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两字一出，旁边的尤亚反应极为迅速，他一把抱住宿易，飞快顺走那把还沾着一点血迹的小刀。
在宿易质问的眼神下，是尤亚第一次在和他对上视线时，露出了焦急、愤怒等情绪，就像是一台机器突然失误，所有情绪混乱夹杂，全都摆了上来。
“？？你怎么回事？”宿易瞥了眼十米之外的小刀，再看向搂着自己的人。
尤亚环着宿易的手紧了紧，整个脑袋埋在他的肩膀里，闷声道：“不能伤害自己。”
“？”
宿易再次努力挣扎了两下，发现只要他稍稍有点动作，环着他的人就会愈加收紧手臂，随后便开始颤抖。
他是头一次感受到这人的力量，对于自己来说，完全是不容置疑的压制。
但这种反应属实新奇，令他一下回到了攻略游戏中，在一个CG场景里，他的游戏人物会为了尤亚死在一场献祭中。
这人难道触景生情了？
“喂！你这是怎么回事？想到之前了？还有我都没问你，你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怎么从攻略游戏到这里来了，你们游戏之间还带互通的？”
噼里啪啦的质问一窝蜂地朝尤亚涌来，他表情还维持着傻愣的样子。
宿易倒也不急，他一个字一个字清清楚楚再次复述了遍，随后便耐心等着答案。
“我不知道，醒来就在这里了，还是惠姨救的我，给了我新身份。”
不说还好，一提就让宿易想到了最初两人的见面，什么童养媳都出来了，但看其他人的身份明显没有什么童养媳。
“姨，童养媳这身份是你编出来的？你咋想的？”
此时，姜慧正好将手里最后的液体倾倒完毕，她左瞧瞧宿易，右看看尤亚，最后叹了口气：“我这不是为了方便把你们两凑一起嘛。”
“好了，你们之间的事晚点说。”姜惠将话题重新回归到正事上来，“我已经弄好了，你现在站上来，稍微放点血就行。”
宿易点点头，听到没有危险的尤亚也将其放开了，只是也跟着走上前，在他也想去到祭台正中间位置时，被拦下了。
“你不能过去，不然小易见不到大人的。”姜惠对着面无表情的尤亚，声音格外轻柔，“他不会有事的，我保证，他总要出去的。”
尤亚欲要往前走的步子，在这句话下停住，宿易确实一直很想出去，他不能阻拦，得帮忙。
站在正中间的宿易，将原本包好的伤口，暴力扯开，鲜血迅速溢出，一滴一滴将他所待的地方染成很小一块的红色。
就在他漫不经心看着血液滴落的时候，猛地感受到周围空气的停滞，没一会周围就多了一整片雾，将宿易整个人环了进去。
眼前的环境是虚无的灰，隐隐约约能够看见雾色中有各种形形色色的东西，但具体的样貌却是无论如何都辨别不出。
“阿易，你来了。”
一道极为陌生却蕴含着道不明情愫的声音响起。
宿易想要锁定说话人的方位，可这道声音就像3D环绕音，每个方位都遍布着，完全无法定位，他也就放弃了。
“你是谁？我们认识吗？”
那道声音叹了很长很长的气，最后才缓缓说道：“嗯，我们以前认识，但你忘了我。”
宿易没有被他这莫名其妙的一段话影响：“你就是那个邪神吧，是你救了姜慧？还让她以超脱npc的存在。”
“我和她长相的相似是你搞的鬼吧。”
那道声音轻笑，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骄傲：“嗯，你还是这么聪明，你们长相相似是我给姜惠下的暗印，她不会对你说假话，也不会拒绝你。”
“至于壁画——”
在那道声音还没有说完时，宿易已然学会抢答。
“是想让我发现不同，进而去找姜慧，去相信她，再成功来到你的面前对吗？”
“对，你还是这么聪明，阿易。”
“……”宿易笑着开口，“既然你都知道我的名字，礼尚往来，你是不是该告诉我，你叫什么？”
“尤亚，我叫尤亚。”
宿易：“……那我身边的尤亚是谁？”
那道虚无飘渺的声音似乎叹了口气：“他是我的一小部分。”
“分身那种存在？”
“你可以这么理解。”
宿易点头：“那么你就是这个地方的邪神？我应该怎么出去？”
尤亚否认：“我不是，我只是神的信徒，我的神不见了。”
这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极度虔诚，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宿易能猜到他在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一定很温柔。
没由来的，宿易忽然想开个玩笑：“你说的神不会是我吧？”
对方沉默。
丝毫不觉得尴尬的宿易，只是开怀地大笑了两声，随后双手一摊：“诶兄弟，我开玩笑的，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出去，说不定以后我还能帮你找你的神呢。”
“说话算数……把泥像打碎就好。”
话音落下，本充斥着整个周身的气息缓缓消散，周围的一切也从暗灰色转变成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宿易正要张嘴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口腔里似乎被填满了，甚至能闻到泥土的气息，再然后就是无尽的水。
很久很久……宿易都处于这种假死的状态，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会就这么死去的时候，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喊他。
“宿易——宿易——”
声音越来越近，近到就像在他的耳边炸响，宿易努力睁开像是用胶水黏上的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银蓝色的长发以及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原本面无表情的脸上，在看见他睁眼的瞬间，就洋溢着笑。
”你总算醒了。”姜惠的声音从上空传来，“你刚刚心脏不跳了，气也不喘了，怎么喊你都没有反应，我都以为你快死——”
最后几个字没能说出来，因为尤亚猛地看向她，那表情满是侵略性，就好像要是敢多说一句，势必让其付出代价。
宿易忙着喘着粗气，自然没有注意到他们。
几分钟后，他彻底从那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看向姜惠：“姨，我如果毁了泥像会怎样？”
“泥像，毁了？”姜惠摇摇头，“你毁不掉的，你别看它只是一座泥像，但我们这些人都把它当成神在世间的证明。”
“因为泥像不管你用什么东西去砍，它上面都不会留下一点痕迹，水、火等等也都拿它没办法。”
宿易听明白了，合着这就是困难所在。
“姨，你能带我们重新回到那个泥像那边去吗？”
姜惠摇头：“零点过了，神院那边现在已经由方丈接手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过去，否则会受到那些阵体人的攻击。”
“阵体人？”
“嗯，就是你们所说的活死人，只不过我们当地人不喊活死人，有些太不尊敬了，即使这些人确实是死人，也确实是因为神的怜悯，才重新活了过来。”
宿易想到先前神秘人给于的香囊：“还有一种香料能够吸引他们？”
“对，就是你们用的，那是一个男人给你们的吧？”姜惠是在问他们，却没看着他们，她的眼睛看着虚空，“那人以前是我丈夫，只是后来在经历过循环后，记忆混乱，他的时间总会倒置，可每一次他都害怕我。”
她好像陷入了回忆，头一次露出了甜蜜的笑：“他其实不是本地人，不该沦落到现在这样，所以他一直想要离开，可是我没办法帮他，他也不会接受我的帮助，我开始想着借助你们这些外来者让他逃出去。”
姜惠长长叹了口气，抱歉笑笑：“不好意思，我跑题了，那种香料能够在瞬间吸引他们的注意，但如果你们后面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解决他们，会死在他们手里。”
“这个你放心，我两对付那些东西还是绰绰有余的。”宿易眉头微皱，“方丈当初还给我们发了香，这是剧情推进的原因？实则后期他会伤害我们？”
这下轮到姜惠笑了，她眼神里满是欣赏：“对，因为先前你们都受过他的帮助，后期再由他来害你们容易得手，看来制造这个困境的幕后真凶，不仅对我们本地人毫无怜悯之心，对你们这些外来者也恶意满满啊。”
不可否认，虽然宿易至今不知道这地方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你说要是游戏的话，也该有点什么触发提醒吧，而不是一味地抛npc出来，还不得任务进度条。
这总会让他想到之前自己猎奇玩过的烂制作游戏，原本是想打造成高自主性的游戏，结果现实和理想差距过大，最后就造成全是自主，没有推进线、奖励、荣誉，让人玩起来毫无成就感。
尤亚走在他旁边，看着时不时突然冒出两声笑的宿易，疑惑问道：“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宿易侧头看着这张脸，缓缓说，“你知道自己是一个游戏里面的人物吗？”
“知道。”
宿易的步子一动，但很快恢复如常。
“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这两个游戏会连通吗？”
尤亚摇头：“我不知道，我醒来就在这里了，我一直在找你。”
“找”这个字显然触发了一些不美好的回忆，那个奇怪的视频，还有那句“我找到你了”，这种格外嚣张的作风，宿易很难把其和身边这人联系在一块。
“你在想别人吗？”
宿易轻轻挑眉：“之前你找过我吗？我学校的视频是你搞的鬼？”
“不是，我不知道你说的视频是什么，那肯定不是我做的。”尤亚郑重点头，似乎实在肯定自己。
宿易嘴上没回答信还是不信，但内心其实完全信服，按照这些时间的接触，如果真的是尤亚，他不会选择不说。
但问题来了，假设这件事并不是当事人做的，那又是谁呢？
忙着想问题的宿易，丝毫没有搭理尤亚，后者也没有出声，只是一味盯着他们中间挥动无限趋近手，总是给人一种下一秒就会碰上。
可尤亚盯了一路，永远都差那么一点点，他忍了又忍，小心翼翼动了动手指，想要彻底触碰到。
随着他手指悄悄移动，两人总算要碰上了。
“到了。”宿易抬手指着眼前的建筑。
尤亚瞪圆了眼，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快碰上的手，猛地抬起，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拉大。
“唉。”
宿易诧异扭头：“怎么了？”
尤亚不语，只是一味盯着宿易的手。
格外炽热的眼神令宿易分外不解，他将手掌翻来覆去，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沾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忽然，门内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想起一阵噼里啪啦的打架声，宿易二话不说拉起尤亚就往旁边跑。
成功牵上手的尤亚脸上露出异常灿烂的笑，怪怪顺从地跟在宿易旁边。
他们再次来到那个小的窗口前，砖块听话地从墙面脱离，给他们留下了一个足以看见里面景象的洞口。
只见一堆活死人不知道包围了什么，都争先恐后地想要上前。
“古程然，接着！”
活死人外围出现了一个人影，宿易不记得名字，但他认识这张脸，是一同在祠堂院子里被抓走的同学。
这个人扔了个长枪进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过后，活死人包围圈破除了个口子。
一个脑袋流着血，脸上乱七八糟，无法看清长相的人出现，但那人脖子上戴着的十字架项链异常显眼。
那确实是古程然没错，虽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但宿易先前就注意到铁门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
“古程然，我是宿易，在外面，你们打开门，我们来帮你们！”
“好！小夏去开门！！！”
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动静也越发清晰。
“吱——”
大门应声开启，迎面而来的是刚刚把长枪扔给古程然的人，在他的身后跟着好几个活死人，都呲牙咧嘴地紧追着不放。
宿易抽出小刀，轻拍尤亚：“你右边，我左边。”
话音落下，他整个人犹如一条灵活的蟒蛇，穿梭在活死人群中，时不时给他们一刀，但却没人能够碰到他。
这个场面硬是把夏怀看傻眼了，下一秒，他被一股巨力带着往左边去。
“躲好。”
伴随着这两字的落下，一个活死人也倒了下来。
夏怀就这么直面活死人那血淋淋却空空如也的眼眶，他嘴巴不自觉张大，视线不自觉追随那道救了自己的身影。
一黑一白纠缠在一块，白色的人影根本看不清细节，只能瞧见忽然活死人堆里出现个白影，下一秒就倒下好几个。
黑色人影是他们班的，加上系草的名头，即使他在班上极为低调，也不怎么社交，夏怀还是认识他。
但从未看见过他这样一面，行云流水的踢腿、横扫、肘击，用的是最简单的动作，甚至没有什么技巧性打斗，全凭速度和力量。
再加上那把既开路又收尾的小刀，观赏性拉满。
“砰——”
最后一个活死人倒在宿易脚下，小刀在裤腿处擦净，迎着刀刃的反光，他擦去脸颊上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