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热心公民,晏非上前接住了波西尔。
波西尔脸色苍白,奄奄一息,他像条濒死的鱼,在晏非的怀中有气无力地喘息,那双如云天般漂亮深邃的蓝色眼睛,慢慢被可怕的血丝侵蚀。
晏非以为他要死了。
作为热心公民,他渡了点灵气过去。
原本奄奄一息的波西尔却突然像个失心疯的野兽,他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从晏非怀中脱离,踉跄着扶住墙角,弯着腰痛苦地喘息。
他的模样实在狼狈,不仅原本洁白规整的军装被鲜血、泥土,炮弹飞溅的土屑弄得脏兮兮,漂亮的头发也蒙上丑陋的尘埃,甚至那张精致脸……
晏非不得不承认波西尔的脸长得很漂亮。
但就是那张漂亮的脸上,此刻却留下一道弹片划过的巨大伤疤,像一条恶心的蜈蚣匍匐其上。
晏非忍不住向前靠近一步,他想扶住他颤抖的肩膀。
波西尔却像应激了一样,狠狠抬手甩了晏非一个巴掌。
他赤红着眼睛,愤怒却又无力地推搡着晏非的胸膛:“混蛋,滚开,离我远点!”
晏非被这软绵绵的一巴掌扇得有点懵。
他看着像猫儿一样在自己胸前抓挠的可怜小虫,实在无法想象这就是刚才那个端着长枪、大杀四方的少校。
晏非只好又退后半步。
波西尔的喘息声却越来越重,他甚至无法自己站稳,沿着那已经被炸的只剩下半边残骸的墙壁下滑。
他像个没骨头的娇小姐,晏非犹豫片刻,还是上前抱住了他。
波西尔半倚靠在晏非的怀中,嘴上却越骂越凶。
“我是第三星系第五军团总部的在役军雌,葛兰兹将军是我的直属上司,无论你打算做什么,我劝你……尽早放弃……否则……”
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晏非只听明白他搬出了原身的雌父。
可晏非刚参观过雌父葛兰兹的办公室,到底有没有这只叫波西尔的小虫,他比谁都清楚。
“说谎。”
剑修没那么多花花肠子,总是有话直说。
波西尔却愣住了,他像被抓了耳朵的兔子,谎言被戳穿,立刻只能红着眼睛,呆呆地看着晏非。
远处传来爆炸声,乱作一团。
有几个虫注意到波西尔落到这边,已经端着长枪朝晏非走来。
晏非瞥了一眼那群犹豫着要不要上前的暴徒,一把扛起不知为何娇弱无力的少校,施了个静音决,毫不拖泥带水,只往自己家去。
他把波西尔放到正厅的沙发上,看他乱糟糟的头发,脏兮兮的衣服,淌着血的伤口,抬手按住了波西尔的胸膛。
原本已经无力到闭上眼睛的波西尔,此刻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他恶狠狠地抓住晏非“不安分”的手,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一把将晏非推倒在地。
沙发下铺着软乎乎的地毯,那颜色晏非很喜欢,是家乡的蓝天。
他无意识摩挲了地毯,只这么一会的功夫,波西尔便压到他的身上,像只无助的困兽,狠狠撕咬起晏非的脖颈。
其实一点都不疼。
甚至对于曾经作为剑修的晏非来说,波西尔这样的举动,与其说是攻击,倒更像是在**。
当然,那时候的无情道优秀学子晏非,还没有这样的想法。
在被波西尔热情地撕咬期间,他只想起自己刚才用了个静音决,微微抬手解除了那个法决。
波西尔呜咽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
他听起来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他一遍遍地重复着一句话。
“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我一定会杀了你。”
晏非听得简直不知所措。
他眨了眨眼睛,一边感受骂骂咧咧的波西尔的“热情”,一边觉得自己十分无辜。
他只是当个热心市民,怎么听起来,波西尔反而觉得他比外面那些暴徒还要穷凶极恶?
他想,也许应该解释一下,为自己正名。
但波西尔的手缓缓下滑,利落地解开了他的裤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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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宝,你怎么走神了?”
利维尔无奈的声音打断了晏非的回想。
他无意识对上波西尔的目光,发现他天不怕地不怕的上将,此刻竟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
晏非从没见过上将这样的目光,他不自在地扯了扯唇,问利维尔:“抱歉,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在说伽蓝能不能生育虫蛋的事。”
“不能生。”晏非的脸又黑了下来,没好气地应了一句,“你看过他的体检报告单了吗?”
“当然已经看过。”利维尔的声音仍然温柔,“不用担心,伽蓝的身体状况很好,精神海也十分健康,如果一切顺利,下半年你就能看到可爱的虫蛋。”
晏非蹙了蹙眉。
利维尔却温柔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我听葛兰兹说你计划在家修养一段时间再回军部,雄父最近很忙,正好可以让伽蓝照顾你。如果这段时间过去……你仍旧不喜欢他的话,雄父会再物色新的。”
晏非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知道没有再商量的必要,起身准备离开。
却又被利维尔叫住:“难得你回来帝星,今晚有个宴会,你跟雄父一起去一趟吧。”
宴会。又是那些贵族的宴会。
晏非的嫌弃毫不掩饰:“应酬那些只会假笑的渣滓,我没兴趣。”
“可那些只会假笑的渣滓中,有看着你长大的前辈,也有跟你一起长大的同龄虫。你怎么忍心完全置他们的关爱于不顾?”
晏非瘪了瘪嘴,知道这是利维尔惯用的把戏,他不想再费口舌,只是转身往门口走去。
利维尔却快步跟了上来,他仍然没有生气,反而语气越发温柔,甚至带着一点谄媚:“虫皇陛下也会带着他优秀的皇子们前往这场宴会,前段时间帝国的十三皇子出嫁,对你来说……”
“我不会接受政治联姻的。”
预想的下一句话还是来了,晏非看也不看利维尔,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这次利维尔没有再叫住晏非,他一直都是个很懂分寸的长辈。
何况葛兰兹早暗示过他很多次,约菲儿已经有了心上虫。
虽然那个身份神秘的军雌明显把他们可怜的小雄虫耍得团团转,但利维尔对军雌这个身份还是很满意的。
正如他当年娶下葛兰兹一样,弗兰蒂亚戈家族需要在军队站稳脚跟。
这个脚跟,越深越好。
他的约菲儿虽然表面抗拒政治联姻,却显然也不会蠢到跟大街上随便一个便宜货乱搞,利维尔对此已经十分满意。
他看着晏非气冲冲离开的背影,宠溺地笑了两声。
而后,才想起房间中另一个存在,猛然冷下了脸,语气也疏远起来:“刚才的话,你都听清楚了?”
波西尔静静站在茶桌前,半垂着眼眸,和茶会厅中那些侍餐的仆从们一样,没有一点存在感,他轻声说:“是的,利维尔先生。”
利维尔越发满意他的表现:“既然少爷不想去,你留下来照顾他。”
这次波西尔的回答慢了半拍,但内容并没有任何变化,声音也仍旧轻柔:“好的,利维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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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非很想摔门离开,离开这狗屎一样的家,离开这狗屎一样的帝星,甚至离开这狗屎一样的虫族世界。
但他似乎无处可去,踌躇片刻,只能黑着脸回到卧室。
这间卧室同样也是他昨晚和波西尔耳鬓厮磨的地方。
仆从并不会随意进出他的房间,房间的每一处似乎都还残留着昨晚的暧昧痕迹和温度。
床上,沙发上,书桌上,地毯上,甚至是那个他并不常用到的浴缸里……
他在这些地方抱着上将纤细的腰,感受上将每一寸肌肤的颤抖,湿吻着上将的唇……
老宅的灯年久失修,但那昏暗的光,在昨晚却那么的恰到好处,它柔柔地打在上将漂亮的背肌上,让滑落其下的每一滴汗珠,都像昂贵的……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突兀的敲门声。
晏非却猛然从沙发上弹射起身,他有些兴奋地在原地打个转。
因为这样节奏间隔规整的敲门声,一般都是军雌才会有的习惯。
他的雌父葛兰兹并不在帝星,所以门外敲门的只会是……
晏非有些紧张地擦了擦手心的汗,才缓缓推开了门。
他完全没有预设波西尔要说些什么,只顾着把门推开,一看到波西尔,就像久旱遇甘霖,瞬间如沐春风。
但波西尔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他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外,语气是那么地低声下气、谨小慎微:“约菲儿阁下。”
晏非的脸黑了下来:“如果你只是来当利维尔的说客,那请回吧。”
他二话不说地关上了门。
门缝却被波西尔用脚卡住。
晏非蹙着眉看向他,却不由一愣。
这次的波西尔不再低声下气,他直直凝望着晏非的眼睛,语气坚定:“我有事跟你谈。”
像是担心晏非会拒绝,他又强调了一遍:“很私密的事。”
晏非挑了挑眉,退开路请他进来。
波西尔当仁不让地进屋,先是扫视了一遍凌乱的房间,然后自顾自坐到了最干净的那处沙发上,他翘起二郎腿,开门见山,毫不客气:“你今晚去参加宴会吧。”
“上将。”晏非拉过椅子坐到他身边,直接被气得笑出声来,“你这是在以什么身份命令我?”
“以你雌父的身份。”波西尔淡淡瞥了一眼晏非,咬字缓慢,“约菲儿阁下。”
“晏非才是我的本名。”晏非不自在地挪了挪椅子,又心虚地嘀咕道,“你不也改了名,叫什么伽蓝……,一点都不好听。”
“我想你没有权利干涉我是否改名。”波西尔挑了挑下巴,继续回到刚才的问题,“所以,约菲儿阁下,你会去参加宴会的,对吗?”
晏非心突然烦躁起来,他站起身,缓步走到窗前,沉默良久,才问:“是不是……”
他莫名哽咽了一下,连忙平复好声音,才继续问:“你和利维尔……你们今晚会……”
他余光看见那张凌乱的大床,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几个字。
最后他彻底放弃了抵抗,自暴自弃地问:“有烟吗?”
“你想知道我会不会跟利维尔做?”
波西尔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他总是对这种事情毫不避讳。
晏非狠狠蹙起眉头。
“如果我们想要生育一颗虫蛋,这当然是不可避免的,如果希望生下的虫蛋健康强大,就需要做很多很多次。”波西尔的回答十分官方。
“很多很多次?”晏非的眼睛却瞬间红了起来,他又哭又笑,表情十分狰狞,“比我和你做过的加起来,还要多,是吗?”
“晏非。”波西尔挪了挪身子,准备站起身来,他似乎有点无措,“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
晏非回过身,快步上前,又将波西尔死死压回沙发上,厉声质问着他,“利维尔比你整整大了四十多岁,你到底看中他什么!”
波西尔的眸中显出几分震惊,他看着晏非紧抓着自己肩膀的手,那只手青筋暴起,像异变的石头一般牢不可破,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我……”
“我只是想让你带我去参加宴会。”他的声音似乎弱了几分。
晏非又是一愣。
他不可置信地重复着这句话:“你想让我带你去参加宴会?”
“我想,利维尔不会答应带我去……”波西尔轻声解释,又补充道,“我们还在停战,不是吗?”
“停战。”晏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无讥讽地说,“上将的记性就是比我好啊。”
“所以,你的回答呢?”波西尔似乎松了口气。
晏非突然又觉得很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