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向暝和崔如枫站在一起。
赵向暝听见张径灵声音那刻,当即转过头,却一下望见了张月栖的身影,眸光在崔和凌脸上扫了扫。
张月栖打扮娇俏,唇红齿白,身姿柔弱,可是脸上全无纤弱之态,反而带着傲然不屈。
崔和凌一袭紫衣,手中拢着扇子,此刻面色沉静,透出一股清疏柔和的气质。
崔和凌与张月栖都直直看着赵向暝,这一刻,赵向暝觉得他们两个十分登对,但也碍眼至极。
几人远远相望,这副场景十分怪异,张月栖心头百转千回,崔和凌说赵向暝在官署,如今却和崔如枫在一起,一定是崔和凌骗她了。
虽然赵向暝说过会陪着她,可是并未说明他具体是什么心思,现在见他与崔如枫在一起,崔如枫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是与情人相处时由衷发出的笑。
张月栖总也不自觉地想:他对待崔如枫,好像并不比对她差。
张月栖心脏狠狠抽搐了一下。
张径灵行事散漫,见到赵向暝心情爽快,当即奔过去,道:“致夕,这可真是太巧了,你们也来吃饭。”
赵向暝将视线移回来,眉目平静,正要答话,崔如枫就抢着道:“是哩,让赵哥哥这个大忙人抽出时间,简直比登天还难。”
张月栖与崔和凌一齐过去。
崔如枫道:“今夜东街有灯火表演,我们一起去看吧?”
她的语气极其兴奋,期待地看着众人。
此话一出,周边无人应答,且大家都将目光转到了张月栖身上,崔和凌与张径灵自然是想去的,不过张月栖已经拒绝,不知还会不会同意了。
就连赵向暝也盯着张月栖看,张月栖顿觉浑身发烫,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静了一瞬,她道:“你们都看我做甚?我又不拦着你们。”
张月栖率先走出去,正是朝东街的方向。
几人便也跟着出去,只是崔如枫看着赵向暝颀长的身姿,以及他停留在张月栖身上的眼神,眸子暗淡了几分。
赵向暝急着出来,不愿去东街,只因张月栖的一句话,他就改了想法。
就要靠近东街,欢呼声、嬉闹声不绝于耳,所有人好似浸在了喜悦里,笑容满面。
崔和凌打着扇子,每路过一个摊贩,总要点评几句,只他一人滔滔不绝,剩余的人缄默不语。
不远处,大批量的人围成一个圈,人山人海,中心处火光冲天,倏地,响起一阵惊呼声,随即,火花四散。
只是,张月栖眉眼淡淡,扫了眼火光处,她的情绪没有丝毫变化,周边的人与事,都抵不过她的心事,崔如枫始终跟在赵向暝身边,而赵向暝也与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张月栖再也没看过赵向暝。
“赵哥哥,你看那边有猜灯谜的,你帮我拿到兔子灯,好不好?” 崔如枫语气娇羞,不断哀求赵向暝。
远处的花火绚烂多彩,张月栖却分心去听赵向暝的反应。
他最终同意崔如枫的要求,身后陷入沉寂。
张月栖眸里映出一片火光,可是火光之下,是挣扎痛苦之色。
张径灵去了别处,只剩崔和凌与张月栖。
满街的灯光、火光洒在张月栖身上,衬得她似珠似玉,眉眼如画,若她笑一笑,妩媚柔美之态,无人能比。
崔和凌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当即走到张月栖面前,看着不远处的赵向暝与崔如枫,摇了摇头,语气满是遗憾:“张二姑娘,怎么不跟上去啊?”
张月栖眉头微抬,满心的怒冲他发了出来:“崔公子什么意思?”
崔和凌轻笑:“在我面前,二姑娘的心事没有掩藏的必要,你尽可以将赵向暝抢过来啊。”
张月栖黑白分明的眸盯着他,不动声色道:“崔和凌,我的事与你何干?”
崔和凌听她言辞激愤,但是神情姿态就像是高人一等的样子,如同天边的月色,不容人接近,崔和凌总想逗弄一番。
他继续道:“你为了接近赵向暝,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这番话是为了帮你。”
张月栖怒道:“你胡说什么!”
崔和凌:“再不过去,他就是我妹妹的了。”
张月栖瞪他一眼,眼角晕开一抹红,娇艳无比,崔和凌以为她会冲他张牙舞爪一番,可是她二话不说冲西侧跑远了。
崔和凌笑意忽止,眉间涌上深深的哀惜,他这是在做什么,故意气走她又是为了什么?他不想让张月栖和赵向暝在一起,是这样的吗?他不敢承认。
灯火依旧绚烂。
“赵哥哥,这个兔子真可爱。” 崔如枫如愿拿到了兔子灯,正捏着手中的灯笼。
赵向暝眉眼低垂,神思早已飘远。
“赵哥哥——” 从他过来到现在,一直都是神思恍忽之态,从前的他不会如此,崔如枫不禁发问。
赵向暝恍然惊醒,忽地抬眸:“如枫,我还有事,崔公子在那边,你先去找他。”
他说完这话,忙不迭朝左侧走远,没有一丝犹豫。
颀长的身影逐渐消失在人群里,崔如枫正如被当头泼了凉水,手中的兔子竟惹人厌烦了些。
“赵公子呢?” 崔如枫走到崔和凌处,崔和凌四处看了看。
“哥哥,你是不是故意的?” 崔如枫拧眉问。
“没头没尾的说什么呢?” 崔和凌神情松懒。
崔如枫叹了口气,捏着手中的兔子,无精打采道:“我和赵哥哥一起出来,你说去醉风楼,是故意让我们去的,故意让赵哥哥见到张二姑娘。”
崔和凌悠然道:“是啊,大家敞开心扉见一面,所有事都解决了,只是……他们间的情意似乎比我们想的更深。”
崔如枫眼睫一颤,不由看着崔和凌,眼里渐渐冒出伤愁。
灯光另一侧,是广阔无边的湖面,此处有成双成对的人,双眸含情,互诉衷肠。
路旁昏黄的灯将人影拉长,显得孤清寂寥。
张月栖站在湖边,清凉的风一阵阵袭来,脸渐渐变得冰冷。
“月色再好,也要避着点风。”
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有力的声音,紧跟着左边出现一个人影,高大的身躯极具安全感。
张月栖抬了抬头,看着清隽温润的侧颜,道:“你怎么来了?”
赵向暝道:“怕你躲着掉眼泪。”
张月栖偏过头,不服气道:“那你就是想错了。”
“想错了也好。” 赵向暝的声音轻透入骨。
张月栖思索着他的话,不掉泪也好,就是不愿意看她流泪。
张月栖紧拧着手指,看了他一眼,下嘴唇被咬得发白,半晌后鼓起勇气道:“今日多亏了崔姑娘,否则我见不到你。”
此话一出,赵向暝一直看着湖面的眼睛转了回来,盯了张月栖半晌,忽地道:“按你这么一说,我也应该感谢崔公子?”
张月栖心头一动,他的意思是他也想见到她吗?
张月栖心里本就有点酸,现在听他这么一说,心中的不开心散了个干净,渐渐涌上悸动。
可是她掩盖着心里的情绪,接着话茬道:“有他没他,我都会去赵府,可是你……”
张月栖看了眼赵向暝,渐渐止住了声音,眼里充满疑虑。
赵向暝低叹口气:“我说过的话一直作数,酉时学习,当然不会失约。”
微弱的灯光洒在他背后,可是他的神情一一映在张月栖眼里,认真诚挚,不得不使人相信。
这个夜晚的一幕幕深深映在张月栖脑里,尤其是赵向暝这副郑重的姿态,张月栖一下子气血上涌,不由得做出一件冲动的事。
张月栖向他迈进一步,轻仰着头,入目而来是他棱角锋利的下颌。
赵向暝见到她的举动,垂下眼皮,头低低下垂,注视着她。
四眼相对,张月栖的心扑通作响,她捏紧掌心,蓦地踮脚,蜻蜓点水般在他侧脸轻啄了下。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
张月栖声音放得极低,但恰巧他们二人皆能听到。
她脚跟立稳后,匆匆扫他一眼,对上一双晦暗深沉的眸,心都要蹦出来,面上发热,慌乱惊惶之下,做贼似的跑远了。
赵向暝唇瓣轻动,右手抚上那块灼热之处,适才的柔软之感仿佛还在,但是人已经跑远了。
他喜欢她……赵向暝放眼扫向湖面,反复念叨着她的话。
张月栖独自走在街上,脸红得要滴血,虽说这不是第一次亲他,可这是第一次明目张胆地亲他,还是在他这么清醒之时。
她没有脸再面对其他人了,只好独自回府。
赵向暝与其他人集合时,却没见到张月栖。
“赵兄,张二姑娘没和你一起吗?” 崔和凌见到赵向暝,以为张月栖随后就到,可左等右等,却不见人。
赵向暝想到适才的事,倏地唇角微弯,淡淡道:“她该是回府了。”
“回府……” 崔和凌托着腮,一脸的疑惑,刚刚赵向暝笑了,真是奇了,万年不改面色的人突然笑了,怎么说都不合情理。
崔如枫见崔和凌目不转睛盯着赵向暝,扯了扯他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哥哥,你干嘛?”
崔和凌唯一侧头,轻哼道:“我神游天外,你别影响我。”
崔如枫撇撇嘴,凑到他耳边道:“赵哥哥并未和张二姑娘一道,所以是你想多了。”
崔和凌轻嗤一声,目中无人般道:“你见识浅薄,头脑简单,事事都被你见到,那怎么了得。”
“你……” 崔如枫登时变了脸色,却说不出反驳的话,他说的的确正确。
赵向暝看了眼天色,道:“天色已晚,早点回府歇息。”
崔如枫想上前再和他说句话,可见他面色淡淡,并无其他的心思,故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几人走了一段话,便各自打道回府。
崔如枫恹恹的,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的一次,却是以失败告终,赵向暝的心始终向着张月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