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表上的时针堪堪垂向表盘底端。
走针细微的声响在此刻却显得格外突兀。
“梦都是反的,”琼琚就这么任由谈今序虚握住自己的手腕,抬起另一只手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恰好六点整,“时间还早,要回去再睡会儿吗?”
明明是在室内,两人站着的地方也没有窗户,可谈今序却觉得自己好像被春日里的阵阵和风给扑晕了头,稀里糊涂的,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见他没反应,琼琚朝谈今序走近些,轻轻晃了晃被他握住的右手。
果不其然,她才刚动一下,谈今序手上的力道就收紧了几分,视线也紧随其后地跟上,就这么撞进了琼琚温柔和煦的眼眸里。
那一瞬间,谈今序混乱的思绪好像恢复了片刻的清明。
可失而复得再失去又重逢的轮番刺激下,谈今序这会儿本能的回避了这一息尚存的理智。
现在的他只想靠近琼琚,抓紧琼琚,然后再也不松开。
这般想着,陷入某种停滞状态的谈今序动作有些卡顿地摇了摇头
无法,琼琚只能继续问:“那现在去洗漱,我去给你做早餐吃?”
谈今序低头思考了会儿,依旧还是摇头。
“那你想怎样嘛?”
琼琚这下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谈今序看,虽然有些气恼,但言语间充斥的却大多为无奈与纵容。
谈今序沉默良久才开口道:
“一起。”
很轻很轻的两个字,带着忐忑与试探。
但琼琚还是听到了。
没来由的,琼琚心里涌现出一股源源不断、无穷无尽的惊疑来。
结合谈今序一早种种反常的表现,她几乎是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就反应过来,谈今序做了一个怎样的噩梦。
心中五味杂陈,却只能佯装平静。
“好,”琼琚控制着声线,尽量让她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自洽,“我不走。等你洗漱好,我们一起下楼。”
谈今序看向她,看到琼琚笑得温和。
她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谈今序在听完她说的那句话后,周身浮动的气息随即安定下来。
跟着谈今序来到他的房间门口,琼琚原本想说她在门口等他出来,可一抬头,看到谈今序那双泛着湿意的眼眸后,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硬着头皮被他牵着往里面进,站在房间门口看着他从衣柜里拿好衣服走进卫浴关上门开始洗漱。
琼琚不由摇了摇头。
四下打量了一圈房间里的布置,很空,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行李箱中的衣物也只拿出来几件这两天要穿的放在衣柜里,其它通通锁在箱子里,立在墙角。
只有一本陈旧的笔记本被谈今序随手放在床头,边上是昨天从餐馆回来的路上,琼琚趁谈今序不注意,塞进他衣兜里的滴眼液。
塑料封膜还在,被床头的射灯射照后还闪着光。
琼琚盯着那儿又看了会儿,收回视线,不再乱看,低头开始给自己的手指做按摩。
谈今序收拾好自己,从卫浴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刚好就是这一幕。
琼琚微垂着眼眸,半倚在墙边,灯光在她的睫毛下投射出一小团安静的倒影。
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极其轻缓地揉捏过左手的每根指节,一遍又一遍,倒也不觉乏味。
听到谈今序关门的动静,琼琚停下手里的动作,悠悠站直身子,平静的眼眸中逐渐浮出笑意,而后朝他伸出手,温和地笑着说:
“走吧。”
走吧。
触碰到琼琚指腹的瞬间,谈今序只觉惘然。
-
草木茂盛的林荫小道上,有道残影从谈今序身边恍过去,卷起一阵热风。
谈今序驻足,朝那人跑动的方向看去。
是名身穿亚麻T恤配工装中裤的短发男生,个子很高,跑起来却不显笨拙,举手投足间都带着独属于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就看他手里拿着一只做工精细的檀木盒子,轻轻一跃,就越过了横截在他前面的绿化带,有些不太稳地停在了从旁边岔路口快两步走过来的琼琚面前。
琼琚蹙眉看向他,搭了把手,有些无奈道:“慢点!”
没有很凶,更多的是担忧。
被琼琚说了的少年也知自己刚刚确实马虎,抬手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抓了两下自己的头发,边凑近琼琚边低头找补。
两个人凑得很近,有好几句话那男生都是凑在琼琚耳边说的,谈今序什么也听不见,只看到两人的脸上都不约而同地浮出笑意。
阳光洒下来,谈今序站在道路边的阴翳里抬头,只觉得九月末的太阳哪怕有树荫遮挡也格外刺眼。
树影晃动,谈今序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他已经被琼琚牵着来到了厨房门口。
“有什么想吃的吗?”琼琚回头问他。
昨天她在群里发过菜单,但可能是发的有些晚了,谈今序并没有回复她的信息。
见他似乎没有要回话的意思,琼琚只好用刚刚那种只需要他点头或者摇头的问句耐心地问他:
“跟我吃一样的?”
谈今序总算是给出了一点反应,但也仅仅只是一点。
因为这回他连头都不想动了,只是耷拉着脑袋抬了抬上眼睑。
算是勉强同意。
见状,琼琚也不再多言,松开牵着谈今序的手就往旁边的岛台走去。
昨天在大家都选好餐品后她就立刻联系了生活助理小鱼,小姑娘也不知是工作到了那个点还是熬夜玩手机临睡觉前才打开微信检查了一下是否有遗漏的工作消息,直到今天凌晨两点才回复琼琚。
但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会儿,她需要用到的食材都已经全部到位。
琼琚走过去看了看,在一袋食材边看到了小鱼留给她的便签。
上面写着:
“虾已经帮忙处理好啦,在冰箱冷藏,可以直接拿出来剥壳哦!”
落款,是一只简笔小鱼。
琼琚放下便签正准备打开冰箱进行查看,站在门口的谈今序就先她一步,从冰箱里把用保鲜膜封好的虾给拿了出来。
掀开铁盆上的保鲜膜,从消毒柜里取出只白瓷盘放到旁边,谈今序就十分自然地帮忙剥起了虾壳。
站在旁边的琼琚愣了下,手刚抬起来,谈今序这边就将那盆虾往离琼琚远一点的方向扯了扯,有些气恼地说了声:
“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