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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真相

作者:见冬l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程予安那句“我们已经离婚了”像一盆兜头浇下的冰水,让林叙然瞬间从**的迷霧中惊醒。


    林叙然抓着程予安衣襟的手指猛地一僵,随即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更加用力地攥紧了那片光滑的丝绸,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刚刚还氤氲着水汽的眼眸里,迅速蓄满了新的、更加汹涌的潮水。


    林叙然的声音颤抖着,像风中残破的碎片“不是我……”


    林叙然的头猛地垂了下去,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受惊的蝶翼,不安地扇动着,将那双盛满委屈和痛苦的眼睛藏进了阴影里。


    林叙然再也无法维持刚才那副肆无忌惮的模样,整个人都蜷缩起来,像一只被戳破了所有伪装和硬壳的、脆弱的幼兽。


    “……那是我父亲,用我妈的病威胁我。”林叙然终于说出了那个深埋心底、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的秘密。


    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声音低得像蚊子哼,还带着无法抑制的、轻微的呜咽声,每一个字都浸透了无尽的委屈和绝望。


    就像大坝在最不起眼的地方裂开了一道缝。那道缝隙起初很小,只泄露出一点点呜咽的水声,但很快,积压已久的洪水就找到了宣泄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垮了所有名为“坚强”、“无所谓”、“我不在乎”的堤坝。


    林叙然以为自己能扛住,以为只要不说,就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胡闹,继续用一身的刺去面对所有人。


    可是在程予安面前,在自己刚刚失控地亲吻过的人面前,那句冰冷的“我们已经离婚了”,彻底击溃了内心中所有的防线。


    程予安全身都僵住了。她原本是想用这句话让林叙然冷静下来,让彼此都回到现实。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会从林叙然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颠覆她所有认知的话。


    程予安低头看着林叙然颤抖的肩膀,看着怀中的人紧紧抓着她衣服、指节发白的手,听着她压抑的、破碎的呜咽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又酸又疼,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程予安扣在林叙然后颈的手,不知不觉间已经松开了所有的力道,转而变成了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抚摸。


    程予安另一只手抬起来,有些迟疑地、僵硬地覆在了林叙然紧抓着她衣襟的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


    “……你说什么?”程予安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那份强势和冷硬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难以置信的错愕和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慌乱,“林叙然,你抬起头,看着我,把话说清楚。”


    林叙然的话像一颗颗沉重的石子,接连不断地投入程予安心中那片看似平静的湖泊,激起了滔天巨浪。


    “我们家当时快破产了……我父亲说我们青梅竹马知根知底,你们家又有钱,肯定会帮他的,就在酒会上给我们下了药,把我送到你的床/上了。”林叙然死死地咬着下唇,试图抑制住哭声,却让声音变得更加破碎不堪。


    程予安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叙然每说出一个字,抓着她衣服的手就收紧一分,身体的颤抖也愈发剧烈。


    林叙然那些被压抑在心底的羞耻、愤怒、无助和委屈,此刻伴随着决堤的泪水,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


    林叙然低着头,视线模糊,只能看到自己攥得发皱的那片黑色丝绸。把这些话说出口,就像是亲手揭开自己最丑陋的伤疤,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尤其是“下药”、“送到你的床/上”这些字眼,每一个都像烙铁一样烫在自己的心上,让她羞耻得无地自容。


    林叙然不敢看程予安的表情,只能用哭声来掩饰自己的崩溃。


    “后来……后来他觉得我脱离了他的控制,就编造了我出轨的消息……我、我查到是他的时候去找他对质,他就用我妈的病威胁我,逼我认下这个罪名,逼我和你离婚…….”说到这里,林叙然再也控制不住,积压了数月的痛苦和恐惧如山洪暴发,整个人都哭得抽搐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我妈当时已经受不起一点刺激了…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原来那场看似荒唐的婚姻,开端是如此不堪的算计;原来那场让她颜面尽失的“出轨”,背后是如此卑劣的胁迫;原来这个在她面前作天作地、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独自一人背负着这样沉重的秘密,在泥潭里挣扎了这么久。


    程予安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然后又被重塑。过往所有关于林叙然的“无理取闹”、“不知好歹”、“任性妄为”的印象,在这一刻全部崩塌,只剩下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心疼,疼得她四肢百骸都在抽搐。


    “我这两年已经把我妈完全转移到国外…我父亲已经不能拿她威胁我了…我……我已经有和他对质的资本了…别离开我。”林叙然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话,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只剩下失控的嚎啕大哭。


    林叙然把脸深深地埋进程予安的颈窝里,滚烫的眼泪瞬间浸湿了她的衬衫和肌肤。“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程予安僵硬的身体终于动了。她没有推开林叙然,反而伸出双臂,用一种近乎笨拙的姿势,将林叙然紧紧地、紧紧地回抱在怀里。


    程予安的一只手覆在林叙然的后脑上,将她的头更深地按向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则在她颤抖不止的背上,一下一下、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拍着。


    程予安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下颌线紧紧地收着,眼眶红得吓人,却始终没有让一滴泪落下来。


    “…别哭了。”程予安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程予安顿了顿,将林叙然抱得更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程予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疑的坚定,在林叙然耳边响起:“这件事,没完。”


    林叙然的情绪已经彻底失控,像一列冲出轨道的火车,再也无法停下。程予安在自己耳边说了什么根本听不进去,整个世界都缩小成了自己内心翻江倒海的痛苦和压抑已久的爱意。


    林叙然只是本能地、执着地,要把那些藏了太久太久的话,全都倾吐出来,哪怕说得颠三倒四,语无伦次。


    “我…我很早就喜欢你了。”林叙然的声音被哭泣切割得支离破碎,断断续续,“就在高中的时候…你太耀眼了,我不敢和你表白,只能更加努力的埋头学习让自己更能配得上你一点。”林叙然把脸埋在程予安的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那让自己安心又心痛的气息,滚烫的眼泪像是要把她的皮肤都灼伤。


    “我父亲让我和你联姻的时候,我是高兴的。可当他说出理由的时候,我拒绝了,真的,我跑了出去…结果、结果他根本不死心,给我们俩居然都下了药。”说到这里,林叙然似乎又一次被那不堪的回忆击垮,呜咽声几乎盖过了自己的话语。林叙然抓着程予安衣服的手无意识地收紧,仿佛那是自己在汹涌的情绪海洋中唯一的浮木。


    “我爱你…我爱你程予安…”这句话像是用尽了林叙然最后一丝理智,之后的话语便彻底失去了逻辑,只剩下最纯粹的情感宣泄,“对不起。”


    程予安抱着林叙然的手臂在一瞬间收得死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勒断。


    “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我爱你,程予安。”


    这两句话,像两把烧红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程予安用冷漠和理智筑起的所有心防,直抵最柔软的核心。


    程予安一直以为,这场婚姻于林叙然而言,不过是一场被家族安排的、不情不愿的闹剧;她以为林叙然对她的所有纠缠,都只是小孩子得不到糖果的不甘心。


    可程予安从未想过,原来在这场荒唐的算计之下,掩埋着一颗如此真挚、如此卑微、又如此滚烫的真心。


    程予安什么都明白了。林叙然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作”,那些在她底线上反复横跳的试探,那些在她出差时没完没了的电话…原来都不是为了气她,而是用一种最笨拙、最幼稚的方式在说:“我喜欢你,你看看我。”


    心脏像是被泡进了滚烫的酸水里,疼得她几乎要痉挛起来。


    程予安没有说话,只是将下巴抵在林叙然的发顶,闭上了眼睛。一滴滚烫的、她极力隐忍的泪,终于从紧闭的眼角滑落,无声地滴进林叙然柔软的发丝里,瞬间消失不见。她用来安抚林叙然的那只手,此刻正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


    “傻子。”程予安终于从喉咙深处挤出这两个字,声音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一种极致的心疼和懊悔,“你这个……天底下第一号的大傻子。”


    “嗯,最最喜欢你的大傻子。”你的声音从她怀里传来,闷闷的,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宣告一个再也无需隐藏的事实。


    林叙然闷闷的一句话,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过程予安那顆被震得千疮百孔的心。那句话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未止的哭腔,却又有一丝尘埃落定后的、孩子气的坦然。它轻而易举地就击溃了程予安最后一丝紧绷的神经。


    程予安抱着林叙然的手臂,力道不自觉地又加重了几分,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确认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而不是一场让她心碎的幻觉。


    程予安将下巴更深地抵在林叙然的发顶,轻轻地蹭了蹭,这是一个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尽温柔的动作。


    程予安深吸了一口气,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似乎想把所有翻涌的情绪都压下去,但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却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和哽咽。


    “是,我的。”程予安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语气,在林叙然耳边低低地、一字一顿地补充完整,“是我的……大傻子。”


    那几个字,像一个失而复得的烙印,重新烫回了它原本的位置。过去那些误会、争吵、隔阂,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原来绕了这么大一圈,这个让程予安头疼了半辈子的小混蛋,心里装的全是她。而她,也亲手把这个全世界最傻的、只属于她的大傻子,推开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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