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郊九泉岭,是藏铃村大多数有身份有积蓄的人死后所埋葬的地方,不似乱葬岗一个大坑挤满尸体,九泉岭能让人死了还有个体面。
夜幕降临,一个人影扛着一把铲子在诸多坟墓中穿梭,突破到巽木境后,江写心里多少有些底气了,更何况这正经下葬的坟头,基本不会诞生邪祟。
不过就算如此,她依旧罩着金光咒,生怕出了意外。
这九泉岭有不少坟头,粗略数了数得有百十号,她一个个顺着墓找了过去,当她将那大半的墓碑都看了遍后,瞧着眼前的一座墓碑,停在了原地。
那立在坟头的墓碑与周围的墓碑格格不入,上面虽然是石碑,却凹凸不平,而上面也只粗略写了一个名字。
【王青】
江写看着那两个字,站在原地陷入沉思,她不知道这墓碑上写着的人究竟是不是王豆的姐姐王青,但她心里觉得这一定不是巧合。
忽然,坟头上有个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那东西在黑夜中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她刚才注意力一直在墓碑上,等抬眼这才看见。江写放下铲子走到坟头旁,凑近了去看,发现那是一根两指长的紫蓝色羽毛,就那么静静躺在坟头上。
她伸手捡起那根羽毛,将其收进了储物戒中。接着便打算继续寻找玉瑾的坟墓。这座写着王青名字的坟虽然让她有些怀疑,可也不能以此为由随意挖人家的墓,还需调查一下再说。
过了一会儿,江写在靠南的角落里找到了玉瑾的坟头。
上面写着“徐玉瑾之墓”,坟头上没什么贡品,只有一个小香炉,周边散着少许香灰。
江写双手合十,嘴里念叨着“冒犯了”,说着便抄起铲子对着坟头就要挖,结果刚要她下铲子时,忽然身后感应到一阵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吓得她登时汗毛直立,背脊发冷,猛地回身一铲子抡了过去。
“江写。”
这熟悉的声音传来,而自己那铆足劲抡出去的一铲子,则像打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一声尖叫也哽在喉咙里,等她定睛一看,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是师尊宵明!
看到宵明,她这更是心惊肉跳,连忙解释:“师尊?我刚才以为是邪祟偷袭,我真不是故意的……”虽然在原书中她很是欣赏这位三生们宗主,可如今她与原主一体同心,魂魄归一。难免受影响,对宵明存敬畏之心,不敢逾矩。
宵明没管她这番解释,反而看着她如今这鬼鬼祟祟的模样,被人发现了险些蹦了起来,分明是有鬼。眉头不禁蹙了起来,“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前些天见江写便已注意到她突破,踏入了巽木境,那时她虽心有疑虑,却并未戳穿。
而此时却看她手里握着铲子,宵明的脸也因此冷了几分。
江写感受到自己周遭空气冷了几分,似是要凝固一般,压得人无法喘息。她便猜测宵明可能误会了,便慌忙摆手,将自己遇到王豆的冤魂,并且答应了它所求,如今正在调查何事,从头到尾老老实实讲述给宵明听。
至于她去抢男主机缘这件事则是闭口不谈,死咽进肚子里。
听后,宵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若说是因为一缕冤魂突破至巽木境,也合乎情理。身为名门正派,她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弟子做出挖人坟墓,吸取魂魄提升修为的行为。
见宵明身上的气息收敛,江写也暗暗擦了把汗,她深知,若刚才她的解释不能让宵明满意,恐怕来日回了三生门自己就要进禁闭室中受严刑拷打。
原著中,这宵明可是名门正派中最铁面无私之人。她虽护短,眼里却是容不下一粒沙子,更不允许自己的弟子做出任何违背良心之事。
“师尊你半夜这是...”她眨了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道。
今日宵明换了身浅绿色纱质长衫,上面依旧用金线绣着翠竹纹样,从上至下包裹的严严实实。虽不及那身白衣出尘脱俗,却仍旧叫人看了惊艳,清气若兰。
宵明身形虽有些瘦弱,却不显单薄孱弱,那身长纱坠在身上,单手负于身后,举手投足间尽显仙风道骨之意。
“方才察觉阴邪之物,追赶至此,”宵明目光落在玉瑾坟头上,伸手一指,又道:“挖开它。”
江写本还有些忌惮,怕宵明不让自己挖。听她这么说,也没多说废话,铲子没入土中,开始挖掘。
而宵明则站在原地,垂下眼帘注视着江写的一举一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可知那王青失踪一事。”
“什么?”她手上动作一滞,猛地看向宵明,“不是有人守着,怎还会失踪了?”
见她神情自然流露,毫无破绽。宵明看了她半晌才收回视线沉吟道:“这些日,为师察觉这藏羚村中有妖邪作祟,恐怕此事与妖物脱不了干系。”
“那...”
“先将这墓挖开。”
江写本还想再问些什么,毕竟宵明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不过听这命令的口吻,也不敢再多言半句,继续动铲。
不出片刻,那坟头被她挖开,露出一口棺材,她又看了看宵明,见其点头,这才跳下去开棺。
江写把钉子全部拔出来,手放在棺盖上,喉咙不自觉滚了滚,呼吸有些急促。毕竟再如何,她也并未真正见过死人,更别提这死了一个月的人。若开棺后与她推断不同,躺在棺材里的真是玉瑾腐烂了一个月的尸首,那她不光因掘坟心生罪恶,连夜里睡觉都要梦魇了。
“打开它。”
宵明清冷的声线传来,仿佛给她打了一记定心咒,江写瞬间便不慌了。手臂用力,只听那棺盖传出声响,那粘在上面的土也顺着缝隙落入棺内。而当她用力推开棺盖后,紧绷的精神也松弛下来,那空荡荡的棺椁中空无一物。
“这...”虽然印证了她的猜想,可真正看到那空着的棺材时,还是难免吃惊。
而宵明就好像早就知道其中空无一人似的,毫不意外,她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去。
江写原本对来这阴气极重之地还有几分胆怯,如今宵明出现,反而让她更为紧张,像是找到靠山似的。见她走远,赶紧三步并两步小跑着跟了上去,“师尊?”
她虽然早就知道宵明这样境界的人都我行我素,可真正遇上了,也难免手忙脚乱,摸不着头脑。
宵明依旧在前方走着,没回头,反问道:“既是由钱家所葬,如今尸首不知所踪,应当去哪儿?”
“去钱家?”江写下意识握紧了铲子,加快脚步跟上宵明,转而有所顾忌起来:“可如今这么晚了,咱们去钱家,他们会让进去吗?”
“......”
听得这话,就连宵明都有些无言,也不知道自己这徒弟是傻还是单纯。
“谁做的事便找谁,何须大动干戈?”也不知江写是太过害怕还是如何,几乎贴在了她身侧。那不属于她的体温也逼近似的笼罩而来,宵明自觉有些不适,不动声色地侧身避了避。
江写沉吟不语,也没察觉到宵明的小动作。仔细琢磨了一番,这才意识到宵明这是要深夜潜入。可能是因为这些时日宵明那两袖清风的高洁形象深深立在心中,做这种翻墙头之举,难免有些意外了。
转而她就想起原著里,宵明算不得重要人物。有关她的剧情只在其中一个篇章很密集,也最能体现她的魅力。后期动了心又自主斩断凡心的宵明,也在那一刻变得鲜活起来,不再是千篇一律的为凸显男主魅力的工具人,而是真正的强者。
对于宵明这样的人物,无论是在书中还是近在咫尺,都是用来仰望不可触碰的存在。只不过真当出现在面前时,更多的还是会对那细微处的举动而感叹。
“对了师尊,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她倏地想起来先前在写着王青名字的坟头见到的蓝色羽毛,说着从储物戒中拿出来给宵明看。
“......”
宵明看着江写手里拿的羽毛,片刻后回道:“这是鴖鸟的羽毛。”
“鴖鸟?”听到这名字,她回忆起来这符禺山中的确鴖鸟盛行,其身长约一尺,长得像翠鸟,赤喙,是一种有御火能力的异兽。
“不过这羽毛,倒是亮了些。”紧接着,宵明又说了这么一句话,再看那羽毛时,江写发现其四周有隐隐光亮。
“哪儿得来的?”
见宵明伸出手,她将羽毛递了过去,接着又把刚才所见到写着王青名字的坟墓一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话音落下,宵明只是捻着那根羽毛看了看,接着将其还给江写,“先收着吧。”
未曾多言,江写也看不明白宵明这高深莫测的模样,不过叫她收起来,那就收起来便是了。
两人一路来到钱家,站在那写着钱府二字的大门前,宵明眉间不可察觉地动了动。
“师尊,可有何不妥?”
她修为境界刚突破巽木境,无法察觉到也是情理之中。而在宵明眼中,这钱府当下,可是挡都挡不住的阴煞之气在飘着。宵明不禁蹙起眉头,毕竟三生门下山之时,这藏玲村绝对没有这样庞大,叫人难以忽视的阴煞之气。
“还记得那日袭击你的邪祟吗。”
闻言,江写怔了怔,这八成是在说原主丧命那日所遭遇的邪祟,虽然她并未亲身经历,可仍旧有原主记忆在脑海中,记得那依稀是团黑雾,靠近时却见到了一张可怖人面。
“我记得,那似乎是个白面女人...”
“恐怕,待会儿你会见到更多。”
宵明语气凝重,不知何时手中出现一柄佩剑,剑鞘剑身通体白玉色,没有一丝多余杂色与瑕疵。她拔出佩剑,还未等江写开口问,便将那剑鞘递了过去。
“待会儿进去,切记抓紧剑鞘,跟紧我。”
江写抓住那有些冰凉的剑鞘,拿在手中的瞬间便感受到其上面发出的灵力,想必这剑鞘上也有护咒加持。到这时,她大约猜到了钱府中发生了什么,见宵明站到大门前,不自觉吞咽了一下,很紧张。
生理上难免会有恐惧,无论是原主的影响还是她自身,都在鬼门关走过一遭,因此对死亡不自觉就想打退堂鼓,保命为上。可她看着宵明站在自己前方,便咬了咬牙,握紧手中的剑鞘,将自己身上的佩剑也拔了出来做出防御姿态,挡在身前。打退堂鼓败好感,更何况有宵明这么个大腿在身边,应该没什么好担心的。
“师尊,你要当心。”
宵明用余光看着慢慢靠近自己的江写,浑身上下散发着恐惧的气息,声线都在颤抖,却仍旧壮着胆子靠了过来。叫宵明见了是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她手扶在门上,接着那紧闭着的大门像是被东西猛烈撞击一般,吱呀一声大展开来。
大门紧闭时,江写还未曾感觉到什么,而当展开的瞬间,她便感觉一股阴气直冲面门袭来,叫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而钱府内的气息,也无比怪异,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味,而那先前被关在钱府内的邪祟之气,也如同猛兽般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在那大团的黑雾即将冲到江写面前时,空气中忽然一道寒光闪过,那邪祟直接被宵明一剑斩散,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见宵明不曾犹豫径直走入钱府,江写也顾不得惊叹,跟了上去。方才那团邪祟与她那日被袭时差不多,那时她与谷筝二人抵不过邪祟,险些命丧黄泉。而此时却消散于宵明一剑之下,就算她知道宵明境界高强,也难免为之惊叹折服。更何况她这一剑,根本没有动用灵力。
进入院内,那本该人丁兴旺的钱府此时空无一人,整座钱府上下如同死一般寂静,莫说钱家中人,甚至连家丁都不见踪影。
此番现象绝对怪异,江写跟在宵明身后,直接走向正房。可二人还没走几步,那盘旋在钱府上空的邪祟便冲上前阻挡二人的脚步,江写时刻记着在大门外时宵明所叮嘱的话,紧紧跟在其身后。可面对邪祟接二连三的阻挡,扰了她的视线,等察觉时,已经跟宵明超过了三尺的距离,并且还在远离。
她知道在宵明身边不会出大问题,可当自己被邪祟包围时,心中还是第一时间敲响了警钟。她握紧手中佩剑,盯着那直奔自己袭来的邪祟,靠近眼前时,那团黑雾中赫然出现一张苍白如鬼的人脸。
江写心中一惊,手都有些颤抖,却仍旧死死握紧剑,一遍遍让自己冷静下来。顷刻间,她额角便渗出了一层薄密的汗珠,脑内回想着方才宵明那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剑法,再睁眼时,目光坚定,接着挥动手腕,一剑刺向那邪祟。
她功力不似宵明深厚,这一剑斩在邪祟上,只将其撕成两半,接着又重新融合。虽然不能一剑除掉邪祟,可这一剑也让江写心中有了不少信心,她深吸一口气,按照记忆中的《三生剑诀》,接二连三挥出几剑。
她的剑法将那邪祟撕扯碎裂,当她听到那空气中传来的嘶吼声时,随着邪祟消失,江写呼吸有些急促,不太敢相信居然解决了先前那差点要了自己命的邪祟。
“江写,做得好。”
忽然,宵明的声音传来,她循声看去,发现那数不尽的邪祟不知何时被轻扫而空,只有那身着长衫之人立在其中瞧着自己,江写不由得一怔,她似乎从方才那嗓音中听到了些许笑意。
听到这声夸赞,她发自内心的欢喜,知道凭着宵明的境界,解决这些就是弹指挥间,而她没有这么做的原因,想必也是为了让她这个弟子历练。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