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回到城中,叶衡急忙过来迎接。他自醒来后,就无尽担忧。现见将军平安归来,也算松了一口气。
“恭贺将军归来!”
叶衡刚说到,却见将军下马,面色严峻,只匆匆朝议事厅走。意识到事态严肃,叶衡紧随其后。
五百骑兵各自散去。
“我看咱们将军似乎不太可靠啊。”
副队长陈祐边走边对宁修说。
宁修打着哈哈,也不向他说明。只在心里想,如此没有眼色,难怪你是副的,我是正的。
文墨直直朝议事厅中央走去,那里摆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是一张地形图。文墨一把移开地形图。
“且取纸墨,另传金木水火土五将军速来议事。”
坚定的声音,如宝剑出弦。
“是!将军!”
叶衡随即安排士兵一取纸笔墨,一去通传五将领。
文墨将一张白纸平铺在桌上,随后拿起毛笔,俯身画了起来。
叶衡看过去,见将军画的内容正是敌军的营地。
末了文墨用红笔在一处位置做了一个标记。
“将军!”
不一会儿五位将军便齐齐过来了,他们走进来,各自嘴里唤了一声将军。
文墨轻轻搁笔。微微点头,做出一个手势,朝几人说到,“诸位将军且过来看。”只一句话间,虽无久经沙场之雄霸,却也彰显少年将军之风发。
闻言,金木水火土五将领俱走上前。
文墨右手并起两指,指向红笔标记的地方,“我已探明,此处乃是敌军粮草所在。本将决定全军对敌人发起夜袭。”
“那敌军粮草位置一向隐秘,将军未曾进得敌营,又如何得知?”
叶衡问到。虽然他这次没有参与,但将军与士兵都回来了,说明将军未曾与敌人对阵。
“火光。”
文墨嘴里吐出两个字。
“面对敌人来袭,重要的地方自然会加强防范。而这一处,明显火光聚集,推远近,自不会是敌中军帐。”
“原来如此!”
叶衡恍然大悟。
“倘若将军判断有误又如何。”
木方说到。许是已经先入为主,对于将军能力他还是带着悬疑。
“听天由命。我们没有更多时间验证,敌人也不会给我们更多机会进攻。”
文墨说到。现实就是如此,她也觉得自己有必要申明。
“这……难免有风险。”
金风说到。
“如此,总也好过一无所知。”
土游说到。
“守城并非长久之计,愈久,我方兵力消耗愈大。唯有有利的进攻,才能尽快结束当前战事。”
文墨道。
“原来将军一直知道呢。”
火昭说到。
知他带着几分怨气,故而文墨并不理会,继续说到,“在敌方兵力优势下,要发起进攻,我们唯有倚靠外力,而夜色是我们唯一的优势,所以我们只能夜袭。想来几位将军也是如此心思。”
几人点点头,表示认同。
继而文墨眉头微皱,“但敌人并非无知,我们能想到的,他们必然也能想到。故而必然会提防我们夜袭。”
说到这里,文墨看着几位将军,“而这便是我召各位到此的目的,在敌军已有防备的情况下,不知各位将军对夜袭有几分把握。”
木方认真看着桌面,一只手握拳,“倘若已知粮草方位,专心必可摧之。”
文墨点头,“倘若再有从旁辅助,事半功倍,谁愿辅之?”
“这木能生火,火势腾升,敌人粮草尽付之一炬也!这水一来助木,再来可克制火势以免伤及自身,更是理所当然。末将愿带兵吸引火力,从旁掩护。”
水亦寒抱拳说到。
“水将军言辞,简直称妙啊!”
土游不由赞到。
文墨点点头,“如此甚好。”她又以食指定在纸中央,“除此便是敌方元帅。”
几人闻此,目光俱是一震。即使大将军在世,尚未能斩杀举异及,他们虽有心,但知几率渺茫。
“将军且说缘由。”
土游点头,虽然不可行,但作为将士,谁又不想斩得敌将首级。
文墨收回手,“敌强,三军夺帅如英雄夺志,孤城,纵吾死何妨。”
“故我不能灭其帅无功,敌不能亡我主力无功。”
“知强,自无敢冒进,知弱,敌未必不来奔赴。”
“嗯,有理。”
土游点头。
“就是说对于先将军那样的人,举异及不敢靠近,而对于没有战绩的将军,举异及不惧接近,但将军又怎知到时候有损伤的不会是自己。”
金风说到。
文墨听到,看着金风,点头,作思索状,“嗯你说得不错,所以金将军能保护好本将吧?”
金风先是一愣,继而一笑,“若为军令,唯拼死矣。”
“对!就是拼!”
文墨忽而一把拍在桌面上,整个桌面俱为之重重一震。
几人没曾想小将军会突然如此有爆发力,俱是一惊。
文墨目光如炬,凌凌看着几人。
“死生在前,非为笑谈。我要你们随我拼出一道光明,照彻这覆盖茫茫之混沌!尔等统领众数,孰非不威风堂堂,功败,不过作蚍蜉也。唯拼,则以蚍蜉能撼大树,功垂也,名旷也。”
“是!”
几人不由俱为所动,自思之前莫非小看将军?
“将军,既敌若整装待战,我们当先思如何破阵,以使兵马冲出。”
木方道。
“大可投石机开阵,一来打乱敌军,再来可惊乱敌兵马。”
火昭很快说到。
“嗯,本将先以吸引敌将以为主力,而木将军水将军趁机摧毁敌粮草,敌必回救,届时前后合攻,自能有所进取。”
文墨说到。
“乱军之中,若能再斩杀举异及,更是大好!”土游意志昂扬的说到。
一时间,好像大家都因此而看到了希望,一扫原先迷茫郁闷。
次日,举异及整顿大营,进攻敌人城池。昙国士兵俱坚守城池,城池未得攻破,不过攻城亦非一日之功,故而也是情理之中。
其主将使其时,见元帅下令收兵,便朝举异及说到,“元帅,听闻敌人夜间突袭,我们不妨日夜对敌人发起进攻,以使其彻底没有突袭机会。”
举异及正思索之际,另一主将久莫凉也出来说到,“元帅不可!我方士兵皆已疲惫,若日夜进攻,恐胜也损失巨大,那南宫贺尚未引兵过来,我们若先损伤士兵,实为利他而已,若他战败,我们尚有实力自保,若他战胜,未必不来反击我们,只有让他苦于吃力,才会彻底结盟我们。”在邺国将士看来,昙国兵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正是因为这样,那么在这场战事中,谁的主张能被起用,自然也分量非常。
举异及想了想,觉得久莫凉说得有理,便点点头。
“今夜以防敌人夜袭,你便带领士兵一起巡营。”
“是!”
久莫凉应到。
夜,今夜更沉。
文墨站立台前,台下士兵无数,在他们眼中,那位统领他们的将军,不过是位表现平平的少年。
这也是头一回,文墨正式出场在全军士兵面前,她放眼望去,只觉前方士兵多得望不到边。无疑此刻,她是所有人中最显眼的存在,而她知晓要取得最终胜利,更要倚靠的正是这无数不显眼甚至让她看不到的将士们。
“此战,非生即死,若有惧,请出。”
文墨朝将士说着,然见无人站出。
她便抬手示意,只见叶衡带着一排士兵抬来一坛坛酒置于地面。叶衡首先递给文墨一酒碗,文墨接过,却没接稳,幸亏叶衡眼疾手快酒碗才没掉落。却也引得士兵一阵唏嘘。在这个节骨眼居然发生这样的事,要知道哪怕再小的事都可能会影响到接下来的士气啊!叶衡面色都白了。然而文墨面不改色,依旧镇定,重新接过酒碗,酒执在手,她慷慨激昂到,“此战,非为我非为己,只为国!为家!”言毕,她一饮而尽,将酒碗用力掷在地上。
将军毫无大将风范,由他指挥的战役能取胜吗?纵然此刻听得文墨慷慨激昂,下头士兵都不由心头暗泛嘀咕。此刻酒碗在手,他们却实在激昂不起来。
唯有宁修,高举酒碗,先敬将军,随后饮尽,重砸酒碗,“此战,非为我非为己,只为国!为家!”
其声耿耿,其情烈烈,一下虽没起到带头作用,却吸引了注意。
能放在眼前的机会可不多,先机,在任何时候都是重要的。宁修暗想到。
“是他,骑兵队长宁修。”文墨看过去,认出了那带头之人。
“这小子……居然比我还会表现……”叶衡朝宁修看去,嘴里小声嘀咕到。文墨听到,微微一笑。
叶衡同金木水火土几位将领各自饮了酒,俱砸酒碗,复述文墨的话,士兵们这才纷纷效仿。对于他们而言,将军是横空降临的,这些将领却是日日带领他们操练,同他们教授军中事宜的。
烛光摇曳,一霎时是风动,亦是心头在涌动。同营十人都各自被记下军功。其中吴泰更是因为杀敌较多直接当上了什长。大家都各自想着往后,满是憧憬。
“看到没,只要咱们自己不怂,便能以功折罪。”
罗聪首先开口。
以功折罪。
唐意心头默念这几个字,心思或许于她也能适用。
“不过你可别太高兴,这功过可都是胜者来书写,打不赢叛军,有功也白搭。”
刘康年说到。
“胜也好,败也好,至少要无愧人间走一遭。”
大家都诧异不已,因为说这话的竟然是周全。才知他果真是变了。
“秦羽,你咋老不爱说话呢?”
长生就在唐意旁边,他见大家都常说话,不由朝唐意问到。
唐意没理他,作呼呼大睡状。经过这些日子,她也没有之前那般不安了,因为放眼整个军营,只要她不自己引起注意,根本不会有士兵会想到军营会有女子这种事。所以她只要保持低调,然后又能苟活到叛军平定,那么回家就不会是问题。
她都想好了,如果回家,父亲安好,那么她就劝说父亲以后开始结交些权贵,因为父亲总是奔波忙碌,不与权贵往来,所以才会致使唐家在危急之时任那郡守宰割。如果回家,父亲有难,那么她便应了那婚事便是。人生总有后悔,失去才是最大的后悔。见过士兵们为平定叛军付出生命,那么她也应从中学会这种付出。因为有些事,之所以值得称赞,好像就是这样,在于那本身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选择去做。
想着想着,唐意不由真睡着了。
夜,深深沉沉。却从不会缺席。
月,缺缺圆圆。总长伴着夜。
虫声阵阵,是聒噪,也是寂静。
四下,光明一片,黑暗也一片。
哨兵,得到命令,今夜要更加紧觉。他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绝不放过一丝风吹草动。月色皎皎,一片宁静,一缕发丝飘过,脖间一刹有什么划过,哨兵伸手触碰,指尖一片湿漉,疼痛随之袭来。他顺势倒地,移动不得,嘴里也发不出半点声音,视线里,那少年的敌将,冷冷的将他扫过。马蹄声,在他耳里响彻,又远去。在闭眼之前,他有种错觉,杀死他的不是敌人的刀,而是那少年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