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纡后悔。
如果她现在听反方向的钟，还能再回到她开门之前吗？
男人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随意撸到脑后的发丝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看样子回来的与一会儿了。
彼时他端着盒鱼食，正垂眼看着玻璃缸里的几条鱼争抢。
听见开门的动静，蒋东也不用看也知道回来的是谁。
看着虞纡看见他后一副尴尬到不知道往哪儿钻的样子，男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鱼缸后半遮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及淡的笑意。
另一边虞纡顶着男人淡漠的视线，一股脑说完。
也不敢去看他是什么反应，只垂着头直直盯着脚下的木地板，好像上面有什么吸引她的花纹。
其实这还是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正面撞上蒋东也。
虞纡悄悄舔唇，有点心虚。
离婚后她就躲着对方。
她的工作性质和对方不一样。
蒋东也白天上班，她就中午起床。蒋东也晚上下班，她就窝在卧室剪视频。
总之在她刻意躲避后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愣是连着一个月没碰过面。
至于房间问题，离婚前蒋东也便开始频繁加班，那时他就提出自己搬去次卧，让虞纡住主卧。
上一次两人说话还是在民政局。
签字前蒋东也问她想好了吗。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虞纡偷偷瞅了眼蒋东也，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此时蒋东也空着的一只手正捏着山根。
看上去有点疲惫。
她有点犹豫，刚想说他要是还要加班的话，她就给她妈说不去了。
“好。”
男人倒掉最后一点鱼食转身，面对着虞纡说道。
虞纡想得出神，听见他声音措不及防抬起头，就这么撞进古井无波的一双眼。
即使认识这么多年，虞纡还是不得不感慨。
黎阿姨真是给了蒋东也一张好脸。
优越的皮相和颌面，鼻梁高挺，嘴唇尤为漂亮。
唇形完美，唇线分明，饱满却不显女气。
配上大骨架撑起184的身高，除了心眼太坏，光看外表虞纡挑不出他任何缺点。
既然对上那张她看了十几年的脸，虞纡装鹌鹑也装不下去了。
索性在心底偷偷啧了一声。
被眼线和睫毛画圆的眼睛也努力瞪大，使劲和蒋东也对视。
不就是看吗？
谁怕谁啊！
谁曾想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转身回房了。
虞纡：“……”
什么意思？
蒋东也这个死男人竟然敢嘲笑她？！
虞纡气得咬牙，低头看见蓬起的裙摆。
气死她了，亏她刚刚还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要是他刚才敢过来她就用今天身上穿的60cm终极暴力撑弹飞他！
虞纡气哼哼地甩掉高跟鞋，脱掉长筒袜后丢到鞋柜旁的脏衣篓里。
反正蒋东也会洗的。
拎起地上那双鞋头缀有粉色立体蝴蝶结的漆皮粗跟鞋后，虞纡踩上拖鞋进了衣帽间。
打开那面直通天花板的鞋柜中的一格，把鞋子放进去后，她站在门口看着被小裙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
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到时候搬家她这一个屋子的裙子怎么办啊。
虞纡颓丧地飘回主卧。
和蒋东也分房后她就搬了些裙子放进来，方便她拍摄时随时取用。
她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
简单补过妆后，她支好补光灯，架好手机，点开收藏夹挑了一个手势舞开拍。
来来回回一遍遍拍，一遍遍过，到最后她选出一个最好的，导入软件调了滤镜剪辑后发布。
这还没完，视频发布成功后她刷了刷消息栏，随机回复了几个评论和裙子链接。
接着拿过另一个手机，点进微信查看并回复工作号里合作店家的消息。
至此，她今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揉揉酸疼的肩颈，虞纡抽空看了眼时间，赶忙摘假发换衣服去洗漱。
再不睡觉明天她肯定爬不起来。
*
闹钟第二遍响起，有着小熊茶会印花的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后终于摸到手机。
虞纡努力睁开眼睛，观点闹钟后把手机放在脸上，又眯了两分钟。
在下一次猛地惊醒后，她才着急忙慌的爬起来。
在衣柜里翻出她为数不多的常服套上，虞纡冲进浴室洗脸刷牙。
完了她想化妆时两步退回床边，在被子里翻出手机一看。
八点十五。
靠！
她看错时间了。
虞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丢下手机慢悠悠晃到梳妆台坐下。
这下不用急了。
她的作息让她的眼下一直都有淡淡的黑眼圈。
虞纡拿遮瑕膏盖住。
涂了粉底液后只随便画了画眉毛，口红涂了豆沙色，眼妆直接没化。
她尽量往素里化，回家主打一个低调。
虞纡还在晕开唇边的口红，卧室门被“叩叩”敲响两下。
她没搭理。
这是她和蒋东也之间的暗号。
对方从来不会等她出门。
以往都是自顾自收拾好后敲敲卧室门，提醒她后自己出门去开车等她。
对此虞纡偷偷翻了不止一个白眼。
并暗骂蒋东也装货。
出门前虞纡最后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妆容和穿搭，确保看不出一丝平时的痕迹后才放心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早已等待在那里。
她看都没看车牌直接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驾驶位上，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正向窗外和他打招呼的保安点头致意。
虞纡系好安全带便开始玩手机，视线没有向身边投去半分。
蒋东也也没说话，虞纡稍稍别过脸，感觉一股尴尬的气息渐渐在车里弥漫。
去她父母家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一路上虞纡时不时自以为很隐蔽的瞥一眼蒋东也。
心里愁得不知该怎样去面对父母。
他们现在一看就不对劲。
要是保持这样回家的话爸妈肯定会觉得他们“感情”破裂。
虞纡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就已经无法呼吸了。
*
车子停在她父母家楼下。
虞父虞母住的是单位以前分配的房子，几十年过去早就成了老小区。
一栋六层，没有电梯。
不过好在她父母当时分到的是二楼。
停车场就在楼下空地，朝向好的房间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
下了车虞纡攥着包带慢吞吞跟在蒋东也身后，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欲言又止。
来来回回几次眼看着快要到她爸妈家门口。
虞纡急得心快跳到嗓子眼，想都没想伸手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衣角。
“等一下！”
男人感受到背后那点微不可查的力道，扭头，眼神询问身后的女人。
虞纡舔了舔唇角，说出了自己组织了一路的语言。
“你能不能……”
“待会儿，上去了你能不能装一下。”
“别让我爸妈发现。”
蒋东也垂眼，视线落在她头顶。
往下滑，线条柔和的眉毛下是一对卷翘的睫羽。
女人说着，眼珠盯着地面，时不时颤动。
抓着他衣角的手指也在慢慢收紧。
虞纡一心虚就会这样。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老样子。
他忍不住无声笑了笑，开口：“行。”
“走吧，再晚叔叔阿姨要催了。”
虞纡如蒙大赦，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上楼。
老房子不隔音。
刚到门口，便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出的说笑声，其中还时不时夹杂着为了逗小孩发出的怪声。
虞纡掏出钥匙开门，踏进了她今天的战场。
“哎呦！这是小鱼表妹吧？长得真好看，看看这眼睛，这鼻子，简直跟三婶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沙发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最先发现他们进来。
虞妈回头，看见女儿脸上一喜，“你这孩子，进屋都不出声儿。”
嗔怪完女儿，她的目光才落到后进门的女婿身上。
“真是的，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你和小鱼紧着你们的小家才是。”看见蒋东也提着的水果食材，虞妈忙上前去接过来。
“快快快，一路回来累了，去沙发上坐着。”
“没事的阿姨，只是一点吃的东西。”
虞母把东西放到厨房，又风风火火出来，还不忘把里面的菜拿出来准备待会儿做了，不能辜负女儿女婿的心意。
“这是你表哥和他老婆孩子，就是你表舅的那个小儿子。”虞母在虞纡身边坐下，在她耳边悄声道。
“家宝啊，这就是你小鱼表妹和妹夫。”
表哥是个略显圆润的普通男人，倒是一边的表嫂长相清秀，虽说抱着孩子，但丝毫没有那种为人母的疲惫感。
“表妹我们也好多年没见啦，小时候我们还一块玩过泥巴呢哈哈哈。”
圆润的表哥开始找话题聊天。
话是对着虞纡说的，可视线却时不时投向蒋东也的方向。
“哈哈，是吗。”虞纡干笑两声。
不怪她接不住话，是她真的对这个表哥没印象。
“话说表妹，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呀，还有我和雯雯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
虞纡继续战术性微笑，假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藏在身后的手偷偷戳了戳虞母。
“你们结婚的时候小鱼还在上学呢，再说小鱼和东也结婚你们不也没来嘛。”虞母把话说得很委婉。
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给你份子钱？
像话吗？
表哥还想说什么，一边的表嫂扯了扯他，对着虞纡赔笑道：“你表哥就这样，说话直，见谅啊见谅。”
“不过小鱼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呀，哪儿买的呀。”表嫂转移话题。
她一说，在场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虞纡的衣服上。
虞纡也低头看。
只是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