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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并非想象中的爱

作者:南雪仰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想吃什么?”


    商郁打开手机,忽然发现他完全不知道祁宴初的习惯,不知道他们喜欢什么,也不知道他讨厌什么。


    祁宴初稍微把手中的书一合:“不吃,你自便。”


    顿了顿,他又道:“你不适合待在这里。”


    从前,商郁踏进这里半步都要紧紧皱起眉头。


    商郁自讨没趣,气氛又冷下来,窗外彻底没了光亮,铺在庭院里的雪也染了墨似的黯然。


    客厅没有开灯,祁宴初却一心盯着书上麻漆漆,和夜色连成一片的字迹,好像在出神,脑袋里空空的,胃里有点恶心,偶尔又有模糊的念头划过,心脏不时刺痛一下,才觉得平静,转眼又极为沮丧,想不管不顾嚎啕大哭一场。


    他曲起身体,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一角,咬牙忍受心里时不时猛烈一击。


    每个黑夜是最难熬的,哪儿都疼,让人想干脆一了百了算了。


    啪——


    清脆的一声响,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四周忽然全部亮了,灯光晃眼,他细细抖了抖身体,好像被光烤疼了。


    “祁宴初。”


    商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面前,缓慢单膝跪在他眼前,手小心搭在他脚面上,灼热的体温毫无阻碍传递过来。


    灯光下,那双深邃沉稳的眼睛映满光辉,一如几年前的那个典礼上。


    他精心挑选好礼物,挑了最中意的礼服,整整一天都在等商郁的电话,等他邀请自己前去观礼……


    后来他终于去了,只是典礼已经开始了,他去后台拍好照,又在寒风中两个小时,这人出来,却满脸温柔迎上另一个人的怀抱。


    商郁恐怕根本没有看见他。


    “祁宴初?”


    商郁又轻轻唤了一声,他说:“我想公开我们的关系,可以吗?”


    祁宴初抬起头,怔怔地,眼神没有聚焦,隔了一会,他张了张口,忽然伸出蜷缩的手臂,指向后方:“刀给我。”


    商郁一愣,回头看了一眼插在梨子上的水果刀,刀锋还隐约可见一丝干涸的血迹。


    背上陡然窜起一股凛冽刺骨的寒意。


    他双手捧住祁宴初的手,费力地让他把手收回去:“我们要点别的东西好吗?”


    “可是,我想试试我是不是还活着,人活着才会感受到疼的,让我试试,好吗?”


    那双眼睛冷冷清清,平静地掀不起一丝波澜。


    “宴初,你看着我,我还在。”


    商郁牵起他的手,按在自己脸上,一手抚上他的后颈,微微用力,迫使他低下头,两人额头相抵。


    强忍着颤抖,小心道:“我们吃一点东西,然后吃药好不好?”


    “对,忘记吃药了。”


    像是打开某种开关 ,祁宴初的眼睛刹那间清明,仿佛灵魂回体。


    “抱歉,吓到你了。”


    他若无其事直起腰,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疑惑看着跪在沙发旁的人。


    商郁有些错愕,片刻忽然就笑起来,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心落回肚子里,他觉得祁宴初这副模样意外可爱。


    “……我,我练练戏感。”


    他整了整衣服上的褶皱,站起来,重新提起晚饭:“吃点什么?”


    “随意。”


    祁宴初看起来好多了,虽然依旧不太理人。


    商郁没多问,打开手机点外卖。


    半小时后——


    两人看着整整一桌子菜,茶几上也摆满,陷入了沉思。


    商郁只是想多了解祁宴初的喜好,就都点了一点,没想到……


    “现在怎么办?”


    他转头看向祁宴初,在生活这方面,经验实在少的可怜。


    祁宴初看了看摆满的餐桌,又看向从来没发挥过作用的冰箱。


    商郁有些好笑,忍道:“先吃吧。”


    祁宴初点点头。


    吃饭时,商郁再次试探着提起刚才的事。


    祁宴初倏地抬起头,要说话却因为太急促猛的一呛,放下碗剧烈咳嗽起来 ,不出片刻,脸红了一片。


    商郁紧张地递了一杯水过去。


    “谢谢。”


    祁宴初缓过劲,怀疑自己又幻听了,可商郁严肃的表情告诉他,刚才听到的都是真的。


    沉默一阵,他开口:“你只是摔伤了脑袋,以后一定追悔莫及。”


    商郁也许是失忆之后出现雏鸟情节,格外依赖自己第一眼见到的人。


    “我没有,我很清醒,不会后悔,否则天打雷劈。”


    商郁耐心向他解释,并掏出手机,打开微博,编辑文案。


    写好之后,递给祁宴初:


    “是商郁高攀祁宴初,从前亏如浩瀚海洋,难以填平,商某愿意用往后余生来偿还,只愿有微末弥补。


    “我们已经结婚了,不是谣传,不图一时新鲜,是深思熟虑之后,做出的要共度一生的决定。


    “希望我们能得到祝福,欢迎祝福,感谢祝福,但不强求。只是我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我的爱人的不好的言论。


    “恶言恶语伤人无形,虽于我毫无损害,但律师函一定及时送到某些人手中。”


    一字一句读过去,脑袋好像老旧失修的机器,没法运作,身体也好像轻飘飘地脱离地面,如在梦中。


    抬头,对上一双略显紧张,局促不安的眼睛。


    商郁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了,下意识屏息,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汗了。


    他当年拿到第一座奖杯时都没这么紧张过,这简直是人生头一遭。


    “不行。”


    祁宴初把手机推回他面前,淡淡皱起眉。


    商郁心里一沉失落道:“为什么?”


    他不理解。


    “身在其中难以察觉,你现在所处的位置这世界上极大多数人望尘莫及。”


    祁宴初略低下头,眼中一点暗影极快闪过。


    从前的商郁把演绎当作毕生为之努力的事业,八年来,他亲眼看着他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个中辛苦,并非大众所见的那冰山一角。


    祁宴初有些恍惚,蓦地记起尘封心底已久的初心。


    这几年精神不济,差点把从前所思所想一股脑忘个干净。


    回过神,他说:“我来澄清,把这件事从你身上摘干净。”


    商郁想都没想:“不行!”


    他有点激动,不自觉拔高声音,过后又觉得自己态度太激烈,轻咳一声,语气软下来:“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再受刺激。”


    祁宴初抬眼:“那就冷处理,任他们说。”


    商郁一噎,更心虚了,祁宴初没怎么看手机,还不知道他刚刚干什么了,现在想不闻不问好像来不及了。


    “怎么了,有问题?”


    祁宴初被视线直勾勾盯着好半天,终于抬起头。


    “来不及了。”


    商郁叹了一口气,打开评论区,把手机又推过去。


    祁宴初低头,一条条标志“商郁”本人的发言堆叠,数量可观。


    “那就把我推出去。”他的表情没多大变化。


    商郁一愣,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心里投进一颗巨石,心疼如涟漪,圈圈扩大。


    祁宴初到底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就是那个可以随时推出去的牺牲品?


    “无论从哪一方面,这是目前损失最小的解法。”暖光灯下,他的眼睛平静到近乎冷酷。


    商郁有种感觉——也许谁都不曾真正认识过眼前这个人,包括对病情了如指掌的主治医生。


    “交给我吧,会解决的。”


    商郁低头捧起碗,用新筷子给他夹了一点辣子炒肉。


    刚才吃饭时他就发现祁宴初夹这道菜的频率最高。


    果然,祁宴初只是顿了顿,乖乖吃下去。


    商郁瞬间成就感满满,眼睛一亮,高兴起来。


    他比祁宴初大了几岁,但如果有外人在,估计会以为祁宴初才是那个年长者,反倒失忆后的商郁像是冒失的愣头青,尽管他三十五了。


    晚饭后,两人合力处理了几乎没怎么动的菜,可怜的冰箱被塞的满满当当。


    期间,夏却打了无数个电话,手机没电关机了,商郁乐得清净。


    晚上,商郁想名正言顺一起睡,谁想到刚进去,还没开口,一猫一狗合力给他赶出来了,祁宴初也没阻止。


    此刻,他抱着被子在走廊沉思。


    从前的商郁太可恨了,有这么好的伴侣居然不知道珍惜!


    回想过去三十多年,除了他那傻弟弟,还有谁怎么掏心掏肺对他好过?


    无奈叹息一声,抬步朝客卧走去。


    “商郁。”


    不知何时,祁宴初幽灵一般出现在后方。


    商郁惊喜回头,大步流星走过来。


    祁宴初沉默一阵,缓缓道:“别做傻事。”


    话尽,不等对方回答,利落转身进去,啪的一声,门毫不留恋在眼前闭上。


    商郁在门前站了好久,面壁思过似的,不知过了多久才动了动,放轻脚步悄悄离开。


    一晚上的时间,手机消息爆炸了,已经不是一开始传闻和谣言的问题,正主亲自下场,这事儿就不可能轻易过去,势必闹得人尽皆知。


    商郁居然觉得还不错,他的名字和祁宴初放在一起,好极了。


    今天相处下来,他总觉得祁宴初并不像周围人以为的那样喜欢他,更不会爱的死去活来。


    ……可祁宴初的精神状态又确实不正常。


    梦里一团乱麻,怎么都理不清,麻线一圈圈缠在他身上,直到紧紧缠绕在脖子上,越来越紧……


    遥远森林深处,传来祁宴初幽幽的声音:“商郁,别让我失望……”


    银莲花在夜色微光中悄然合上花瓣,大片的洁白天使毫无预兆收回恩赐,羽翼张开,眨眼间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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