凌云峰顶的积雪,又沉又冷地隔在中间。 “呵……”她嘴角扯出个自嘲的冷笑。温叙白啊温叙白,血仇未报,强敌环伺,自身难保,还敢生出这等妄念?真是可笑。 她运起冰魄心法,想让寒气镇住心绪。内力流转,左臂伤处忽地一痛,方才强压下的气血翻涌又顶上来,喉头微甜。到底是中了暗算,又强行动武,内息已有些紊乱。她定定神,导引内力归于经脉,额上渗出细密汗珠。 正调息间,耳廓微动,听得极轻的脚步声自院外传来。不是温霁月,那步子沉而稳,是个男子。 温叙白眸光一冷,握紧手边银川刀。深更半夜,不请自来,绝非善类。 来人却在院门外停住,并未闯入,只压低声音道:“温少侠可安好?在下奉家主之命,特来送信。” 温叙白不动声色:“哪家家主?” “家主姓程,姑苏程老爷子。”门外人道,“老爷子听闻少侠近日连番遇袭,特命在下送来一物,或可助少侠疗伤固元。” 说着,一件物事自门缝轻巧滑入,落在青石地上,是个小巧的玉盒。 温叙白并不去捡,只淡淡道:“程老爷子好意心领。阁下请回。” 门外人似有些意外,顿了顿,又道:“老爷子还有句话,说‘寒气侵脉,非独外功,亦需内调。玉盒中之物,或可解少侠眼下之困’。” 这话点破了温叙白内力隐患,她心中微凛,面上仍不动声色:“不送。” 门外人不再多言,脚步声轻轻远去。 温叙白待他走远,才俯身拾起玉盒。打开一看,里面是颗龙眼大小的丹丸,色作赤红,隐隐散发温热药香。她认得这是江湖上难得的“赤阳丹”,性烈而温,确是对抗阴寒内力的良药。程老爷子此举,是示好,还是另有所图? 她合上玉盒,收入怀中,并未立即服用。江湖风波恶,人心难测,她不敢轻信。 回到房中,她褪下外衫,准备自行处理臂上伤口。方才情急,包扎难免仓促。烛火下,她解开布条,露出那道被金蚕丝划出的细长伤口,周围皮肉已泛青黑,唐门毒药果然霸道。她取过清水、金疮药,正要擦拭,目光却猛地顿住——借着烛光,她清晰地看见自己左臂内侧,靠近肩胛处,不知何时浮现出几点极淡的、冰蓝色的奇异斑点,如同雪地里冻出的冰花,若不细看,绝难察觉。 这是……? 她心头剧震,忙运功内视,只觉经脉中那股熟悉的冰魄真气深处,似乎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更加阴寒彻骨的气息,正悄无声息地侵蚀着她的经脉。是了,定是连日苦战,又强行动用内力压制反噬,加上今夜中毒,竟引动了功法最深层的隐患! 这冰斑……莫非是功法反噬的先兆?她想起温霁月屡次提醒,言道冰魄玄功虽威力奇大,却最忌心绪不宁、内力躁进,否则极易遭寒气反噬,重则经脉冻结而亡。她以往仗着年少气盛,根基扎实,并未十分在意,如今看来,小姨所言非虚。 她试着催动内力逼向那几点冰斑,岂料内力一至,冰斑处顿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那丝阴寒气息反而更加活跃,顺着经脉游走,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不行!她立刻散去内力,脸色难看。这隐患发作得竟如此之快,如此之凶! 必须尽快告诉小姨!这念头一起,她便要起身。可手按在门上,又生生顿住。告诉小姨?然后呢?让她看着自己功法反噬,看着她可能……她会如何?是更加忧心,还是……会因此疏远这个麻烦? 骄傲与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让她收回了手。她靠在门板上,缓缓滑坐在地。烛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映在冷清的地面。 这一夜,温叙白房中烛火未熄。她一遍遍尝试以内力疏导那丝阴寒气息,却收效甚微,那冰斑虽未扩散,却也未见消退。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她才疲惫地闭上眼,脸色比昨夜更加苍白几分。 清晨,温霁月照常来到她院中。见她脸色不好,眉头微蹙:“可是伤口不适?或是余毒未清?”说着便伸手欲探她脉门。 温叙白下意识地将左臂往后缩了缩,避开她的手,淡淡道:“无妨,只是昨夜运功久了一些。” 温霁月的手停在半空,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深沉,似能穿透人心。温叙白心头一跳,几乎以为她看出了什么。 好在温霁月并未坚持,只道:“既如此,今日便歇息吧,练功不在一时。”她将带来的食盒放在石桌上,“这是新熬的粥,用了些温补的药材,你用了再歇息。” 温叙白低低应了声:“谢小姨。” 温霁月站着没动,目光落在她刻意遮掩的左臂上,沉默片刻,忽然道:“程老爷子昨夜派人来了?” 温叙白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是。送了一颗赤阳丹。” “你收了?” “收了。” “用了?” “未曾。” 温霁月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道:“程家与温家是旧识,程老爷子医术通神,他既赠药,自有道理。你若觉得内力不畅,或可一试。”说罢,转身便走。 温叙白看着她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小姨显然知道了昨夜之事,也猜到她内力或有不适,却并未点破,只留下这句话。她是看出了自己的隐瞒,所以不再多问么? 她打开食盒,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药粥,旁边还放着一小碟精致的点心。她默默吃着,粥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暖了脾胃,却暖不了那颗渐沉的心。 之后几日,果然再无挑战者上门。凌云峰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温叙白知道,这宁静之下暗流汹涌。她臂上冰斑虽未恶化,那丝阴寒气息却如影随形,时刻提醒着她功法的隐患。她不敢再全力运功,练刀时也多了几分顾忌,进境不免迟缓。 温霁月依旧每日来看她,指点她武功,为她准备膳食汤药,只是言语间似乎比往日更沉默了几分,那双清冷的眸子看向她时,总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薄纱,看得见,却触不及。 这日午后,温叙白正在院中缓缓演练一套较为平和的内功心法,试图温养经脉,忽听得峰下传来喧哗之声,夹杂着兵刃相交的脆响。 又有人闯山? 她收势而立,提起银川刀,纵身向山门方向掠去。 还未到山门,便见几名哑仆正在与七八个劲装汉子缠斗。那些汉子武功不弱,出手狠辣,哑仆虽奋力抵挡,已落下风。 温叙白眸光一寒,正欲出手,却听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笑道:“温少侠,何必动怒?我等此来,只为请温姑娘下山一叙!” 她循声望去,只见山门石阶上,站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面白无须,手持一柄折扇,神态悠闲,正是那日曾在金陵卫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千面郎君”柳三变。他身边还站着两人,一个身形魁梧,手持熟铜棍,正是前几日败在她手下的那个壮汉;另一个则是个干瘦老者,眼神锐利如鹰,双手笼在袖中。 温叙白心知来者不善,冷声道:“凌云峰清静之地,不欢迎恶客。滚!” 柳三变摇着折扇,笑道:“温少侠好大的火气。我等奉宗主之命,诚意相请。温姑娘博闻强识,宗主心仪已久,特命我等备下厚礼,请姑娘前往总坛,共参武学妙谛。” “血莲宗?”温叙白握紧了刀柄,“就凭你们?” 那持棍壮汉怒道:“小子!那日你仗着兵器之利,胜之不武!今日再来比过!” 那干瘦老者则阴森森开口:“温少侠,你功法特殊,近日可觉得经脉有异?寒气噬体,滋味不好受吧?” 温叙白心中一震,他们竟连这个也知道?是了,那日交手,自己内力运转确有滞涩,定是被这老者看出了端倪。 柳三变笑道:“温少侠,若你肯劝温姑娘随我们走一趟,宗主或可赐下解厄之法,免你受那寒气反噬之苦。否则……”他笑容一收,眼中闪过厉色,“就莫怪我等用强了!” 温叙白不再废话,银川刀铿然出鞘,刀尖直指柳三变:“要带人走,先问过我手中之刀!” 她深知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对方有备而来,不仅人数占优,更窥破她功法隐患。必须速战速决! 刀光一闪,如冷电破空,直取柳三变。她虽内力受制,刀法却愈发狠辣精准,力求一招制敌。 柳三变脸色微变,折扇疾点,迎向刀锋。他号称“千面郎君”,武功以诡诈多变著称,折扇开合间,劲风呼啸,竟将温叙白这凌厉一刀挡了下来。 与此同时,那持棍壮汉与干瘦老者也同时出手。壮汉一根熟铜棍舞得虎虎生风,势大力沉,专攻下盘;老者则身法飘忽,双掌翻飞,掌风中带着一股腥甜之气,显是淬了剧毒。 三人合击,配合默契,瞬间将温叙白卷入战团。 温叙白左臂伤处隐隐作痛,内力运转又不甚灵光,面对三人围攻,顿时落入下风。她刀光虽厉,却总被柳三变的折扇巧妙引开,壮汉的铜棍与老者的毒掌则趁机攻她必救之处。 不过十数招,她已险象环生,肩头被老者掌风扫中,虽未直接命中,那腥甜之气已让她一阵头晕。 “小子!纳命来!”壮汉瞅准空档,一棍横扫,直取她腰腹。 温叙白正要闪避,忽觉左臂经脉那丝阴寒气息猛地一窜,半边身子竟微微一麻,动作慢了半分! 眼看铜棍及体,一道白影倏然而至,玉笛横空,点在铜棍之上。 “铛!” 一声脆响,壮汉只觉一股柔韧却磅礴的力道自棍身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连退数步。 温霁月手持玉笛,挡在温叙白身前,面沉如水。 “敢伤她,”她目光扫过柳三变三人,声音冷冽如冰,“你们,一个也别想走。” 第19章 玉笛声寒 温霁月的突然出现,让场中局势陡然一变。 柳三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道:“温姑娘终于肯现身了。宗主一番美意,姑娘何故拒人千里?” 温霁月并不看他,只将玉笛横在身前,侧头对身后的温叙白低声道:“可还撑得住?” 温叙白咬牙压下左臂经脉传来的刺骨寒意,以及那因温霁月出现而愈发纷乱的心绪,沉声道:“无妨。”她上前一步,与温霁月并肩而立,银川刀锋重新指向敌人,“小姨,你退后,我来。” 温霁月却微微摇头,目光扫过那持棍壮汉与干瘦老者,声音清冷如故:“‘疯魔棍’胡铁,‘五毒手’钱老幺,还有你柳三变。血莲宗为了请我,倒是舍得下本钱。” 柳三变折扇轻摇:“温姑娘既知我等名号,当知今日之事难善。不如随我等下山,也免动干戈,伤了和气。” “和气?”温霁月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讥诮,“血莲宗与我温家,何曾有过和气?二十年前玄冰宫旧案,莫非柳先生忘了?” 柳三变面色微变,干笑两声:“陈年旧事,何必再提。宗主求才若渴,对姑娘绝无恶意。” “是么?”温霁月不再与他多言,转而看向那一直沉默的“五毒手”钱老幺,“钱老先生,你掌中‘赤蝎粉’虽毒,却惧寒凉。若以冰魄内力催发‘寒竹引’,不知能否将你掌中毒素反逼回去?” 钱老幺瞳孔骤缩,笼在袖中的手微微一动。 温霁月又对胡铁道:“胡先生棍法刚猛,可惜左肋三寸处旧伤未愈,运气至‘期门穴’时必有凝滞。若此时以柔劲点你‘章门’,不知你这根熟铜棍还舞不舞得动?” 胡铁脸色顿时难看至极,他左肋旧伤是极隐秘之事,竟被温霁月一语道破。 温霁月最后看向柳三变,语气平淡:“柳先生‘千幻扇法’精妙,可惜过于追求变化,根基稍欠。若遇真正高手,以拙破巧,专攻你‘气海’、‘关元’二穴,不知你能撑过几招?” 她三言两语,竟将三人武功弱点一一指出,语气从容不迫,仿佛在谈论天气。柳三变脸上笑容终于挂不住,折扇“唰”地合拢,眼中寒光闪烁:“温姑娘好见识!不过,见识归见识,终究要手底下见真章!” 他话音未落,身形一晃,折扇疾点温霁月胸前大穴。他看出温霁月不通武艺,意图先擒下她,逼温叙白就范。 然而他快,温叙白更快! 几乎在柳三变动身的刹那,银川刀已化作一道银虹,后发先至,刀锋凌厉,直削他手腕。这一刀含怒而发,带着刺骨寒意,竟比平日更快三分! 柳三变大惊,急忙撤招回防,折扇与刀锋相撞,发出“铮”的一声脆响,他只觉一股奇寒内力透扇而来,整条手臂都微微发麻。 与此同时,那胡铁与钱老幺也同时出手。胡铁铜棍横扫,势大力沉,直取温叙白下盘;钱老幺则双掌翻飞,腥风扑面,抓向温霁月肩头。 温霁月虽无内力,身法却异常灵动,足尖一点,已轻飘飘向后滑开数尺,恰恰避开钱老幺的毒掌。她手中玉笛同时扬起,并非攻敌,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点在胡铁铜棍的力弱之处。 “叮!” 一声轻响,胡铁只觉棍身传来一股巧劲,原本沉猛的力道竟被带得一偏,“砰”地砸在旁边的青石地上,碎石飞溅。他旧伤处果然传来一阵刺痛,气息为之一窒。 温叙白得了这片刻喘息,刀势再变,不再与柳三变缠斗,反身一刀“冰河倒泻”,刀光如匹练般卷向钱老幺。钱老幺忌惮她刀上寒气,不敢硬接,急忙后撤。 温霁月的声音适时响起,清冷而稳定:“叙白,左三,震位,攻其‘曲池’!” 温叙白想也不想,依言变招,刀尖微颤,划过一道诡异弧线,直刺钱老幺右臂肘弯。钱老幺正自后撤,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避无可避,只得勉力侧身。 “嗤啦”一声,衣袖被刀气划破,钱老幺只觉右臂一凉,一股寒气已侵入经脉,整条手臂瞬间麻木,掌中毒粉险些撒了自己一身。他又惊又怒,急忙运功逼毒。 “身后,坎位,回刀格挡!”温霁月再次出声。 温叙白听风辨位,头也不回,反手一刀向后撩去,“铛”地架住了柳三变悄无声息刺来的扇骨尖刺。 两人一攻一辅,配合竟是天衣无缝。温叙白刀法狠辣凌厉,内力虽受制约,却将冰魄玄功的阴寒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温霁月眼力超卓,虽不能亲自对敌,却能于电光石火间窥破敌人破绽,以言语指引,每每料敌机先,让温叙白总能以最小的代价化解危机,甚至反伤敌人。 柳三越打越是心惊。他本以为温霁月不过是个知晓武功理论的弱质女流,温叙白又身有隐患,拿下她们易如反掌。岂料这女子智计如此可怕,三言两语便扰乱了胡铁、钱老幺心神,更在战局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而温叙白此子,年纪轻轻,刀法内力竟已臻此境,尤其那冰寒内力,实在难缠。 他心念电转,知今日难以得手,再拖下去,恐怕自己三人真要栽在这里。当下虚晃一招,逼退温叙白,喝道:“风紧!扯呼!” 胡铁与钱老幺早已萌生退意,闻言立刻猛攻几招,转身便向山下掠去。 温叙白正要追击,却被温霁月拉住:“穷寇莫追,小心有诈。” 温叙白停下脚步,看着三人狼狈逃窜的背影,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并非因为脱力,而是因为方才激斗中强行压制内力反噬,此刻那阴寒气息在经脉中窜动得更厉害了,左臂冰斑处传来阵阵刺痛。 温霁月转向她,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和微微颤抖的左臂,眉头紧蹙:“你内力反噬又加重了。”语气是肯定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担忧。 温叙白避开她的目光,强自镇定:“我没事。调息片刻便好。” “还在逞强!”温霁月语气微沉,伸手便欲扣她腕脉。 温叙白却如同被火烫到一般,猛地将手缩回,后退半步:“小姨!我……我自己能处理。” 温霁月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她眼中那抹复杂难明的抗拒与疏离,心中莫名一刺。她沉默片刻,缓缓收回手,声音恢复了以往的清冷:“随你。” 她转身,走向那些受伤的哑仆,查看他们的伤势,吩咐下去善后,不再看温叙白一眼。 温叙白看着她忙碌的背影,那背影依旧挺直,却仿佛笼罩着一层说不出的孤寂。她知道自己方才的反应伤了小姨的心,可她能如何?难道要让她探出自己的脉象,发现那日益严重的隐患,然后看着她为自己忧心忡忡,甚至……因为这份担忧而更加靠近,让自己那份悖逆的心思更加难以抑制吗? 她不能。 血仇未报,自身难保,功法反噬如同悬顶之剑,她有什么资格去想那些不该想的事? 她紧紧握住银川刀,冰冷的刀柄传来坚实的触感,仿佛这样才能稳住她摇摇欲坠的心神。父母的仇,玄冰宫上下百余条人命的债,像沉重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现实的血色之中。 她抬头望向北方,那是玄冰宫旧址的方向,目光渐渐变得冰冷而坚定。 “爹,娘……孩儿定会手刃仇敌,重振玄冰宫声威。”她在心中默念,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些纷乱的情愫强行压下,“任何事,任何人都不能阻我。” 然而,当她目光不经意间再次扫过那道正在细心为哑仆包扎伤口的白色身影时,心口那无法言说的刺痛,却比左臂经脉的寒意,更加清晰,更加难以忍受。 夜色再次降临。 温叙白盘膝坐在房中,尝试导引内力,试图化解那丝阴寒气息。然而几次尝试,非但未能成功,反而引得那气息更加躁动,左臂冰斑隐隐有扩大之势,刺骨的寒意甚至开始向肩胛蔓延。 她额上渗出冷汗,脸色苍白如纸。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想起怀中那颗赤阳丹。程老爷子医术通神,或许…… 她取出玉盒,看着那颗赤红色的丹药,犹豫不决。程家与温家是旧识不假,但人心难测。这丹药是救命的良药,还是催命的毒饵? 正当她犹豫之际,窗外忽然传来极轻微的叩击声。 她心中一凛,握刀低喝:“谁?” 窗外沉默片刻,一个刻意压低的、略带沙哑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激动与哽咽: “少主……是您吗?属下……属下终于找到您了!” 第20章 旧恨新疑 窗外那声“少主”,并未让温叙白太过意外。这些年来,她暗中并非全无玄冰宫旧部的消息。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左臂经脉因情绪波动而加剧的刺骨寒意,声音低沉而警惕:“报上名来。” 窗外女声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与哽咽:“属下……属下是当年宫主座前‘听风使’,凌云!为取信少主,敢问少主左肩胛下三寸,是否有一处浅淡梅花状胎记?宫主……宫主当年常以此逗弄少主……” 温叙白眸光微闪。这胎记极其隐秘,确是母亲慕容凝身边核心旧部才可能知晓。听风使凌云,她依稀有些印象,是母亲颇为信赖的探讯高手。 “凌使者如何寻来?”她声音依旧冰冷,不动声色地将微微颤抖的左手藏于袖中。 凌云语速极快:“属下等隐姓埋名二十载,从未放弃!月前偶遇姑苏程家之人,得知程老爷子曾为一位身具玄冰宫内息的少年诊治,又闻‘银川刀主’之名,刀法路数与玄冰宫武学渊源极深,这才一路追查至此!少主,此处非说话之地,请容属下当面禀告!” 温叙白心念电转。程老爷子……是了,那日送药,或许便存了试探之心。自己近日连番出手,冰魄玄功的特征确实难以完全掩盖。她侧耳倾听,院外寂静,温霁月似乎并未被惊动。 她不再犹豫,悄然开窗。一道黑影敏捷翻入,落地无声。来人一身夜行衣,身形矫健,面蒙黑巾,只露出一双明亮却带着风霜的眼睛。她关窗后,立刻转身,“噗通”跪倒,扯下面巾,露出一张清秀却带浅疤的脸,泪光涟涟。 “属下凌云,参见少主!苍天有眼,终于……终于找到您了!”她声音压抑着巨大的激动与悲恸。 温叙白上前一步扶住她,触手只觉她手臂坚实,确是长年练武之人。“凌使者请起。”她声音平稳,心中却并非毫无波澜。这是母亲慕容凝的直属旧部,与那些外围人员不同。 凌云不肯起身,抬头急切地看着她,目光灼灼:“少主!您可知宫主与白掌门……他们死得何其冤枉!” 温叙白心头如被重锤,旧伤被狠狠揭开,她咬牙道:“我知道。是司马青云,还有青城、点苍那些伪君子!”关于温如玉可能参与其中的模糊传言,她亦有所耳闻,这也是她心中对温霁月始终存着一份复杂隔阂的根源之一。 “不止他们!”凌云眼中射出刻骨恨意,“当年之事,血莲宗亦脱不了干系!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寒冰秘录,更是为了灭口,掩盖前朝武库‘龙渊’与‘玄铁’的真正秘密!老宫主当年便是因不肯交出钥匙,才遭暗算重伤,宫主她……她是为了保住玄冰宫基业和钥匙,才……” 她语带哽咽,说不下去。 前朝武库!温叙白眼神一凝。此事她在金陵时亦有耳闻,如今得到母亲旧部证实,分量自是不同。“钥匙何在?”她追问,声音微哑。 凌云摇头,泪光闪烁:“属下不知。宫主临终前曾对几位核心长老留下遗言……‘玉碎……瓦全……非其主……’属下愚钝,至今未能参透。只知钥匙关乎重大,宫主定是藏于极隐秘之处。” 玉碎瓦全?非其主?温叙白蹙眉,这哑谜般的遗言,究竟指向何处? 凌云见她沉吟,又道:“少主,如今血莲宗重现,各派蠢蠢欲动,定是猜到了少主身份,才会屡次试探!此地已不安全,温……温霁月毕竟是温如玉之女,温如玉当年即便未直接出手,也与那些人来往甚密!她留少主在身边,其心难测!请少主随属下离开!几位幸存的长老与旧部,正在北地等候,我等愿辅佐少主,重振玄冰宫,报此血海深仇!” 离开?温叙白心中猛地一抽。离开凌云峰,离开……温霁月。那个名字在心头划过,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她早已知道温霁月是温如玉之女,这八年来,这份认知如同无形的刺,深埋心底。温霁月知道吗?她知道自己是“仇人”之女,却依旧收养了她,教导她玄冰宫武功,保护她?是为了赎罪?还是……另有图谋?那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姨侄”的关切,又是什么? 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盘旋,让她对温霁月的感情复杂到了极点。有依赖,有感激,有因上一辈恩怨而生的隔阂与猜忌,还有那被她死死压制的、悖逆的悸动。 凌云见她迟疑,顺着她目光望向门外,压低声音,语气带着提醒:“少主……当断则断啊!” 温叙白袖中的左手因内力反噬和情绪激荡,刺痛更甚,冰斑处的寒意几乎要冻僵半边身子。她强忍着,额角渗出细密冷汗。父母的仇要报,玄冰宫要重振,这是她不容推卸的责任。但温霁月……八年的点点滴滴,并非虚假。即便隔着父辈的恩怨,那份养育之恩,那些深夜的守护,那笛声中的忧思……她无法轻易将其全盘否定,更无法……轻易割舍。 “你先走。”温叙白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沙哑,“在山下等我。我……稍后便到。” 凌云迟疑:“少主,夜长梦多……” “我自有分寸!”温叙白语气转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命令!” 凌云不敢再违逆,低声道:“属下在山下东三里处的土地庙等候。”说罢,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次融入窗外夜色。 屋内,重归死寂。 温叙白独自站着,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清冷的光斑。她缓缓走到墙边,那里挂着一幅温霁月亲手所画的寒梅图。画中梅花凌霜傲雪,清雅孤高,像极了作画之人。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墨迹,脑海中浮现的却是温霁月作画时专注的侧脸,以及……那日她为自己挡下毒掌时,苍白却坚定的面容。 温如玉之女……养育之恩……玄冰宫少主……银川刀主……还有那无法宣之于口的情愫……种种身份,重重枷锁,几乎要将她撕裂。 左臂的剧痛阵阵袭来,提醒着她功法反噬的危机。血莲宗在外虎视眈眈,旧部在北地殷切期盼。她似乎已没有太多时间犹豫。 最终,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痛楚,有挣扎,也有一丝下定决心的冷硬。 她收回手,没有破坏那幅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仿佛要将什么刻在心里。 然后,她转身,提起银川刀,悄无声息地推开房门,融入沉沉的夜色。 她需要去见温霁月。在离开之前,有些话,她必须问清楚。有些结,必须做个了断。不是为了复仇,而是为了……给这纠缠了八年、混杂着恩义与父辈恩怨的混沌关系,寻一个答案。 第21章 玉碎瓦全 夜色如墨,笼罩着凌云峰。温叙白提着银川刀,一步步走向温霁月居住的静室。左臂经脉间的寒气隐隐作痛,冰斑处的刺痛感越来越明显,但这都比不上她此刻心中的挣扎。 静室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烛光。温叙白在院门外停下脚步,握着刀柄的手紧了又松。八年来,她无数次走向这扇门,此刻却觉得脚步格外沉重。 她推门而入。 温霁月正坐在书案前,手中拿着一卷书。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温叙白手中的刀上,又移到她苍白的脸上。 “这么晚过来,有事?”温霁月的语气平静。 温叙白站在门口:“有几个问题想请教。” “你说。” “第一个问题,”温叙白直视着她的眼睛,“你收养我,教我玄冰宫武功,护我八年,究竟是为了什么?” 室内陷入沉默。 温霁月放下书卷:“起初是因为你母亲。我与慕容宫主神交已久,不能看着她唯一的血脉流落江湖。” “仅仅如此?”温叙白的语气带着讥讽,“那温如玉呢?他在玄冰宫覆灭这件事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温霁月的指尖微微蜷缩:“家父当年受人蒙蔽,传递了错误的消息,间接导致了局势恶化。这是我温家欠慕容宫主的。” “间接?”温叙白冷笑一声,向前踏出一步,“我父母的血仇,玄冰宫上百条人命,就这么轻描淡写?” 她不等回答,继续逼问:“第二个问题!你明知我的身份,为什么还要留我在身边?是为了替你父亲赎罪?还是为了监视我?或者……”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是为了前朝武库的钥匙?” 温霁月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随即化为深沉的痛楚。 “原来你已经知道武库的事了。”她看着温叙白,“在你心里,我这八年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些?” “难道不是吗?”温叙白强压着心中的波动,“你从不提温如玉的事,对我身上的玄冰宫武功了如指掌却从不深究,为什么对我……” 她突然顿住,后面的话卡在喉咙里。 温霁月站起身,缓缓走到她面前:“我留你在身边,起初确实是因为愧疚。但八年时间,看着你从一个孩子长大成人……” 她的声音低沉下来:“就算是石头,也早就捂热了。” “我从未想过监视你,更不图什么钥匙。”温霁月直视着她的眼睛,“我教你玄冰宫武功,是因为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传承。我不提旧事,是不想让你过早背负这些。” 她停顿了一下:“至于为什么对你好……只因为你是叙白,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温叙白心口一阵刺痛。她看着眼前的温霁月,八年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翻涌。 恨吗?应该恨的。她是温如玉的女儿。 可是恩呢?这八年的养育之恩,难道都是假的? 那份被她深藏在心底的情感又开始灼烧。她几乎想要扔掉刀,像从前那样扑进这个人的怀里。 但她不能。 凌云还在山下等着。玄冰宫的旧部在北地期盼。父母的血仇未报,功法的反噬越来越严重。 她猛地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好一个‘唯一的牵挂’。”她冷笑,“可惜,你我之间隔着玄冰宫和温家的血债,隔着慕容凝和温如玉的仇怨!这份牵挂,太沉重了!”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道:“今夜我来,是要告诉你。玄冰宫旧部已经到了,我要北上重聚势力,誓报血仇。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温家和玄冰宫的债,来日再算!” 她说得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刀子割在自己心上。她看见温霁月的脸色瞬间苍白,身形微晃,扶住书案才勉强站稳。 温霁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良久,她才轻声问:“你决定了?” “是。” “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温霁月转过身,背对着她,望向窗外的黑夜。 “好。”她只说了一个字。 她走回书案旁,取出一个木盒递向温叙白:“这里面是伤药,还有我整理的各派武功弱点和冰魄玄功的化解之法。你带上吧。” 温叙白看着木盒,手微微发抖,却没有接。 “不必了。玄冰宫旧部,自有传承。温姑娘……的好意,温叙白心领了。” 她终于,改了口。不再是“小姨”,而是疏离而冰冷的“温姑娘”。 温霁月的手停在半空,手指微微颤抖。许久,她缓缓收回手,将木盒放在书案上。 “那你……去吧。”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温叙白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猛地转身,大步走出静室,融入夜色之中。 在她转身的刹那,一滴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滑落。 静室内,温霁月背对门口,一动不动。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她才慢慢转过身。烛光下,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眼睛空洞得可怕。 她走到书案前,拿起那卷慕容凝生前最爱的《洛神赋》,指尖轻轻抚过书页。 窗外,夜风呜咽,卷起枯叶不知飘向何方。 温叙白施展轻功向山下疾驰。夜风冰冷刺骨,却比不上她心中的寒意。她没有回头,一次也没有。 玉碎瓦全,非其主…… 母亲的遗言在她耳边回响。 她不知道,在她离开后不久,凌云悄然潜入静室。 “他走了?”温霁月的声音恢复了平静。 “是,少主往土地庙去了。”凌云单膝跪地,“只是……属下不明白,姑娘为什么要逼少主离开?” 温霁月望着窗外:“玉已碎,瓦难全。玄冰宫的血仇是她的责任,也是她的心魔。她若一直留在我身边,永远无法真正成长。只有离开,斩断这份牵绊,她才能浴火重生。” “可姑娘为她做了这么多,甚至让她恨您……” 温霁月轻轻摇头:“恨,有时候比爱更能让人活下去,也更能让她……记住我。” 她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 温叙白一路奔至山下土地庙。破败的庙宇在夜色中静静矗立。她收敛气息,悄然靠近。 庙内,有微弱的火光闪烁。凌云早已在此等候,见温叙白到来,立刻迎上:“少主!” 温叙白点头,目光扫过庙内,除了凌云,还有三名劲装汉子,气息沉稳,都是好手。他们见到温叙白,齐齐单膝跪地:“参见少主!” “起来吧。”温叙白声音沙哑。 其中一名面容沉稳的汉子起身道:“属下韩坤,原玄冰宫玄武坛香主。这位是赵猛,这位是孙平。”他一一介绍,“得知少主尚在,我等日夜期盼,今日得见,实乃天幸!” 温叙白看着这几张饱经风霜的脸,心中百感交集。这些都是母亲当年的部下。 “北地情况如何?”她直接问道。 韩坤神色一正:“回少主,北地目前由司徒朗前辈主持。他是老宫主的故交,暗中收拢了不少流散的兄弟。只是势力大不如前,还要时刻提防点苍、青城等派的眼线。” 他压低声音:“另外,我们查到一些线索。当年宫主和白掌门的行踪,可能是被内部人泄露的。” “内奸?”温叙白拳头握紧。她想起母亲的遗言,“玉碎瓦全,非其主”……难道与此有关? “可有怀疑对象?” 韩坤摇头:“时隔多年,证据难寻。但当年有资格知晓宫主行踪的,不过寥寥数人。” 温叙白沉默。玄冰宫内部的问题,比她想象的更复杂。 “血莲宗近来活动频繁,可能已经知道少主在此。”韩坤继续道,“此地不宜久留,请少主尽快定夺。” 温叙白点头。她知道该走了。与温霁月的决裂,虽然痛苦,却也斩断了她最后的犹豫。 “好,我们……”她正要下令出发,忽然左臂经脉一阵剧痛,阴寒气息猛地窜动,让她身形一晃,脸色更加苍白。 “少主!”凌云和韩坤同时惊呼。 “无妨。”温叙白咬牙站直,“旧伤未愈,加上功法反噬。” 韩坤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忧心道:“少主,您的伤势……” “不必多说!”温叙白猛地打断,“我的伤,我自己清楚。启程!” 她不再多言,率先走出土地庙。凌云与韩坤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担忧,但不敢多问,立刻招呼其他人跟上。 夜色中,数道身影迅速离开土地庙,向着北方疾行。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几道黑影出现在土地庙周围。为首一人检查了庙内的痕迹,低声道:“刚走不久。追!” “宗主有令,务必生擒玄冰宫少主,拿到钥匙!” “分头追!他们带着伤者,走不快!” 黑影迅速散开,融入夜色。 温叙白强忍着身体的不适,将轻功提到极致。北上的路注定不会平坦。前有未知的旧部与隐秘的敌人,后有血莲宗的追兵,体内还有随时可能爆发的功法反噬。 但她心中有一股火在燃烧。是仇恨,是责任,也是挣脱束缚后的决然。 只是,在那决然的深处,某个被刻意冰封的角落,那道清冷孤绝的背影,依旧清晰如刻。 玉碎瓦全……这便是你想要的结局吗? 她不知道答案,也无法回头。唯有握紧手中的刀,在这血与火的江湖路上,一步步走下去。 与此同时,凌云峰静室内,温霁月依旧独立窗前。她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样式古朴的银锁,锁身刻着细密的冰花纹路,与温叙白那枚玉佩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她摩挲着银锁,望着温叙白离去的方向,久久不动。 夜,还很长。 第22章 北上险途 夜色中,五道身影在山林间疾行。温叙白强忍着左臂传来的阵阵刺痛,将轻功施展到极致。韩坤等人紧随其后,个个面色凝重。 行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条溪流。韩坤低声道:“少主,在此稍作歇息。过了这条溪,便是北上的要道。” 众人刚在溪边停下,温叙白突然抬手示意噤声。她凝神细听,林中传来极轻微的衣袂破空声。 “追兵到了。”她低声道,“三人从东面来,两人从西面合围。” 韩坤脸色一变:“少主如何得知?” 温叙白不答,只道:“赵猛、孙平守住西面,韩香主随我迎击东面。凌云,你隐在暗处,见机行事。” 话音刚落,五道黑影已从林中窜出。为首的是个瘦高汉子,手持一对乌黑的铁尺,冷笑道:“温少主,请随我们走一趟吧。” 温叙白缓缓拔出银川刀:“就凭你们?” 瘦高汉子也不多话,铁尺直点她胸前大穴。另外两人同时出手,一个使□□,一个使双钩,分攻她左右。 温叙白刀光一闪,后发先至,直取瘦高汉子手腕。这一刀又快又准,逼得他急忙变招。与此同时,韩坤也已与另外两人战在一处。 温叙白虽受内伤,刀法却丝毫不乱。她看出这三人武功路数各异,配合却颇为默契,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好手。十招过后,她已摸清对方底细,刀势陡然一变。 “破绽在左肋。”她心中默念,刀锋顺势斜削。那使□□的汉子果然露出空门,急忙后撤,却已慢了半分,衣袖被刀气划破。 另一边,赵猛和孙平也与两名黑衣人战得难分难解。这两名黑衣人一个使九节鞭,一个使子母剑,出手狠辣,竟将赵、孙二人逼得节节败退。 温叙白眼角余光瞥见,突然喝道:“孙平,退后三步,攻他下盘!” 孙平依言后退,果然避开对方一记杀招,随即长剑下削,正中对方小腿。那使九节鞭的黑衣人惨叫一声,踉跄后退。 便在此时,隐在暗处的凌云突然出手,一枚飞镖直取瘦高汉子后心。瘦高汉子听得破空声,急忙闪避,却被温叙白抓住机会,一刀劈中肩头。 “撤!”瘦高汉子负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当即下令。 五名黑衣人迅速退入林中,转眼消失不见。 韩坤正要追击,温叙白抬手阻止:“穷寇莫追,速速离开此地。” 她话刚说完,突然一阵头晕,险些站立不稳。凌云急忙上前扶住:“少主!” 温叙白摆摆手,强自站稳:“无妨,继续赶路。” 众人不敢耽搁,当即渡过溪流,向北疾行。 又行了一个时辰,天色渐亮。韩坤指着前方一处山谷:“少主,前面有个山洞,颇为隐蔽,可暂作休整。” 山洞不大,但足够容纳数人。温叙白盘膝坐下,运功调息。她发现左臂的寒气比昨夜又重了几分,那几点冰斑似乎也在慢慢扩大。 韩坤递过水囊:“少主,您的伤势……” 温叙白接过水囊,淡淡道:“旧伤复发,不碍事。” 她喝了口水,问道:“韩香主,方才那些人的武功路数,你可看出什么?” 韩坤沉吟道:“那使铁尺的,像是江南''乌衣帮''的路数。使□□的可能是关外马贼的功夫,那双钩倒是少见。这些人武功杂乱,看不出门派,但配合默契,应该是血莲宗专门培养的杀手。” 温叙白点头:“血莲宗为了抓我,倒是费了不少心思。” 一直沉默的凌云忽然开口:“少主,方才您是如何提前发现追兵的?” 温叙白看了她一眼:“冰魄玄功练到一定境界,对周遭气息变化特别敏感。” 她没说谎,但也没说全。其实这是她最近才发现的异常,自从功法反噬加重后,她的感知能力似乎提升了许多,但代价是内伤也越来越重。 众人在山洞中休息了半个时辰,继续上路。 越往北行,地势越见荒凉。时近正午,众人来到一处峡谷。两侧峭壁如削,中间只有一条窄道。 温叙白突然停下脚步:“前面有埋伏。” 韩坤凝神望去,峡谷中静悄悄的,不见人影。 “少主,是否绕路?” 温叙白摇头:“来不及了,他们已经发现我们。” 话音刚落,峡谷两侧突然冒出十余个黑衣人,手持强弓硬弩,箭矢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温少主,此路不通。” 温叙白抬头望去,只见峭壁上一个青衣老者负手而立,正是前几日在凌云峰交手过的“五毒手”钱老幺。 “原来是钱老先生。”温叙白声音平静,“血莲宗为了在下,真是倾巢而出。” 钱老幺冷笑:“宗主有令,务必请少主前往总坛一叙。若少主不肯,只好得罪了。” 他话音未落,箭矢已如雨点般射来。 “结阵!”韩坤大喝一声,与赵猛、孙平三人立即结成三角阵势,将温叙白护在中间。刀剑挥舞,将射来的箭矢尽数格开。 温叙白却站在原地不动,目光扫过两侧峭壁。她突然喝道:“凌云,左上方第三个弓箭手!” 隐在暗处的凌云立即会意,一枚飞镖射出,正中那名弓箭手咽喉。那人惨叫一声,从峭壁上跌落。 温叙白又连续指出几个方位,凌云依言出手,每发必中。不过片刻,已有五名弓箭手毙命。 钱老幺脸色一变,知道不能再等,纵身从峭壁上跃下,双掌直取温叙白。掌风腥臭,显然淬有剧毒。 温叙白正要迎击,左臂突然一阵剧痛,内力运转不灵。眼看毒掌将至,韩坤突然抢上前来,一刀劈向钱老幺手腕。 钱老幺变招极快,反手一掌拍在韩坤刀背上。韩坤只觉一股阴寒内力透刀而来,整条手臂顿时麻木。 “韩香主退开!”温叙白强提内力,银川刀划出一道寒光,直取钱老幺咽喉。 这一刀又快又狠,钱老幺不敢硬接,急忙后撤。但他快,温叙白更快,刀锋如影随形,始终不离他咽喉三寸。 钱老幺连变数种身法,却始终摆脱不了刀锋的追击。他心中骇然,没想到温叙白受伤之下,刀法仍如此凌厉。 其实温叙白已是强弩之末,全凭一口真气支撑。她知道自己必须速战速决,否则内力耗尽,今日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又斗了十余招,温叙白看准一个破绽,刀势陡然加快。钱老幺躲闪不及,肩头中刀,鲜血顿时染红青衣。 “撤!”钱老幺负伤,知道今日难以得手,当即下令。 剩余的黑衣人迅速退入峡谷深处,转眼不见踪影。 温叙白持刀而立,脸色苍白如纸。待敌人去远,她终于支撑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形摇摇欲坠。 “少主!”众人急忙上前。 温叙白摆摆手,强自站稳:“继续赶路,此地不宜久留。” 众人知道她说得对,当即扶着她快速通过峡谷。 出了峡谷,是一片荒原。韩坤找了一处背风的山坡,让温叙白坐下调息。 温叙白盘膝运功,发现内伤比想象中更重。那阴寒气息已经蔓延到肩胛,左臂几乎完全麻木。她试着运功逼出寒气,却引得经脉阵阵刺痛。 “少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韩坤忧心忡忡,“前面就是黑水镇,镇上有我们的人,不如先去那里暂避,等少主伤愈再走。” 温叙白沉吟片刻,点头同意。她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宜继续赶路。 众人在山坡上休息到黄昏,这才动身前往黑水镇。 黑水镇是个边陲小镇,人口不多,但鱼龙混杂。韩坤带着众人来到镇东头的一家客栈,掌柜的是个独眼老者,见到韩坤,微微点头,将他们引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客房。 “这位是刘掌柜,自己人。”韩坤介绍道。 刘掌柜打量了温叙白一眼,低声道:“少主伤势不轻,老夫略通医理,可否让老夫把把脉?” 温叙白伸出手腕。刘掌柜搭脉片刻,脸色渐渐凝重。 “少主中的是玄冰真气反噬,又强行运功,导致寒气侵入心脉。若不及时救治,恐怕……” 他没有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温叙白收回手,淡淡道:“可有解法?” 刘掌柜沉吟道:“办法倒是有两个。一是找内力深厚的高手,以纯阳内力助少主逼出寒气。二是寻得至阳药物,辅以特殊法门化解。”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这两个办法都非易事。纯阳内力的高手难得,至阳药物更是可遇不可求。” 温叙白沉默不语。她想起温霁月给她的那个木盒,里面或许就有化解之法。但她既然已经决裂,自然不能再回头。 “我知道了。”她淡淡道,“有劳刘掌柜安排住处,我要运功疗伤。” 刘掌柜躬身退下。韩坤等人也退出房间,只留温叙白一人在屋内。 温叙白盘膝坐在榻上,尝试运功。但每次内力行至左臂,就感到刺骨寒意,根本无法继续。试了几次,反而引得伤势加重,又吐出一口血。 她靠在墙上,望着窗外的月色,心中一片冰冷。 突然,窗外传来一声轻响。温叙白立即警觉,握紧枕边的银川刀。 一个熟悉的声音轻轻响起:“少主,是我。” 却是去而复返的凌云。 温叙白松了口气:“什么事?” 凌云从窗外跃入,低声道:“属下刚才在镇上发现血莲宗的暗号,他们可能已经追到这里了。” 温叙白眉头微皱:“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抓我。” “少主,您的伤势……”凌云欲言又止。 温叙白摆摆手:“不碍事。你去告诉韩香主,加强戒备,明日一早就离开这里。” 凌云应声退下。 温叙白独自坐在黑暗中,感受着体内肆虐的寒气。她知道,接下来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但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她就必须走下去。 为了玄冰宫,为了父母的血仇。 也为了……那个她必须忘记的人。 第23章 黑水危局 天刚蒙蒙亮,客栈外就传来急促的敲门声。韩坤警觉地握刀起身,透过门缝望去,只见刘掌柜神色慌张地站在门外。 “韩香主,不好了!”刘掌柜压低声音,“镇子被围了,到处都是血莲宗的人。” 温叙白早已醒来,正盘坐调息。闻言她缓缓睁眼,脸色依旧苍白:“来了多少人?” “至少三十人,由‘断魂刀’冯烈带队。”刘掌柜语气沉重,“冯烈是血莲宗四大护法之一,刀法狠辣,内力深厚。” 韩坤皱眉:“看来他们是铁了心要留下少主。” 温叙白站起身,提起银川刀:“既然走不了,那就会会他们。” 众人来到客栈前堂,只见街上已经站满了黑衣人。为首的是个魁梧汉子,手持一柄厚背大刀,正是冯烈。 “温少主,别来无恙?”冯烈咧嘴一笑,“宗主再三叮嘱,一定要请少主去总坛做客。” 温叙白目光扫过众人,心中暗暗计算。对方人多势众,自己这边只有五人,还带着她这个伤患,硬拼绝非上策。 “冯护法兴师动众,就为了请我一个伤患?” 冯烈大笑:“少主何必自谦?昨日钱老幺带伤回去,直夸少主刀法了得。今日冯某特来领教。” 说罢他大步上前,厚背刀带着风声直劈而下。这一刀势大力沉,显然想凭内力压制。 温叙白不敢硬接,侧身避开刀锋,银川刀顺势斜挑,直取冯烈手腕。她心知内力不及对方,只能以巧破力。 冯烈变招极快,刀势一转,改劈为削。两人瞬间过了十余招,刀光闪烁,劲气四溢。 温叙白左臂伤势未愈,每次运力都感到刺骨寒意。但她刀法精妙,每每在危急时刻都能化险为夷。冯烈久攻不下,心中焦躁,刀势越发猛烈。 就在这时,温叙白突然一个踉跄,似乎伤势发作。冯烈大喜,全力一刀劈下。不料这是温叙白故意卖的破绽,她突然身形一转,刀锋如毒蛇般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出,直取冯烈肋下。 冯烈大惊,急忙回刀格挡,却已慢了半分。刀锋划过他的肋骨,带出一串血珠。 “好刀法!”冯烈负伤后退,眼中闪过一丝忌惮,“不过今日你们插翅难飞。” 他挥手示意,黑衣人立即围了上来。韩坤等人也拔出兵刃,护在温叙白周围。 眼看一场混战就要爆发,远处突然传来一声长啸。这啸声清越悠长,显然出自高手。 冯烈脸色一变:“什么人?” 只见一个青衫文士缓步走来,手中拿着一卷书,看似闲庭信步,却转眼就到了近前。 “冯护法,好久不见。”文士微微一笑,“在下奉宗主之命,特来协助冯护法。” 温叙白心中一震。这文士她认得,正是那日在金陵有过一面之缘的“千面郎君”柳三变。此人武功诡异,智计百出,比冯烈更难对付。 柳三变目光扫过温叙白,笑道:“温少主,我们又见面了。看来少主伤势不轻,不如随我们回去,宗主定会好生照料。” 温叙白冷笑:“柳先生倒是会说话。” 柳三变不以为意,转向冯烈:“冯护法,宗主有令,务必生擒温少主。若是伤了她,你我都担待不起。” 冯烈哼了一声,显然对柳三变不满,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温叙白心念电转。柳三变出现后,对方实力大增,己方更是难以脱身。她暗暗运功,发现左臂寒气已经蔓延到胸口,再拖下去恐怕真要栽在这里。 突然,她想起温霁月曾经说过的话:“敌众我寡时,当出其不意,攻其必救。” 她目光扫过柳三变和冯烈,心中有了计较。 “柳先生,”她突然开口,“我有一事不明。血莲宗为何对武库钥匙如此执着?” 柳三变眼中精光一闪:“少主既然问起,柳某也不隐瞒。武库中不仅藏有绝世武功,更关系到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足以颠覆整个武林。” “什么秘密?” 柳三变摇头:“这就不是少主该知道的了。少主只需交出钥匙,随我们回去,自然平安无事。” 温叙白心中冷笑。她根本不知道钥匙在哪,但此刻正好可以利用这个话题拖延时间。 “钥匙不在我身上。”她淡淡道,“你们白费心机了。” 柳三变笑容不变:“无妨,只要少主跟我们走,总有办法找到钥匙。” 就在这时,温叙白突然出手。但她攻击的目标不是柳三变,也不是冯烈,而是站在一旁的一个黑衣人。 这一刀快如闪电,那黑衣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刀背击中穴道,软软倒地。温叙白顺势抓住他,银川刀架在他脖子上。 “让开,否则我杀了他。”温叙白冷声道。 柳三变脸色微变:“少主这是何意?区区一个手下,你以为我们会受你要挟?” 温叙白不答,手上微微用力,刀锋已经划破那人的皮肤。 冯烈大怒:“温叙白,你找死!” 就在众人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韩坤突然扬手撒出一把白色粉末。这是玄冰宫特制的“冰魄散”,触肤生寒,能暂时麻痹敌人。 “走!”韩坤大喝一声,与赵猛、孙平护着温叙白向后院退去。 柳三变反应极快,衣袖一挥,将大部分粉末扫开。但就这么一耽搁,温叙白等人已经退入客栈后院。 “追!”冯烈怒吼,带头冲了进去。 后院早有准备,凌云从暗处射出数支弩箭,逼得冯烈等人不得不闪避。趁着这个空隙,温叙白等人已经翻过后墙,向着镇外奔去。 柳三变脸色阴沉:“他们跑不远,温叙白伤势发作,撑不了多久。” 果然,温叙白刚出镇子,就感到胸口一阵剧痛,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那鲜血落在地上,竟然结了一层薄冰。 “少主!”韩坤急忙扶住她。 温叙白摆摆手,强忍痛楚:“继续走,去北边的黑风林。” 黑风林地势复杂,易于藏身。但以她现在的状态,恐怕撑不到那里。 众人一路疾奔,身后追兵越来越近。温叙白意识渐渐模糊,只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凌云峰。温霁月坐在窗前抚琴,琴声悠扬,一如往昔。 “小姨……”她在心中默念,随即猛地摇头,将这个念头压下。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前方出现一片密林,正是黑风林。众人刚进入林中,追兵就已经赶到。 柳三变和冯烈带着二十余人将林子团团围住。 “温少主,还要做困兽之斗吗?”柳三变的声音从林外传来。 温叙白靠在一棵树上,剧烈地喘息。左半身已经几乎完全麻木,寒气正向心脉蔓延。 她知道,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但就算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她握紧银川刀,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韩香主,你们走吧。”她低声道,“他们的目标是我。” 韩坤坚定摇头:“少主说的什么话?玄冰宫弟子,岂有弃主先逃的道理?” 赵猛、孙平也齐声道:“誓与少主共存亡!” 温叙白心中感动,却更加愧疚。若不是她伤势发作,也不会连累众人。 就在这时,林中突然升起一股浓雾。这雾气来得蹊跷,转眼间就笼罩了整个林子。 “小心有毒!”柳三变在雾中喝道。 温叙白心中一动。这雾气似乎有些熟悉……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跟我来。”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那人力气很大,带着她在雾中穿行。 雾气浓重,看不清来人面貌。但温叙白能感觉到,这人武功极高,身法诡异,在林中如履平地。 不过片刻,那人就带着她摆脱了追兵,来到一处隐蔽的山洞。 “你是谁?”温叙白警惕地问。 那人转过身,摘下面具。月光下,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温叙白愣住了。 怎么会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