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们庄户人家都是天暖和上河里洗澡的,你用凉水在盆里洗?”
“用热水”
“还得废柴火给你烧呢!俺儿不在你洗给谁看?”
“爸爸这话我就不爱听,下午干活身上黏,还不能洗洗?”
魏守业紧锁着眉欲言又止,止不住抓耳挠腮跟身上有虫似的,转念一想到自己五十块得好生养着,眼一闭心一横“烧!”
“刘月华去给她烧去,烧了倒大盆里放老二屋,俺儿没回来前你跟老二睡一起”
“妹妹房间在哪?”
“羊圈旁边那个”
盛晓岚看看羊圈旁比其他房间小了一半的屋子,走了进去。尽管房间不大,里面倒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一床棉被整齐叠放在床头,旁边板凳上还放着几本书,盛晓岚拿起最上头一本坐在床边翻看着。
没有太阳能热水器的地方,冷天洗回澡是奢侈品无疑,很多时候就算是整天晒出大太阳,河里水也不是能晒热的。有人把穿整个冬的厚衣服蹭得油光锃亮,全身脱光抖抖掉下几颗黑东西,蹲下凑近看是虱子,混着地上泥按“噗”一声,跳蚤吸饱肚皮被剖开,沾上指头都是自己的血。
缸里的水一桶桶舀出往锅里倒,火越烧越旺,水没一会儿也跟着沸腾起来,刘月华心里早已不光是嫉妒盛晓岚的待遇,脑子早早开始想着法咋再治治她了。魏守业将魏己叫到房间叮嘱
“你哥没回来前她跟你睡,这段时间把她给我盯好!她要是跑了,你也跟着死去吧”
魏己看着父亲恶狠狠放出,不会因为自己是亲生女儿就因没看住嫂子,也可以活活打死这话,表面丝毫没生出半分惊恐,淡淡点头表示明白。尽管很为这个嫂子惋惜,那也得让自己活着。进了门看见盛晓岚正盯着自己书看,转身就把门关上,听到动静的盛晓岚不明所以
“那么紧张干啥”
“谁让你拿俺书的”
魏己大步上前抢过书,对她发脾气
“咋还生气了?我就看看,也没弄坏”
“这俺屋,这俺说的算!”
盛晓岚很是诧异,平常乖乖小妹,就摸了把她书,反而气成这样
“好好,别生气,是我错了,不该动你东西,跟个河豚似的,噗哈哈,不生气了好不好”
“你还笑!俺是认真的”
“我真不知道嘛”
看魏己憋的愈发红得脸,盛晓岚有些吓坏了,咋劝都没用,有些着急,带上点哭腔:“你别气了,我错了真的错了”
“你别哭,俺不生气就是了”
“真的?”
······
“不说话我就默认奥”
盛晓岚摸摸魏己头,温声开口:“去洗澡吧”
“我?”魏己大脑飞速运转,这是今天第二次对盛晓岚说的话感到不可置信,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脚始终没向热水盆迈出一步,更不敢上前
“咋愣着了?”
“俺不用”
“我可不跟脏小孩睡”
“那俺睡地上”
“啧!你这小孩,油盐不进呢还”
盛晓岚抱起魏己到水盆前放下,点了点鼻子逗道:“还要我给你脱吗”
魏己听这话,慌忙解自己胸前扣子,想到什么,赶忙讲:“别看”
“好好好我不看”
见她转过身去,三下五除二褪下上衣,将裤子扒到小腿拿脚踩下,扑通跳进水盆,整个人蜷缩在水里,只露出鼻子往上的位置。听完整个动静的盛晓岚转过身来,看到此情此景没忍住再次笑出声
“咋还潜水呢,可爱死了你”
从兜里拿出新香皂拆开包装,湿上水搁手心搓出泡沫涂抹在魏己头发上
“要是有洗头膏是更好的,先拿香皂凑合下吧”
盛晓岚温柔抚摸着魏己的每一根发丝和按摩头皮,撩起水将泡沫冲洗后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魏己瞪大双瞳,别过头去
“那么羞,都是女生,怕我吃了你”
“你”
盛晓岚坐在身旁捧起盆里水,往她背上泼,泡的差不多了拿起一旁的粗毛巾,一点点帮她搓着皴,怕她尴尬打趣道:“小泥人,洗的少吧”
“够不到,没人给搓”
“以前没人给,现在我给”
“以前阿奶给”
“那你阿奶呢?”
“奶奶走了,就没人了”
盛晓岚听懂魏己弦外之音,由衷感到抱歉:“小己别难过,我不该提”
魏己抹了把眼泪,声音闷闷的;“嫂嫂别走好吗?现在只有你对俺好”
“我没说要走,不哭别哭,眼睛哭坏了”
享受完为数不多的沐浴,两人背对背擦干身子,穿好里衣
“我去把水倒了”
“俺去吧,这水还有用呢,你先上床”
魏己拖着大盆,一点点挪到羊圈旁,将水倒入羊喝的水槽里,多的就拿去浇银杏树循复利用。屋里盛晓岚裹着被子,嗅嗅被角闻到股檀木香,和自己身上的胭脂世俗显然是不同
小小的床睡两个人刚好,魏己站在床边犹犹豫豫,知她者盛晓岚也
“别想着睡地上,有床我搂你睡”
面对这个放荡不羁的女人,魏己显然就是生瓜蛋子,不过嫂嫂搂着妹子确实也没什么不行,显然在意的只有自己,心里做完思想斗争后还是拖鞋钻进被窝,原本自己怎么也捂不热的被窝,这会反倒是让盛晓岚暖的烫人,俩人挤一个被子,这刻互相靠近的不止是身体,还有两颗互相共鸣的心。
“你跟我讲讲刚刚咋不让我碰你书呗?”
魏己放下防备,心情再次跌到谷底
“书,是阿奶留给俺的”
“你奶奶是被卖来这里的吧”
“你咋知道”
“这本书是歌颂女性力量、独立与自由的呐喊,这村里人不会看这种东西吧”
魏己陷入深深回忆“阿奶跟我讲过,她来自遥远外省,跟嫂嫂一样不属于这里,奶奶年轻时被迫强行生下爸爸(魏守业),本有机会一走了之,最后还是因为心疼爸爸生下来不能没有妈妈,选择留下来,可爷爷每日酗酒赌博,常常打她,有一回喝醉酒打过火了,拿起烧的正旺得炭火直接灌到奶奶嘴里,虽然命保住了,可自那之后奶奶便哑了。再后来爸爸娶了妈妈(刘月华),爸爸遗传爷爷基因偶尔也会酗酒赌博,只是没那么厉害,一输钱就会打妈妈”
回忆:“生了生了”
“生了!男娃女娃?!”魏守业熄灭手里旱烟,急切询问
产婆沉默,没敢张嘴
“快说啊,男女!”
“女···女滴”
“唉!”魏守业拍了拍大腿,很是不情愿
刚生产完的刘月华急切关心是男是女,拖着虚弱的身体掀起盖在婴儿身上的被单,确认完性别后花容失色
婆婆(魏己奶奶)在一旁纸上写字安慰:“女孩好,和小嘉正好凑成个好字”
“好啥!赔钱货”
“咋能说出这话!你也是女人,男人生于女人□□,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婆婆奋力用手比划,整个脸都在用力
“打今起这孩子就叫贱丫”魏守业毅然决然说出这话,一再贬低自己亲生,婆婆无力反抗丈夫和儿子。
直到女婴三岁咿呀学步,那天她在院子里洗衣服,看着小孙女一步一个脚印走满院子
“我可爱的孙囵囵真棒!奶奶进屋拿东西,别乱跑”(用手比划着)
等到她再出来时,院子早就没了孩子的身影,慌乱间,水缸飘上来个东西,定睛一看是自己那早已没了气息的孙女
“啊我的宝贝”她的声音响彻天地,等到一家人都回到家中时,老太太近乎疯魔,抱着孩子嘴里止不住念叨:“阿巴··啊”
“家不能再死人了,守业趁着天黑,你快找人把她埋了去”刘月华假惺惺扯住魏守业手,呜咽着
本以为就此能做掉这个孩子,半夜魏家大门被砸的震天响”咚!咚咚、咚咚咚咚!!”
“咋!干啥”
那人大吼“你们家孩子,活过来了!”
女婴吃着手,用那乌黑发亮的眼睛瞪着两人,发出铜铃般的笑容在这时让人听了更是毛骨悚然,帮忙的男人看见她这样直接被吓的屁滚尿流。
听见动静,婆婆冲出房间外就抢过孩子抱在怀里,魏家人围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咋办
“这可不是什么吉利事”
“不行把贱丫扔山上喂熊算了!”
“这也是个办法”
见他们又打孙女注意,抱着孩子就跑去了出去
“这疯婆又要干啥!”
看见婆婆手里拿的东西,空气瞬间凝固,脸色憋的铁青,嘴角抿成一道紧绷的线。她一言不发,手臂攥着刀微微发抖,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狠劲,将刀刃稳稳地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处。细碎的纹路在她额角绷起,眼神死死盯着面前的两人,那冰冷的刀光映在她眼底,像一道无声的通牒,让周遭的空气都染上了窒息的压迫感,每一秒都透着惊心动魄的威胁。
“娘你闹啥,天天把灾星当个宝嘞”
“疯婆娘,有种你就划”
谁知她宁愿去死也要保住孩子,毫不犹豫拿刀就划下去,瞬间鲜血四溅
“快去叫郎中!”
奋力抢救下,人被救了回来,“但凡偏一寸,这人都救不回来”
“谢谢大夫,她是疯了嘞!”
婆婆凭借着顽强的意识,很快就醒了过来,四处张望。魏守业做出妥协,把孩子抱给了她,接过孩子,确认魏家不会再把她怎么样这才放下心来。
趁势比划出“这个孩子,以后叫''魏己''”今生只为自己而活的魏己,女人从来不是任何人的附属品。
回过眼前,魏己眼眶早已泛着红
“这是阿奶给俺讲的,她比划了好久好久才停下的”
盛晓岚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庞,从温热的眉骨滑到微凉的下颌,心疼与庆幸翻涌在心底,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触碰。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却发现任何字句都显得苍白——所有的怜悯心,所有的安稳,所有想要诉说的滚烫心意,都不及这掌心下真实的温度,不及这一眼可见的安然,来得更踏实,更动人。手伸出被窝,从衣服兜翻找出剩余的油膏和糖,递到魏己眼前
“这是专门给你买的,小手小脸马上都逡了,多抹抹别让裂口”并剥开颗糖塞进魏己嘴里,唾液化开糖衣,浓郁的果香混着焦香蔓延在嘴里
“都18了,嫂嫂还把我当孩子哄”魏己没想到,下午盛晓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眼前这个坦诚对自己好的女人,属实是太有魅力
“还是孩子呢,嘴别那么硬”
“我也有东西给你”魏己拿出从父亲那得来的兔皮鞋垫,塞到盛晓岚怀里
曾有过的犹豫与试探,在此刻都烟消云散。或许是一个无声的眼神,或许是一次不经意的触碰,又或许是一份不言而喻的懂得,像一缕暖阳驱散了两人间的薄雾。两颗曾隔着些许距离的心,在这一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稳稳地、坚定地再靠近一步,从此眼底的风景里,便多了一份彼此的身影,多了一份安心的牵连。
盛晓岚痴痴盯着魏己,把人看的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我脸上有东西吗嫂嫂”
“你这颗痣真好看”轻抚魏己鼻梁上的痣
“神婆(民间给人驱魔算命的一种职业)说这颗痣代表厄”
“什么是厄,什么是福,小己你只你”盛晓岚不知轻重,凑近对着那颗痣就吻了下去,不等魏己做出什么反应,困意来袭的盛晓岚就沉沉睡去
留魏己一个辗转难眠,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直女就是没轻没重[无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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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嫂嫂你!没轻没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