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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报酬

作者:海亮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38.


    如果时间能倒流。


    “如果时间能倒流”,这大概是世界上绝大多数人都曾真心许过的愿望,短短几个字,却从没有人能实现。


    “从EICU转到普通病房,一个多月后,我出院了。”林凇头上贴着梁烠坚持要他贴的退烧贴,“但是我妈一直在昏迷。”


    林行卫带着林凇一起去看昏睡中的周清韵,戴着氧气罩的周清韵额头面部还有一些擦伤,手腕上也缠着纱布。她最严重的伤在脑内,昏迷一个多月还是没有要清醒的迹象。


    医生告诉他们,可能要做好醒不过来的准备。


    病房门口,林行卫打了林凇一巴掌,这是从小到大,他第一次打林凇巴掌。


    然而没有过多的叱骂,林行卫依然是那句话:


    “林凇,你太任性了。”


    让人失望。


    他正在上升关键期,最近刚处于一场竞选之中,妻子和儿子车祸的消息一经传出,四面八方的眼睛都盯向他。看他怎么应对,看他如何表现,看他怎样解决。


    尤其是他的竞争对手与反对者,更是如同秃鹫食腐一般,准备抓住机会扑上来分一杯羹。


    媒体记者不停地想方设法采访他,从环形大楼堵到家门口,像无孔不入的蝇虫,李勋为此想尽办法。


    堵不到老子就堵儿子,林凇开始在上下学的路上频频遇到狗仔。彼时的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性肆意的资格,只得如一只丧家之犬,仓皇奔逃,东躲西藏。


    于是隔天的报纸和网络媒体就登出:


    《亲母垂危昏迷不醒,林家公子无脸应对》


    《骄纵惹祸?疑似林行卫之子致其妻成植物人》


    书房里的林行卫看到这些报道,气得把报纸直接扔进垃圾桶,并让李勋马上给那些媒体一些警告。


    “不是合适的举措。”李勋劝阻道,“这件事原本我们是受害者,一旦去警告威胁,很可能会适得其反。”


    但这样下去不行。林行卫脸色极差,昨天大楼里开会,他已经感受到推举人的犹豫和动摇,如果再由舆论继续发酵,他的政路仕途恐怕就要止步于此,多年的努力将功亏一篑。


    他不能,好不容易已经爬到了环形大楼的第十九层,他要继续往上。


    绝不能停。


    林行卫坐在皮质沙发上,陷入沉思。


    隔天,他让李勋给林凇请假半月,接着,开始带他主动出现在各大媒体的镜头面前。


    镜头和话筒如潮水般一拥而上,他搂着林凇,慈爱地微笑:


    “感谢各位对我们一家的关心,爱妻尚且还在昏迷之中,但我相信,她一定会逢凶化吉!”


    记者问,为何前几天一直躲避采访,现在又主动出现?他说:


    “事情发生后,我一时间难以接受,不知该怎么面对一切,因此消沉了几天。可想到还有那么多支持我的民众,还有那么多关心我的人,我想我不能让大家担心,所以调整好心情,决定出来面对大家。”


    记者又问,为什么要带着林凇?他说:


    “小凇经历这样的事件,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心里依然非常脆弱。我知道他还在害怕,所以我不能丢下他,最近会将他带在身边。我想对他说:‘儿子,爸爸永远是你最坚强的后盾!’”


    说完,搂着林凇的手紧了紧,一直低头不语的林凇望向林行卫,在他的眼神示意下,轻声开口:


    “谢谢爸爸。”


    父慈子孝,令人感动。


    四周掌声一片,来自媒体记者以及民众的鼓励话语萦绕在整个会场,久久不散:


    “加油!”


    “加油林委员!”


    “我们会一直支持你们的!”


    ......


    “我一开始,很不能适应。”林凇靠着梁烠,像是拂去记忆的尘埃,正在辨认着一件陈年往事。


    刺眼的闪光灯照得他睁不开眼,十五岁的少年连对面站的到底是人是鬼都看不明白。于是他鼓起勇气,向林行卫表达自己的不适。


    父亲凝视他,久久不语,眼底隐藏许多东西。


    良久,他说:


    “林凇,不要任性。”


    林凇瞬间浑身无力,彻底放弃挣扎。


    .


    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有林氏父子的消息登上罗安林的热搜头条。


    办公室里,慈祥的父亲温和安抚着脆弱又俊美的儿子;新闻发布会上,伟大的父亲牵着腼腆胆小的儿子穿过层层人群;竞选演讲中,坚强的儿子举着竞选口号为父亲加油呐喊......


    唯一不如意的,就是周清韵一直没醒过来。


    一开始,所有人都在耐心等待,所有人都说“奇迹一定会出现”,可过了一年,两年......周清韵依然没有要苏醒的迹象。


    林行卫已经在两年前的竞选中成功胜出,现在,他要往下一个目标前进。


    这两年,他一直带林凇出入各种公共场合,上演着一幕幕令人唏嘘的美好画面,成效十分显著。


    就等周清韵苏醒,写上完美结局。


    可她却一直在沉睡。


    美中不足,让人烦躁。


    林行卫有点着急,他开始又想办法。


    听说在罗安林和著克有个享有盛名的大师,叫杨信方。无数因疾病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人,都经由他之手苏醒过来......他看向李勋,意图明显,李勋却皱起了眉头:


    “据我所知,这个人的口碑不是很好。”


    “但他的确成功唤醒过许多人。”


    “行卫,这很难说,也许是那些人刚好要醒,恰巧遇上杨信方接手。”李勋少见地双手抱胸,表现出明显的反对态度,“而且听说他有特殊癖好,在个人作风上有很大问题。”


    “什么问题?”


    “具体不清楚,但我听到过相关评价。”


    林行卫起身,不甚在意地说:“你这不也是不清楚嘛!说不定都是别人在乱传造谣,总之,你赶紧去联系他。”


    说完,林行卫走出办公室,留下李勋站在原地,神色复杂。


    .


    几天后,他们去拜访了杨信方。


    林凇跟在林行卫身后,见到了传闻中的“杨大师”,他中等身形,圆眼长须,长衫宽裤黑布鞋,没有头发。


    虽然是光头,可头上却没有戒疤,不是和尚。


    在他身后跟着两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看模样和比十七岁的林凇还要小上一些。


    李勋眯起双眼,往林凇身边站过去几步。


    “哈哈哈哈,幸会幸会啊林委员!”杨信方爽朗地笑着,迈着四方步气势十足地一扬手,邀请林行卫进屋畅谈。


    谈话间,刚才跟在杨信方身后的两个男孩子,一个坐在杨信方脚下的蒲团坐垫上,背靠杨信方的腿,另一个则进进出出轻声细语地端茶倒水。


    杨信方一边宣讲着他的那些奇方妙法,一边毫不见外地摸着男孩的头发。


    “这几个都是我的爱徒。”他解释道,言语间,双眼不时看向坐在林行卫身后的林凇 ,终于忍不住,突然插进一句,对着林行卫夸赞道:“林公子长得可真是俊俏呐!活脱脱的灵气十足!”


    “哈哈哈,大师夸奖了!”林行卫也笑,像是毫无察觉。


    屋内点着各种长短不一的香,烟雾缭绕,光怪陆离。林凇进屋之后闻了没多久就开始胃里犯恶心。


    他强忍着难受,屏住呼吸。


    谈话中途,李勋借机把林凇叫了出去。


    “小凇。”


    李勋顿了顿,目光闪烁,心里想着该怎么说出接下来的话。一番思索,他隐晦地对林凇说道:“那个杨大师,可能,他真的有什么办法能唤醒你母亲吧!但是,如果他要你做些什么,你,不用勉强答应,这些事和你们孩子没什么太大关系,你明白吗?”


    林凇闻言看过去,李勋神情莫辨,眼里似乎还有很多话。


    他点头,说道:“我明白的,李叔。”


    可我明白又能怎么样?


    我现在还有反对的资格吗。


    林凇看向远处,一楼院内放置着许多的山羊装饰物,在进来的正门上方,还挂着一个巨大的山羊头,长角白须,神色戚戚。


    山羊棕黄色的横瞳直直盯着他,显得幽暗诡异。


    .


    林凇知道事情不会这么一帆风顺。果然,自从拜访过杨信方,林行卫和杨信方之间就开始了频繁且密切的接触,媒体们又是一通报道,外界纷纷猜测大师功力到底如何,周清韵究竟何时会醒来。


    最初,杨信方在饭桌上提出想收林凇为关门弟子,被林行卫婉言拒绝。


    “他怎么能行呢,俗世里长大的孩子,笨着呢,领悟不了杨大师的秘窍真谛,就不要让他耽误大师的时间了!”


    “哈哈,那行,那行。”杨信方靠着椅背喝了口酒,意味不明地笑着。


    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个月后,在杨信方的“妙法传音”下,周清韵终于睁开了眼睛。


    尽管还没有意识,可是睁开了眼睛。


    林行卫欣喜异常,当晚便答应了杨信方的请求:让林凇到他所住的酒店房间里“听取真谛”。


    李勋拉住林行卫的手,低声阻止:“行卫,这不妥!”


    “阿韵睁眼了,李勋。”林行卫反抓李勋的手,转头,漠然又平静地看着他,“两年了,她终于睁眼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拿开李勋的手,他整了整衣袖,淡淡地说道:“既然人家做到了,我们就得讲信用,给出报酬。”


    所以,他就是那个报酬,是吗?


    林凇垂下头,茫然地想着。


    “你应该已经知道那个杨信方的癖好了吧?你就这样放心让小凇一个人去?!”


    “我会派人在楼下候着的。”


    “在楼下候着有什么用?万一房间里发生点什么......”


    “够了!”林行卫一声怒斥,“他是我的儿子,我心里有数。”


    转身,对上林凇,他调整呼吸,说道:“如果那老秃驴真的对你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你就反击,把你在格斗班上学到的所有都用上,爸爸会替你兜底。”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


    李勋上前,虚虚揽着林凇的肩,他想说点什么,可话在嘴里苦涩地咀嚼了一遍,最终却什么也说不出。


    “李叔,别担心。”林凇面无哀怒,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眨了眨眼,开口,提出请求:“我想请你帮个忙,那天晚上,别让我爸派人守在酒店楼下。


    “你帮我守着,行吗?”


    李勋仰头,心底泛起一股酸涩,他点点头,哑着嗓子,接下请求:“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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