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
女警官一进来就不耐烦地睨了穆莉一眼。
“登门打人,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啊。”
穆莉听出言辞间的嘲讽,但她并没有出声,也没有表露任何的愤怒,一反常态低着头,像是在乖巧认错。
“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穆莉依旧一声不吭,安安静静坐在对面,活像是一尊破旧的雕塑。
一坐就成了永恒。
这种状态大约持续到她被释放的前一天,女警官怒其不争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与其把愤怒牵扯到别人身上,不如好好陪陪孩子,开启新的生活。”
新生活?
穆莉心底嗤笑了两声。
她当然要开启新的生活。
被释放的那天,穆莉并没有先去福利院接回女儿,而是直接跑到乡下,寻找一名瞎阿婆。
瞎阿婆并不是先天性眼盲,她师承隔壁村的李大仙,在求子方面颇有造诣。相传她那双眼就是在生大儿子时,因开了天眼改命,这才遭了天谴落下残疾。
瞎阿婆虽然瞎了一双眼,却一举成了十里八村的‘送子观音’,凡是按照她的方子好生调养的,皆能生出儿子。
穆莉能知道这些,还得从张阿姨说起,据说当年张阿姨一直苦于婚后无孕,名医见了无数,肚子却迟迟没有动静。直到见了瞎阿婆后,不久就有了身孕,一下子生出两个儿子来。
张阿姨的双胞胎儿子出世,瞎阿婆的名声愈发大噪,一时间将村子围了个水泄不通,皆来拜访求方。瞎阿婆见势闭门不理,只称身体不适不宜见客,每年只择取十名有缘人出售方子,美曰积善。
物稀为贵,千金难求,穆莉并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见到瞎阿婆,但她还是决定来试一试。
女警官提醒的对,她需要开启新的生活,在此之前她需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只要她有了儿子,那么任何女人都撼动不了她的地位。
穆莉暗下决心,飞快朝村内跑去。
农闲的村子满是萧条,两侧光秃秃的树杈在呼啸北风中,发出凄厉的哀嚎,穆莉一连走了好几里路,却没有找到瞎阿婆的下落。打听了几位农妇,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再又碰了一鼻子灰后,穆莉愤愤迈出门槛,朝里屋啐了两口:“呸,怪不得家里阴气这么重哩,原来没一个好鸟。”
“就你这杂碎还指望抱孙子,做梦去吧!”
穆莉骂骂咧咧朝街上走去,天已经黑了大半。野狗四吠着她的无端闯入,炊烟袅袅间,她狼狈捂着肚子。
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穆莉拖着疲惫的身子,四处搜寻着小卖部的痕迹,没等找到吃食,只听一道尖锐的喊叫划破长空,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不好了不好了,东河淹死人了!”
穆莉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能本能性寻着声音跑去。拐过三条崎岖的小路,终于追上了人群。
“听说死的还是个外地人?”
“外地人?又是来钓鱼的吧,都说了那河水深,非不听,这下好了,把命都搭进去了吧……”
“什么啊,听说是个女人哩。”
“女人?好好的跑这穷乡僻壤干什么,不会又是来找瞎阿婆的吧……”
身前的声音渐渐清晰,穆莉加快脚步:“你们知道瞎阿婆在哪吗?”
本还聚在一起的农妇瞬间分散开,独剩下一位老阿婆长叹了口气:“造孽啊。”
穆莉不明所以,刚想继续追问,就被身后的村民推搡到一边。疼痛、愤怒、饥饿揉杂在一块,她正要发作,就见几名大汉抬着一具泡囊的尸体走来。
穆莉瞥了一眼,双脚就钉在原处,嘴巴大张,发不出任何声音。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张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