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
何导大喊一声,画面就此停住。
画面中心的两人谁也没动,就保持着最后的姿势,视线相对。
“慕夏”还在,眼前的人并不是祁宴初。
茶杯里的水早就凉了,贴着嘴唇,渐渐地竟然温热了。
商郁听见自己的心脏在疯狂跳动,好像坏掉了,完全不受他本人的控制。
一如既往地,只要祁宴初靠近,哪怕只是靠近一点点,他都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还没有出戏吗?
可他现在很清醒,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商郁而不是那个懦弱无能的冯君律。
“宴初?”
商郁动了动身体,轻轻拍拍他的手臂,祁宴初却好像入定了似的,一动不动,目光定格在他脸上,缓缓说道:“师父,喝茶。”
商郁一愣,最初的迷茫过后,再次看向祁宴初的眼睛。
那还是慕夏的眼神,他还没有从这场并不算激烈的戏中走出来。
“宴初?结束了。”
商郁搭在他手臂上的手稍微用力握紧,想提醒他。
“喝茶。”
祁宴初像机器出故障似的一遍又一遍重复台词。
商郁就着他的手,略微低头,把那些透心凉的水喝下去。
原来,只有接触到他嘴唇的那些水是温热的。
祁宴初还是没反应,商郁本能觉得哪里不对,又唤了一声:“宴初,醒醒。”
一边说着,他一边好不容易从脑袋里抓出点头绪。
面前的人忽然动了,抽出被他握着的手,站起来,走去桌边把瓷杯放回去。
那些头绪还没来得及理清楚,就消散了。
“抱歉,刚刚在走神。”
祁宴初在桌边又站了好久,才回头补充一句。
道具组已经在布置下一场造景,他们的异样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祁宴初虽然搪塞过去,可是一个借口找久了,总会露出马脚,因此,商郁一整天都在思索今天的事。
祁宴初下午有几个单独的镜头,商郁一有空闲就站在旁边观察。
他发现,每次进入角色拍完一段之后,祁宴初总会出现长时间的空白,眼神直勾勾站在那里,视线没有着落,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事。
商郁皱起眉,把这些异常默默记在心里。
忙了一整天,休息之后,祁宴初一头钻进酒店房间。
房间里只有小茶几顶上的灯照着,昏暗的光线下,电脑屏幕亮着,在瞳孔中折射出电子设备特有的冰冷光芒。
祁宴初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打,写了一段,他又按住删除键,将那段文字删去,手指再次动起来,写出的还是那些文字,仅仅只变了几个标点符号。
他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缓缓把手从键盘上移开。
“为什么写不出来,他们就应该走向陌路,这个相遇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为什么我控制不了他们……”
他盯着双手自言自语,意识似乎是混乱的,渐渐地,眼皮越来越沉,无法抵抗的睡意袭来,将他拖入深渊。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那双眼睛重新睁开。
头痛欲裂,身体的疲惫深深将他束缚在沙发上,刚直起腰,又立刻倒回去。
两个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交替出现,没有休息的空隙,迟早会出事。
只是这副身体条件太差,后遗症来得迅疾如洪。
祁宴初靠回去,余光瞥了一眼早已熄灭的电脑屏幕,嗤笑一声,没去管它,定了两个小时的闹钟,沉沉睡去。
梦里荒唐混乱,一会是商郁的脸,一会是在祁家时的那些破事,明明是深度睡眠,身体却疲惫不已。
再睁眼时,已经是半夜。
察觉到旁边有人,祁宴初偏头。
商郁穿着睡袍,戴着眼镜正坐在旁边翻剧本。
矫健紧实的肌肉通过宽松的浴袍若隐若现,白色浴袍覆盖之下是健康的小麦色皮肤。
也许是灯光昏暗,皮肤的颜色比白天深。
无边眼镜架在挺拔的鼻梁上,嘴唇抿着,姿态悠闲,游刃有余浏览那些堆在一起的字,偶尔提笔在旁边空白处做些批注。
他看得投入,没发现祁宴初已经醒了。
等了一会,肚子不争气的发出哀鸣,胃里空的难受,隐隐抽疼。
祁宴初掀开身上厚厚的被子坐起来。
商郁闻声抬起头,视线接触及他的一瞬间,眼神从严肃中抽离。
“你为什么在我的房间?”
祁宴初用手指抵着太阳穴缓缓揉。
“叫你吃晚饭,敲了半天没人开门,怕你出事,所以找前台要了房卡。”
商郁放下剧本,摘了眼镜放在床头柜上。
“几点了?”祁宴初皱起眉,打算去找些吃的。
他可不想就这么饿死,那就死得太不光彩了。
“凌晨三点。”
商郁看了眼手机。
忽然,祁宴初像是记起什么,猛地扭头看向小茶几,见电脑还好好放在那,才略微放下心。
商郁一直缠着他,要是再让他知道那个蠢货干过的那些事,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有吃的吗?”
他实在饿得没力气,靠在床边一阵头晕眼花。
商郁站起来,去外间一趟,端来个盘子递到他眼前:“顺便帮你打包了一份。”
盘子里是形状可爱的甜点,看起来是椰蓉酥,还有几个捏成小熊形状的芝麻饼。
祁宴初视线一顿,抬起头看向商郁,盯了一会,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说。
他默声接过盘子,拿起小熊芝麻饼,恶狠狠咬了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冲击味蕾,在整个口腔蔓延开,挨饿好久的身体嗅到食物的气息,终于恢复部分知觉。
商郁来了正好,他还有事要问,昨晚太晚了,有些事还没有说清楚。
吃了几口,没那么饿了,祁宴初速度放缓,刚要开口,眼前递来一杯牛奶。
“……”
沉默片刻,他接过来。
甜点吃多了,确实有点腻歪,牛奶没加糖,正好中和一下。
“最近晚上感觉怎么样?”
喝完牛奶,商郁没给他先开口的机会。
祁宴初自从来了这里,除了开始那几天晚上疯疯癫癫,开始拍戏之后,安静不少。
商郁本应该高兴,因为他的办法有效了。
可这两天他心里总是时不时发慌,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种感觉在今天发现祁宴初拍戏时的不对劲后,越来越强烈。
所以祁宴初没来开门,他才那么焦急。
“感觉还不错,谢谢你的甜点。”
祁宴初端着杯子顿了片刻,把它放到一边,抬起头露出十分温柔的笑意。
商郁愣住了,心脏又开始怦怦跳,呼吸不由得急促了不少。
这么久以来,他能感觉出祁宴初一直都在刻意避开他,面对他时几乎没什么表情,就算是总把对不起挂在嘴上,也总是浮于表面,心中没有一点波澜。
像今天这样,算不算是破天荒头一回?祁宴初开始接纳他了?
“关于梦歌,我们再聊聊。”
解决了最基本的生理问题,祁宴初终于把话题转回正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