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图雪坐在桌前,午后的阳光洒在窗台的假花盆栽上,好像也赋予了这盆永生花一丝生机似的。艳丽的花朵被定格在最美的时刻,房间的主人却无心欣赏,他正看着终端里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好友。
——修斯诺少将,一只美貌惊人还会做饭的高级军雌。
第一次主动加外星虫好友,新奇的感受。
该说不愧是训练有素、似乎还有些仇视雄虫的军雌吗,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执行得非常到位。
两天下来一次门也没敲过,似乎并不在乎他这个任务对象的死活。如果不是昨天的意外,他们俩也许能一直这样相安无事下去,直到五天任务期结束。
但偶尔,这样的意外,也许会有不错的结果?
修斯诺的头像是一片白色,危图雪原本以为是张纯色图片,点进去看了大图才发现,那是一片银装素裹的雪地。
是某次任务时拍的?是这颗叫古斯塔星的星球上面的风景吗?下雪的样子和他的家乡好像。危图雪用手指虚虚抚过这片雪地。
修斯诺应该去过很多地方吧。他点进修斯诺的个人动态,里面空空如也。
和他印象中一样,意料之中的冷感。虽然这只雌虫表面上看起来进退有礼,好像低调又温和的样子,可是心里却高傲而冷漠,看雄虫的眼神,像在看路边碍事的石头。
现在虽然好一些了,可是还是对他有很深的防备心,也许曾经在雄虫身上吃过亏,所以现在才那么警惕?
……
危图雪没有意识到,他对这只雌虫已经有了一些些关注和探究欲,甚至在自己胡乱的猜测中,也不自觉地偏向修斯诺一边。
不过这种关注很快也消散了。
没有发育期的困扰,危图雪很快就做起了地球人躺在床上最喜欢做的事——玩手机。
当然,在虫族世界,应该叫玩终端。
他现在在虫族的法律中是未成年,每天只有一个小时的终端娱乐时间,使用娱乐软件满了一小时的话,之后就连电影都不能看。
他之前都没什么精力玩,一昏迷就是好几天,现在有机会了,重度网瘾立马开始泛滥。
危图雪打开星站,星站是虫族最流行的集大成的娱乐软件,里面各种视频、直播、网文应有尽有,内容丰富没话说,就是尺度太大了些。危图雪姑且将它当作地球上的x音来用。
哇,这兄弟的肌肉,练得还可以啊。
看看评论。
“身后是有雄虫吗怎么烧起来了?”
“别给我终端整得烧得哄的,这里不送雄虫素。”
“主播你但凡扭一下呢,这样硬邦邦的哪只雄虫会喜欢?”
“别勾巴跳了屁;股漏水了主播。”
……哇。
下一个下一个。
“大家注意看,刚出生三天的虫蛋,如果看到蛋壳的花纹出现这样的变化,这时我们需要立刻将蛋蛋放进xx牌培育仓……”
主播的声音尽量柔和了,可他小心翼翼万分紧张地拿起虫蛋模型的样子好像彪形大汉在摆弄绣花针,怎么看怎么违和。
危图雪第一次看见虫族的蛋,虽然只是模型——不会有虫会把虫蛋作广告展示用,所以这只是个卖培育仓的。他一想到足足两个榴莲那么大的蛋是被这样的彪形大汉生出来的,就忍不住神色一阵扭曲。
真的好怪。
他们人形的肚皮真的能装下吗?真是无论是人还是虫,雌性都是一样辛苦。
就这样刷了不知道多少个,危图雪在一个奇怪的直播间停下来了。
只见屏幕上,一个瘦弱的虫族在睡觉。
不是,直播睡觉有三万虫在看?
看了下刷个不停的弹幕,危图雪明白了,这只虫是一只叫卡度的雄虫,而且是一只已经度过了两次发育期的C级雄虫,目前还没有雌君,只有三个雌侍。
“阁下睡觉真是太可爱了”
“呕前面的说话好恶心,c级的至于舔成这样吗?”
“前面一看就知道是还没有度过发育期的崽子,没度过发育期是不会懂雄虫素的美妙的,等你被发;情;期找上,你就知道雄虫素的味道有多么迷虫,多么销;魂。”
“而且雄虫素还能让你的身体机能提高一大截,比所有兴奋剂都有效!我有个表哥是军雌,他有了雄主成绩都好了很多,还被军团注意到了!”
“真的假的?”
“还没毕业就有雄主了,好羡慕啊,是银翼星第一军校的学生吗?”
“c级的雄虫素也还好吧,稀薄得不行,跟外面卖的雄虫素香水差不多。”
“那能一样吗?效果完全不同好吗。”
“卡度阁下的雌侍都是废物吗?竟然让阁下自己出来赚钱?”
“你多管什么闲事?阁下不播了你把雄主给我看?”
弹幕刷得飞快,好像谁刷得最多谁就可以坐上卡度雌君宝座似的。光是弹幕都有点不堪入眼了,不知道这个雄虫主播的私信多精彩。
危图雪感慨一句,不管看见多少次,虫族这种对于雄虫的狂热都是他不能理解的。
发情期?
有这么玄吗?
为了一点信息素,还能要死要活?
按理说度过第一次发育期之后,就有一些含量低微的信息素在血液中了,直到第二次发育期中途,信息素会达到雄虫生命中最巅峰的浓度,之后会回落到一个正常范围,在回落之前,信息素的释放都是不可控的,只有回到正常水平后,雄虫才能自主决定信息素的收放。
可是,他为什么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信息素的味道?
难道是D级雄虫的信息素实在太少太少、少到几乎没有的原因吗?
这样的话,岂不是能省一笔抑制贴的钱了。
思索间,星站自动登出了。原来是今天的娱乐时间到了上限,与此同时,他的终端跳出一条退款通知。
“您的转账超时未被接收,已自动退款至原账户。”
是给修斯诺的餐费。
为什么不收,莫非是少转了吗?
危图雪有点疑惑。可是除了一些必要的出行费用等,这是他目前能动用的全部身家了。
他想了想,修斯诺对雄虫如此警惕,也许是不想跟他牵扯太多。危图雪还是又把钱转了过去,这次备注了一句“餐费,谢谢”。
对方像等在终端旁边一样,刚发出去没几秒,很快收了。
危图雪正想关掉终端聊天界面,那头又跳出来一句消息。
“雄子,请问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你做的我都吃。”动动手指,危图雪发过去一句话。
“好。”
太好了,这几天的大餐有着落了。
高兴的危图雪并不知道,终端那头的雌虫看着这短短的八个字,神色极其微妙,复眼都没忍住露出来了。
没有终端玩的时间,危图雪无所事事,只能琢磨自己身体的变化。他的发育期似乎完完全全地结束了,今天都过去这么久,也没有再出现发热、骨头发疼的情况,昨晚是他一个月来睡过的第一个整觉。
就是很饿,还有馋。
只有这两种感觉。
因为从前特殊的病情,危图雪会服药治疗,那药会让他各种欲;望和情绪都被压制,变得十分淡薄,因此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这么嘴馋的人。
两眼一睁就在想今天吃什么,食物变成了他最渴望的东西,脑子里好像有个声音一直在喊饿,昨晚加今天下午两顿饭的量都能抵他过去四顿了,就这样还只是刚好满足。
好变态啊,虫!
所以,晚上吃什么?
危图雪已经开始期待晚上与修斯诺的见面了,因为那意味着美味的外星晚饭。
越想越饿,不能再想了。危图雪收回思绪,站起身来,踢踢腿,扭扭腰,又打了两套八段锦。出乎意料,他的力量比穿越之前还提升了一大截,如果是现在的他跟那只红毛雄虫起冲突,应该能把对方踹四五米那么远。
武林高手啊!
哪个男人没有做过江湖少侠仗剑天涯的梦呢?要是他现在回地球,一打十都没问题!
不愧是被称为战争机器的虫族,据说雄虫普遍都是小垃圾,D级雄虫更是垃圾中的佼佼者,他已经这么厉害了,也不知道那些高级雌虫是什么样子。
手撕飞船?真空可活?
危图雪想象了一下书本上看见的雌虫虫态,能在太空里战斗的大怪兽,怪不得能成为宇宙的霸主,比科幻片还夸张。
有点想见识一下。
不过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虽然不能当怪兽去体验一下战斗大场面,但是免去了被小垃圾捏住命脉的苦,想象一下男人大肚子的样子,危图雪表示拒绝。
洗漱好出了房间,修斯诺正在厨房里忙碌。
危图雪站在外面,视线飞快地滑过那截被围裙勒出一个明显线条的细腰,随后若无其事地端了杯热水在厨房门口走来走去。
厨房里的修斯诺察觉到那段视线移开,轻轻吐出口气,无意识绷紧的肩背线条也放松了下来,神色不明地打量一下无声催饭的雄子,加快了手里的速度。
将多法鱼干脆利落地去鳞,露出淡红色肉质鲜嫩的鱼身,还要把鱼头去掉。这种鱼生活在岩浆里,会从头部散发一种特殊物质寻找岩浆里的某种矿石进食。所以多法鱼的头是有毒的,但其他部位却有着火山岩炙烤过后的独特香味。
这种鱼也是雄虫喜爱榜上的第五名,据说能够为发育期的雄虫提供大量的特殊营养,促进腺体的发育生长。
因此价格也十分美丽。
一万三千星币,就算再翻三倍也只能买半条罢了。
修斯诺手上正在料理的这条,却是名副其实的大鱼。将鱼肉最厚实的地方切下,稍微混着香料煎一下,淋上些微奶油浓汤,就是一道口感丰富的鱼排,浓烈的香味被浓汤一激,瞬间爆发出来,馋得某只雄虫不停喝水。鱼的其他部位被切成漂亮的形状,做了刺身,每一块鱼肉上面都挤了一粒黄豆大小的淡绿色酱,那是修斯诺自制的刺身酱,辛辣开胃。
“雄子,少喝些水。”修斯诺无奈地叹口气。现在喝那么多水,等下还要吃很多菜呢。虽然吃不完的话,他完全可以帮忙解决。
闻言门外的雄虫安静下来,接着像得到什么许可一样,大步走进来放下水杯,挨挨蹭蹭地站到修斯诺旁边,期待地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这个肉,好香啊,没吃过。”
危图雪目光炯炯地看着刚盛出来还“滋滋”作响的喷香鱼排,完全没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已经超过了普通社交距离。
修斯诺甚至觉得脖颈处隐隐约约能感受到另一只虫的呼吸。这种怪异的感觉让他浑身紧绷,闭了闭眼才镇定些没让复眼跑出来。
当然,事实上危图雪离他根本没有那么近,两虫之间起码还有两拳距离,这也让他勉强能开口:“……雄子能帮忙,将那边的果汁倒出来吗?”偷偷喘口气。
“好。”危图雪乖乖走远了些。
修斯诺这才恢复了正常呼吸:“雄子,您先出去等吧,晚餐很快就好。”
危图雪动作一顿,“好哦。”随后取了碗筷就走向餐桌。
他刚才凑过去,其实心里觉得有点怪怪的,但突然远离又好像在嫌弃修斯诺一样,现在得了虫递过来的台阶,顺势跟着下去。
他从未与人靠那么近过,现在想来,以他们的关系,是有些冒昧了。但奇异的是,危图雪并不排斥。
修斯诺的站姿笔直而挺拔,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腰也挺,这个角度看起来更细了。危图雪垂下眼睛不再看,压抑住心里似有小虫子缓缓爬过的怪异,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摩挲两下。
……真的好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