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岁一听此话,脸色瞬间煞白。
一只半魔人都能将她大卸八块几百次了,怎么还不止一只啊!
谢让尘点头,素来温柔的脸上浮现一抹凝重:“此处恐怕有着半魔人的巢穴,至于究竟有多少只,我也无法确定。”
“我已将此事通过传音符告知掌门,掌门召集了其他宗门掌门长老进行会谈,应该很快会给出解决方案。”沈时凝补充道。
听着他们三人的谈话,岁岁只觉得手里的烤串都不香了。
她瘪了瘪嘴,心中思忖:这顿饭怎么吃着像断头饭了?
陆时安忽然淡淡开口:“如若你不抓紧修行,突破炼气,这的确可能是你的断头饭。”
岁岁立马捂住心口,躲避着与陆时安拉开距离。
她一脸警惕:“你能不能别随便偷听我心声?你修到了结丹就是为了偷听别人心声?”
“你也修到结丹就不用担心了。”
岁岁恨得牙根痒痒。
“陆时安,不是人人生来便是你一样的天灵根。岁岁她虽只是炼气,但在杂灵根中已是不易。”沈时凝忽然开口道。
岁岁没想到沈时凝会为自己说话,惊诧又感激地投去目光。
陆时安缓缓站起身来,用余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岁岁。
那道视线虽如平日一般惯见的冷淡,可在此时此刻,岁岁却觉得心底涌起一阵细细密密的酸痛之感。
陆时安说:“杂灵根又如何?天灵根又如何?自踏上修真这条路起,便已然决定了与寻常百姓不同的未来。修真者,当以锄强扶弱、捍卫天地正义为己任,如若依仗着自己是杂灵根而荒废修行课业,一昧的给自己找理由、躲避现状,只会整日等待着他人帮助,为何还要留在墨云宗,做着痴人说梦的修真大梦?不如早些回去,做个普通人。”
岁岁听得垂下眼眸,脸蛋臊红一片,身子也无端地热了起来。
她的双手紧紧地绞着衣裙。
就算不抬头去看,岁岁也能感受到陆时安那冰冷如刃的视线。
她鼻头猛地一酸,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在心底翻涌。
那情感尖锐而强烈,从心脏处开始蔓延,缓缓流淌至四肢百骸。
最终化作了一汪泪水,满满地噙在她眼眶里,随时都可能决堤而下。
什么修真不修真的,说得好像我很想在这个世界当一个废柴一样!
如果不是莫名其妙穿书,我现在应该躺在空调房里刷手机追剧,怎么可能为了保住小命在这里累死累活!
岁岁只觉得满心的委屈铺天盖地而来。
她死死咬住嘴唇,咬得嘴唇泛白,几乎要咬出血来。
岁岁本不想在任何人面前露出如此脆弱不堪的一面,可心中的委屈实在太过强烈。
两种情绪交汇在心头,令她的身子微微发颤。
“岁岁......”沈时凝甫担心开口,岁岁便忙慌乱站起身。
她深埋着脑袋,只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一定分外丢人现眼。
自卑感充斥着胸腔,压得她快要喘不过气。
岁岁尽量扯出一抹笑容,说道,“这么冷的天,吹的我眼睛都疼了!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们慢慢吃!”
说罢,岁岁逃也似的从他们面前离开。
沈时凝拍桌而起,愤怒道,“陆时安,你一向待人冷漠,但从不像今日如此刻薄!半魔人而已,少了岁岁难道你我还不能除了么?何故要将这份压力强加给她!”
陆时安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岁岁方才的座位上。
沉默片刻后,他收回视线,拂袖往门外而去。
临别前,他不曾回头,轻声开口:“你也明白,我们无法一直守在她身边。”
说罢,陆时安便化作一道紫烟,霎那间消失不见。
见沈时凝欲追,谢让尘忙喊停她的动作。
谢让尘见这一桌好菜,可惜地摇了摇头,随即劝道,“你还不明白么?与其让那丫头惨死在墨云宗,不如让她安安全全的回家去。难道你想看到有朝一日,半魔人真的将她夺舍了?”
“我自然不想!只是......”沈时凝气急,却还是坐回到谢让尘身边。
半晌后,她再开口时急躁之情也弱了不少。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一个人在风青山清修。人世间的感情于他而言,不过是师尊寥寥数语的点拨。他不知晓,这些话会如何伤害到一个人......”沈时凝久久望着陆时安消失的方向,满心郁结化作一声叹息。
沈时凝垂下眼眸,轻声喃喃:“师尊卜算他命中的这一劫,他似是还未留意到......”
谢让尘轻晃酒盏,轻笑道,“既是劫便是局,局中人怎会知自己已入局呢?”
他眸光深沉,久久注视着二人各自离去的方向。
“阿凝,那是他们各自的命数,你我偶尔也需要学会放手。”
*
次日,天方蒙蒙亮时,沈时凝便被院内的动静吵醒。
她一脸困倦走至窗边,不解往外看去。
庭院中,微风轻拂,花瓣飘落如雪。
少女拔剑而起,初时,剑招生涩,身形略显不稳。
她几番因灵力不足致使剑招出错,却只是擦去汗珠,反复执剑从头再来。
阳光洒在她身上,映出她被汗水浸湿的衣衫。
但她不肯停歇,剑光闪烁间,刃上亦照出她倔强的眸。
沈时凝困意已然散去,她双臂环胸,微微蹙眉。
岁岁的努力她自是看在眼中,只是她的灵力无法汇聚、重结,每一次使用都会消散部分,致使本就不充沛的灵力愈发虚弱。
对于修士而言,修炼如若无法凝聚重结灵力,那么无疑是在用寿命修行。
沈时凝正欲出声打断岁岁练剑,然而下一瞬,一道剑影自天而降。
兵刃相接的瞬间,刺耳的锃鸣声响起,岁岁未能坚持片刻,手中之剑便被击飞数十米之远。
剑虽已被打飞,可方才剑刃相抵所产生的震颤依旧残留在岁岁的手腕之上,疼得她紧紧咬住嘴唇,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声音。
“如若在妖魔面前,当你丢掉剑的那时起,你就已经死了。”陆时安冷冰冰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岁岁仰头看去——他眸色清冷,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突然打断自己练剑之人并非是他一般。
岁岁咬牙切齿道,“搞偷袭算什么好汉!”
陆时身姿翩然,稳稳落于地间。
他神色淡然,说道,“丧失心智的妖魔,可不会给你反应的机会。”
岁岁狠狠翻了个白眼:“满嘴大道理,我看你最适合干传销头子!”
“传销?”陆时安微微蹙眉,面露不解:“何为传销?”
岁岁转身拾起佩剑,碎碎念道,“传销就是用超出寻常人能得到的利益,诱骗他人为自己所用,但其实根本一个子都不会出!”
陆时安若有所思道,“那指的应该是你。”
见岁岁不解,他缓缓说道,“毕竟你什么都没付出,便借着我与沈时凝的力量上了山。”
岁岁闻言,理不直气也壮道,“此言差矣。”
岁岁勾起唇角,笑颜灿烂:“第一,我付出了体力,虽然你帮了我,可我也有自己出力的份。第二,为了能够顺利上山,我可是从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开始谋划了。陆时安,动脑子也算是实力的一种。”
岁岁没了昨夜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
她得意洋洋地蔑视着陆时安,见他半晌回答不了自己的话,颇有成就感道,“陆时安,是不是觉得下了山后,自己也没那么有本事了?”
一直沉默的陆时安这才掀起眼皮,略带嫌弃地看了一眼岁岁,淡淡道,“收拾你的本事还是有的。”
岁岁趁其不备,吐了吐舌头,学着他的调调阴阳怪气小声复述了一遍这句话。
见陆时安的视线扫来,她立马站直身子,僵硬比划起剑招。
一面比划,她还不忘一面念道,“咳咳,你可别小瞧我的剑招,这剑术我好歹还是练了个七七八八用来防身的。”
岁岁此话不假。
她被送去祖母友人修炼后没多时,师傅便告诉她,她是杂灵根,此生难在灵气修行上得大道。
为求自保,师傅便传授她剑术。
这些年的修行,岁岁虽然在灵力上没多少进步,但用剑的本事在寻常人中也算数一数二了。
可也只是在寻常人中。
“衍天比武大会第一项便是擂台对招。此项本定在五日后,现因半魔人聚集出现,故而延后到十日后。”沈时凝提醒道,“也就是说,你还有十日的时间练习,好让自己不会被一轮游刷下去。”
话虽如此,可十日的时间让灵力骤然增涨,显然也是不可能的。
岁岁修的是水系术法,将自身的灵力附着在水上,从而再将其为己用。
但因她灵力难存体内,总有灵力不足的情况,故而哪怕身处水源充足之地,但她也难操控所有水流。
“杂灵根并非无法从本源中汲取灵力,而是吸纳的这部分灵力难多为自己所用。”陆时安忽然开口。
他伸手一点,只见岁岁周身忽然出现一股股水流萦绕。
岁岁惊讶地看着这些水流,它们宛若有生命一般,随着岁岁的气息缓慢流动着,只是每一次流动,都会迸溅出些许水色的灵气。
这一部分灵气似是泡沫砸在空气中,细小的几乎不可察觉。
“这便是你的灵气化形。”陆时安说道。
“化形?”岁岁瞪大双眸。
她听闻过这种说辞,说是每个修士自身的灵气都可化形为独属自身的灵器,只是能做到这地步的修士,最起码要结丹期往上。
岁岁自然没那个本事。
她立马反应过来,这是陆时安用自己的灵气,将她的灵气暂时化形了。
“你的灵力无论是否化形,都会一直在你身边。你要做的,便是借力量。”陆时安认真道。
他对上岁岁疑惑的眸子,解释道,“你要学会使用那部分无法吸收的来自本源的力量,让它们不经过你的丹田,而是直接通过你的化形成为你能使用的力量。”
岁岁陡然明白——陆时安这是在教自己不以物为媒介,而是直接使用本源中的力量。
法修中能做到这地步的,千百年来,唯有陆时安一人。
岁岁嘴唇翕动,本想说一句“陆时安你别开玩笑了,这通天的本事我怎么可能会啊!”
可在与陆时安那严肃认真的视线交汇之际,她明白,陆时安不是在说笑,也不是在阴阳怪气,而是真想要教会她使用本源力量的方法。
调侃的话语到了嘴边,却又被岁岁囫囵吞下。
她垂眸看向萦绕在手腕间的化形,感受着刺在腕上酥酥麻麻的力量,心头堆积的阴霾被扫去些许。
岁岁抬眸,笑道,“陆时安,谢谢你,我会努力去感悟你说的这种力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