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婚》 第1章 草莓蛋糕公主 洛川的春天总是姗姗来迟。 今年也不例外。 虞纡走到楼下接触到第一缕风，停顿数秒后扭身回了电梯。 电话里是声音尖脆的女声，电梯门在她眼前缓缓合上，光洁的金属门倒映出一个粉色的女人。 一个浑身上下的穿搭全是深浅不一的粉的女人。 热粉色大蝴蝶结发箍点缀着米白色蕾丝花边，印着草莓蛋糕柄图的浓粉色裙子被蓬蓬的纱制裙撑撑起。 应对天气而穿上的米白色毛衣开衫胸前别着一个小小的草莓刺绣徽章。 浅棕的齐刘海下，晕染精致的眼妆衬得本就大而圆的眼睛更大。 “一个小时前就说你出门了，人呢？” 听筒传出的女声经过电流处理有些失真，但撞击到电梯厢壁上却格外清脆。 空旷的电梯里只有虞纡一个人。 “对啊，我出门了啊。”她平静道，不大不小的音量显出一点回声。 “你放屁，你连小区都没出吧？大街上有电梯吗？” 那头的女人一秒戳破她。 “我真出门了啊，外面太冷了，我又回来了。” “少放屁！” 电梯壁上倒映出的女人双眼微微睁大，被蝴蝶结固定住的棕色卷发弹跳两下。 “你怎么能这么说？” “我是那种人吗？” “你怎么不是，你个死鱼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放什么屁！” “赶紧来，过时不候。” 对面连珠炮般说完，啪一声挂了电话。 电梯到了楼层，里面钻出一个蹑手蹑脚，像做贼一般的女人。 不过贼一般不会打扮这么高调。 虞纡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腿高高抬起轻轻放下，生怕五厘米的皮鞋跟与地面发出一点声响。 等龟速挪到家门前，她小心按开指纹锁。 “滴——” 还好还好。 家里没人。 估计某人今天又在加班了。 虞纡隔着内搭上的蕾丝花边拍拍胸口，快速进屋找了件厚点的外套，换掉了身上的针织开衫。 鞋跟哒哒哒地声音逼近，又哒哒哒地远去。 …… “三分二十六秒。” “你迟到了三分二十六秒。”户外小餐桌后，穿着简约干练的短发女人冲面前的人形蛋糕举起手机，面无表情地展示时间。 “哎呀，小姝~”虞纡尴尬地挠挠脸，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回去换衣服耽搁了嘛，也没有迟到很久。” “至少比起以前有进步了不是嘛。” “少来！”女人丝毫不动摇，“老规矩，迟到的人请客。” “其实我觉得我们去吃隔壁自选比较好。”虞纡立马改口。 这家豪华火锅粉三十一碗呢。 “不行，我都要上了。” 为了治她迟到的毛病，徐姝特地定下了谁迟到谁请客的规矩。 虽然改正效果不大。 虞纡有苦难言，确实是她迟到在先。 她出门前明明看好时间的啊。 就多等了个红灯。 但最近囊中羞涩，请完这一顿她钱包又要狠狠瘦一圈了。 “行了，就这样。”徐姝招呼路过的服务员，嘱咐对方：“刚我们要的两大份火锅粉，其中一碗不要豆芽。” “吃个火锅粉你还穿这个，不怕弄脏啊。”她朝她的粉色裙子努努嘴，“偶尔也要穿穿地球人的衣服吧。” “平时要不穿的话，我哪儿还有时间穿啊。”像个精致洋娃娃的女人使劲折了两下裙摆，在店家配备的塑料小凳子上坐下。 “也对。”徐姝想了想，赞同道。 这家粉店藏在一条涵盖众多快餐的巷子里。 虞纡出现在巷子口那一刻她远远就看见了。 在一众穿的日常的人中实在是太显眼了。 人漂亮，穿得也漂亮。 就是小毛病太多。 比如迟到。 “多少年了，你这毛病估计也只有蒋东也受得了了。”徐姝吐槽。 虞纡不语，只是拎起桌上的免费柠檬水给自己倒了一杯。 一口干掉一杯柠檬水后，她说道： “我们已经离婚了。” “啪嗒。” 对面人拆开的筷子掉到地上。 徐姝手里捏着一次性筷子包装纸，精致眼线勾勒的美目微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两手拍在桌子上，撑起上半身，隔着一张桌子看向虞纡。 “虞纡！今天不是四月一，你跟我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 虞纡往下压了压蓬起的裙摆。 她看起来像是心虚地低下头，在徐姝视角只有她头顶的粉色大蝴蝶结。 “不是——”徐姝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张合，半天说不出话。 “这么大的事，说离就离了？蒋东也能愿意？” “你爸妈能同意？” 徐姝，这个在洛川打拼十几年的女人对着虞纡发出了致命问题。 “蒋东也？”像是触发了游戏里npc的关键词，虞纡缓缓抬头，冷笑一声，“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感情，怎么可能不愿意。” “结婚也是为了糊弄我爸妈，现在我受够了，我就要离！” “所以，你爸妈知道吗？” 徐姝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和手段，给自己也添了杯柠檬水压惊。 期间服务员端来两个浅口不锈钢盆，对着她们微笑着说了句“小心烫，请慢用”后离开。 火锅底料浓郁霸道的香味儿缠上两人鼻尖，徐姝把没有豆芽的那碗推到对面。 虞纡这下蔫吧了，撕开筷子挑了根粉放进嘴里生无可恋地咀嚼。 “我哪儿敢让他们知道啊。”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徐姝捂脸，“我三十多未婚，你二十出头离婚。” 虞纡挑起一片薄薄的土豆吹了吹，抽空纠正：“我二十四了，不算二十出头。” 她和徐姝差了快十岁，勉强称得上一句忘年交。 “那离都离了，你现在咋办，准备住哪儿？还是说你俩还在一块住呢？” 虞纡不敢让她爸妈知道，搬回家住指定被发现。 毕业后工作性质特殊，又没攒下来什么钱。 和蒋东也结婚后住的两人的婚房，还是对方付了全款的那种。 “所以我还没搬出去啊。”她撸起袖子，手肘撑在桌上，郁闷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过几天找个地方搬出去住呗。” “你见谁家离了婚还住一块的，晚上起来上厕所在一个屋里撞见那不得做噩梦啊。” 徐姝默默喝了口水，“要不你般我那儿去？” “不了不了。”虞纡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卷发像两根弹簧一样在她脑袋两侧蹦来蹦去。 “你弟弟不是来了吗，而且也不能一直住你那儿啊。” 徐姝看着她弹来弹去的卷发手痒痒，听见对方提起弟弟时脸色微变，“不用管他。” “把你那个大面筋假发给我摸摸。”吃完饭，她又开始馋虞纡的假发手感。 “不行！”虞纡闻言捂住自己的假发后退，“我这个很贵的！” “我买的一百多块钱呢，你都摸乱了我多少个假发了!” “还有，这是罗马卷，什么大面筋。”虞纡嘟囔完，把杯子递过去，示意徐姝也给她倒点水。 说了这么多她早就渴了。 “成，到时候通知我，我帮你搬家。”她不愿意来，徐姝也不好再劝。 吃完饭虞纡准备回家剪视频，徐姝也要回去准备晚上开业。 两人还没走出巷子，虞纡手机就响了。 看见来电人，她示意徐姝不要出声。 “妈妈。” “小鱼啊，在干嘛呢，你那边怎么那么吵啊。” 虞纡看了眼身后吃饭的人群，快步走出巷子，“我在外面吃饭呢妈妈。” “东也又加班了吧，我说你啊，每次东也一加班，你就在外面吃。” “我也没有天天在外面吃啊。”虞纡不干，和虞母撒娇似的说道。 徐姝见她电话一时半会儿讲不完，朝她挥挥手，用气音说自己先走了。 虞纡捂住声筒拿远电话，嘱咐她路上小心。 “你这么大个人了，该学着自己做饭了，我也不是说让你给东也洗手做羹汤，只是他不在的时候你自己总得吃饭啊。” 虞纡听着，一时没说话。 “外面的东西多不干净啊，你少吃知道吧，我们小鱼一向是最听话的。” 眼见虞妈在电话那头又要唠叨，虞纡忙打断她。 “妈妈，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 “哦，你瞧我差点又扯远了。”虞妈一拍额头。 “你和东也明天回来吃饭呗。” 虞纡一听就想拒绝。 她和蒋东也都离婚了，还一块儿回家吃饭像什么话。 “妈妈，我——” “你表哥他们带孩子来洛川看病，顺便来看看我。” “你就在洛川，到时候不回来多不好看啊。” “指不定人家以为我们给人甩脸子呢。” 虞妈一番话把虞纡的后路堵得死死的。 她不回家人家要多想，要是她告诉她妈自己离婚了。 估计她家得炸吧。 “好了，那就这么说定了啊，如果东也明天还要加班的话你就让他和同事换换。”事情敲定，虞妈欢欢喜喜挂了电话。 “等妈妈明天给你做好吃的啊。” “好……妈妈再见。”通话“嘟”一声挂断，虞纡拿着手机的那只胳膊有气无力地垂下。 她的亲妈啊。 净给她出难题。 都离婚了啊，让她主动喊蒋东也回家吃饭她的脸往哪儿搁？！ “我妈说让我们明天回家吃饭。” 虞纡站在家门口，硬着头皮说道。 女人精致妆容下的脸蛋并无多余的表情，但一边抓着门把手的手指却不断收紧。 谁懂！ 虞纡在内心咆哮。 谁懂她踩着五厘米的高跟鞋回到家，打开门一抬头前夫就站在客厅。 蒋东也今天不是加班吗？ 怎么会在家？ 我回来喽！ 天气转凉了，大家有没有喝一杯热热的奶茶呢？ 希望这个故事可以和火炉烤红薯一起陪伴大家～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草莓蛋糕公主 第2章 捉迷藏 虞纡后悔。 如果她现在听反方向的钟，还能再回到她开门之前吗？ 男人穿着舒适的家居服，随意撸到脑后的发丝还带着潮湿的水汽，看样子回来的与一会儿了。 彼时他端着盒鱼食，正垂眼看着玻璃缸里的几条鱼争抢。 听见开门的动静，蒋东也不用看也知道回来的是谁。 看着虞纡看见他后一副尴尬到不知道往哪儿钻的样子，男人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鱼缸后半遮的眼底却闪过一丝及淡的笑意。 另一边虞纡顶着男人淡漠的视线，一股脑说完。 也不敢去看他是什么反应，只垂着头直直盯着脚下的木地板，好像上面有什么吸引她的花纹。 其实这还是一个月以来她第一次正面撞上蒋东也。 虞纡悄悄舔唇，有点心虚。 离婚后她就躲着对方。 她的工作性质和对方不一样。 蒋东也白天上班，她就中午起床。蒋东也晚上下班，她就窝在卧室剪视频。 总之在她刻意躲避后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愣是连着一个月没碰过面。 至于房间问题，离婚前蒋东也便开始频繁加班，那时他就提出自己搬去次卧，让虞纡住主卧。 上一次两人说话还是在民政局。 签字前蒋东也问她想好了吗。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 虞纡偷偷瞅了眼蒋东也，她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此时蒋东也空着的一只手正捏着山根。 看上去有点疲惫。 她有点犹豫，刚想说他要是还要加班的话，她就给她妈说不去了。 “好。” 男人倒掉最后一点鱼食转身，面对着虞纡说道。 虞纡想得出神，听见他声音措不及防抬起头，就这么撞进古井无波的一双眼。 即使认识这么多年，虞纡还是不得不感慨。 黎阿姨真是给了蒋东也一张好脸。 优越的皮相和颌面，鼻梁高挺，嘴唇尤为漂亮。 唇形完美，唇线分明，饱满却不显女气。 配上大骨架撑起184的身高，除了心眼太坏，光看外表虞纡挑不出他任何缺点。 既然对上那张她看了十几年的脸，虞纡装鹌鹑也装不下去了。 索性在心底偷偷啧了一声。 被眼线和睫毛画圆的眼睛也努力瞪大，使劲和蒋东也对视。 不就是看吗？ 谁怕谁啊！ 谁曾想男人盯着她看了两秒，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哼笑，转身回房了。 虞纡：“……” 什么意思？ 蒋东也这个死男人竟然敢嘲笑她？！ 虞纡气得咬牙，低头看见蓬起的裙摆。 气死她了，亏她刚刚还被他的美色迷惑了。 要是他刚才敢过来她就用今天身上穿的60cm终极暴力撑弹飞他！ 虞纡气哼哼地甩掉高跟鞋，脱掉长筒袜后丢到鞋柜旁的脏衣篓里。 反正蒋东也会洗的。 拎起地上那双鞋头缀有粉色立体蝴蝶结的漆皮粗跟鞋后，虞纡踩上拖鞋进了衣帽间。 打开那面直通天花板的鞋柜中的一格，把鞋子放进去后，她站在门口看着被小裙子塞得满满当当的房间。 不由得又叹了口气。 到时候搬家她这一个屋子的裙子怎么办啊。 虞纡颓丧地飘回主卧。 和蒋东也分房后她就搬了些裙子放进来，方便她拍摄时随时取用。 她今天的工作还没做完。 简单补过妆后，她支好补光灯，架好手机，点开收藏夹挑了一个手势舞开拍。 来来回回一遍遍拍，一遍遍过，到最后她选出一个最好的，导入软件调了滤镜剪辑后发布。 这还没完，视频发布成功后她刷了刷消息栏，随机回复了几个评论和裙子链接。 接着拿过另一个手机，点进微信查看并回复工作号里合作店家的消息。 至此，她今天的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揉揉酸疼的肩颈，虞纡抽空看了眼时间，赶忙摘假发换衣服去洗漱。 再不睡觉明天她肯定爬不起来。 * 闹钟第二遍响起，有着小熊茶会印花的被子里伸出一只纤细的胳膊，在床头柜上摸索半天后终于摸到手机。 虞纡努力睁开眼睛，观点闹钟后把手机放在脸上，又眯了两分钟。 在下一次猛地惊醒后，她才着急忙慌的爬起来。 在衣柜里翻出她为数不多的常服套上，虞纡冲进浴室洗脸刷牙。 完了她想化妆时两步退回床边，在被子里翻出手机一看。 八点十五。 靠！ 她看错时间了。 虞纡一巴掌拍在脑门上，丢下手机慢悠悠晃到梳妆台坐下。 这下不用急了。 她的作息让她的眼下一直都有淡淡的黑眼圈。 虞纡拿遮瑕膏盖住。 涂了粉底液后只随便画了画眉毛，口红涂了豆沙色，眼妆直接没化。 她尽量往素里化，回家主打一个低调。 虞纡还在晕开唇边的口红，卧室门被“叩叩”敲响两下。 她没搭理。 这是她和蒋东也之间的暗号。 对方从来不会等她出门。 以往都是自顾自收拾好后敲敲卧室门，提醒她后自己出门去开车等她。 对此虞纡偷偷翻了不止一个白眼。 并暗骂蒋东也装货。 出门前虞纡最后在镜子前检查自己的妆容和穿搭，确保看不出一丝平时的痕迹后才放心出门。 走到小区门口，一辆黑色的奥迪早已等待在那里。 她看都没看车牌直接拉开副驾的门上车。 驾驶位上，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脸正向窗外和他打招呼的保安点头致意。 虞纡系好安全带便开始玩手机，视线没有向身边投去半分。 蒋东也也没说话，虞纡稍稍别过脸，感觉一股尴尬的气息渐渐在车里弥漫。 去她父母家的路程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一路上虞纡时不时自以为很隐蔽的瞥一眼蒋东也。 心里愁得不知该怎样去面对父母。 他们现在一看就不对劲。 要是保持这样回家的话爸妈肯定会觉得他们“感情”破裂。 虞纡光是想想这种可能就已经无法呼吸了。 * 车子停在她父母家楼下。 虞父虞母住的是单位以前分配的房子，几十年过去早就成了老小区。 一栋六层，没有电梯。 不过好在她父母当时分到的是二楼。 停车场就在楼下空地，朝向好的房间可以清楚地看到楼下。 下了车虞纡攥着包带慢吞吞跟在蒋东也身后，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欲言又止。 来来回回几次眼看着快要到她爸妈家门口。 虞纡急得心快跳到嗓子眼，想都没想伸手一把抓住前面人的衣角。 “等一下！” 男人感受到背后那点微不可查的力道，扭头，眼神询问身后的女人。 虞纡舔了舔唇角，说出了自己组织了一路的语言。 “你能不能……” “待会儿，上去了你能不能装一下。” “别让我爸妈发现。” 蒋东也垂眼，视线落在她头顶。 往下滑，线条柔和的眉毛下是一对卷翘的睫羽。 女人说着，眼珠盯着地面，时不时颤动。 抓着他衣角的手指也在慢慢收紧。 虞纡一心虚就会这样。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老样子。 他忍不住无声笑了笑，开口：“行。” “走吧，再晚叔叔阿姨要催了。” 虞纡如蒙大赦，快步跟上他的脚步上楼。 老房子不隔音。 刚到门口，便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出的说笑声，其中还时不时夹杂着为了逗小孩发出的怪声。 虞纡掏出钥匙开门，踏进了她今天的战场。 “哎呦！这是小鱼表妹吧？长得真好看，看看这眼睛，这鼻子，简直跟三婶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 沙发上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最先发现他们进来。 虞妈回头，看见女儿脸上一喜，“你这孩子，进屋都不出声儿。” 嗔怪完女儿，她的目光才落到后进门的女婿身上。 “真是的，回来就回来，带什么东西，你和小鱼紧着你们的小家才是。”看见蒋东也提着的水果食材，虞妈忙上前去接过来。 “快快快，一路回来累了，去沙发上坐着。” “没事的阿姨，只是一点吃的东西。” 虞母把东西放到厨房，又风风火火出来，还不忘把里面的菜拿出来准备待会儿做了，不能辜负女儿女婿的心意。 “这是你表哥和他老婆孩子，就是你表舅的那个小儿子。”虞母在虞纡身边坐下，在她耳边悄声道。 “家宝啊，这就是你小鱼表妹和妹夫。” 表哥是个略显圆润的普通男人，倒是一边的表嫂长相清秀，虽说抱着孩子，但丝毫没有那种为人母的疲惫感。 “表妹我们也好多年没见啦，小时候我们还一块玩过泥巴呢哈哈哈。” 圆润的表哥开始找话题聊天。 话是对着虞纡说的，可视线却时不时投向蒋东也的方向。 “哈哈，是吗。”虞纡干笑两声。 不怪她接不住话，是她真的对这个表哥没印象。 “话说表妹，你什么时候结的婚呀，还有我和雯雯结婚的时候也没见你。” 虞纡继续战术性微笑，假装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她藏在身后的手偷偷戳了戳虞母。 “你们结婚的时候小鱼还在上学呢，再说小鱼和东也结婚你们不也没来嘛。”虞母把话说得很委婉。 让一个还在上学的孩子给你份子钱？ 像话吗？ 表哥还想说什么，一边的表嫂扯了扯他，对着虞纡赔笑道：“你表哥就这样，说话直，见谅啊见谅。” “不过小鱼你这衣服挺好看的呀，哪儿买的呀。”表嫂转移话题。 她一说，在场人的注意力都放到虞纡的衣服上。 虞纡也低头看。 只是这一看，差点没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第3章 玻璃窗 她竟然穿了昨天换下来的那件开衫！ 米白色针织布料上只有胸口有一小块草莓刺绣，小翻领一盖根本看不见。 但她刚刚抬手间动作幅度大了点，那点显眼的粉色刺绣立马露了出来。 好在搭配上牛仔裤和帆布包就是一副普通衣服的样子。 顶多有设计感了一点。 “哈哈，没有啦，这就是——” 虞纡刚想说这是她逛街随便买的，但下一秒话头就被一旁的蒋东也接过。 “这是上次我陪小鱼逛街买的。” “对啊对啊。”虽说虞纡意外蒋东也竟然会帮她解围，但虞母狐疑的目光还是在她身上打转。 她不得不赶紧配合蒋东也。 又扯了几句没营养的话题，虞纡总算是逃过虞母的怀疑了。 完了她偷偷瞥了眼蒋东也。 对方说完那句话后一直在安安静静喝茶。 以往蒋东也跟她回来时好像也是这样，话不多，只有在饭桌上被虞父灌几杯后才会多说两句。 但是不管怎样，难听的话他肯定都对着她说了。 盯着男人那张帅脸，虞纡像是想到些什么，悄悄磨了磨后槽牙。 内心那点因为对方开口解围的感激立马消失不见。 “哎呦，怎么快十一点了。”虞母看着客厅的挂钟惊呼一声。 “我去厨房做午饭，你们年轻人聊。”她说着，起身就往厨房去。 虞纡找准时机跟上去，“妈妈，我来帮你！” “你净躲懒。”虞母轻拍了女儿一把，“你就把东也一个人留那儿。” “嘿嘿，妈妈，没事的，蒋东也他应付的来。”虞纡撒娇似地缠上虞母的手臂。 虞母才不吃她那套，系上围裙后一指头点她脑门。 “你呀，就是命好。” “东也争气，人也好，还是我们知根知底的，我跟你爸最放心的就是让你俩结婚。” 虞纡望着地板，磨磨蹭蹭地准备去剥蒜，一副没听到虞母话的样子。 “你俩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好，结婚两年的人了也成熟点。”虞母意有所指。 “你没再穿那些奇奇怪怪的衣服了吧？” 虞纡抠着蒜皮的手指一顿，下意识回答：“没有！” “没有就好。”虞母满意了，大手一挥让她出去，“去陪陪你表嫂。” 虞纡只能硬着头皮出去，生生熬到吃饭时间。 * 中午十二点半准时开饭。 虞父也下班回到家。 “爸爸，你回来了。”虞纡帮忙端着菜，看见进门的中年男人时停住脚步。 “嗯，多给你妈帮帮忙。”虞父的长相很是不苟言笑，也就去掉深刻的法令纹后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俊秀的影子。 说实话，虞纡一直有点怕他。 在这个典型的严父慈母的家庭里，虞纡从小到大和父亲的交流少得可怜。 每次虞父对她开口，不是说教便是训斥。 久而久之，虞纡对他既惧怕又讨厌。 “人齐了，咱快开饭。”虞母招呼着，扭头对周雯雯怀里说道：“哎呀，我们小宝饿坏了吧？马上就开饭哦。” 虞母做的菜色很丰盛。 八菜两汤，一眼望去一大半都是虞纡爱吃的。 虞纡粗略扫了一眼，勾起唇角无声一笑。 一张四方的桌子，七个人占了三面。 等虞父动了筷子，虞纡和蒋东也才动筷子。 倒是表哥虞家宝拿起筷子就开吃。 虞纡下意识和身边人对视一眼，扭过头看见过蒋东也那张脸，又尴尬地转了回去。 她怎么又忘了。 不过她刚余光瞅见虞父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偏偏表哥是个没眼色的，一边吃还一边招呼：“三叔三婶你们也吃啊！” 看着虞父有气不能发的模样，虞纡掩嘴偷笑。 她身边的男人见状，身体微微侧了侧，让她的动作不是那么明显。 表嫂怀里抱着孩子，正在一勺勺给孩子喂饭，虞母担心她一会儿没得吃，便提出帮她喂孩子。 “不用了三婶，我这儿一会儿就喂完了。”表嫂婉拒，表哥从虞纡他们进门起就没顾过孩子。 等表嫂吃上饭时，桌上其他人都吃得差不多了，不约而同的都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虞母抱过孩子，好让表嫂吃饭，一旁的表哥酒足饭饱，摸着肚子叼着牙签靠在椅背上。 或许是脑仁被喝进去的排骨汤泡发了，他视线落到桌对面的虞纡身上，说道： “表妹跟妹夫结婚的日子不短了吧？” “咋还不要孩子呢？” “我跟雯雯结婚不到一年的就有我家大丫头了，现在她都满地跑了。”说着说着表哥嘴里还“啧啧”两声。 “三叔三婶你们也真是不急，早点抱孙子不好吗？” 虞纡听他说话时筷子上夹了一块肉正要往嘴里送，他说完时肉也早已掉回碗里。 呵呵。 虞纡在心里冷笑。 现在生孩子，她的孩子生出来连婚生子都不是。 更何况蒋东也那死玩意儿能接受一个不是他老婆的女人生的孩子？ 虞纡暗骂完，目光移到虞母怀里。 一个目测起码三岁的小女孩。 满地跑？ 虞纡发誓，从她进门起她就没见过这孩子下地！ “表哥，是我们还想过过二人世界。”不知什么时候放下筷子的男人轻声开口，但话语里却隐隐带着点不容置喙的味道。 虞纡唰一下扭头，看着蒋东也的眼里还带着一丝震惊。 蒋东也怎么又帮她？ “哎呀对对，他们小两口本来就聚少离多的，再玩玩也行。”虞母趁机顺着女婿的话往下说。 此时她也有点后悔把女儿女婿叫回来了。 这虞家宝小时候嘴也没这么碎啊。 虞母一说，刘家宝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开始逮着蒋东也说话。 “妹夫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哦——老师啊，老师好啊！” “呦！还是在一中呢，那我们家大丫头到时候上学可要靠你这个姑父了哈哈哈。” …… 客厅挂钟的指针缓慢地走到下午四点。 表哥表嫂要赶下午的高铁回家，简单和虞纡一家告别后拎起行李夹着包裹，出门便是狂奔。 他们一走，这个家里明显冷了场。 虞父话不多，虞母做了一大桌子菜，早就累了。 两人年纪上来后精力大不如前，仔细算算时间离他俩睡觉也没几个小时了。 虞纡和蒋东也准备再坐会儿就走。 临走前虞母拉住女儿，可对上女儿那双一眨不眨的大眼睛，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千叮咛万嘱咐到最后融合成一句话。 “你和东也好好过日子。” “知道了妈妈。”虞纡笑嘻嘻地挽上虞母的胳膊。 谁知下一秒对方变了脸色。 “你和妈妈说实话，东也在家是不是不给你做饭吃？”虞母正色道。 饭桌上她一直在关注女儿，虞纡一直埋头狂吃，只有夹菜才会抬头。 “？” “没有啊。”虞纡一脸问号。 “还说没有！你在桌上吃得都快睡碗里面了！一看就是平时没吃好！”虞母语气里带着一丝恨铁不成钢。 “一天天就知道心疼男人。” 另一边正在喝茶的虞父忽然咳嗽两声，提醒妻子女婿还在。 虞母听见后下意识看向沙发那边，在看见陪老丈人喝茶的蒋东也时干笑两声，“哎呦！我才想起来我漏了个碗没洗。” 说完便拉着虞纡进厨房。 “你看你脸都瘦了，肯定是东也天天加班没时间给你做饭！” “要不我每周过来给你们做饭，妈妈给你好好补补。” “！” 虞纡背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不行！ 虞母去他们家首先看到他们分居就会发现的！ 再说她还要搬走，说什么也不能让虞母过去。 “妈妈，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早上没吃饭有点饿。”虞纡无奈。 “再说你不上班了吗？广场舞不跳了吗？楼下凉亭的情报站不去了吗？” 虞纡一连灵魂三问把虞母噎住了，对方支吾半天也没想出一句适合反驳的话。 “那、那你不吃饭也不行呀。”虞母犹豫，“要不你每周回来？” “不行！”虞纡拒绝。 “妈妈，我俩都挺忙的呀，我最近也老加班呢。” 虞纡挽着虞母的胳膊收了收，随口编道。 她对家里一直说的是她在一家小公司做文员，一月三千堪堪养活自己，多一分都没有的那种。 “那我给你送到公司——” “好了妈妈，好了，我半个月回来一次好吗，可以吗？”虞纡抬起两掌对着虞母，示意她停止这个话题。 有时她真想两眼一闭什么都不管了。 “你一定记得啊！隔两周就来！” 虞纡两人离开前，虞母拉着她的手，还是不放心的嘱咐。 对此她只能答“好”。 声音有气无力，透着一股淡淡的死感。 蒋东也沉默地跟在她身边，一如既往的话少。 或者说，是每次到虞纡家话就少。 离婚后，虞纡刻意避着他，每次她能看出对方有话想和她说，她总是在他的话说出口的前一秒溜走。 今天因为要做戏，对方帮她说了两次话。 可现在她才惊觉，她和蒋东也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也不再对她嘴贱。 离开楼道最后一盏路灯，前方的路短暂陷入黑暗。 虞纡感觉有什么东西像是路灯暖黄的光线一样，从她身上飞快的溜走了。 脚下的路已经看不清，她打开手电筒，身边人却侧头道： “你在这儿等着，我把车开出来。” 虞纡呆愣两秒，缓缓点头。 蒋东也……怎么这么自然地和她讲话？ 最后她像幽灵一样飘上车。 她脑子乱乱的，里面不停闪过蒋东也的脸，从前和现在，离婚前和离婚后的各种微表情。 然后得出一个结论。 装货。 时时刻刻微抬的下巴，打量她时微眯起的眼睛，因为很少皱眉而平滑的眉心。 全部透露出一个信息。 对方一直在装。 在她面前装。 结婚后她从未见过他有失态的时候，没有倾诉，没有苦水，没有一丝一毫负面情绪。 ‘完美好丈夫’像个套在蒋东也身上的硅胶壳子，光滑而又充满了不真实感。 虞纡一抬眼便能在上面照出自己眼底的那一丝逃避。 虞父虞母家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车内却过于沉默。 虞纡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找到房子后我就会搬出去。” 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她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还未付诸实践的打算。 说完她悄悄抬起眼皮，飞快的瞥了眼身边的驾驶位。 男人目视前方，神色平静，半点余光都没分给虞纡。 话说完没人接，冷场后虞纡有点不自在，忙收回偷看的视线。 如果她的目光再往下移一点点，便能看见男人捏着方向盘的手。 白皙修长，却因为过度用力挤压得指尖泛白。 使劲到好像下一秒方向盘就要被他捏爆。 后面的路程虞纡一直别着脸，到家时已经过了晚饭的点儿。 她心里闷着事儿，干脆打算直接回去完成今天的工作。 心里想着，手上开始动作。 虞纡三两下解开安全带，提溜着小帆布包便要下车。 可她拉了两下车门，没拉动。 过了两秒，她反应过来，扭头盯着驾驶位上的男人。 无声询问他到底要干什么。 蒋东也没急着动作。 他听见了身边人拉动车门的声音，缓缓转头。 “虞纡。”他连名带姓地喊她。 车子熄火后蒋东也关掉了车内的灯，此刻靠着地下车库昏暗的光线，虞纡只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微微翘起的唇峰。 “我帮你瞒的事不少了。” 虞纡脸色微变，可再也阻拦不了他。 男人的语调不急不缓，清冽的声音在长时间未开口后染上一丝喑哑。 “从你踏入我家阁楼起，我就是你的同伙。” 第4章 梦中的蝴蝶结 13年六月中旬，洛川彻底进入闷热的夏季。 快递站的电话在这个周末打进虞纡的手机。 电话铃声响起时，彼时他们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 虞纡手忙脚乱从裤兜里掏出个小方块。 一个粉色的翻盖手机，源于虞母一年前淘汰的款式。 响起的铃声欢快，音量巨大。 虞纡强忍着手指的颤抖，硬着头皮接起电话胡乱答应一声，趁着对面还没来得及说话，眼疾手快地摁了挂断键。 “怎么不把声音关小点？”虞父略带不满地问道。 虞纡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渗出的细密冷汗，正要开口解释，虞母插了话。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手机就是音量出了问题嘛，一下大一下小的。” 虞纡使劲点头。 对对对。 如果不是音量坏掉了，虞母是不会让她一个初中生有手机的。 “好了，吃饭吧吃饭吧，老杨他们还在公园等你下棋呢。” 虞纡也低下头继续扒饭。 没吃两口，又听见虞母问：“小鱼呀，刚是谁给你打的电话呀？” 她语气中带着礼貌的好奇，像是不经意间想起，随口关心女儿的妈妈一样。 虞纡夹着米粒的筷尖一滑，白白的米饭掉到桌子上。 她若无其事地重新夹起饭，“蒋东也喊我一起预习高一的功课呢。” “这样啊，听说东也中考考了全市第四呢。” 虞纡嗯嗯啊啊胡乱答应着，心早就飘到了远在快递站的快递上。 “你要向人家多多学习，知道吗？”虞母见她心不在焉，拿筷子敲了敲她的碗。 “知道了知道了。” 虞母拉长了调子。 要是不答应，虞母可能要说她一整晚，她还盼着妈妈和爸爸快点出门呢。 度秒如年地吃完饭，虞纡积极的把碗洗了，后在虞母‘哎呀今天怎么这么懂事’的打趣和虞父满意的目光中送他们出门。 虞母在车行上班，虞父是退伍后被分配到电厂，两人工资待遇丰厚，皆是双休。 一般周末吃过晚饭，虞母会下楼去小公园和朋友一起打毛衣，虞父会走到隔壁小区找人下棋。 虞纡等的就是晚饭后父母都不在家的时机。 她戴上帽子口罩，迅速绕路避开小公园，跑到快递站。 找到自己的包裹签收后抱—— 没抱动，太重了。 虞纡脸都憋红了，尊严让她使劲举起有她半人高的箱子，在快递员‘慢点，慢点’的声音中步履蹒跚地回家了。 一进家门，虞纡像做贼一样钻进卧室，迫不及待打开纸箱，掏出被压成zip一样的裙子。 拆开压缩袋，一大团布料立马弹出来崩了她一脸。 层层叠叠的裙摆像绵软的云朵，繁复的钉珠和刺绣是肉眼可见的重工。 虞纡当即决定上身。 一字肩露出漂亮的肩颈线条，鱼骨掐出少女极细的腰身，动作间裙摆如绽放的荷花般摇曳。 虞纡在镜子前转了个圈，满意地点头。 她这三个月的零花钱攒得值。 可惜时间并不允许她继续欣赏。 虞纡估摸着虞母虞父回来的点儿，换下裙子，准备压一压塞进衣柜藏起来，可店家太良心，裙子用料扎实到她根本团不起来。 眼看着时间越来越晚，虞纡急得额头直冒汗。 最后实在没办法，她厚着脸皮给蒋东也发了□□消息。 也顾不上对方答没答应，虞纡废了老大劲儿把裙子塞回箱子，抱上就是直奔楼上。 “开门！开门啊！蒋东也救命！”虞纡来不及喘气儿，手掌把蒋东也家门拍得哐哐响。 就在她拍门拍得要没力气时，门“咔”一声打开，露出少年一张淡漠精致的脸。 “又怎么了？” 男孩的声线偏冷，在青春期男生遍地的公鸭嗓中很是独特。 平时听到腻的声音此刻对于虞纡来说宛如天籁。 “救救我！”她哭丧着脸，手上还护着放在地上的大纸箱。 蒋东也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微微顿住。 少女白皙饱满的皮肤因剧烈运动泛着淡淡的粉，几缕乌黑的发丝被汗黏在脖颈颊边，白与黑形成极致的冲击力。 一秒后，他的目光自然下落，在触及女孩脚边的大纸箱时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似是有些无可奈何。 “进来吧。” “好嘞！” 虞纡脸上一秒由阴转晴，笑嘻嘻拖着纸箱往屋里走。 换上专属于自己的拖鞋，虞纡把纸箱留在了玄关，她站在客厅四下偷偷看了几眼，冲眼前的少年嘿嘿一笑。 “阿姨不在家啊？” 蒋东也依靠在餐桌边，拉开易拉罐拉环，闻言看向明知故问的某人。 “又买了？” “嗯。” 岔开话题失败，虞纡的眼皮耷拉下去，盯着地板，从鼻腔里应了一声。 “你想怎么办？”蒋东也仰头喝了口可乐。 虞纡扣着手指，“我给你发消息了呀，你没看□□吗？” “还是你故意不回我消息？” 蒋东也发出了从虞纡进来后的第一声笑。 被气的。 “是谁说的要删掉我的？” “谁让你放学不等我的！” 虞纡发现自己不占理了，暗戳戳地准备倒打一耙。 “故意不回我消息，更是罪加一等！” 小姑娘越说越大声，可故意壮胆放的狠话在蒋东也耳朵里就跟纸糊的一样。 “再说，我就不给你拍照了。” 蒋东也无视了她的攻击，并放出了杀手锏。 虞纡败。 “其实我今天来找你就是想让你顺便给拍了的。” “你也知道，我上一次拍照还是在五一呢，库存都用的七七八八了。” 蒋东也听她东扯西扯，静静喝完了一罐可乐，“咔”一下捏扁罐子。 “行了，上来吧。” “蒋东也你最好了！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虞纡高兴地蹦起来，扭头就要去玄关拖纸箱。 “等会儿。”身后的少年喊住她，“你先上去。” 虞纡意会，嘿嘿一笑，“我就知道你肯定舍不得累着我。” 蒋家住在六楼，顶楼附带的小阁楼便成了两人的秘密基地。 从虞纡接触到lolita，从蒋东也得到蒋父的旧相机，从虞母撕掉她的第一条lo裙开始。 定期来找蒋东也，成了虞纡不用闹钟提醒也能记得的事情。 轻车熟路爬上楼梯，虞纡推开小阁楼的门。 里面只有她半个卧室大，但安全感爆棚。 再加上在大部分孩子还在内心勾勒自己隐形的秘密基地时，她已经有一个了。 虽然是和蒋东也共用的。 但现在虞纡承认他们是好朋友。 想着，楼梯口传来点动静，蒋东也抱着她的纸箱慢吞吞地上来。 “是我好朋友的话就快点。” 蒋东也两步跨过最后几节楼梯。 “开始？” 虞纡点头，像是已经习惯了他的惜字如金。她微微侧身，双手摊开平移，做出一个‘请’地动作。 待对方把箱子放下，她便立马钻进用帘子隔出的换衣间里。 快速换好衣服出来后，蒋东也已经靠在窗边调试相机了。 她快速梳好头发，辫成两个辫子绾起来。 少女气血充盈的粉白皮足够惹眼，一只颜色普通的口红点缀足矣。 虞纡理理裙子，走到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蒋东也拿着相机，就这么看着宽大的裙摆花边在她白皙的小腿上擦过。 “好了，我快不快。” 女孩仰头看着他说道。 少年逆着光，虞纡只能勉强看清他垂下的眼睫。 长得像个女孩子。 虞纡半晌没听见他回答，偏头凑近，少年才缓慢抬眼。 “坐好。”说完就去了她对面，速度快到虞纡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一闪而过。 “哦。”她老实摆好动作。 进入工作状态的两人没再闲聊。 阁楼普遍矮小，为了找好角度，蒋东也一般都会单膝跪地，降低身体重心来拍摄。 靠着蒋父淘汰下来的旧索尼F717，在这近一年的时间里，蒋东也给虞纡拍了不少照片。 甚至去请教了蒋父这个摄影狂热爱好者，怎样构图拍出来最好看。 至于蒋父打趣他是不是要给女朋友拍照，蒋东也没搭理。 虞纡在他这里不是一个合格的恋爱对象。 见惯了包容开明的父亲和慈爱温柔的母亲相处，蒋东也认为他喜欢的女孩应该是像他母亲黎素一样。 温柔漂亮，喜欢做饭插花，对谁都是一副轻声细语的模样。 他的目光落在微微侧头的少女脸上。 反正……不是虞纡这样的。 “好了吗？我要换动作了。” 少女轻声地询问传来，蒋东也回神，换了角度，“换吧。” 拍完这套图，虞纡兴奋地跑过来查看原片。 “存货又有了，等开学高一，课程不太重，到时候你再帮我拍几套，我又搭配了几套。” 蒋东也站在她身边，看她拿着相机检查原片，没答应也没拒绝。 虞纡“啧”了一声，“再请你吃两天校门口的鸡排。” “成交。” “嘿！你——”虞纡气结，仰头瞪圆了眼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最终她也只是哼哼两声，低下头继续看照片。 在她低头的瞬间，蒋东也唇角小幅度地弯了弯。 “小也，小鱼和你在上面吗？” 为了避嫌，他们从来不关门，因此楼下传来的一道温柔的女声显得格外清晰。 “完了！肯定是我妈在找我了！”虞纡说着便开始拉裙子拉链。 “蒋东也你给我转过去！” 蒋东也转身看着窗外，身后传来衣料摩挲的沙沙声，盯着窗外远方正出神。 后方突然伸过来一只潮湿温热的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蒋东也！我拉链卡住了怎么办？” 第5章 失梦乐园 “黎阿姨。” 换上短袖短裤的虞纡乖乖地和面前的女人打招呼。 黎素年近四十，皮肤白皙细腻，因着日常养生的原因，给人感觉就像一团流动的水。 十分温和。 她含笑，“我给你们切点水果上去，再一会儿吧，你妈妈那边我和她说。” “谢谢阿姨，我得回家了。”虞纡轻轻摇头。 在小阁楼拍得忘乎所以，她根本没关注外面暗下去的天色。 她妈肯定问过黎素有没有见过她了。 “如果你想玩的话就再玩一会儿，冰箱里还有我早上刚烤的蛋糕。” “不用了阿姨，我下次再来吃你的蛋糕。”虞纡犹豫了会儿，忍痛拒绝。 恰好蒋东也从楼上下来，她扭头小声叮嘱：“别忘了我们约好的。” 说完和黎素打了招呼，她便小跑出门。 “阿姨再见！” “下楼慢点。”黎素追着她到门口。 看着虞纡轻快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她才关上房门，转身便被不止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儿子吓了一跳。 “小也。”她捂着心口喊了声。 蒋东也收回视线，“怎么了妈妈？” “舍不得小鱼怎么不帮我再留她玩一会儿？”黎素好笑地看着他。 少年没说话，默默转身。 “你嘴巴这么笨，不知道以后那个女孩子会喜欢你。”黎素详装担忧的样子。 蒋东也假装没听见，他的魂儿还在阁楼飘着。 他步履匆匆地回到卧室，靠着床边坐下时满脑子都是虞纡的那句惊呼。 就不能轻点拉拉链吗！ 另一边。 虞纡蹑手蹑脚地打开家门，本以为会对上准备审问她的爸妈。 结果一抬眼客厅只有在叠衣服的虞母。 “妈妈，爸爸呢？”她出声，示意自己回来了。 “还在下棋呢，不用管他，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啊？”虞纡没想到妈妈会这样说，她支吾两声，突然想起自己先前找的理由。 “哦，我明天再去预习，天快黑了我就回来了。” 非常正当的理由和说法，虞母丝毫没有怀疑，反而觉得她考虑得很周到。 “嗯，对，天黑了不能在别人家久呆。开学就上高中了，你可不能松懈，没事儿多去请教请教东也。” 虞母和虞父在她的学业上看得很紧，唯一的区别就是虞父只是问问她的成绩，对于虞母把旧手机给她很不满。 反而虞母时时刻刻叮嘱提醒，甚至给她每一科都报过补习班。 不过没起效果就是了。 “知道了妈妈，我先回房间了。” “早点洗漱睡觉啊，就算是假期也不能熬夜！”虞母伸着脖子在她身后叮嘱。 溜回房间关上门，虞纡细细喘气，从换衣服到回家，她急得出了一身汗。 颊边的碎发都被汗湿，蜿蜒着贴在脸上。 每次瞒着父母去阁楼都是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 虞纡胸口起伏，平缓呼吸后打开灯。 房间的布置入眼简约，干净整洁中带着一丝冷清，瞧着像是主人不回来常住的样子。 是虞母最喜欢的风格。 虞纡拉开椅子，在书桌前坐下，随手在桌面书架上抽出本书摊开，人却撑着脑袋神游天外。 她还在回味刚刚的拍摄。 听见黎素的声音后她一下慌了神，匆忙换衣服时后背拉链却卡住了。 为了赶时间她只好让蒋东也闭着眼睛过来，帮她拉拉链。 谁知道那个死小子半天都没动作。 虞纡喊了他好几声才感觉到有只手抓住她后腰的衣服。 下一秒拉链“唰”一声拉到底。 帮完忙后对方自觉背过身，虞纡也没矫情，随口道谢完便去帘子后面换衣服。 反正她和蒋东也小时候还经常一块儿光屁股洗澡呢。 拉个拉链而已，在她眼里就是个顺手的事儿。 眼下她最关心的是她放在蒋东也那边的裙子。 加上她今天留在他那儿的裙子，她拥有的Lolita总数马上就要突破两位数了！ 想到这儿虞纡握拳，小小地激动了一下。 虞母虞父都不喜欢她穿这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所以为了避免她的这些心肝宝贝受到伤害，她都是把裙子放在蒋东也那里的。 走之前她和蒋东也约好了，明天再去找他。 虞纡光是想想就兴奋。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偷偷摸摸的事总是无比刺激。 睡觉前虞母偷偷推开她卧室门看了眼，发现她坐在书桌前便放心地去睡觉了。 听见身后门板轻轻嵌进门框的声音，虞纡立扔下书，蹦到床上摸出手机。 一条鱼：【明天早上行吗？你起早点。】 叮咚！ □□的消息提示音响起，吓得虞纡狂按音量键。 侧头听了听客厅的动静，确定没被发现后她才回到床上，安抚了下自己快要跳到嗓子眼的心脏。 亮起的屏幕上，蒋东也回了她。 JIANG：【太早了，妈妈下午会出门逛街。】 虞纡回复：【那我下午过来吧。】 早上等父母出门上班她可以偷偷睡懒觉。 第二天虞纡跟着爸妈一块儿起床，装过样子后立马钻回床上睡了个回笼觉。 醒来正好中午十二点，她摸出自己垫在花瓶下的午饭钱，慢悠悠晃到小区外的米粉店。 从早开到下午的小店正准备打烊，虞纡打着哈欠进门，擦桌子的老板娘见是她，一张胖胖的脸立马笑开了花。 “小鱼来啦，今天还是老样子？” “嗯，刘阿姨。”她打了声招呼，轻车熟路地坐下。 刘阿姨端来一碗红油和酸菜香菜堆叠的牛肉米粉，一小碟茶叶蛋，一碗只放半勺糖的豆浆。 “快吃吧，给你多加了勺牛肉。”女人给她拿了双一次性筷子，凑近小声说。 “谢谢阿姨！” 空虚的胃渐渐满足，她嘴里的牛肉还没咽下去，心思却早已飘到小阁楼。 工作日的午后总是静谧的，小店外的街道空荡，谁也不愿在这三伏天出门。 头顶老旧的风扇运作起来总是咔咔响，虞纡背对着门口，吃得鼻尖冒出细汗。 伴随着一声惊呼，身后一阵劈里啪啦的脚步声掠过。 她茫然地从碗里抬头，原本窝在躺椅中吹风的老板娘和在后厨收拾的老板全跑到门口张望。 虞纡也跟着去看，却只望见远远跑开的人群。 “咋了这是？”老板娘和自己丈夫面面相觑，出声问道。 老板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在他俩身边，虞纡一双圆眼睛眯起，牢牢盯着人群中的一个白点。 这件衣服她好像见蒋东也穿过。 人心中一旦产生怀疑，便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碗里剩下的米粉被泡得涨大绵软，虞纡没了胃口，付完钱擦完嘴，在隔壁超市买了只冰棒叼着回家。 回去她径直上楼，蒋东也家门是关着的。 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开，喊了几声也没人答应，想摸出手机给对方发消息，却想起手机还在枕头下塞着。 下楼想拿钥匙开门，虞纡掏遍了衣兜也没找到钥匙的半点影子。 她敲了敲隔壁的门，奇怪的是也没有人。 虞纡像是穿越到了奇幻电影中，整栋楼的人除了她全都离奇的消失不见。 她想起在人群中看见的那件白色短袖，心却怎么都静不下来。 米粉店也关了门，身边又有三两人群跑过，她没带手机，唯一的一点现金吃了米粉。 虞纡不敢乱跑。 时间在挣扎煎熬中一秒一秒过去，虞母今天回来的格外晚。 虞纡蹲在家门口脑袋一点一点得打瞌睡，迷迷糊糊听见虞母和邻居站在她跟前你一声我一声的唏嘘。 “妈妈。” “哎呦！”虞母一声惊呼，和邻居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一步。 “呀！这不你们家小鱼吗，咋在这儿蹲着呢？”邻居打开手电筒，强光晃得虞纡双目刺痛，眼睛下意识紧紧闭上。 虞母反应过来，凑近一看，一把拉起虞纡。 “你怎么不进屋？” 虞纡腿早就蹲麻了，猛一下被拉起来，抽筋的小腿顿时痛得她呲牙咧嘴。 “……忘带钥匙了。” “你这孩子，不知道打电话呀！”就硬在这儿蹲了一下午。 碍于有外人在，虞母只是拍了她一巴掌。 “手机也没带。”虞纡揉着被打痛的胳膊，幽怨地看了眼虞母。 “行了行了，快让孩子进屋吧，今晚不太平呦！”邻居摇着头转身开了自己家门。 虞纡刚想问她是什么意思，便被身边的虞母拉进了屋子。 “妈妈——” “我给你煮碗面，吃了早点睡觉，这几天先别出门。”虞母说着进了厨房，动作隐隐透着一丝急切。 客厅墙上的挂钟已然指向晚上十点，看着虞母急匆匆地动作，虞纡内心的不安越发地扩大。 “妈妈，到底怎么了？”她跟在虞母身后。 “大家怎么都不在家，爸爸呢，爸爸下班怎么不回来？” “还有蒋东也——” “咚！” 虞母重重地把锅架上煤气灶。 “小鱼，你也大了，以后跟东也还是保持距离吧。” “妈妈。”虞纡不明白，短短一天，虞母的态度天翻地覆。 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她心里的那个猜测渐渐成型，可她却不愿再去想。 不会的。 肯定和蒋东也没关系的。 他们昨天才发过消息，一定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眼前的汤面热气腾腾，碗底还卧了个荷包蛋，她浅浅喝了两口汤就吃不下了。 虞母又走了，挂钟指针快走到零点，虞纡毫无睡意。 她给蒋东也发消息，对面人的头像一直是灰色，打电话更是没人接。 虞纡看了看挂钟，一咬牙拿起钥匙出门上楼。 她不信蒋东也一晚上不回家！ 夏天的夜晚蚊子横行霸道，没一会儿虞纡露在外面的皮肤上全是红肿的蚊子包。 她一边挠一边后悔，怎么没带瓶花露水出来时。 楼梯口处传来一阵响动。 来人了！ 她紧紧贴在墙角，悄悄伸长了脖子偷看。 耳边却覆上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同于往日的清亮，此刻的音色沙哑，像一只风干的蜡烛。 “虞纡……” 她扭头，对上一双痛苦的眼。 工作老是遇到深井冰我没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天吃烤苕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失梦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