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手链听幸戴了整整一周。
周一早晨。
南海下起了冬季罕见的大雨。听幸撑着伞小跑到教室,雨水打湿了她的裤脚。
她进教室时,南亭已经坐在了课桌前。
“早。”听幸一边收伞一边用手比划着【早安】
南亭抬起头,也回了一句,“早。”
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班会。
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先是说了些常规的班级事务,然后停顿了一下。
“今天要告诉大家一个消息,我们班的听幸同学因为家庭原因,即将转学到京北。”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听幸。
她正低着头,手指紧紧攥着衣角。
南亭低着的头猛然抬起。
“听幸同学这周就要离开我们了,”班主任继续说,“希望大家好好跟她道个别。”
下课铃响起。
同学们陆续走到听幸桌前,说着告别的话。
等到教室里的人终于都走光了,听幸才慢慢收拾书包。
南亭依然坐在她的身旁。
“我……”听幸开口,“我爸爸的工作调动,必须去京北。”
南亭没有回应,也没有抬头。
“这件事决定得很突然,”听幸继续说着,“上周五我才知道。”
南亭终于抬起头,他拿出手机,“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听幸愣了愣,片刻后才吐出一句,“我觉得没必要。”
没必要?
南亭被气笑了。
“那你觉得什么有必要?”
听幸没想到南亭会这么跟她说话,下意识的张嘴反驳道,“我只是朋友,我觉得没必要告诉你这些。”
朋友?
也对,他们只是朋友。
南亭没再说话。
“咔嚓”
后门被打开。
他走了。
听幸愣愣的站在原地,反应过来后才小声的抱怨了一句,“闹什么别扭啊。”
-
周二,南海难得下了一次雪。
听幸像往常一样到学校跟南亭打了声招呼。南亭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
“还在闹别扭?”她问。
南亭摇摇头。
“嗐!”听幸一把拉过他的手,打趣道,“你肯定还在闹别扭。”
南亭看着听幸的眸子没说出话。
“你看,我说中了吧?”
“嗯。”
前排的窗户不知道被谁打开,一片片的雪花吹进教室又化成了水。
“所以你到底在闹别扭什么?”
听幸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南亭。
“没有,如果你这么想的话,也可以。”
南亭也回了一张纸条。
听幸不再回他。
-
那场雪并未像孩子们期待的那样攒起来。
午后,雪停了。
下午放学时,教室里只剩下南亭和听幸两人。
南亭依旧雷打不动的坐在座位上,听幸站在课桌旁,书包拉链拉到一半停住。
“我……”她再次开口,声音很轻,“不是故意瞒你的……”
南亭翻书的手停了一瞬,又继续下去。
“我爸妈上周才告诉我必须转学。我……我也很难接受。”听幸说着,慢慢坐回椅子上,“真的。但是爸爸的工作调动是总部直接下的命令,没有回旋的余地。”
南亭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听幸。接着,他拿出笔记本,飞快地写下一行字,推到听幸面前。
“所以你选择隐瞒。”
听幸看着那行字,一时语塞。
“我不是故意的,”她最终说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南亭轻轻摇头,又在纸上写道,“你还有四天就要走了。”
“周四的飞机。”听幸低声道,“我本来想今天放学后好好跟你说的,没想到班主任先宣布了。”
南亭合上书,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你要走了吗?”听幸问。
他点点头,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
“南亭,”听幸叫住他,从手腕上解下那条手链,“这个,我会一直戴着的。”
南亭的目光在手链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移开。他什么表示也没有,径直走向教室后门。
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
周三,南海的雪已经完全融化,只留下阴冷的空气。
听幸一大早就到了教室。她特意从家里带了南亭最喜欢的那家豆沙包,还温热着,用保鲜袋仔细包好放在他的桌子上。
同学们陆续走进教室,不少人还在讨论听幸转学的事。几个关系好的女生围过来,七嘴八舌地表达着不舍。
“怎么这么突然啊?”同桌林薇拉着听幸的手,“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爸的工作调动,没办法。”听幸解释道。
早读铃响时,南亭才踩着铃声走进来。他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衬得脸色更加苍白。他看到桌上的豆沙包,动作顿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它推到桌角。
“早安。”听幸小声说,同时用手语比划了【早上好】。
南亭没有回应。
一整天的课程,南亭都保持着这种沉默。
他不回应听幸的纸条,不看她的手语,甚至刻意避免与她的目光接触。只有在物理课上老师提问时,他才用最简单的手势回答了问题。
放学铃声响起,南亭迅速收拾好书包,第一个离开了教室。
—
周四,听幸在学校的最后一天。
南海又下起了小雨,细密的雨丝敲打着教室的窗户。
听幸一大早就把一个小纸盒放进了南亭的课桌抽屉。里面是她连夜整理的一些学习笔记。
今天南亭到得比平时都早。他走进教室时,头发和肩膀都被雨水打湿了,看上去有些狼狈。
他很快发现了抽屉里的纸盒,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轻轻放在听幸的桌上。
“这是给你的,”听幸急忙说,“这些笔记可能对你有帮助。”
南亭摇摇头,拿出一张纸条写道,“不需要。”
“为什么?”听幸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我只是想帮你。”
南亭盯着她看了几秒钟,然后低下头继续写,“你要走了,不是吗?那就不要再管我的事了。”
听幸愣在原地。
第三节是语文课,老师安排了一个小组讨论。按照座位,听幸和南亭自然是一组。
“我们能不能谈谈?”讨论开始时,听幸轻声问道。
南亭没有反应,只是低头看着课本。
“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听幸继续说,“但是我真的没有故意要伤害你。”
南亭终于抬起头,他的眼睛里有种听幸读不懂的情绪。他拿出笔,在笔记本的角落写道:“我没有生气。”
“那为什么不肯理我?”
南亭沉默了一会儿,写下,“你是第一个愿意跟我说话的人。”
“我不会消失的,”她说,“我们可以保持联系,打电话,发信息……”
南亭苦笑了一下,轻轻摇头。他在纸上写下最后一行字,然后推到她面前,“你很快就会忘记南海,忘记这里的一切。”
包括我。
然后你会有新的朋友。
或许也会有一个喜欢的男生。
他没有写下最后三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