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车引擎的轰鸣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城市的车流中,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属于家庭的温情与牵挂。
云骁杰带着对养女云翳深深的担忧与那份沉甸甸的敬意,重返了他的战场——纪律森严的野战军医院。
送行时,他双手紧紧握住东方玄鹤的手,那双经历过无数手术、稳若磐石的手,此刻却微微颤抖,千言万语只凝成一句重若千钧的托付:
“我把我的宝贝姑娘,交托给你了。”
东方玄鹤白色的中式服装外罩着白色的毛呢大氅立于清冷的站台风中。
闻言,只是微微颔首,丹凤眼中无波无澜,双唇微启,清冷而笃定地吐出两个字:
“安心。”
在云骁杰的眼里这位四季通体白色的年轻人没有华丽的承诺。
这两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某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奇异地抚平了云骁杰心中大部分的焦虑。
目送军车彻底消失不见,东方玄策与云翳二人沉默地返回公寓。
刚一进中厅,门在身后合上,云翳一直强撑的镇定瞬间瓦解。
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东方玄鹤洁白的衣襟,将额头深深抵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所有力气,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后悔了?”
东方玄鹤垂眸,看着依靠在自己肩头的黑色头顶,声音依旧平静,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没有。”
云翳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一丝迷茫。
“就感觉……一切虚虚实实,心里飘渺得很,落不到实处。”
奉献自我换取生机,天道代行者的新身份,父亲的远离,前路的未知……所有重量在这一刻悄然袭来。
东方玄鹤并未推开她,反而调整了一个让她靠得更舒适的姿势,声音如同冷静的溪流,抚过焦躁的思绪:
“这段时间频于奔波,事件繁杂,顾念又多,心神耗损过大。假以时日,静心修养生机,自会踏实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云翳依然抓着东方玄鹤呢喃地说:
“姐姐,抱抱我。”
东方玄鹤没有丝毫的反应,云翳抬着个小圆脸可怜巴巴地望着这位非人的存在。
猛然,东方玄鹤弯下腰表情清冷地给了云翳个公主抱,直接把她抱进客房的床上。
云翳被放到床上,她执意不肯躺下,不放手。
东方玄鹤也没有强行挣扎,他宠溺的任云翳把双唇印在他的锁骨窝。
片刻,东方玄鹤直起身用自己的脖子上轻轻地拿开了云翳的双手。
云翳的两只水汪汪的眼睛里依然流露出欲念,却被东方玄鹤硬生生地勒令卧床静养。
云翳本性并非安于静室之人,东方玄鹤若不在,她便时常在屋内踱步,或摆弄那些古老的巫蛊器具,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掌控感。
但只要东方玄鹤的身影出现,她便会立刻收敛所有躁动,乖乖躺回床上或安静打坐,仿佛他是唯一能镇住她体内汹涌能量的定海神针。
云翳的公寓,本是云骁杰早年为她购置的写字楼工作室,旨在为她提供一个能安心钻研之所。
工作室总面积达208平米,格局极为开阔。
东西宽8米,南北纵深远达25米,南北两端皆是巨大的落地窗,采光极佳。
阳面的一端,用厚重的钢化玻璃隔出了一个50平米的明亮空间,作为她正式的工作室。
另一端,则以实体墙隔出了同等面积的私密闺房,分为上下两层:
楼上卧室与洗漱间,楼下则是书房与开放式厨房。
而中间长达十余米的宽阔区域,则是一个超过百平的豪华客厅。
茶席、吧台、舒适沙发、陈列着各种奇珍异玩的博古架,以及一面占据整墙的巨型荧光屏,应有尽有,功能齐全之余,也透露出主人独特的品味。
东方玄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仔细勘察了一遍每一个角落,甚至用手指轻轻拂过一些关键位置的墙面与器物。
最终,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格局通透,气场虽杂但无大秽。无需更改布局,我稍作净化,便可作为你正式履职‘规则代行者’的工作室。”
言毕,他抬手结出一个极其繁复古奥的法印,指尖流转着淡金色的微光,凌空缓缓划过。
刹那间,并非肉眼可见的脏污被清除,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能量层面的“净化”开始了。
整个空间里仿佛有无形的云雾升腾、缭绕,光线变得朦胧,所有的器物、墙壁都仿佛隔了一层毛玻璃,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一种深沉、圣洁而又略带威压的气息弥漫开来,仿佛有看不见的流水洗涤过每一寸空间。
将往日残留的所有焦虑、不安、以及不属于此地的杂乱能量悉数冲刷带走。
几分钟后,异象缓缓散去。
工作室依旧还是那个工作室,但空气变得无比清冽通透,呼吸间令人神清气爽,仿佛连思维都变得格外清晰。
这里不再仅仅是一个居所,更像是一个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道场”或“工作站”。
离开工作室时,东方玄鹤在门牌号的上方双指悬空迅速移动写出了一行浮雕版金字:
东方疗愈工作空间
“你这是在宣布主权吗?”
云翳不解地问。
“我这是在给你辟邪!”
云翳小心翼翼地勾住东方玄鹤的小指,甜甜地笑着靠了过去。
时光流转,元旦佳节将至。
整个燕北市却被一场罕见的、压抑的雾霾与冻雨所笼罩。
天空是永远化不开的灰黄色。
细密冰冷的雨滴落下,接触物体后迅速凝结成一层薄而透明的冰壳,包裹万物,使得整座城市看起来像一座巨大的水晶棺椁。
天气异常得令人不安。零下近十度的气温,本应是雪花纷飞,此刻却下着不该出现的“冻雨”。
仿佛连自然规律都在这片区域发生了某种诡异的扭曲。
下午四点半,天色已因浓重的雾霾而提前昏暗下来。
云翳正站在工作室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被冰层包裹、模糊不清的世界,眉头微蹙。
这时,小助理刘倩倩轻轻敲门进来,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
“云总,外面……有一位女士来访,说想见您。看起来……有点奇怪。”
云翳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办公室,来到旁边的接待室。
只见咖啡桌前,坐着一位衣着极其华丽、甚至可以说奢靡的年轻少妇。
她穿着昂贵的皮草大衣,妆容精致,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她眉宇间浓重的疲惫与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
见到云翳进来,她像是受惊般猛地站起身。
“您……您就是东方老师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是。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云翳保持着礼貌而疏离的态度,目光快速扫过对方。
那少妇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猛地脱掉了大衣,露出里面单薄的丝绸衣裙。
更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她裸露的双臂、脖颈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约一分钱硬币大小的溃疡创面!
创口边缘腐烂,颜色暗沉,散发着若有似无的腥臭气息。
紧接着,她毫不在意地提起衣裙下摆,露出腹部和腰部——同样的溃烂创口,甚至更多。
如同被什么腐蚀性的东西从内而外侵蚀着!
这绝非普通的皮肤病,而是一种极其严重、甚至骇人的性病特征!
云翳瞳孔微缩,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冷静:
“女士,您需要立刻去医院挂皮肤科或性病科。我这里不看病,我也不是医生,看不了您的病。”
那少妇闻言,异常安静地将衣服整理好,仿佛刚才展示恐怖伤口的人不是她。
然后,她做出了一个让云翳和小助理都猝不及防的动作——她竟直挺挺地、无比自然地跪倒在了云翳面前!
“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我一个朋友……偷偷介绍我来的。我来,是为了向您求救的。”
她的语速加快,带着哀求:
“明天,或者后天,不知道哪一天,一定会有人来问您,问我是否来过这里,问我的病是不是性传染的。东方老师,求您一定告诉他们,不是!说我是通过别的渠道传染的,比如公用毛巾、浴池……什么都行,只要别说是因为……因为那种事!”
说完,她情绪忽然激动起来,猛地向前一扑,想要抓住云翳的衣角。
云翳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那少妇的手没能抓住衣角,却无意识地一把攥住了云翳系在腰间、自然垂下的那根符文丝绦末端的五行坠子!
就在少妇的手抓住那坠子的瞬间,云翳清晰地感觉到丝绦上蕴含的守护能量微微一震!
那少妇也如同被无形的电流烫到一般,猛地松开了手,脸上掠过一丝惊愕。
她被小助理搀扶着站起身,眼神依旧空洞,转身失魂落魄地向门外走去。
临出门时,她忽然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她的脸处于阴影之中,只有那双眼睛,异常空洞、麻木,仿佛两个漆黑的漩涡。
她看着云翳,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我叫甜鑫。他们……一定会找到这里来的……因为他们已经知道,我朋友让我来过这里。”
说完,她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见。
只留下云翳僵立在原地,如同被一道冰冷的闪电劈中!
“甜鑫?!”
那个名字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响!
是那个……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劈掉了亲生母亲,把继续占为己有的堂姐——甜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