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烧烤店内油烟很重, 但锦缘并不觉得难闻、难以忍受,反倒是羊肉串的香味勾起了她的食欲。
匆匆见了贵客, 约到了星期天的参观行程和明晚的饭局后,她就去营销中心安排部署工作了,忙得晚上也没吃饭。跟苏壹在一起,她总是有食欲的。
吃什么,无所谓。
选好了菜回来,苏壹托腮笑着问:“你有多久没吃过这种炭烤食物了?”
问完发现不严谨,重新问, “我是想问,你以前在路边吃过这种家庭小作坊烧烤吗?老板跟老板娘开店五六年了,他们的女儿在上小学一年级, 偶尔也来店里帮忙。”
锦缘握着手机的手, 无序地在手机屏幕上滑动。
“上小学时,我哥偷偷带我去吃过。”
她跟父母的关系经历了从疏离到恶化的过程, 但她跟锦铖的兄妹关系, 一向是和睦的。
苏壹道歉:“对不起。”
“无事。”锦缘摇头, 继续道,“我父母很忙, 从小照顾我的,是保姆阿姨。我跟我哥相差五岁, 上学时间不同步,在我懂事后, 他也是早出晚归的学业阶段了。”
听着锦缘的自述, 苏壹唯一的感觉就是心疼。锦缘冰冷的性子, 是原生家庭造成的。
她没有获得父母兄长的关爱,或许小时候有过期待, 但一次次期望落空后,便再也不期待了。
在最该被疼爱的年纪,没能感受到爱,那她又怎么能学会爱呢?
锦缘善于将故事化繁为简,苏壹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虽未知全貌,苏壹却已能想象出一个年幼的小女孩,是如何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孤零零的在一座大房子里与黑暗、与寂寞、与恐惧为伴的。
人类的悲欢,不尽相同。
不是家徒四壁才能叫穷困潦倒,不是父母双亡才能叫孤苦无依。
锦缘不再出声,苏壹起身拿了两瓶豆奶。
开瓶,插吸管。
递给锦缘,与之瓶颈相碰:“感谢他们成就了你这二三十年的坚不可摧,感谢你自己,成就了你的事业。”
锦缘从未对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状况,更不存在美化和包装。
只是她气质卓然,从小没吃过金钱上的苦,别人凭借眼睛所能看到的,便是她的一身华贵。
那些追求她的人,那些所谓的精英人士,为了突显他们自己的品味,也为了匹配她的格调,是绝不可能会带她来街边吃烤串的。
她对吃的,不挑。
既不是对高奢腻了,也不是对市井有多向往,志不在此,吃什么食物都不过是一种靠果腹延续生命的行为。
但是和苏壹在一起吃饭后,她对吃,有了乐趣。
不是对食物本身,而是对这件事。
老板娘外送回来,陆续给苏壹她们这桌送上羊肉串和烧烤。
苏壹摩拳擦掌,一手一支羊肉串儿:“这一串,敬小羊的舍命奉献,这一串,敬生活的无限美好。”
说完把右手拿着的那串递向锦缘:“锦总,我们不能辜负小羊,也不要辜负生活。”
锦缘笑了。
她的世界安静太久了。
她的世界,需要苏壹。
接了肉串,咬下一块,微辣鲜香,美味的口感直达舌苔尖端,不腻不膻,肉嫩可口。
有香料沾上嘴角,苏壹抽出湿纸巾,伸长胳膊帮她擦掉。
“味道可以吧?”
“嗯。”
锦缘从不用言语表达情绪,甚至都很少在脸上表达,苏壹听她说的最多的两个字是“嗯”和“好”。
听多了,也能听出情绪了。
比如锦缘的这个“嗯”里,是有开心成分在的。
苏壹总能很好地掌握她和锦缘的食量,一串不浪费。吃完结账离开,牵住锦缘的手往她们临时停车的地方走。
她抬起胳膊闻了闻,又嗅了嗅锦缘的衣服:“也还好,衣服上味儿不重,但肯定要洗了才能再穿。”
走了一小段,苏壹叹气。
锦缘轻笑一声,捏捏她的手指:“你还想说什么就说吧。我没有嫌你话多。”
“我有点不敢说。”
“跟我有关?”胆大包天的人居然有不敢说的?
“嗯,非常有关。”
“如果是关于下午例会上的事,我不予置评,也不会追究我是否是因素之一,你自己问心无愧,不后悔就行。”
小喻跟杨潇潇要好,下午就把事件的前因后果都给杨潇潇复述了一遍。
事关苏壹,也关乎锦缘在这个项目里的地位,杨潇潇就汇报了,而且是在苏壹给锦缘发消息前。
“这么跟你说吧,在京平时,我对殷莉忍让三分,是给顾夫人面子,也是为了和气生财。在衡原,我对殷莉的忍让变成了五分,是因为…我变卦抢了千景汇。”
“顾董知道我的家人都在衡原,是以千景汇规划初期,顾董就问过我的意愿,但他不清楚我跟家人的关系是好是坏,我那时没有回衡原市长住的打算,哪怕只是暂时,所以我委婉拒绝了。而后来的事,不用我再多说了。”
顾董是体恤她。
在她请辞时,主动下达了任命书,让她负责千景汇项目,这样家庭和事业都能兼顾。
有的人理解这是老板顾全大局,留住人才,但有的人就不这么认为了。
苏壹若有所悟:“阴差阳错,因缘际会。”
命运的齿轮,早就开始转了。
不是因为许砚的死,不是因为她的升职,不是因为殷莉和雷鸣的暗/箱操作,而是在更早、更早以前。
“锦缘,我要跟你说的事,我觉得好像跟例会冲突有关,又好像无关。”
苏壹停住脚步,侧身看着锦缘,“我回公司后,雷鸣疾言厉色像走流程似的骂我敲打我,却又没实质性地小惩大诫。完了又跟我说他在追求你,还提出…以后每周四他送你的花,让我帮他带到千厦。我一口拒绝了,且态度强硬怼了他几句,也做好了被开除或劝退的准备。可他非但没有勃然大怒,还问我跟你私交是不是很好,我…回答他说就是普通工作关系。他贼心不死,直言说我不送,还有别人能送。无奈之下,我就接下了这份苦差。”
看她一脸紧张、愁眉不展,锦缘给了她一个安抚性的笑容:“好,知道了,你送来便是。我会再找机会让他停止送花。”
不得不说,锦缘这个冷血狂魔给苏壹的,不只是久违的心动,还有触动与感动。
明明话那么简短,也那么平常,可苏壹听着,就是甜得不能再甜的情话。
以至于让她有种异想天开的错觉。
锦缘叫她去酒吧喝酒是有预谋的。
而滚床单是锦缘撩她钓她拿捏她的重要一环。
可能吗?
自己又何德何能呢?
她情不自禁地拥住锦缘,心甘情愿被她拿捏:“跟殷莉翻脸,我理直气壮,但帮雷鸣送花,我于心有愧。锦缘,我欠你的越来越多了,你这么宽宏大量又善解人意,就不要跟我约定还债期限之类的了吧?今晚……”
今晚后面的话,被锦缘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她郁闷地松手,孩子气地“哼”了声。锦缘举着手机让她看:“苏主管要哼给他听吗?”
……
打断苏壹撒娇的那通电话,是雷鸣打来的。锦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接,她跟雷鸣现在好像没什么紧急工作可谈的了。
不接,是不想无关紧要的人煞风景。她可以等送完苏壹回家后,再给雷鸣回电话。
苏壹自觉地就要回避,往边上走。锦缘却拉住了她,同时按了接听。
“喂,雷总。”
“锦总,不好意思啊,这么晚给你打电话。”
“什么事,你说。”锦缘口吻冷漠,拉着苏壹的手却温暖。
苏壹像个小媳妇似的,跟着锦缘的步伐,往来时的方向原路返回。
夜晚很静,路上行人不多,这边是住宅区,行驶的车辆也少。这样一来,她和锦缘牵着手并行的距离,是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的。
“今天下午例会上的事,想必锦总已经有所耳闻了吧?小苏她年轻气盛,不知分寸顶撞了殷总,还请锦总帮她在殷总面前美言几句。满打满算,锦总跟小苏接触也有三个月了,她在工作上的表现如何,有没有能力负责千景汇项目,锦总肯定是心里有数的。我听小苏说,她跟锦总私下里也有走动,这于公于私,我相信锦总都不愿意看到小苏因得罪殷总而自毁前程吧?实不相瞒,我跟殷总老公是大学校友,跟殷总是旧相识,所以有些话我不方便说,只有请求锦总慷慨相助了。小苏这边,我严厉地批评过她了,她也知错了,但光是知错不行,得有行动上的表示才行。她人微言轻,只能由我亲自出马,才能彰显出我们向殷总道歉的诚意……”
雷鸣嘴不停地说了一大串,而锦缘的心神都被苏壹勾走了。
苏壹把她左手的每一根手指从指尖到每一个骨节玩儿遍了,最后还在她手心写起了字。
——锦总今晚包了我吧,让我还一点利息。
这是苏壹写的话。
可锦缘是手心朝下,看不到苏壹手指的动作,光凭手心的笔画触感,根本辨别不出来那么长一句话。
“我们约个时间,我做东,出面带上小苏向殷总赔罪,还请锦总赏脸,屈尊跟我一起做回说客,帮小苏一把,雷某感激不尽。”
“雷总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约一顿饭?”
锦缘握紧苏壹的手,不让她再作乱。苏壹歪头看她,冲她摇头。
怎么得罪一个坏女人就叫自毁前程了?
她殷莉又不是权势滔天的财/阀官员,还能只手遮天不成?
雷鸣为了约锦缘吃饭,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什么烂借口破理由都编的出来。
“锦总可千万别误会,这顿饭不是为了我的个人私欲。我是打心里欣赏小苏,想栽培她。年轻人有冲劲是好的,但适时低头也是一种智慧,更是职场上的一节必修课。当然了,最最重要的,是狂艺正在谋求和千厦集团的长远合作,需要殷总和锦总的支持……”
“雷总此言差矣,跟殷总道歉,跟千厦合作,那都是你们狂艺的事,与我何干?再者,”锦缘看向身旁的苏壹,“贵司员工说什么做什么,必有她自己的道理和决断,她自己的路,就该让她自己走。”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雷鸣笑道:“锦总还是这么无情啊。”
锦缘无情到底:“周四的花,烦请雷总也不要再送了。我名声虽不好,但也不想再多一项给清洁阿姨增加负担的罪名。就这样,再见。”
又飒又酷!
苏壹都想给锦缘擂鼓鸣笛了。
还好她事先就给锦缘交代了雷鸣找她的谈话,雷鸣胡编乱造的本事,她真是望尘莫及。
电话打完,两人也走到了停车的地方。
上车后,苏壹打开导航:“这儿离我家很近,只有一公里。”
锦缘系好安全带后,神情专注地盯着苏壹:“刚在我手上写什么了?”
要如实说吗?
说我不想跟你分开,说我想带你回家,想跟你一起睡觉?
今晚睡了就睡了,那明天呢?
她家里也没有适合锦缘穿的衣服,难道要让锦缘早起穿着今天的脏衣服回去换一身再去公司?
还是怪她自己。
该有所准备的。
“等会儿下车的时候告诉你。”
锦缘是真不知道她写了什么,也是真的想知道。
有关苏壹的,她都不想错过。
“好。”
……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苏壹解了安全带,伸手勾住锦缘的脖颈,凑上前在她唇上一吻:“写的是,我要还你一点利息。”
亲完后,锦缘别开脸,正好又给了苏壹亲她耳朵的机会。
锦缘今天挽了发,苏壹可以毫无阻隔地亲吻她的耳朵。她没有捉弄,只轻轻碰了下。
而后下巴搁在锦缘肩头:“你才认识我的时候,一定觉得我不是这样子黏人的人。可是锦缘,你对我的这种特别的好,让我很想粘你,怎么办?”
锦缘双手握紧方向盘,想借此来抵御耳朵上的酥痒:“此处不能久停。”
“唉,不管了不管了,反正怎样都是你,怎样也都是我。总之呢,谢谢你今天来接我,还陪我吃宵夜,我很开心很开心。”
“开心就好。”锦缘抬了抬右肩,“回去吧,更黏人的在家里等你。”
更黏人?所以锦缘是承认她被自己黏到了?
苏壹笑:“宝贝,你是不是脸红了?”
“……”
“我下车了,你开车小心,到家给我个信息。”
苏壹在路边看着锦缘把车开走,才背着包往小区里面走。
以前遭遇烦心事,最能治愈她的是校草校花,现在最能治愈她的,是锦缘,而且见效快,还更持久。
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伺候两只猫主子,然后快速冲澡,花了不到半小时。一边趴在床上等锦缘到家的消息,一边看网上的新闻热/搜,嘴里还哼着那首《宝贝》的曲调。
【锦缘:我到家了。】
【苏壹:嗯嗯,快去洗漱吧~】
【苏壹:工作上的事我会好好解决的,你别忧心我,要相信我,别被雷色鬼忽悠了。】
【锦缘:很忙,没时间管你。】
【苏壹:知道你忙,周天等你召见~】
等了会儿没再等到回复,苏壹笑嘻嘻发了句语音消息:“宝贝晚安,每天都想你。”
在对锦缘的称呼上,她认真地喊过锦总,喊过锦缘,也轻/佻地喊过锦老师,喊过锦缘姐姐,喊过姑姑。
现在,她最想也只想喊她——宝贝。
因为她深信,这个称呼一定是别人没有喊过的。
……
反击一时爽,爽过之后,就要负荆请罪了。自己闯的“祸”,没理由拉着其他人下水。
她不给殷莉台阶下,那么以她为首的整个团队都不会好过。
于是周五上午十点,苏壹叫上熊航和洪海霞,外出买了水果、甜品和零食,带着纸质版和电子版资料去了千厦。
“小苏姐,我们真的要这么隆重又兴师动众地去给女魔头道歉吗?”车上,洪海霞问道。
“海霞啊,你想想,人家韩信,封将拜侯之前,忍了胯下之辱,还有那越王勾践,一国之君都能卧薪尝胆,蛰伏三年反败为胜,我们就不能含垢忍辱,养精蓄锐再谋定而后动吗?”她也不是什么威武不能屈的烈女子,她才不需要雷鸣来给她“擦屁股”。
“话是这么说……”
“想想提成,咱们一切向钱看,好吧?”
“好吧。”
谁身体里还没点反骨呢?洪海霞也有,只是没苏壹多,“女魔头人缘是真的差,千厦的人也没几个受得了她,昨天好些人都私聊我,对小苏姐的勇猛之举赞不绝口。”
“是嘛?那我岂不是成千厦的名人了?火到总部了吗?”苏壹知道他们有不少小群。
“必须啊,一战成名。”
“唉,他们心中勇猛无畏的英雄,再过半小时就要成狗熊了。”
“噗呲。”洪海霞笑出声,“小苏姐,为了保住你的英名,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我姓熊啊,我去当熊,我可以。”熊航毛遂自荐。
“哈哈,好,你去……”
三个人一扫阴霾,笑声不断。
在他们到之前,雷霆就给殷莉发了设计稿,也打过电话了,交谈中替苏壹昨日的莽撞赔了不是。
殷莉没明确表态,只说自己犯不着跟一个小姑娘结仇结怨。
电话挂了不久,苏壹就笑呵呵地敲响了她的办公室房门,态度极其谦卑恭顺。
五一活动的筹备迫在眉睫,苏壹又登门谢罪,她便顺着台阶下了,没有再为难他们。
苏壹今天也没在公司看到锦缘和杨潇潇,猜测他们是外出接待贵客了。
锦缘忙,她也忙。
从千厦返回狂艺,就紧锣密鼓地展开了五一活动的筹备。
当天下午,苏壹拿着殷莉的令箭约了营销中心的销售经理,跟销售团队开了一个小时的会,讲解活动细则,以及协助他们拟定邀约话术等等。
苏壹在营销中心待到六点。
洪海霞和熊航还在公司配合网运部的同事撰写编辑活动推文。
图文明天上午就要推送,也跟营销中心的经理做了说明,包括后续配套的飞机稿、h5等,所有工作人员都必须转发。
从营销中心出来,苏壹边往停车场走,边在千景汇的工作群发消息:【大家这几天打起精神辛苦点,明天之内完成乐队演出曲目落实@洪海霞公交站牌广告画面落实@陈宏伟 @熊航 】
如果不是殷莉那个女魔头从中作梗,这几项工作他们周五就能完成,也不用周六全员加班了。
众人齐刷刷回复了【收到】。
【苏壹:自我调节好情绪,拿出斗志来,五一活动后,聚餐。】
一看到聚餐,群里瞬间活跃了,都在兴高采烈地提名美食店,还有说想去唱k、想去剧本杀的。
苏壹笑笑,编辑道:【我就不回公司了,推文好了发我预览。】
她开车去了商场,昨晚某个念头提醒了她,她该在家里准备几套适合锦缘穿的衣服。
外出穿的,以及,睡觉穿的。居家服倒是可以就穿她的。
给锦缘买衣服,她只看款式合不合适,价格比她自己的衣服高出多少倍,付款时也一点都不觉心痛。
要买就买全套。
鞋子只有上脚才知合不合脚,她不太会挑选高跟鞋,就只买了双比较好搭西裤和裙子的软面平底皮鞋,新的内衣内/裤丝袜也买了。
虽然她买房后,至今存款还不到六位数,但为锦缘花钱,她爽快且高兴。
买完衣物,看到一块健身房的广告。默了默,拿手机拍下。
找了家饮品店,点了杯果茶小坐。
搜索打广告的那家健身房资料,连锁品牌,全城十几家分店,离她家最近的一家仅2.5公里。
又对比了几家,从距离、价位、环境、评价多方面综合考量性价比后,最终决定选打广告这家,等有空了就去店里。
随后跟涂苒聊了聊求婚工作的进展,地点已经选定了:【好的苒姐,到时我一定到场,见证你们的幸福时刻。】
【涂苒:你跟锦缘的戏发展到哪一步了?】
【苏壹:我问问她吧,她当天要不忙,我争取让她陪我。】
【涂苒:哈哈,你是懂我意思的。】
【涂苒:我和玥修成正果有你一份功劳,你要是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别跟我们客气。总之就是,胆子放大,不准掉链子,也不准掉队啊。】
到晚上九点,千景汇五一活动的预热推文总算是定稿了。
苏壹在内部群里发:【甲方没意见了,务必逐字逐句校对准确,设置好明早九点定时发布,今天结束战斗![鼓掌] 】
解决了今晚的心头大患,苏壹提着新买的衣服开开心心回家了。
到家抱着校花校草一起拍了张自拍,发给锦缘:【黏人精们很想你~】
她是不指望能第一时间收到回复了,给手机充上电,把几件衣服拿去卫生间,用温水手洗一遍。
第52章
晾完衣服查看手机, 还是没锦缘消息。苏壹幽怨地叹了口气,洗澡去了。
等她吹完头发再回房拿起手机一看, 有好几通杨潇潇的未接来电,微信里也有数条未读消息。
【杨潇潇:苏壹姐,今晚酒局,锦总一直在陪对方喝酒,我感觉锦总快醉了。】
【杨潇潇:终于脱身了,锦总也意识不清了。】
【杨潇潇:我在锦总家,苏壹姐看到消息给我回个电话。】
【杨潇潇:没事没事, 没看到也没关系,我会一直陪锦总到她清醒。】
这几条消息很好理解,锦缘应酬重要客户, 喝多了酒, 杨潇潇想请她这个跟锦缘关系更为亲密一些的人去照顾锦缘。
苏壹边给杨潇潇回电话,边换衣服。
“喂, 苏壹姐?”
“潇潇啊, 我刚刚在…有点事, 锦总她还好吧?”
“到家后吐了一回,然后就一直在沙发上躺着。本来想冲一杯蜂蜜水, 结果厨房冰箱都没看到有蜂蜜。我又不放心锦总一个人在家,没法出门。”
“我家有, 我带过去。大约二十分钟我就到,你注意看着她。”
凌晨的马路上, 车辆鲜少, 苏壹畅通无阻开进锦缘小区。如她所言, 二十多分钟就到了。
从苏壹输密码进屋那刻起,杨潇潇对她和锦缘的亲密关系就毫不存疑了。
能够随意出入对方家门, 她的壹缘cp这次不再是硬得让她磕牙,而是给她发了香浓的糖果,糖心溢出来,连空气都变甜了。
锦缘披散着长发躺在沙发上,穿着一件白色的中长袖西装连衣裙,双手虚握着放在小腹上。
苏壹用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有些汗湿,但温度还算正常。
“潇潇,你也喝了不少酒吧?”确定锦缘状态后,她转头去看立在沙发边的杨潇潇,“这儿有我,你回去休息吧。”
被喊到的人从遐想中回过神,语无伦次道:“嗯?哦,那…好,那锦总就拜托苏壹姐照顾了。今晚的客户很重要,所以锦总她……”
“我知道,在其位谋其职,负其责尽其事。”
在职场上身居要职的人,应酬也是职责之一,而且其中要参悟的学问和门道不比大学生考研来的简单轻松。
苏壹不是还未踏出校园的青葱少年,身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她深谙凭本事吃饭的道理,也听闻过约定成俗的潜规则。
像锦缘这种才貌出众的女人,要想洁身自好,光靠信念可不行,还要时刻提防那些图谋不轨的伪君子。
而选择酒量好、忠诚度也高的杨潇潇做助理,就是锦缘给自己上的一重保障。
不必要的情况下,由杨潇潇挡酒,她会送杨潇潇回去。必要的情况下,她自己喝酒,让清醒的杨潇潇送她回来。
今晚的客户有多重要,苏壹不在乎。
她在乎的,只是锦缘。
杨潇潇走后,苏壹做的第一件事是给锦缘卸妆。
饶是她擦脸的动作再轻,锦缘也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拧眉警惕地抓住她的手。
力道不轻。
苏壹对她酒后还保有警惕性很满意,另一只手揉揉她的头,声音轻柔:“宝贝,是我,苏壹,我们在家呢。”
听到是苏壹,锦缘霎时间就没了力气。
手从苏壹手腕上滑落,身子也不再是规规整整地平躺,而是改为了蜷腿侧躺。
这样的姿势变动,也令苏壹感到欣喜。
“乖乖的,我帮你卸妆。”
卸妆完毕,苏壹托起锦缘的脑袋,自己坐上沙发后,让锦缘枕着她的腿,好帮她按揉头部。
不知按了多久,苏壹自己也困得靠着沙发睡过去了。
夜深人静时,一条短信的震动和提示音惊醒了苏壹。手机就在她腿边。
凌晨两点,房贷扣款的短信如约而至。
放下手机她才注意到,锦缘的脸从朝外变成朝内了。
不洗漱在沙发上睡一晚也不舒服,这都睡了两三个小时了,神志应该清醒一些了吧?
她拍拍锦缘的肩哄道:“锦缘,醒醒,洗了澡到床上睡好不好?”又捉住女人的手,“要是好,就动动手指。”
嗯,手指动了动。
苏壹好笑地看着女人,眼里柔情似水的目光都荡起涟漪了。
俯身亲了亲女人的脸:“那你乖,我去放水。”
……
几分钟后,泡澡的准备工作做好,苏壹又冲了一杯蜂蜜水让锦缘喝了,才化身大力士将人抱进了浴室。
锦缘很配合,每次都会主动搂住她的脖颈,让她能抱得不那么费劲。
“别洗太久,二十分钟我来敲门。”她也是怕锦缘万一泡着泡着又睡着了怎么办?
在浴缸里睡着,是极度危险的行为。
锦缘不会做危及自身性命的事,强撑着意识很快洗完。
苏壹敲门时,她也正要起身。
“时间到了。”说完耳朵贴着滑门,听里面的动静。
“稍等。”
“你慢一点,当心脚下。”锦缘可是在浴室里打滑过一回的。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门开了。
只穿了吊带睡裙的锦缘,从骨子里透着一股倦懒的风情:“帮我吹头发,我没力气。”
“哦,好。”
她给锦缘拿的睡衣是卧室挂着的两件套,锦缘却没穿外面那件。于是,吹头发的过程对于苏壹来说,是异常煎熬的。
锦缘的脸,还有锁/骨那一片,白里透红。她轻阖双眸,静静地享受着苏壹的吹发服务。
摸着干爽的头发,苏壹道:“我先扶你回屋,再把这里收拾下。”
锦缘躺上床,捏了捏鼻梁,神志比洗澡时更清醒了。
苏壹把她手机拿了进来:“头还痛吗?”
床上的人摇头,往她这侧翻了个身,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苏壹,盯得某人谷欠火焚/身。
冷艳冰山美人的勾撩,谁顶得住啊!
“你困了就赶紧睡。”苏壹取了自己那套睡衣逃出房门。
清理浴室的水渍和掉落的头发,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和手,关掉外面的灯。
过了十多分钟,苏壹再次回到房间,见锦缘闭着眼,她心里的火苗可算是渐渐平息了。
可等她坐上去,刚关了台灯躺下,锦缘就在黑暗中贴了过来。
苏壹偏头,有些惊疑:“锦,锦缘……”
锦缘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只能想想,不敢做,也不说话,灯下黑应该就能过了吧?
反反复复折腾,心累哦。改不出什么名堂了,自己和苏壹躺一块儿一起全靠想象,兴许能造出一个蝴蝶翩飞的梦?
啊,胡言乱语,莫要当真,忍住别疯,跳过这几句就好啦~
这一章实在太苦了。
身随心动,不等苏壹再说些什么问些什么,四片唇瓣便天衣无缝地贴合在了一起。
只两三秒,苏壹由惊疑转变为惊异、惊喜,也甘愿随之沦陷了。
她们已吻过很多次。
前几次的吻多是苏壹在主导,在追逐。
而今次,锦缘比前面每一次都吻得更加主动,会主动递出软舌,会主动含/着苏壹的唇瓣,做出一些爱人间才会有的温柔互动。
苏壹年纪小,但却一向比锦缘力气更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不一会儿,就成功调转了两人位置,化被动为主动,扣住锦缘的脑袋,加深了这个吻。
锦缘的投怀送抱,她又不是柳下惠,怎么可能坐/怀不乱呢?
那柔润的唇瓣,软糯的舌/头,小巧的耳垂,精致的眉眼……无一不令苏壹为之痴迷。
密密麻麻的吻。
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在锦缘脸上欢快起舞。
受到刺激,锦缘闷哼着用力抱住苏壹的脑袋,想要更多的吻,想在苏壹的热情里融化。
她为自己的这种惊人想法感到难为情,可她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像是在大海里浮沉,原本用力的双手逐渐变得无力,转而轻轻抚/揉对方的柔软发丝。
海水波澜壮阔,她越挣扎,沉得越快。
只有平心静气,跟随着海浪。
她才能找回呼吸的节奏,不至于溺水。
渐入佳境时,苏壹突然松了口,撑起身子吻了吻锦缘的唇。
她特别认真的问:“锦缘,你现在清醒吗?我们不是在酒后乱/来对吗?”
“哎哟!”随着一声惊呼,某人的下唇被狠咬了一口。
吃痛过后,某人旋即又发起了进攻,控诉道:“你怎么这么爱咬人!”
她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咬住锦缘的唇瓣,不断地用舌/尖描摹唇纹,两只手当然也没闲着。
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锦缘格外放纵。当发现苏壹的头发碍事时,还会贴心地帮她撩至脑后固定住。
苏壹咽了咽口水,寻到锦缘紧抓床单的左手,紧紧握住。
被子下的温度急剧升高。
苏壹一把掀开被子,将热气都放了出去。
人间芳菲四月天,春夏交替的夜晚,空气温和透着别样的亲切,轻柔地拂人脸颊,几分腼腆,几分神秘。
天上的月躲了起来,犹抱琵琶半遮面。而苏壹目之所及,山明水秀。大好风光在朦胧中愈发地诱人,惹得她想深入一探究竟。
苏壹是一个误入神隐深处的凡夫俗子,也是一名追月逐花的探索者。
她满怀雄心壮志,星夜兼程,跋山涉水,穿越山丘与沟壑,踏过平原与峡谷,停留在一处断崖之下。
仰头望去,那崖壁上生长着一朵若隐若现的倾世玫瑰,正含苞待放。
隔着距离,虽看不清面貌,但她能闻到,风中送来的玫瑰幽香。
许是同她一样好奇,月亮从厚厚的云层里溜了出来,洒下淡淡的月光,为苏壹指引前行的路,让她登上悬崖一睹玫瑰芳容。
逗留许久后,她离开山崖,又走出迷雾森林,与月下神女相遇。
神女下凡,经历了一场洗礼,得到了如坠云端的释放,身体仿佛已经不是她的了。
“苏壹……”她唤出苏壹的名字,伸出双手微微使力将人往怀里带。
那是…不期而遇的久别重逢。
苏壹顺着她的力道,与她相拥:“怎么了?”
神女眸中波光粼粼,柔情万分,右手在苏壹手腕处轻轻按了按,表达着她的友好示意。
苏壹会意,吻住她的唇,却只是唇碰唇轻磨,没有深入,担心唐突。上一次的她也吻了,但远没有今天这么疯这么狠,这么放肆。而后也没再去深吻锦缘的唇。
显然,置身于深海失了重的锦缘并不满足于唇瓣的相碰。
她似明白苏壹的顾虑,顺着心意尝了尝苏壹唇上的味道,从未有过的体会。
就这样看看意境吧~很温馨的睡觉氛围哦~
冰山融化,温暖如春~
又湿又潮,韵味无穷~
莫要错过春景,也不要错过梦境~
梦一场亦是人生得意~
觉察出锦缘的小心思,苏壹微微张开唇,迎接锦缘,口齿不清道:“咸的,也是甜的,像泉水,也像奶昔。我很喜欢。”
苏壹轻笑出声,又勾着她的舌,吸走她口中的甘泉:“宝贝,放松。”
想要听锦缘的声音,的确不是件容易的事。
她不会逼她。
锦缘今夜的反馈,已经足够了。
被苏壹这么一形容,锦缘原本放松的身体一下子又绷紧了。可脑子里不由自主地回味着苏壹的描述,竟也觉得贴切。
月夜无声胜有声,许久之后,苏壹宠溺又霸道地说:“锦缘,我好喜欢好喜欢你,真恨不得在你身上刻下我的名字,永生永世将你占为己有,永生永世地爱你。”
锦缘听出某人话语中的笑意,头微偏,不让她继续吻,右手也搭在她胳膊上轻轻推了推。
这个时节,两人睡在一个被窝比一人独自睡热了许多。
这会儿,两人的身体都出了不少汗。锦缘困倦,也累得实在没什么力气了。
久未这般剧烈锻炼,苏壹同样酸痛得厉害,心有余而力不足,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没法把人抱进卫生间了。
“宝贝,先将就睡一晚,明早再起来洗?”
锦缘是嗯都没嗯一声。
她怕自己一出声,嗓子就哑了。
随后,苏壹出去用温水拧了帕子,擦掉浑身汗水黏腻,还体贴地问:“有哪儿不舒服吗?”
锦缘不是个矫情的人,想着缓了好一阵了,开口应声:“没事。”
苏壹听从指挥在衣柜里拿出了小裤子,帮着她把睡裙也一并穿上,自己才进浴室漱口加擦洗,一身清爽。
重新套上睡裙,又把锦缘的和她自己打湿的两条搓洗之后晾去了生活阳台。
虽然好像有依据说不穿衣服睡觉是有助于身体健康的,可眼下锦缘穿得好好的,让她一个光着睡觉,她做不到。
回了卧室,她蹲在床边:“锦缘,你有没有新的……”
上上回留宿睡客卧那次,锦缘给她睡裙时也给了她一条,所以肯定还有新的吧?
要实在没有,锦缘穿过的…也不是不行。都这样那样了。
唉,她是行,就怕锦缘不行。
锦缘:“刚刚那个抽屉,最里面两排是新的。”
抽屉内的构造是井字格那种一小格一小格的,苏壹给锦缘拿的时候,是从最外面一排取了一条出来。
“哦。”
苏壹翻出一条,坐在床边穿好。
由于两人只能睡半张床,当然也只能同睡一个枕头。
苏壹躺下后才想到,她们其实可以去客卧呀!动了动酸软的胳膊,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好只是左胳膊酸,这样她的右胳膊还是能给锦缘当枕头的。
“宝贝,你再睡过来一点点。”她用言语引/诱着锦缘把自己送到她怀里来。
锦缘背过身,如她所愿地枕了她的胳膊。
折腾这么久,她太困了。
“明天…不对,是今天。今天你是在家休息还是要出门呀?”锦缘出不出门关系到她去不去公司加这个班,“在家你就点头,出门你就摇头。”
估摸着锦缘不想说话,就让她动脑袋来回答她的问题。
锦缘点头。
那她就可以跟锦缘一起过周末了!
“那行,我今天居家办公,电脑我放在车里的。早上我去买早餐,顺便买菜回来。”吻了吻锦缘的发顶,餍足道,“真好,不用等到周天晚上就能又见你了。”
……
春分已去半月有余,太阳也早已越过赤道往北半球来了。白天越来越长,夜晚越来越短。
不冷不热的气候,不高不低的气温,一年当中也没几个月能这么舒适。
江景小区的高层,听不到室外杂音。
时间还早,苏壹犹在梦中。
她梦到一片原野,开满鲜花,而那勤劳地采撷花蜜的小蜜蜂,大饱口福又心满意足地与花蕊玩闹至尽兴后,才恋恋不舍地与花海做了道别,飞回巢穴,酿造这世间最甜的蜂蜜。
九点半,梦醒。
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被电话铃声唤回了人间。
苏壹的唇间仿佛还留有某种余味悠长的气息,是她昨夜像小猫喝水那样轻卷,品尝过的仙露琼浆的味道。
她摸到手机按了静音,眯着眼看到屏幕上是洪海霞的名字。
下巴被头发扫得发痒,她登时睁大双眼,锦缘正面向她枕在她的肩颈上,锦缘的右手也搭在她腰间。
被子只盖在腰上,随着她拿手机的动作,两人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了些。
锦缘那雪白的肌/肤之上,深深浅浅的痕迹触目惊心,苏壹脑子宕机了,自己昨晚是疯了吗??
遥想第一次跟锦缘做//爱,她几乎没敢在锦缘身上留下任何吻痕。可是这次不同,她在锦缘月匈前的每一次口允吻,都无意识地加重了。
昨晚抹黑看不真切,她也没注意看,今早这一眼直接吓丢了她的魂儿。
她没喝酒,更没断片,她记得很清楚,睡衣遮住的欲谷欠露不露的地方,比领口露出来的痕迹更多…很多。
等锦缘醒来看到,会不会想杀了她的心都有了?
“怎么不接电话?”
锦缘慵懒嘶哑的声音响起。
说着还转了个身,背对苏壹。嚯,怎么…怎么连肩膀上也有?
苏壹默念着淡定,清了清嗓子,接听电话。
“喂,海霞?”
“小苏姐今天不来公司吗?”
“嗯,有点私事,去不了公司了。不过我随身带了电脑,你们有急事随时找我,最新进展也及时跟我汇报。”
“那你又要无偿奉献宝贵的周末啦?”
“项目为大。”
周末和节假日因工作需要去公司打上下班卡,是算作完整一天加班,按单日工资计算。
苏壹这种最低级别的小主管,没有上班可以不打卡的特批,在家办公就等同于白忙活,一分钱没有。
“那我跟你说下今天我们几个的工作安排吧,我们尽量集中在一个时间段找你……”
几分钟电话讲完,苏壹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
她和锦缘昨夜睡到床上就是凌晨快三点,折腾完起码得凌晨四点多了。
到现在算来,她们睡了有差不多五个小时,她精神状态还好,不觉得没睡够,就是不知锦缘恢复几成了。
锦缘肩头上那颗醒目的草莓看得她心慌,下意识地想吞咽口水,可口干舌燥,哪里还有水?
完蛋了。
锦缘脖子上不会也被她不知轻重地啃了几口吧?
越想越心虚害怕。
苏壹轻悄悄下地,去厨房接了温水,如饥似渴地喝了一大杯润嗓子后,又接了一杯送去房间。
锦缘又转了回来,面朝房门。
苏壹把杯子放在床头,目光在那张全家福上短暂停留了两秒。
她单膝跪在床上,撩了撩锦缘挡脸的头发,轻声哄道:“宝贝,喝口水再睡?”
锦缘也是真的渴。
她睡眼惺忪地望着苏壹,鼻腔里“嗯”了声。
苏壹递上水杯,锦缘胳膊肘半撑,喝了半杯水后就又躺下了。
“那你再睡会儿,我出门一趟,很快回来。”
“电视墙边上那个矮柜,中间左手边的抽屉里有门禁卡。你拿着吧,出入方便些。”锦缘淡然自若。
苏壹微愣。
锦缘给了她房门密码,又给了她小区门禁卡,这是…完全把她当自己人了。
她此前来小区,多是开车来,车牌号已进入小区的道闸系统。仅有两三回是步行进出小区大门,出去简单,但非小区业主进来是需要在保安亭做详细信息登记的。
出示身份凭证,再从她自己的姓名、电话、身份证号,到拜访住户的姓名、门牌号等,全都要填写。
繁琐是繁琐,但也是出于对业主的安全考虑。
苏壹爬上/床,笑着在锦缘额头亲了一下:“好,我拿着。等我回来再收拾~床。”
盥洗间里,苏壹洗脸刷牙。
看着镜子中的手,微微发呆,脸色逐渐泛红。
昨夜的她正是凭借着这双有力的巧手和一往无前的意志,一鼓作气攀爬上了一处与世隔绝的悬崖峭壁。
在微风徐徐中,那里盛开着的玫瑰迎风而立,摇曳生姿。
又如昙花一现,在月光下绽放到极致。而玫瑰的花蕊里沉积着清澈的晨露,甘甜可口。
从回忆中抽离,迅速洗漱完去做接下来的事。
十几分钟后,听到客厅房门开了又关的声音,锦缘就一手揉捏着脖颈,一手撑着腰腹坐起身了。
苏壹去倒水时,她便看见某些痕迹了。
是的,一点都不吃惊。昨晚她没阻止,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
现在是四月中旬,穿衣服都能遮得住。只是还是有些不确定,是否明显处有重口。
锦缘穿了拖鞋进了浴室,站在梳妆镜前仔细检查。
最靠上的一处淡痕,离那颗痣,很近很近。也还好,穿衬衣即刻。这种程度,估计一两天就消了。
没了担忧之后,她惬意地走进淋浴间。
冲完澡出来,穿上浴袍正在刷牙,就听到客厅传来声响:“锦缘,你在家吗?”
锦缘拿着牙刷的手一顿。
面色冷凝。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她快速喝几口水冲掉嘴里的泡沫,拢紧了浴袍领口走出浴室,没什么表情也没什么感情色彩地喊道:“妈。”
第53章
【锦缘:我母亲带着壹壹来了, 你要是没做好见她的心理准备,就回去吧。】
几分钟前收到锦缘的这条消息时, 苏壹刚买好东西往小区走。
她原打算把早餐和食材带上去,吃了早饭再下车库拿电脑,可看到消息后,她改变了方案。
在面对锦缘家人一事上,她已经让锦缘失望过好几次了,不能再有下一次了。
什么时候才能做好心理准备?
怎么样才叫做好心理准备呢?
就像你永远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一个会先到来一样。
那是锦缘的母亲, 是锦缘的至亲啊,能有多可怕呢?她拿了电脑包,立在车旁, 一遍遍给自己打气, 告诉自己,楼上就算是龙潭虎穴, 她今天也绝不能临阵退缩。
虽然锦缘那条消息, 在字面上是给了她选择的余地。但细品即可得出锦缘心里的真实意图。
与其说是揣度锦缘想借此探知她做没做好见家长的准备, 不如说是,锦缘在发这段文字时, 就是希望她去见家长。
否则以锦缘的性子,她不希望自己去见锦妈妈的话, 一定会发——我母亲来了,诸多不便, 你先回去吧。
昨晚才和锦缘共赴云/雨。今天一早就又要逃吗?
不, 她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苏壹:说了呀, 做你的勇士,时刻准备着。】
【苏壹:我在车库, 拿了笔记本电脑。】
【苏壹:给你两个选项。】
【苏壹:1——锦总,我带了有关于千景汇项目的阶段性工作部署和汇报,还请您不吝赐教。】
【苏壹:2——宝贝,我正在遭受你方殷总监的毒打,你救救我吧~】
选择1,那她们就是因工作结识,正在从一般熟往更熟的朋友路上走的普通甲乙方关系。
选择2,那她们就是因工作结交,但一见如故、相当投缘,且已迅速发展为了友情以上的知己或恋人的亲密关系。
【锦缘:1 循序渐进。】
【苏壹:好嘞,乙方小苏即刻到位[抱拳] 】
【锦缘:乖。】
无论锦缘选择1还是2,苏壹都会百分百投入对应的关系中,和锦缘一起“共渡难关”。
她们所处的,并非同性可婚的社会背景,她很理解那些向家人隐瞒自己性取向的同类,她自己不也是瞒着吗?
锦缘愿意带她见家人,愿意跟她说“循序渐进”这种话,足以表明锦缘对待她们感情的态度了。
换位思考,如果今天是锦缘在她家时被母亲撞见了,她也会先隐瞒自己和锦缘的真实关系和感情状态,让母亲对锦缘有一个好的初始印象,再稳中求进,步步为营。
她又不是想靠睡觉上位的心术不正者,滚了床单就哭着闹着让锦缘给她名分。
名分这种东西……
如果实在太难谋取,内耗过度,只要锦缘的枕边人只有她,她可以不要名分,陪着她瞒天过海。
当然她也会在合理的尺度范围内为自己争取到锦缘对她的身份定位。
锦缘都对她用了“乖”这个字了。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苏壹两只手都没空着,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
屋内锦妈妈在分门别类整理她带来的东西往冰箱里面放,离房门也更近,就率先走了过去。
她从猫眼往外看,见外面是个不施粉黛、容貌清秀的小姑娘,放下戒心开了门。
“阿姨好。”
苏壹按铃前就把表情和台词排练很多遍了,“我是跟锦总有工作往来的伙伴,我叫苏壹,苏州的苏,人/民/币大写的壹。今天登门是提前跟锦总约好的见面,来的路上锦总跟我说了,您也在。”
自我介绍完之后,她明显看到锦妈妈愣了愣。
“这样啊,那快请进吧。”
锦妈妈回以苏壹一个温和的笑,扭头冲书房里的人提高音量喊道,“锦缘,你有客人来了。”
进屋后,苏壹第一时间就去看自己穿的那双拖鞋还在不在原处。
结果是——不在了。
而锦妈妈脚上穿的,并不是她穿过的那双,看颜色应该是锦妈妈的专属拖鞋。
那她的呢?
是锦缘先醒来给收了,还是……
总不会锦缘跟锦妈妈说了,她昨晚是在这里留宿的吧?
那她刚刚的说辞,岂非口径不一致了?
不对不对。
锦缘选了1,断然不会再说出她留宿的真相,而且锦妈妈说的是有客人来了,那就是刚到的客人!
“你说你叫苏壹?前些日子,就是上个周天,锦缘带壹壹去游乐园玩儿了一天,壹壹回来后兴奋得很,左一个苏阿姨又一个苏阿姨,她说的那个苏阿姨,是你吧?”
锦妈妈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正是苏壹穿过的那双。
那天锦壹回家后,拉着奶奶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她一整天吃了什么、喝了什么、玩儿了什么、看了什么,每个环节都有苏阿姨这号人物。
小孩子健忘,又经历了情绪起伏,把杨潇潇说的那段名字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了。
最让她印象深刻的,就只有一个“苏阿姨”的称呼。
苏壹心里咯噔一下。
对啊,她差点忘了这茬。
“是的阿姨,那天刚好我跟表妹也在游乐园,和锦总偶遇,就一块儿带着壹壹玩儿了。”
上周日到这周六,正好一周的时间,短短七天发生了太多苏壹想都不敢想的事,同时也让她想透了很多事。
那日她叫不出“壹壹”,今天却能自然地喊出口。
她好像没有那么害怕面对锦壹,也没有那么害怕面对“壹壹”这个小名了。
“谢谢你啊,壹壹很少有那样开心的时候。”她是了解自己女儿的,锦缘不会哄孩子宠孩子,能让壹壹玩儿得那么开心,毫无疑问得归功于这个苏阿姨。
听完壹壹所讲的见闻后,她也发消息问过锦缘那个苏阿姨是不是她回衡原后新交的朋友?
锦缘回复她——算是吧。
她没再往下问,但却直接抛出了邀请——既然是你朋友,壹壹又那么喜欢她,改日请她到家里做客吧。
她跟忙。
是锦缘发给母亲的回答。
“不客气的阿姨,壹壹很可爱,超级乖巧懂事,我可喜欢她了。”
看着苏壹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不少东西,锦妈妈不确定是人家自己的,还是给锦缘带的,也不好伸手去接,只说:“东西可以放柜子上,换了鞋快进来吧。”
“苏阿姨!”
刚换上拖鞋,小奶娃就跑过来抱住了她的腿,“姑姑说你来了,真的是你。”
换鞋时苏壹还提着东西,锦壹一来,她只得把东西都放下,弯腰去抱小姑娘:“壹壹宝贝乖,我们又见面啦~”
跟锦壹抱了抱,苏壹直起身,看到身穿家居服的锦缘站在餐桌旁。
“锦总早,我帮你带了早餐。”苏壹打招呼。
锦缘颔首:“谢谢。苏主管先跟我来一下书房,带上你的电脑。”
真的要这么严肃?一进屋就谈工作?
苏壹摸摸锦壹的头顶:“壹壹乖,苏阿姨跟姑姑先聊一下工作,等会儿来陪壹壹。”
锦妈妈把孙女拉到一旁:“你们有工作就先忙吧。”
锦缘转身朝书房走,苏壹看了眼她放在鞋柜上的东西,只拿了电脑包:“那阿姨,我去找锦总了。”
说完快步跟上锦缘,背挺得很直,但心里却慌得很,总觉得锦妈妈看她的眼神有点怪。
她前脚进了书房,下一秒就听到锦缘说:“关门。”
书房的门,隔音效果很好。
因为装修的时候,是特地做过隔音处理的。
轻关房门后,苏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把电脑放到书桌上,挨着锦缘,背倚书桌站着。
她的目光被右手边书柜上多出来一个乐高积木玩偶吸引住:“那只玲娜贝儿是…?”
“壹壹拼的,今天就是送这个礼物来。事先没跟我说她们要来,说是壹壹想给我一个惊喜。”
无惊无喜。
锦壹送的那个粉色玩偶,跟她房子里任何一处都不搭。
当锦壹托着透明礼物盒,奶声奶气地跟她说——姑姑,这是我送你的礼物,每一块都是我自己拼的哦。
那个时刻,她的心弦波动了一下。
只一下。
她从锦壹手中接过礼物盒,夸了一句“很厉害”。
然后也像苏壹那样,摸了摸锦壹的头——书房里有柜子,高度也合适,放那儿吧。
锦壹应着“好”,跟她一起进了书房。四五十厘米高的坐姿的玲娜贝儿被锦缘从盒子里拿了出来,摆放在了书柜上。
“壹壹这么能干,才三岁就会拼乐高积木了?”苏壹走几步站到书柜前,伸手触摸玩偶,“嗯,拼凑得很结实,看着就不容易散架。”
她转头冲锦缘笑道,“不得不说你们家基因是真的好,从脑子到发肤,样样都好。锦缘,你要多夸夸她,你看她多喜欢你多惦记你啊,别家小孩还在地上打滚儿耍混呢,壹壹都懂送礼物哄姑姑开心了。”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过来。”
锦缘说话的方式和腔调,哪里像是在跟恋人爱人串供?
活脱脱一个明镜高悬的家长,准备批评教育犯了错还不自知的小孩。
尤其像刚从学校开完家长会回来,在学校因孩子调皮捣蛋或不思进取被老师当众点名,回家就找不争气的孩子“算细账”的那种家长。
“宝…锦总,你能不能别像…领导那么严肃,咱们稍微,稍微随和一点行吗?”
苏壹缓步走近,锦缘勾起唇角笑了下,朝她伸出手,她立马拉住,走回刚才的位置。
尽管伸手只是一个小动作,可锦缘能对她伸手本身就是在给予她莫大的勇气了。苏壹七上八下的心又安安稳稳落回了胸腔,她什么都不怕,刀山火海亦不足为惧。
锦缘低头看着她们握在一起的手,往上抬了抬。
“你说的那些害怕的事,我没有感同身受过,幸好你诚实,让我有机会去理解你的害怕。所以在循序渐进前,我觉得…有必要再多给你一些信心。”
“苏壹。”锦缘喊她,诱她与自己对视,然后嘴角噙笑,主动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不要怕,做你自己就好。我不会灌输你太多关于我对我母亲的看法,也不会跟你讲她的事,以免影响到你的判断。人与人之间的相处,真诚和真性情最可贵。在相处的过程中自行去听去看去感受,更能增进对彼此的了解。人有多面,或许你将认识到的她,跟我已认识的…会有所不同。我家里人的情况……”锦缘的唇被吻住。
苏壹也是无计可施了。
她要再听锦缘说下去,再不讨一个像样的吻,可能就要哭了。
锦缘为她所做的改变,她都看得到。
右手与锦缘相握着,左手紧紧箍住锦缘的腰,急不可耐地闯入她的口腔,暴风式席卷,来得快去得快。
末了,她又像小鸡啄米似的,在锦缘唇上亲了又亲。
两人起床后都是素颜,唇上没有晕开的口红,只有被对方润泽后的水光。
“你不必多说了,我明白你的用意,也知道该怎么做。”她不忍让锦缘再一次去回忆过世的父亲和兄嫂,“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更谢谢你给我的勇气和信心。”
苏壹把人松开,双手抚上锦缘的颈项,拇指在她两侧的下颌骨上轻轻摩挲。
“锦缘,我不怕了。要怕也是怕你对别人笑,怕你对别人温柔。”
“你笑起来,与日月同辉。迷死人了。”
“你不要再去迷别人了。就迷我一个好不好?”
双手滑至后背,拥住这个将她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喟然长叹,“唉,我这颗小心还有这条小命算是彻底落你手里了。但你别有负担,我脑子还是自己的,头脑发热也能自救,说话做事一定先过脑子。”
“嗯,我相信你。”
自从上了一次床后,不管别扭期,还是暧/昧期,苏壹都对她说了很多花言巧语、甜言蜜语。
她以往对这些话是不屑一顾的,她自己不可能会说,也不喜欢听别人说。
然而苏壹每次对她说,她都会被取悦到。
苏壹讲情话很有一套,有时说得风趣横生,有时说得信誓旦旦,漂亮得像雨后彩虹,温暖得像冬日晨光。
这些所有,都是全新的体验。
但并不是因为初次体验,不是因为图新鲜,她才喜欢。
她喜欢,是因为苏壹的怀抱、苏壹的亲吻、苏壹的言语都给了她十足的安全感和浓郁的爱。
那是…从未有人给到过她的。
苏壹,太好了。
她从前只当苏壹是处事圆滑的“老好人”,她对这类人不批判,也不赞扬,职场生存手段罢了。
只是不曾想,苏壹这样一个被她定义为“职场老好人”的女孩子,走起心来,竟让自己冰封的城门不攻自破了。
她放任自己在清醒中沉沦。
也为自己曾对苏壹有过的些许偏见而感到惭愧。
锦缘穿的是一件小领口半袖针织衫,苏壹吻过之后,瞧了瞧她的脖颈,没发现有吻痕。
“有一个问题,我得先问。”
“你问。”
苏壹搜肠刮肚地找词,琢磨着该怎么更贴切地来陈述自己的问题:“你跟阿姨之间的相处,确切说关系吧…是不是比较有距离感?”
吃烧烤那晚,她只听了锦缘的一面之词时还不确定,刚入门在门口那几分钟里,她就敏锐地察觉到了。
不只是锦缘对待母亲疏离,锦妈妈对待女儿也一样疏离。
对话、眼神、表情,以及无形的某种气压,无不在向苏壹传达“这对母女,关系很冷”的讯息。
锦缘坦诚相告:“是。”
苏壹退了一步,重新握住锦缘的两只手。
“嗯,正常,意料之中。有些感情强求不得,亲情也是如此。阿姨看着也是精明能干有主见有思想的独立女性,那么在她为了事业而不顾年幼子女感受、无法给予子女关爱的时候,就该对今天的局面有所预料。
“锦缘,这不是你们谁的错,当下很多父母子女的关系都是这般。你不要因此就怀疑自己不是孝女慈孙,也不用在情感上逼自己去强颜欢笑迎合母亲或别的亲人。心结结了二十几年,哪儿能风一吹就自动打开了呢?再怎么都得有个好心人来帮忙松一松吧?”
听到最后,锦缘是又一次被苏壹的“自恋自夸”打败了。
她想拍拍苏壹的肩,让她放宽心,告诉她自己并没有那么愚昧无知,也没有那么多心力去谴责自己。
可苏壹却把她抽手的动作当成是被“触怒”后的条件反射,握得更紧了。
“我不是在对你的家事指指点点,也不是越俎代庖想当和事佬,我说那么多,重点其实就两句……”
锦缘抽手失败,无奈笑道:“我没有生气。”
她当然知道苏壹的重点是哪两句——不要怀疑自己,不要逼自己。
“你握太紧了。”
“啊?哦哦,对不起。”苏壹松了力,却没完全放开锦缘的手。
抬起看了看,锦缘的手背被自己大拇指按出了浅浅的红印,心里头一阵自责,往自己手背上打了一下。
真是个傻子。
锦缘暗叹一句。
“好了出去吧,你不是买了早饭?”
“嗯,买了红糖桂圆粥和小笼包,吃了再继续谈工作。”苏壹边走边问,“对了,我出门前没收拖鞋,但刚刚回来时,我那双拖鞋在柜子里,不会露馅儿了吧?”
锦缘摇摇头:“我说了昨晚应酬喝多了酒,穿错了拖鞋。”
这解释,也说得过去。
“啊!那床单?”
她们都走到门边了,苏壹突然惊呼出声,被锦缘捂住嘴:“小点声。”
虽说过了一夜,床单打湿的地方早干了。
但…不会一点痕迹都没有吧?
被套是深灰色,床单是浅灰色。浅灰色比深灰色更容易留下印记。
那液体…没颜色,可总归跟清水有本质区别。
她早上也没看。
不知道留下的印记明不明显。
苏壹懊恼着把唾骂自己“无能”的话都闷死在了肚子里。
她暗暗发誓要早点去强身健体,胳膊只做了一次就没力气抱人洗澡、没力气换床单这种事简直就是耻辱!绝对绝对不能再有下次!
别看锦总监的脸平时冷得跟块儿冰一样,冰也有克星呀。而锦总监的克星就是洋溢着火一般热情的苏主管。
总是能星火燎原般烧得她心乱,防不胜防。
看着锦缘的脸有涨红趋势,苏壹抓着她的手腕拿开:“阿姨她…会进你的房间收拾吗?”
锦缘点头。
母亲进女儿的卧室,帮忙收拾内务是表达关心。
锦缘私生活干干净净,也没秘密可藏,母亲想做点关心她的事,她就随她了。
“那等会儿我去分散阿姨和壹壹的注意力,你趁机换一下?”
“嗯。”
一想到换洗床单,一想到生活阳台,苏壹顿时又哭笑不得:“宝贝,我还要跟你说的是,我昨晚把内/裤洗了晾生活阳台了。你的,还有……我的。”
第54章
内/裤这种极其私密的贴身衣物, 虽然颜色款式五花八门,可苏壹昨晚看了锦缘放内/裤的抽屉, 里面都是清一色无痕丝质内/裤,但她自己换下来的那条是纯棉材质的。
不仅材质不同,颜色…也比锦缘的以黑色灰色裸色为主的布料更为显眼。
她那条,是…香芋色的。
锦妈妈但凡对女儿的生活细节留意一下,看到两条材质和颜色截然不同的内/裤晾在一块儿,都会察觉到异样。
锦缘的脸本来就发烫了。
苏壹不说这事儿,她还没想起昨晚湿掉的那条内/裤。苏壹一提, 再想到她帮自己洗了内/裤,锦缘的脸是刷一下红了个透,堪比火烧云。
除了自己, 苏壹是唯一帮她洗过内/裤的人。不知为何, 这件事好像…比赤身相对时还令她感到羞赧。
“我去收”三个字在喉咙转了转,锦缘没能说出口。
她娇嗔地瞪了苏壹一眼, 默不作声打开房门出去了, 而方向正是生活阳台。
苏壹偷笑。
锦模样害羞的模样, 百看不厌。
完了。
内心越来越变/态了。
转往客厅,锦壹翘着脚丫子趴在沙发上, 锦妈妈坐在她身边,一边翻看故事书, 一边给锦壹讲。
听到脚步声,一老一小同步朝苏壹看来。
锦妈妈:“你们聊完了?”
“紧急的工作, 锦总先交代了。阿姨知道千景汇项目吧?我是乙方公司负责千景汇项目的对接人, 近期和锦总多有往来, 很多思路上也跟锦总一拍即合,自然而然就熟络起来了。”
从锦妈妈的穿着打扮和言谈举止不难看出, 锦妈妈是个非常精致讲究的女性。岁月的流逝只是在她头上留下了白发,在她脸上留下了皱纹,但丝毫没有折损她的气质。
照苏壹推测,锦妈妈年龄应在60岁上下,大概率是60岁出头,其白发并不明显。
“嗯,知道。”锦妈妈低头又翻了一页故事书,“你刚说你买了早餐是吧?快叫锦缘出来吃吧,别凉了浪费了。”
“哦,对,是的。”苏壹拍拍脑门往玄关走,“这不马上要到五一节了吗?千景汇要搞活动,有不少细节都需要跟锦总沟通确认。锦总说她昨晚应酬太晚,今天在家休息,不去项目那边,就让我过来了。”
她把大大小小的袋子拎到餐桌上,“我来的时候在楼下买菜了,之前跟锦总开玩笑,自夸自吹说我厨艺上也是百里挑一的天赋型能手,想着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给锦总露一手呢。”
看到苏壹提了一堆东西,锦壹穿了拖鞋,一脸好奇地跑来,爬上餐椅跪着。
看看那些口袋,又看看苏壹:“苏阿姨会做饭?”
“会呀。”苏壹应道,把几样早餐摆好,“壹壹早上吃什么了?要不要再陪姑姑和苏阿姨吃点?”
“我不饿,肚子饱饱。”锦壹摇头,双手放到肚子上摸了摸,“我早上吃了秦奶奶煮的番茄鸡蛋面,我和奶奶都吃了好大一碗,很好吃,一点都没有浪费。”
锦壹口中的秦奶奶,是锦家的住家保姆。锦壹出生前就在锦家了,可以说是看着锦壹出生,也抱着她长大的。
秦奶奶家里有事,告假两天,锦妈妈这才带了锦缘来锦缘这儿。
一是陪锦壹来送礼物给姑姑,二也是想多制造她自己和女儿、以及壹壹和姑姑亲近的机会。
“哇,壹壹这么乖,那你每天都有好好吃饭吧?秦奶奶煮的番茄鸡蛋面好吃,那秦奶奶做饭是不是也特别好吃呀?”她当时在电梯见过她们三人,另一个老人家想必就是秦奶奶了。
“嗯嗯,好吃,秦奶奶做的面条和饭菜都好吃。”锦壹不住地点头道,“苏阿姨,你做的饭菜好吃吗?”
“哎~你要这么问的话,苏阿姨肯定要夸自己做得好吃了呀。”苏壹对自己的下厨天分还是很有自信的,“壹壹想吃吗?”
“想!”锦壹声音洪亮,“我想吃苏阿姨做的菜。”
说着她捂住嘴乐出声,而后跪直了身体,伸手往上去够苏壹的肩。
苏壹明白她的意图后,弯了腰,把耳朵凑过去。
紧接着她就听锦壹小声说道:“苏阿姨我偷偷告诉你哦,姑姑她不会做饭。有一次只有我跟姑姑在家,姑姑把鸡蛋都煎糊了。煎了好多好多个,都糊了。姑姑还在奶奶她们回来前,把糊掉的鸡蛋全部扔了出去。”
“噗~”苏壹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刮了刮锦壹的鼻子,“这是我们的小秘密,壹壹一定要保密呀,可不能再告诉别人了。”
“唔~可是我也告诉过奶奶了。”
“那~奶奶是家人啊,家人知道没关系,而且奶奶肯定也没再跟别人说过,因为~要是被外面那些人知道了,姑姑会不高兴的。就像,壹壹你很想拼一个乐高,却怎么拼也拼不好。如果别人知道了,万一他们说你笨,你心里是不是也会有点不高兴呀?”
“……”小家伙直愣愣地望着苏壹,过了两秒语出惊人道,“苏阿姨,你是不是也觉得姑姑很笨啊?”
“!!!”
苏壹连忙捂住小祖宗的嘴,“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姑姑最最最最最聪明了!”
一大一小聊得欢,锦妈妈起身走了过来:“还是你这孩子好,性格开朗,能跟壹壹玩儿到一块去。她姑姑这人呀,就是为人太声色俱厉了些,对自己严格,对小孩子也严格。”
苏壹立马笑嘻嘻站直,帮她的锦女王洗白道:“阿姨,锦总她现在是上市大公司的高层领导,行事作风方面,也是迫不得已才那样。她身居高位,一言一行都得给下面好多的人做表率呢。她们公司人才济济,竞争大,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估计少不了。尤其高管们的位子,多少双眼睛虎视眈眈盯着呢,稍不留神一个行差踏错,就容易被居心叵测之人捏住把柄,所以还是严厉、严谨些好。”
锦妈妈:“是,你说的,也没什么不对。”
“锦总清贵的气质是随了您,与生俱来。”苏壹赶忙开启夸夸模式。
“跟锦总相熟之后,我是大为震撼,睿智精明,集才干与美貌于一身,有气场也有号召力,是许多人心中的定海神针。毫不夸张地说,她就是一名运筹帷幄又杀伐果决的掌舵者,不仅是她团队的领航员,也是我这个团队的方向标。她要继往开来带领这么多人做好千景汇这个大项目,是容不得自己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的。”
苏壹说的每一句都是她的肺腑之言,字字句句出自真心。
谈及锦缘,她的眼里有光,有崇拜,有仰慕,有很多很多种真挚的情绪,感染着锦妈妈。
锦妈妈有些失神。
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在工作中是出类拔萃、卓尔不群的,但今天却是她第一次亲耳听到别人对锦缘的夸赞。
不是在小区遛弯儿时遇到邻居,听他们含糊其辞的随口一夸,也不是在跟老友们闲谈起儿女生活和事业上的近况时,她自己靠想象“编造”出来的含蓄的解说词。
身为母亲,她跟锦缘的关系不咸不淡,锦缘从没跟她交过心,她也从没见过锦缘的同事或朋友。
“阿姨?”
苏壹滔滔不绝地说这么多话,也是想多拖延点时间好让锦缘把卧室的床单给换了。
锦妈妈回神,双手落在锦壹肩上:“壹壹那日回来说遇到了姑姑的好朋友,我还不太信,以为你也只是锦缘的同事。方才听你说这番话的语气,再看你说这话时的样子,我信了。你们…应当是朋友。”
“???”完了,自己是不是演过头了?
说好的普通甲乙方关系。
演成朋友关系了。
可也不能怪她,毕竟上周都跟锦壹说了她跟她姑姑是好朋友,不能欺骗小孩子。
此朋友非彼朋友。
她最多承认自己短暂地健了个忘,忘了小祖宗!
“阿姨,您别看我现在当着您特能说,要当着锦总的面,我那…也是说不出这些话来的。锦总是我偶像,她人美心善,才没怪罪我在外头说自己跟她是朋友。”
苏壹微微探脑往卧室方向瞅了一眼,压低声音跟锦妈妈打小报告,“其实我刚认识锦总的时候,也有过跟您一样的看法,觉得她过分严苛冷漠,对工作之外的事一概不感兴趣,像一座冰山,无情无欲,很难接近。直到上周在游乐园碰到她和壹壹小宝贝,我才发现,原来锦总也有温柔随和的一面。”
说罢冲正望着她的小家伙眨眼睛,“对吧壹壹?姑姑那天是不是也跟我们一起玩儿得很开心?还带我们去山上看风景,吃好吃的。”
锦壹在小脑袋瓜里想了想:“嗯,最最喜欢姑姑和苏阿姨带我荡秋千了!”
……
苏壹哄着一老一小聊了会儿天,锦缘也从里屋出来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吃早饭。
锦缘忙于查看工作消息,几乎没抬头看苏壹。
苏壹也老老实实吃饭,没出声。
吃的差不多了,锦缘放下手机,拿纸巾擦嘴,看向苏壹,挑眉道:“苏主管今天中午要露一手?”
诶?
这是听到她跟锦妈妈说的话了?
都听到了些什么呀?
苏壹露出萨摩耶式的微笑:“只要锦总不嫌弃,午饭我包了。”
“那就辛苦苏主管了。”
“不辛苦不辛苦,我喜欢……我喜欢听别人夸我做饭好吃。”差点说成“我喜欢做饭给你吃”。
她们本就起得晚,吃了早饭后,上午也没剩多少时间了。
两人进书房各自处理了些工作,十一点半,苏壹合上电脑准备出去做午饭。
她起身走到锦缘身前蹲下:“我这边的事差不多都处理好了,午饭后我陪壹壹玩儿会儿,不然我成了言而无信的坏阿姨,壹壹以后就不跟我好了。”
早饭前就答应了要陪锦壹玩儿,结果吃了饭就又被锦缘叫进来“谈工作”,她也不敢违抗啊。
锦缘没用电脑,书桌是苏壹在使用,锦缘则窝在懒人沙发里,手机云办公。
苏壹离她不近不远,伸手捏住苏壹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轻抚:“进厨房前去把头发扎起来。下午我让钟点工过来收拾,你做了饭就不要再管后面的家务了。”
“你心疼我呀?”她捉住锦缘的手亲了亲,“你就是我的精神食粮,我现在是满血状态,满身的力气正愁不知道该往哪儿用呢。”
“别贫了。”
“阿姨和壹壹今晚会住这儿吗?”
“嗯。”
还好她们昨晚都太累了没去客卧睡,否则是真穿帮了。
喝醉了稀里糊涂穿错拖鞋很好理解,可一个人把对门的两个卧室都睡了就多多少少有点牵强了。
这是锦缘自己家,又不是别人家,两卧室方位完全相反,摸错门就说不过去了。
苏壹努了努嘴:“那……”
“明天我有工作,要去营销中心,一整天应该都会很忙。”
“哦,那等你忙完了我们再找时间联系。”
她明天也要抽时间去营销中心看看线下物料的搭建,只不过她跟锦缘忙的不是同一件事了,但她们也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把千景汇项目做好。
明晚的约算是彻底泡汤了,白天能在营销中心忙里偷闲望一眼锦缘也是好的。
苏壹来到客厅,发现锦妈妈正带着锦壹择菜。
“阿姨,我来吧。”这青菜不是她买的,看来锦妈妈也买了菜。
“你是客人,怎么好意思都让你来做?”
“苏阿姨,你今天做什么好吃的呀?”锦壹对这顿午饭特别期待,“我会洗菜剥豆子,我可以帮你哦。”
“好呀,有壹壹帮我,咱们做出来饭菜肯定更香更美味。”苏壹没有去硬抢她们正在做的活儿,“等吃了午饭,苏阿姨教你下棋好不好?”
下棋?下什么棋?棋是什么?
锦壹脑袋里有很多疑问,但她什么都没问,甜甜地应道:“好呀~”
苏阿姨教她的,一定是好玩儿的。想到能跟苏阿姨一起玩儿,她就很开心了。
午饭两荤两素一汤是由苏壹掌勺,在锦妈妈和壹壹的辅助之下完成的。
“壹壹,去叫姑姑吃午饭啦。顺便跟姑姑一起把手洗了哦~”
“嗯,我去叫姑姑。”
饭上桌前,苏壹就让壹壹去把锦缘叫来了。
饭菜和四双碗筷都摆好,锦缘跟锦壹分别站在餐桌的两侧,锦妈妈和苏壹则一前一后从厨房洗了手出来。
原本,苏壹挨着锦缘坐,锦壹挨着奶奶坐,是情理之中的入座,但锦壹并不懂什么情理之中。
“奶奶,我想挨着苏阿姨坐。”
第55章
锦壹想挨着苏壹坐的话一经说出后, 三个大人心思各异。
锦缘不露声色,苏壹偷偷看锦缘。
锦壹喜欢她是好事。
因为锦缘跟锦壹生活在一起的时间不长, 感情基础薄弱,锦缘又不擅长跟小孩子相处,她正好可以做锦缘和锦壹之间的调和剂,帮她们增进姑侄感情。
但锦壹是一直跟奶奶一起生活的,她们的祖孙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然而锦壹却突然这么依赖一个才见两面的“外人”,会不会引起锦妈妈心里的不悦?那不就适得其反了吗?
“这孩子……”锦妈妈不好意思地看着苏壹,“小孩子吃饭容易弄得到处都是, 不好将就……”
“阿姨,没事的,就让壹壹挨着我坐吧。”苏壹决定以“大局”为重, “上周末我们在外面吃饭, 也是我照顾她的。我家里有外甥,对于带孩子, 我有一些经验, 锦总也是知道的, 所以才放心让我陪壹壹。”
“奶奶~”锦壹拉着奶奶的衣服撒娇,“我喜欢苏阿姨, 姑姑也喜欢苏阿姨,可是姑姑能经常跟苏阿姨见面, 我都不能。”
锦缘:……
苏壹:!!!
锦妈妈:???
“怎么不能呀?”苏壹打岔,绕过锦妈妈一把抱起锦壹坐上餐椅, 安置好。
“以后周末姑姑要是回家了, 你找姑姑借手机, 苏阿姨给你打视频,陪你玩儿, 给你讲故事呀~姑姑肯定会答应的,不信你问姑姑。”
锦壹:“姑姑,我可以给苏阿姨打视频吗?”
锦缘点头:“可以。”
“你看,我就说姑姑又温柔又随和吧。那我们一起谢谢姑姑?”
“嗯嗯,谢谢姑姑。”
“宝贝,看我。”苏壹半蹲着,双手举到头顶给锦壹示意了一个比心的动作,“除了谢谢,也可以给姑姑比心哦~”
锦壹学着苏壹的动作,抬起两条小胳膊:“这样叫比心吗?”
“对呀,这个动作代表我喜欢你的意思。”苏壹握着锦壹的两只手腕,帮她把动作调整得标准些,引导她向对面的锦缘在头顶比了个爱心。
“壹壹喜欢奶奶,喜欢姑姑,喜欢苏阿姨,想表达开心或喜欢的时候,都可以这样比心哦。你看姑姑,姑姑也喜欢壹壹。”
“姑姑笑了耶!”锦壹拍手道,扭着小身板也给奶奶比了个心,“我喜欢姑姑,也喜欢奶奶,还有苏阿姨。”
锦缘是笑了,准确的说,是被苏壹给逗笑的。这人不止讲情话有一套,哄孩子也很有一套。
经此一“闹”,氛围愈加温馨融洽了。
锦妈妈面带微笑,摸着孙女的脑袋:“奶奶也喜欢壹壹,喜欢姑姑。好,你坐苏阿姨旁边,奶奶去跟姑姑坐。”
餐桌上,锦妈妈和锦缘坐一侧,苏壹和锦壹坐另一侧。苏壹对面就是锦缘。
刚动筷,苏壹第一个给锦壹夹了菜:“宝贝你快尝尝苏阿姨炒的菜,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要说实话,不能为了哄苏阿姨开心就撒谎哦。”
锦壹左手捧着碗,右手用勺子把虾仁往嘴里“刨”。
才吃到嘴里,就扭头冲苏壹笑:“好吃!跟秦奶奶做的虾仁炒蛋一样好吃。”
虾仁和鸡蛋都是锦妈妈带来的。食谱是苏壹和锦妈妈共同商量的。
“你这机灵鬼,小嘴怎么这么甜呀?”苏壹在锦壹右侧,抬手把她小脑袋转正,“别看我,好好吃,吃完了再说话。”
锦妈妈再次失神了。
从她嫁入锦家,到哺育两个子女,再到有了小孙女,家里好像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热闹”过。
对,是热闹。
不是聒噪,也不是喳闹。
他们夫妇都是要强的人,婚前就协定好了婚后不会要求对方牺牲事业。他们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抚养多个孩子,也给了孩子优渥的物质和最好的教育资源。
可他们两人都一心扑在事业上,把家庭忙成了酒店,把孩子的衣食住行、思想品德教育交给了高薪聘请的高级保姆和私教。
他们避免了祖辈隔代溺爱孩子的问题,避免了他们自己在教养孩子上的矛盾冲突,也避免了一个和乐融融的家。
她醒悟的太晚了。
“妈,吃饭吧,苏壹会照顾好壹壹。”
若是寻常家庭,女儿对母亲说这话时应该伴有为母亲夹菜的动作,可他们家现在,哪里谈得上是寻常?
锦妈妈回神后,也伸筷子夹了虾仁炒蛋到碗里。
她尝了一口验证出结果,不是壹壹嘴甜,是苏壹炒得确实好吃。
“苏小姐所言不假,的确是厨房能手。”
听到锦妈妈的夸奖,苏壹没有谦虚自损,而是大方收下:“谢谢阿姨的认可!阿姨,您叫我小苏就好。”
饭后没一会儿,锦缘长期雇佣的钟点工就到了。
通常情况下,钟点工是每周六上午十点来,如有特殊情况,锦缘会提前通知更改时间。
是以苏壹还没见到过。
家务活儿有专人来做,苏壹就拉着锦缘陪锦壹玩儿,她用手机搜出一张图:“我们来做一个简易的飞行棋。现在,请姑姑帮我们寻找可以使用的工具和材料。”
“……”锦缘一头黑线。
苏壹赶紧拉了拉锦壹的袖子:“壹壹,快哄姑姑。”
锦壹秒懂,比心:“姑姑,我们一起做嘛~”
“……好。”
“哎哟宝贝儿,你个小聪明!我可太爱你了!”苏壹抱着锦壹亲脸,两人笑作一团。
苏壹锦缘陪锦壹玩儿的时候,锦妈妈随同钟点工在各个房间穿行,主要是不想自己在场让锦缘放不开。
客厅里的笑声她能听见。
壹壹是真的开心。
她从女儿脸上也看到了几乎没看到过的温柔和笑容。而那个让女儿和孙女都开心的人,同样也是开心的。
她在锦缘的卧室里静静坐了许久。
床头柜上的那张全家福,她用手擦了又擦。
锦缘出现在门口,脚步顿了顿,进去从母亲手里拿走相框放进抽屉。
每回她们来,锦缘都会把照片收起来,不让锦壹看到。别墅那边也是一样的,一切有关锦铖和许砚的东西都被锁进了柜子或抽屉中。
她将这张全家福摆在床头最显眼的位置,是为了每天提醒自己身上肩负着的为人子女的责任。
父母给了她生命,兄长给了她仅有的关怀,父亲兄嫂无法履行的那份,她身为女儿、身为妹妹也要代他们履行。
“妈,我有点工作上的急事要处理,你去陪壹壹她们吧。”
“奶奶!”锦壹欢快的跑进来,扑在奶奶腿上,“姑姑又要忙工作了,你陪我和苏阿姨玩儿嘛,我们在玩儿飞行棋,是我们自己做的哦~”
锦妈妈把悲伤情绪都收起,将其不准痕迹地沉入心底,笑着应道:“好,奶奶陪壹壹玩儿。”
到了下午三点,锦壹开始犯困,却怎么也不愿意回房睡午觉。
她不玩儿飞行棋了,手脚并用爬上沙发,说要看动画片,还拍着沙发让奶奶和苏阿姨坐在她的两边陪她看,说这样就不困了。
看着看着,越来越困。等她倒在苏壹的腿上睡着后,苏壹才将小家伙抱进客卧,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打扰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
从房间出来,苏壹也正好向锦妈妈提出了告辞。
锦妈妈抬手看看腕表,已经快四点了:“嗯,周末休息也该有自己的时间,阿姨就不留你了。你今天本是客人,却还劳你做饭带孩子,阿姨心里是真的过意不去。下次有机会再来家里做客,阿姨一定好好招待你。”
“阿姨您别太客气了,壹壹喜欢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而且有了今天这顿饭,我以后也敢理直气壮拍着胸脯说我和锦总是好朋友了。”
“你呀,”锦妈妈被她的说辞给逗乐,“还说壹壹嘴甜,你的嘴比她甜多了。”
“锦总说过我好几次话痨,我没有烦到您吧?”
“怎么会?你是懂语言艺术的,说出来的都是别人爱听的话。”
“???”苏壹一时拿不准锦妈妈这是在真心夸她还是拐着弯儿讽刺她,打哈哈道,“阿姨谬赞了。我就是上学的时候语文成绩还行,九大学科到今天最对得起的也是语文老师,没把在课堂上学到的东西都还给他们。”
“会说话,也算一技之长。”锦妈妈评价中肯,“你要走了,去跟锦缘说一声吧。”
书房的门关着,苏壹敲了敲,听到锦缘说“请进”才进了。
她随手关了门,锦缘应该是在用电脑看什么资料类的文件,等她走近了,手才从鼠标上离开,回头看她。
“壹壹睡了,我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锦缘起身:“我送你。”
苏壹笑着抱住她:“送我到门口啊?”
“你若是没开车来,我也可以送你回去。”锦缘也抬手回拥,“今天辛苦你了,又是做饭,又是陪老人小孩。”
“不辛苦,爱屋及乌嘛~”撒娇有糖吃,获得了锦总的一个甜吻。
“你跟我母亲说的话,我听到了一些。”锦缘安心地靠在苏壹肩头,像苏壹赖着她撒娇时那样,用脸去贴苏壹的脖颈,“如果你在私底下跟我相处当中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可以告诉我,我会尝试把工作状态和生活状态分开来。”
她听到的是那几段苏壹大肆赞扬她具有领导风采的话,她很欣慰苏壹能站在她的角度理解她的工作状态。
可她现在想要多找回一些生活中的状态,不能总是让苏壹把她当甲方、当领导来对待。
“锦缘,你也很好很好。我没有不舒服,如果跟你相处不舒服,我又怎么会被你迷住,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呢?所以不要去想怎么改变自己,我就是喜欢你原本的模样。也喜欢,你有话就跟我直说。”
猜来猜去是感情中的大忌。
锦缘冷冷淡淡惯了,数十年养成的性子要改起来是很困难的。
苏壹不是要锦缘为她做出多大的改变,只要锦缘把她放在心上,愿意跟她聊工作,以及愿意让她跟她一起分担工作以外的任何事,她就知足了。
她轻抚锦缘的头发,又在她后脑勺揉了揉:“你看啊,我最先了解到的就是你在工作中的一面,而后才对你动心动情。你都不知道,你穿着职业套装走路带风的样子有多迷人。”
好轻浮的言语。
可这轻浮的话经由苏壹口中说出来,却有意外的效果——惹得锦缘小腹一紧。
“以后少吃油腻的东西。”她掐了下苏壹的后腰,退出怀抱。
“啊?”反应过来被说油嘴滑舌的某人,坏笑着把嘟起的嘴凑过去,“油吗?明明是甜的。你再尝尝。”
腻歪了几分钟,苏壹收好电脑,跟锦缘一同从书房出来。
锦妈妈在客厅,收拾整理茶几上的“玩具”,见到锦缘和苏壹,便又走了过来。
“妈,你去陪壹壹午睡吧,我送她出门。”锦缘想送苏壹坐电梯。
到了门边,锦妈妈忽然拉住锦缘胳膊,笑望着苏壹道:“我正好要去楼下超市买点今晚做饭要用的调料,小苏啊,阿姨送你出去吧。”
苏壹跟锦缘对了个眼神,微笑应道:“阿姨,那我们一起下楼。锦总留步,谢谢锦总在工作上的指导,改天见。”
锦缘点头:“那我就不送了,开车当心。改天见。”
她相信苏壹能从容应对。
等电梯时,苏壹目不转睛盯着显示屏。
心里慌得很。
不知道锦妈妈是真的正好要出去买东西,还是拿买东西当借口跟她单独相处好问话?
要问什么呢?
电梯来了,里面没人。
“阿姨先进。”
两人都进了电梯,门一关,锦妈妈就问道:“小苏啊,你有…名片吧?”
名片?
她有倒是有。
“锦缘这孩子天生性子偏冷,从没往家里带过同事或朋友来,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更难能可贵的是,你性格好,会说话也会做事。她们姑侄都喜欢你,我自然也是喜欢你的。问你要名片,就是想多了解你一下,毕竟,说不定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
锦妈妈都这样说了,苏壹哪儿能说没有?
她也不想撒谎,万一要是以后走到了向锦妈妈出柜这一步,被锦妈妈拿这些小事秋后算账,扣除印象分,岂不是作茧自缚?
“有的,阿姨。”她从电脑包里翻出一张,双手递过去,“给您。”
名片上的信息无非就是公司名称、公司地址,以及她的姓名、职位、电话号码、微信二/维码。
锦妈妈收下名片后,跟她闲聊了几句关于她们公司的业务,到了一楼,就道别了。
车库,苏壹刚坐进车里,接到了胡玉欢的电话。
“老苏,你是不是都忘了还有我这个闺蜜了?平时忙我可以理解,这都周末了,也舍不得来看看我们娘儿俩是吧?有你这么当闺蜜、当干妈的吗?人不来,给我买再多东西我也不领情!”胡玉欢噼里啪啦一顿输出。
“孩子她妈,咱能给女儿做个好榜样,讲话斯文一点吗?我这两周确实有事,忙得跟孙子似的,还被老板和甲方骂,老惨了。”苏壹哭惨博取同情,“好啦,当妈的人千万要平心静气,还没出月子呢你。”
“靠,他们骂你什么了?!你别怂啊,为了钱,当牛做马行,给人当孙子不行!”
“……”有区别吗?“我明天上午去看你和芯芯,有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必须是不会影响你身体恢复的啊~”
“啤酒炸鸡!”
“当我没问。”
“滚!”
“好,我先滚了,明天见!”
回了家,秉着大事小事不欺瞒的原则,苏壹给锦缘发消息报备:【下楼时,你妈妈问我要了张名片。】
【锦缘:好,知道了。】
【锦缘:如果她之后联系你,不论因何缘由,你若有把握,可以自己应对,若是感到为难,跟我说。】
【苏壹:啊?你觉得阿姨会联系我吗?】
【锦缘:壹壹会想你。】
【苏壹:你会想我吗?】
【锦缘:会。】
看到锦缘没什么间隔就回复的“会”字,苏壹抱着手机乐得眉飞色舞。
谁敢说她和锦缘这不算热恋?简直不要太热!
昨晚到今天,苏壹吃了太多糖,她都快怀疑锦缘这座大冰山在结冰以前是不是糖水做的了。
她在家里追着校花校草分享恋爱的喜悦,殊不知没了她在身旁,锦缘在家里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难熬。
锦妈妈买东西花了不少时间,回来后看锦壹睡得很熟,就敲门进了书房。
而她坐在沙发椅上的第一句话就是:“律所周三晚上举办十五周年庆典酒会,邀请了各行各业不少老板和精英人士,你腾出时间陪我去吧。”
第56章
锦缘清楚地记得, 这是母亲带着锦壹第三次留宿她家。她和母亲屈指可数的话题中,每次都免不了一个话题——催婚。
早几次是明言, 说谁谁谁家的谁谁谁,谁介绍的谁谁谁,年轻有为年龄相仿,先斩后奏约了时间让她去见。
见过几个,后来她便直接要电话号码,给人打电话说不合适。
母亲拿她没办法,再然后就是像今天这样, 拉她陪着去参加什么婚宴、寿宴、酒会,到了地方后自然就有另外的男士凑到她眼前来,搭讪攀谈。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吵, 不冲撞母亲, 锦缘尽可能地“去”,但回回无下文。
这次也一样, 锦缘随意地应着“好”, 如同参加一场不需要她主持发言的会议, 只要去打卡签到,就算完成了任务。
因为下午一起玩儿拉近了距离, 锦壹在睡前便大着胆子进了“温柔随和”的姑姑的房间。
她站在门边,双手抓着睡衣下摆, 望向靠坐在床头的锦缘问道:“姑姑,我, 我有点睡不着, 我们能不能跟苏阿姨打视频?苏阿姨说她家里有小猫咪, 我想看。”
锦缘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十点半。
对于年轻人来说, 还不晚。
她了解的苏壹的作息时间,这个点肯定也是还没睡的。
左手拍拍床:“过来,我问问苏阿姨。”
“嗯嗯。”锦壹秒开心,跑过去爬上床,依偎在锦缘身边,被锦缘抬手揽住。
【锦缘:壹壹想跟你视频,看看校花校草,你方便吗?】
苏壹回复极快:【方便。】
几乎同时,视频邀请就拨了过来。
碍于有小孩在家,锦缘穿的睡衣是相对保守一些的款式,所以不存在衣衫不整,第一时间就接通了。
手机屏幕上出现苏壹的脸,锦壹兴奋激动:“苏阿姨!”
苏壹笑着挥手:“宝贝,晚上好呀~”
锦缘抿唇不语,也不知那家伙是在喊谁,喊得这么顺口。但心里还是甜的。
她喜欢听苏壹这么喊她,尤其在床上的时候,对她是一种别样的刺激。当然了,也不会觉得苏壹喊她和壹壹都喊宝贝而感到不快。
最起码她还没听到苏壹喊过除她们之外的人为“宝贝”。如果有,那她就不会喜欢,也不会容忍了。
“苏阿姨,我想看小猫咪。”
“好,我给你看。”苏壹切换后置摄像头,镜头里立马出现了蜷在沙发上睡觉的校草。
“这是猫弟弟,叫校草,它跟壹壹差不多大哦,今年也三岁了。”校草和校花的具体生日,苏壹都不知道,只知道它们成为了自己的家人有多久。
“哇,好大只。它要长得跟我一样大吗?”锦壹天真发问。
苏壹摸着校草的下巴,校草舒服的把头抬高,看着校草的动作,苏壹不禁想到了昨晚的锦缘。
被她亲吻脖颈的时候,也是这么抬高了下巴,让她能吻得更深,更流畅。
走了几秒神,苏壹轻笑的声音被锦缘听见。
而苏壹越来越“暧昧”的勾刮动作也看得锦缘呼吸紊乱。
昨晚的感受对于两人而言都太深刻了。
“不是哦,它现在已经是大猫咪了,不能再长得跟壹壹一样大了。壹壹还小,以后是要长得跟姑姑和苏阿姨一样高的呢。”苏壹没摸校草下巴了,又挨个儿举着校草的四只雪白的爪子给锦壹看,“知道这叫什么吗?这是小猫咪的白手套。”
校草很乖,苏壹握它爪子它也不会躲,猫爪必上这个定律在它身上不适用。
“白手套?能摘吗?”锦壹举起自己的小短手,“我也想要白手套。”
“壹壹想要白手套,那得冬天了。等冬天到了,苏阿姨就送你一双毛茸茸的白手套好不好?”
“嗯嗯,我要毛茸茸的白手套。”
说话间,校花似乎不满自己被冷落,自己送上门来让苏壹撸。
躺在校草边上,翻着白肚皮,四肢拉长。
“哇,这只也有白手套!”锦壹指着屏幕上的校花,冲锦缘笑,“姑姑,小猫咪好可爱啊,我也好想像苏阿姨那样摸摸它们。”
锦缘摸摸锦壹的脑袋:“它叫校花,大概只有两岁左右,是校草的妹妹,比你和校草都小。”
“那是我最大?”
“嗯,壹壹比它们都大。”苏壹接话,“所以壹壹是小姐姐。”
“苏阿姨,我什么时候能看到它们呀?我,”她想了想,“我还没摸过小猫咪呢。”
“你问姑姑,等姑姑周末不忙的时候,请姑姑带你来我这跟小猫咪玩儿,我给你们做饭。”苏壹空着的那只手在校花肚皮上翻来覆去的rua弄。
那手法,锦缘再熟悉不过。
她也是没想到,经历了昨晚,自己满脑子装的都是色//情。
锦缘把手机放到锦壹手里:“你自己乖乖跟苏阿姨聊天,姑姑去倒水。”
倒水只是借口,倒了水端着杯子倚在门边,听锦壹和苏壹聊得开怀大笑,锦壹咯咯的笑声把锦妈妈也吸引出来了。
锦妈妈知道锦壹去找姑姑是想跟苏阿姨打视频。
“小苏很会哄孩子。”
“嗯,人好性格好,职场和生活中都是个讨人喜欢的女孩子。”锦缘亦毫不吝啬对苏壹的赞扬。
“她家在本地吗?”
“不在。她一个人在衡原,有自己的房子,也有能力供房贷。”锦缘索□□代,“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没有巴结我,也没有别的心眼儿。”
“锦缘……”
“我很忙,在衡原没什么社交圈,更没有什么朋友可言。我的精力在工作上,不在交朋友上,你们介绍的那些人,我都不感兴趣。”
“正因为你在衡原没有社交圈、没有朋友,你才应该多去见见……”
“妈,”锦缘打断母亲的话,“没日没夜忙于工作这点,你不是最该深有体会并理解吗?如若你和爸不是幸运地在大学就谈恋爱了,是不是踏入社会后,你也会在父母的催促下不断地去相亲?数十年来你把工作看得比家庭还重,会愿意把时间浪费在相亲这种锁事上吗?还是说,随随便便找一个人,只要父母觉得他好,你就听从安排,像走流程一样跟他结婚生子,然后把孩子和家都丢给保姆,不管不顾?”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想问,你觉得在这样不知亲情和爱为何物的家庭中出生的孩子,他们存在的意义或价值到底是什么?是给父母养老的保障,还是给家族传宗接代的工具?这难道就是你们需要的吗?就算你们需要,我们的出生没得选,但未来总该有自己的选择不是吗?更何况,你明知我有兴趣的…不是男人。”
锦妈妈怔住了。
因为这还是锦缘头一次对她袒露心声。她微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在她记忆中,锦缘就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更没有用一连串的问句和她进行某个话题的“探讨”。
哪怕是当初坚持独自一人留在京平上学,后来因性取向被他们轮番教训,再之后父亲锦晟和兄嫂锦铖夫妇相继离世,被迫回到衡原照顾她们一老一小的锦缘都未向她抱怨,未跟她起争执,就接受了现实。
是以她完全不知道锦缘心里在想什么,也无法洞悉锦缘的情绪变化,导致她们母女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大,跟陌生人无异。
“你不用草木皆兵,我要脸,也有廉耻之心,不会大张旗鼓随便跟女人乱来。要不然,外头那些无中生有的传言也就不止是我跟男人不干不净了。”
见母亲哑口无言,锦缘端着杯子转身去了客厅,出了阳台。
望着江岸夜景,她没有丝毫欣赏的兴致。
她只是想念苏壹了。
想感受苏壹的怀抱和体温,想听苏壹在她耳边呢喃细语,想在苏壹的亲吻下颤抖。
只有跟苏壹在一起时,好像所有烦闷都能销声匿迹。
苏壹说想做她的猫被她包/养,她又何尝不想做苏壹的猫,日日与世无争躺在她温暖的怀抱中。
她不是累了。
她只是,对自己的原有轨道感到了茫然。
因为苏壹,她有了改变现状的想法。而工作尽在掌控下,无需任何变动。
最刺手的,莫过于如何让母亲接纳苏壹。
她自己是个亲情淡薄的人,在这点上似乎帮不上苏壹什么忙。
苏壹她,办得到吗?
等锦缘再回到卧室,屋里空无一人,只有手机躺在床头柜上,客卧那边也没动静。
她关了门,心情低落地坐上/床,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苏壹:宝贝晚安。】
【锦缘:晚安。】
道了晚安,苏壹又发来一张照片,是她抱着校草亲亲的照片。
【苏壹:晚安吻,只能先亲校草了。】
【苏壹:下次见校草,记得让它把我欠你的晚安吻都还给你。】
【苏壹:我每个月都有带它去洗澡,很干净。】
【锦缘:好。】
【苏壹:梦里见~】
锦缘没再回复,她连接蓝牙耳机,反复播放收藏列表里的那首晚安曲。
在苏壹的歌声中,渐渐放空,进入梦乡。
梦里见。
……
星期天,千厦营销中心今天的客户比前几日多了好几成。
苏壹上午去看望了胡玉欢母女,中午在他们家吃了顿便饭,下午就来了千景汇营销中心。
殷莉也在。
而且正在对来跟进物料落地情况的洪海霞和制作公司的安装师傅指手画脚。
“小苏姐,你来啦。”洪海霞看到救星登场,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苏壹点点头,扬起笑脸走向殷莉:“殷总,这点小事还劳您大驾,是我们办事不周。我看今天格外热闹啊,来看房的客户络绎不绝,您忙这么久也累了吧,不如回办公室歇歇?这儿我来盯着。您放心,有我亲自督促,保证每一处都做到尽善尽美。完工了我会拍照发群里,请您和雷总验收。”
“叮嘱他们安装工具都收好,今天人多,小孩子也多,伤到了人谁负责?”殷莉语气不善,“还有,以后再有这种批量物料安装的活儿,要么早上九点以前完成,要么下午六点以后完成,别在人最多的工作时间来弄,碍人碍事!”
洪海霞握紧拳头腹诽道:呸,要不是你故意刁难耽误了进度,我们跟制作公司至于加班加点这么赶嘛?你有上班时间,人家就没有吗?
“殷总说的是,是我们疏忽大意了,满心只想着自己的分内工作要按时按质完成,一时忽略了殷总这边的工作安排,下次一定注意。”苏壹正声道,“海霞,殷总说的这点好好记下来啊,群里跟其他同事也知会一声。把制作公司的安装费报价重新拟定一份,要特别注明早九以前,晚六以后的报价。”
洪海霞也答得响亮:“好的小苏姐,我让熊航跟长期合作的几家制作公司联系,都重新报一次价。”
屡见不鲜的交锋点到为止。
看到锦缘和海络品牌方的人从外面走进来,殷莉换了一副眉开眼笑的面孔,迎了过去。
苏壹问洪海霞:“你来得早,那群人是才来还是已经来很久了?”
“唔,我是才看到他们诶,在此之前也没看到锦总来了。那些是什么人啊?”洪海霞的声音逐渐变了调儿,“小苏姐,你看没看到跟锦总走得很近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的,我靠,好帅啊,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同款霸总有没有!”
她举起手机,摄像头放大再放大,赶在人群消失前抓拍了几张:“绝了绝了,那男的跟锦总站一块儿也太配了!”
“配吗?身高不足一米八,算什么霸总。”苏壹酸溜溜的说道。
“诶?”洪海霞闻言,盯着照片仔细对比,“锦总的今天穿的高跟鞋看着至多七八厘米,那就是一七五左右,从这个角度看的话,嗯,是矮了点,才比锦总高出一个脑门。”
“年纪也大。”
站在不穿高跟鞋的锦缘面前,苏壹也高出锦缘一个脑门。
锦缘日常的高跟鞋多数是十厘米起,今天是为了照顾那个男人的脸面,才穿了不足十厘米高的鞋吧。
“???”洪海霞放大照片,不过像素不好,看不出脸上有没有皱纹啥的,笑道,“小苏姐,你视力能去当飞行员了吧。”
“你好好盯着,我去转转。”视力好,把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不一定就是好事。
对于带客户参观项目的动线图,苏壹熟得不能再熟了。
昨天只想着今天远远看一眼锦缘就好,不妨碍她接待贵客,但真的看到了,一眼怎么够?
就因为洪海霞的话,害她胃里的老陈醋翻涌。
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尾随人群,结果被跟着打酱油的殷莉抓了个现行。
“苏主管跟来做什么?”她凑热闹,是想跟海络的陈总拉拉关系,可那个男人是张死鱼脸,任凭她如何找话,都舍不得多看她几秒,除了“嗯”,就没跟她说过别的字。
她也是觉得没劲了,才放慢脚步,准备回办公室待着。
苏壹笑笑,难得地跟殷莉打听起了八卦:“我同事说人群里有个霸总,我就想看看有多帅,让我的眼睛饱饱眼福。殷总,那位贵客是哪家的啊?”
“呵。”殷莉哂笑一声,“人家是全球五百强品牌海络在华的副总裁——陈野。怎么,苏主管喜欢他这款的?你跟锦缘不是有私交吗,真想认识,大可请锦总帮你引荐一下。”
锦缘近期竭尽全力接洽的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旗下的高端会员制商店——海络。
得益于强大品牌支持,海络会员店具备了极强的选品开发能力和海内外供应链能力。
而且,海络会员店通过精选商品、颠覆性的价格优势、独特或新颖的产品以及良好的售后服务,能够吸引大量消费者前来。这是千景汇迫切需要的。
如果此次合作能够顺利达成,那就意味着是千厦集团与海络的首次合作,意味着海络首次落户江南,同时也意味着为千厦集团在其他城市的商业开发带来了合作的可能性,对于集团未来的战略布局影响深远。
“殷总说笑了。”苏壹没法再跟大队伍了,想换个方式消磨时间,“殷总喝咖啡吗?我请。”
八卦之心,人皆有之。
苏壹请殷莉喝咖啡可不是单纯想跟她交好,只是见她这会儿蛮好说话的样子,试图抓住良机打入敌人内部。
她是打算牺牲小我,成就团队的大我。
不跟殷莉打好关系,那他们组在日后的千景汇工作中还不得被搞死啊?
有些事再不情愿,也得低头。
殷莉高昂着头说道:“烦请苏主管把咖啡送来我办公室,一杯拿铁,谢谢。”说完便原路返回了。
苏壹看了看人群消失的方向,叹气往另一边的咖啡厅走去。
二十几分钟,她提着三杯咖啡回到营销中心,拿了一杯给洪海霞,提着另两杯去了殷莉办公室。
从手提袋取出两杯热饮:“一杯桂花拿铁,一杯生椰拿铁,殷总要哪个?”
“桂花吧,没喝过。”
“给,您慢用。”苏壹把左边这杯推过去。
“坐啊苏主管。”殷莉一手端起咖啡,另一只手扣了扣桌面,“外面有人盯着,用不着你们两个吧?”
苏壹“盛情难却”,在殷莉对面坐下。可脑子却忽然空白,搞不懂自己坐下干嘛?她有点心乱,还有点心不在焉。
心乱是因为不知下一步该怎么昧着良心“伺候”殷莉,心不在焉是因为惦记着锦缘那边。
咖啡的温度和口感令殷莉眯了眯眼,她喝了一口后放下,双手交叠置于身前,翘了二郎腿,身体向后仰靠进座椅,觑视着苏壹。
“此次跟海络的合作要是拿下,锦缘可就是千厦集团首屈一指的大功臣了。放眼整个集团,要是以她的美貌和才智都拿不下陈野那个老光棍,恐怕千厦未来好几年,也都没这个机会跟海络走到意向合作这一步了。”
她这话,说得哪儿像两大企业谈合作,更像是在说两大家族的联姻之举。
而锦缘和陈野就是双方物色的联姻对象。
“殷总此话怎讲?”苏壹提出异议,“企业之间的合作,归根结底是实现关键和优势资源的互补,联手创造和开拓新市场,共享利益。最终能否达成合作,必定是企业双方全方位评估后的结论,不是靠某一个人吧?”
这么重的担子,为什么又凭什么全压在锦缘一人身上?还有那个陈野?他一人说话就算?
“苏主管还是太孤陋寡闻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苏壹今儿个表现特别乖巧,殷莉对她的耐心骤升,“陈野跟锦缘虽然岁数差了近十岁,但两人是实打实的京平大学校友。据我所知,锦缘上回出差去见的,是海络新任命的区域总经理,可不是我们今天看见的这位日理万机的陈副总裁。”
所以殷莉在暗示她,锦缘跟陈野有私情?
且千厦整个集团的人都在寄望于锦缘利用这份私情把合作谈下来?
成败与否,在陈野的一念之间,也在锦缘的一念之间?
锦缘她,又是拿什么去跟一个年近四十的老光棍谈一念之间呢?
这些疑问,是在殷莉的引导下蹦出来的。
苏壹正在思考殷莉的意图,又听她说道:“苏主管长得其实也有几分姿色,依我之见,苏主管八面玲珑又能屈能伸的性格更适合去跟陈野那种铁面无私又冷面无情的男人打交道,保不齐他就吃你这套。怎么说呢,灰姑娘和王子的故事,经久流传,历久弥新,众人也都喜闻乐道。这么好的机会,苏主管当真不想试试?有现成的捷径摆在眼前,不走是傻子。”
第57章
有的人, 从皮囊到心脏都是腐烂的,坏得毫无道理!苏壹被殷莉气得半死, 也怪她自己,还天真的以为殷莉那个坏女人今天好说话!
再看殷莉那副姿态,可不就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吗?
真想把咖啡泼过去!
洗一洗她那丑陋的面孔。
“想不到殷总居然喜欢看灰姑娘的故事。只是不太巧,我跟殷总生于不同的年代,我们这代人看的都是柯南、火影、海贼王之类专治恶人恶霸的热血故事。爽剧看多了,导致我做梦都想着降妖伏魔、替天行道。”苏壹不卑不亢,“唉, 实在可惜,我跟殷总道不同,无法共情殷总向往的浪漫爱情故事了。”
说罢起身, 又撑着桌面微微向前倾:“也不知多年前还是怀春少女的那个殷总, 如愿找到她梦寐以求的王子了吗?”
她站直举杯,说完“祝殷总夫妻和睦”, 喝了口咖啡后, 拎着纸袋走出办公室。
殷莉羞辱她, 她自然也不会口下留情。
小不忍则乱大谋。
工作上的事她能忍,但人身攻击和人格侮/辱她不能忍。
这种事一旦忍了, 只会后患无穷,让对方以为自己好欺负, 从而变本加厉。
她和殷莉,永远不可能是一路人。她这样的底层打工人在殷莉眼里就该是摇尾乞怜的谄媚样, 然而殷莉没看到她想看到的, 所以费尽心思变着方儿地折辱。
谁都不是省油的灯。殷莉不是, 她也不是。
反正狂艺的工作从来不是非要不可,千景汇项目也从来不是非要不可。
如果往后的日子里, 在狂艺就一定要受雷鸣和殷莉的气,那她也是时候考虑换一份耳根清净的工作了。
这样还能让锦缘也省心。
免得自己在某时某刻不经意流露出的对锦缘的眷念被两方公司的某些坏人捕捉,那就危险了。
情难自持啊!
以前有定力,现在的定力不足以前的一半。
殷莉的办公室是前不久才收拾出来的,跟锦缘那间正好是斜对面。
出门看了眼右前方,房门紧闭。
苏壹被殷莉搞得心烦气躁,想到自己还屁颠屁颠给殷莉买了咖啡送来,更气。她揭开杯盖,想把咖啡一口气给喝了,眼不见心不烦。
她边往营销大厅走,边灌咖啡,却不想在转角处差点跟人迎面撞上。
还好她刹脚够及时。
但咖啡洒了一身,顺着嘴角往下滴答滴答。
“苏壹姐!”
杨潇潇站在陈野左侧,往前跨了一步,慌忙从自己的挎包里翻找出纸巾递到苏壹手里,“你快去卫生间洗一下吧。”
褐色的液体把杏色卫衣打脏,苏壹只顾得上抽纸擦拭下巴,却听一阵高跟鞋声音越来越近。
那频率,除了锦缘还能有谁?
擦掉下巴上的咖啡,她捏着一团湿的纸巾,后退两步,从上往下看了看一身西装革履的陈野,衣服裤子应该没沾上,就是黑色皮鞋的鞋面好像溅上了两滴。
这…总不至于让自己当场蹲下给他擦鞋吧?
给锦缘擦鞋,无论何时何地她都可以擦。给别人擦,她做不到。
即便自己是过错方。
但该道的歉还是要道的,于是她双手垂下,微微弯腰以示歉意:“对不起,陈总,弄脏了您的鞋。”
从停脚到现在为止,陈野一句话没说。
面色阴晴难辨的他在听苏壹道了歉后,才沉声应了句:“没事。”
也正是这时,锦缘也来到了此处。入眼的情景不难分辨发生了什么事,她的目光在狼狈的苏壹身上扫了一眼:“苏主管去忙吧,这里潇潇会叫人来清理。”
“抱歉,锦总。”苏壹又向锦缘表达了歉意,“给你们添麻烦了。”
苏壹靠左贴墙站着,面前就是陈野。杨潇潇和锦缘都在陈野左手边,他们几人不挪步,苏壹就没地儿走。
锦缘没再跟苏壹搭话,只客气地对陈野做了个请的动作:“陈总这边请。”
她和苏壹说过关于“公私分明”的底线。
在营销中心这样的公共场合,在自己还有非常重要的工作要谈的情况下,她想关心苏壹的话全都只能落回心底。
识大体,知分寸,这些都是苏壹吸引她的优点。
她相信苏壹不会介意自己以工作为重。
等陈野朝前迈步了,杨潇潇把挂在手腕上的包递到锦缘手边:“锦总,你的包。”
锦缘从杨潇潇手上接过她递来的包:“潇潇,后面的事不用你跟了。”
“好的锦总。”
尴尬的场面令苏壹寸步难移。
直到锦缘的香水味变淡,直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又关门的声响,苏壹才提脚左拐。
杨潇潇跟着她,走远一些了正欲开口,被苏壹抢了先:“潇潇,你先找清洁工把地面清理了吧,别让人踩到了。”
细节决定成败,营销中心的每一处都是门面,清洁卫生不容忽视。
所以她才跟锦缘也道了歉。
“那我先去找人。”杨潇潇知道轻重,“锦总的意思是我可以下班了,等会儿我来找苏壹姐。”
苏壹没应。
两人往两个方向走了。
卫生间里,苏壹洗了手,洗了脸,又压低身体想把胸前的污渍尽快搓洗一下,免得干了就更不好洗了。
她又不是有钱人,衣服脏了就直接扔。
而且这件衣服才第一次穿,就是上次给锦缘买衣服时买的。
衣服是纯色的套头高腰款,她一弯腰埋下去,半个后背就露在了外面。
她想着事,也没留意到背后凉不凉。不知锦缘和陈野双双支开了手底下陪衬的那些员工,是为了谈工作?还是为了…便于谈私事?
周五晚锦缘喝多了酒,就是接待海络的人吧?今晚呢,今晚是她跟陈野两个人的晚餐吗?
——禁止插手我和他人在工作上的交际,包括但不仅限于应酬。
锦缘的话,言犹在耳。
是啊,他们谈什么,在哪儿谈,她一个局外人也管不着。
都怪殷莉那个坏女人,搬弄是非!
害得她,有点在意了。
她在意的不是锦缘会不会跟陈野有什么“私情”,而是陈野这个人,这个站在她可能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的人。
洪海霞脱口而出的那句“那男的跟锦总站一块儿也太配了”,虽然肤浅,但也足以给她当头棒喝。
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已经过时了。
现在被人们追捧的爱情,是双强。
若锦缘按照“强”的标准来发爱的号码牌,她能拿到的序号只会远到连碰锦缘手指头的资格都没有。
她跟锦缘告白时,说过爱情不是博弈,不是势均力敌的战斗,横向来看,她还是这么认为,但其中深意她得纵向延伸一下了。
她得搏,跟自己搏,也跟自己战。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贴在了苏壹后背的肌肤上,吓得她一激灵。
“别洗了,换一件吧。”
是锦缘。
苏壹已经飞快地躲开了那只手,右手伸到后面扯着衣摆,看到是锦缘后才放下戒备。
可她衣服湿了一大片,左手捏住那块染了咖啡的区域,清水混合着洗手液泡沫往下坠,沿着手心滑入袖口,整件衣服湿得越来越多,好不狼狈。
“是我自己不小心,这也丢不了什么面子,锦总别管我了,工作要紧。”
说是这么说,可委屈来得猝不及防。
苏壹两只手都松了,破罐子破摔,转身继续冲洗手上的泡沫。
这些年独身在外,她坚强惯了,遇到何种糟心事都能自己消化掉,时间长短而已。
最近几个月却变得柔柔弱弱、哭哭啼啼,一碰到锦缘就不自觉地想寻求锦缘的安慰和关心,想跟她撒娇抱抱又亲亲。
她要不靠洗手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只怕下一秒就要忍不住胆大妄为地在营销中心的卫生间破防掉下眼泪了。
眼泪若真的掉下来,有两种结果。
一种是,让锦缘这个冰山美人为她的脆弱而分寸大乱,不顾场合抱着她哄,陷锦缘于危险之中。
另一种是,锦缘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她陷自己于伤心之中。
综上,眼泪必须憋回去。
在她憋眼泪时,有人从里面出来洗手,幸而是客户,并不认识她们两个。
待苏壹抽纸擦了手,锦缘将她拉进女厕,把手中的纸袋拿给她:“针织衫,你能穿。”
感受着手上多出来的重量,苏壹有些恍惚了。
锦缘来卫生间是为了给她送衣服?那么重要的客户,锦缘都能为了她而抽出这几分钟的时间专程找来卫生间。这在她对锦缘的认知里,是不可能的啊。
又一次,锦缘做了苏壹不曾想到过的事。
就像那天和殷莉闹了一场,锦缘深夜来接她下班一样。
锦缘从始至终没有一句安慰或问责的话,今天同样也没有,可锦缘做的事却比任何一句安慰关心的话还要感人。
她一向惯于设身处地的换位思考,所以深知锦缘能在此时当着陈野的面拿着衣服出来,对于工作中严谨严苛的锦缘是件多么不平常的举动。
用网络上的话说,那叫ooc,不符合锦缘人设。
锦缘的改变,是因为自己吗?
今天若脏了衣服的是另外一个人,锦缘会管吗?一定不会吧。
锦缘在拿衣服时,在提着袋子出门时,是怎么跟陈野解释的?会引起陈野的“不满”吗?
“晚上联系。”在苏壹动容得目光变得晶莹时,锦缘留下这句,走了出去。
感动于心的苏壹,听话地换了衣服。
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言行,没有多说话,没有缠着锦缘撒娇。
尽管她的心里有无数冲动,想抱住锦缘跟她说谢谢,再讨要一两个亲吻,好把在殷莉那儿受的委屈和弄脏衣服的苦闷都用锦缘来治愈。
但她不能再自私地占据锦缘更多的宝贵时间了。
起码眼下是绝对不行。
工作和感情的平衡是许多人久攻不下的难关,她不允许自己成为锦缘的烦恼。
另一边,等杨潇潇找到并看着清洁工把地拖干净了再去各处找寻苏壹时,已不见其人影了。
安装物料的工人都撤走了,洪海霞在接待处跟销售经理说事。
杨潇潇等她说完了,才走上前打招呼:“海霞,你一个人啊,苏壹姐呢?我刚还看见她在呢。”
“小苏姐?”洪海霞下意识地往殷莉办公室方向瞅了眼,可不想再被女魔头逮住,边说边加快了脚步的速度,“小苏姐刚走了,这儿完工了,我也正准备走。”
杨潇潇看看时间:“不知不觉都四点过了,还说找苏壹姐聊会儿天呢。走吧,我们一起出去,你打车还是地铁?”
“走几步,去坐地铁吧。”洪海霞的走几步是将近一公里的路程,“杨助你呢?”
“我也走几步吧。”反正她穿的是平底鞋,走路不带怕的。
地铁出行方便,不堵车,这会儿人也不多。
杨潇潇胜在身高有一米七,不是特殊场合,完全不用穿累脚的高跟鞋。况且工作中,她做的主要是替锦缘跑腿的那部分工作,平底鞋才给力。
跟在锦缘身边,锦缘总是最抢眼的那个,她一个跟班小助理的穿着打扮,别人也不会过分注意或苛责。
“小苏姐走的时候换了件衣服,我看着有点像是锦总之前穿过的。快说说,刚刚发生什么了?”远离营销中心了,洪海霞才八卦地问杨潇潇,“说是咖啡不小心洒衣服上了,但小苏姐买来的咖啡是给殷总送去的,怎么最后穿上了锦总的衣服啊?”
发现衣服有可能是锦总的,她没多问。因为苏壹脸色不好。
由于年纪相差不大,他们几个跟苏壹的上下级观念并不明显,时常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但好歹苏壹也是他们的顶头领导,且对他们向来都挺好,该给的面子,该有的眼色,她还是会顾及到。
“额,这个,就是苏壹姐从殷总办公室出来后,跟人不小心撞了。刚好我和锦总接待完客户,回办公室遇见了苏壹姐。见她衣服脏了,锦总就借了衣服给她。”
杨潇潇心惊也心喜,竟然还有换衣服这一出她没看到!能把陈总搁一边去给苏壹姐送衣服,锦总对苏壹姐也太体贴太宠爱了吧!
她的cp果然甜!
“哦。”白担心了。好在不是被女魔头欺负了。
……
停车场,苏壹趴在方向盘上。
物料安装的情况她已在群里汇报完毕,没人挑毛病。
但殷莉却“好心肠”给她发来了消息:【奉劝苏主管走路多长眼,他那一身高定价值不下六位数。你是想自己赔,还是想有人帮你赔?】
【当然,如果苏主管是故意制造某种机遇,那便是我小瞧了。】
本来在穿上锦缘的衣服后,她都消了一大半的气了,谁知阴魂不散的殷莉又来火上浇油。
殷莉目睹了转角处一幕?
那她消息里所指的“有人”无疑就是锦缘了。
该死。怎么会有如此尖酸刻薄见不得别人好的女人!
因工作需要加了殷莉好友后,她和殷莉的对话就只有寥寥无几的工作内容。大多工作她都是在雷鸣、雷霆、殷莉、锦缘和她所在的项目管理群里汇报,而锦缘也在上周退群了,品宣交由殷总全权负责。
殷莉发这段话给她,无非就是强调她穷,强调她卑贱,想摧垮她的尊严。
话很恶毒,但苏壹却也不得不庆幸。
庆幸没有给锦缘带来困扰,庆幸那杯咖啡泼到了她自己身上,否则殷莉说的那六位数,她是真的得赔到自己倾家荡产。
富人的衣服可以脏,也可以洗,但不能是被别人弄脏,被别人拿去洗。
【苏壹:刚才出门走得急,没想到殷总会起身相送,倒是我失礼了。也多谢殷总不吝赐教,下回可不敢再请您喝咖啡了。还是多喝白开水吧,有助于改善消化,维持皮肤健康。】
回了殷莉后,她上网搜了关于海络在华副总裁陈野的相关资料。
履历完美得无懈可击。
他和锦缘,才是真正的顶峰相见。是双强。
她试图自我分析内心的烦躁不安源自何处。
是因为被殷莉三番五次地轻视耍弄,还是因为吃那个上了财富榜的陈野的飞醋?又或是,恼恨自己过于平凡?
锦缘是高飞的天鹅,见过大千世界,也见过非凡人物。
而自己呢?渺小如尘埃。是芸芸众生里普通得最不起眼的那一类人。
如果她和锦缘有以后,那以后,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锦缘为了她放慢脚步、放低眼界来向下兼容她的感受吗?
即便自己真的能数十年如一日地默默无闻做锦缘背后的女人,可那势必也会造成锦缘事业和生活的割裂。长此以往,她将成为锦缘的拖累,成为锦缘人际网中最见不得光的存在。
平平淡淡地活了二十多年,也安于现状了二十多年,这是她头一次急不可耐地想冲破桎梏,想放手一搏。
以前是想都没想过。
但今天,她非常地不甘于平凡。
手机铃声打破了她纷繁的思绪,屏幕上是一个陌生号码。
“喂,您好?”
“你好,是苏壹吗?”
“对,我是。”声音很耳熟,苏壹很快反应过来,对方是锦妈妈,“阿姨您好,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没有,阿姨您说。”锦缘还真是料事如神。
“今天锦缘有工作,晚上也不回来。壹壹在这边待着无聊,一直念叨苏阿姨,让我问问,苏阿姨是不是有空一起吃晚饭。回家前,她想再和苏阿姨玩会儿。”
“……”苏壹不确定这是锦妈妈的邀请,还是锦壹的邀请,但不管锦妈妈打这通电话究竟是出于什么目的,她似乎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而且锦妈妈也明说了,锦缘晚上不回去吃饭,那不就是故意趁锦缘不在,才找她去的吗?
“可以的阿姨,我晚上没什么事,有时间过去。”
“那行,晚饭阿姨来做,你直接过来就好。”锦妈妈的声音很稳,没什么音调起伏。
“苏阿姨!你快来!”电话那头是锦壹充满了期待的喊声。
“好,我这就过去。”
第58章
锦妈妈的饭, 苏壹没法吃得心安理得。途中她也想过要不要买点什么东西当做礼物带来,但明显锦妈妈别有用意, 她要真买了什么来,就更说不清和锦缘的关系了。
和锦缘的感情被戳破前,她得扮演好乙方小苏的角色,不要过于懂人情世故,做多了卑微乙方讨好甲方领导的事,反而会招人厌吧。
锦缘放心让她自己应对,是对她的信任, 她要对得起锦缘的信任。
以防万一被锦妈妈认出她穿着锦缘的衣服,她到了车库后,还是从后备箱拿了自己的一件备用衬衣换上。
锦缘的衣服, 连若有似无的香味都是锦缘的, 她能闻出来,锦妈妈也能。
进屋打了招呼, 锦壹就高高兴兴拉着苏壹的手向她“炫耀”道:“苏阿姨, 姑姑给我新买了一盒彩铅笔, 有好多好多种颜色呢。”
彩色笔是上午锦妈妈让锦缘下单在某app上买了送来的。
“是吗?我看看你画什么了?”
苏壹弯腰抱起小奶娃,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也换来小奶娃的亲亲。
锦壹说的彩铅笔和白纸都在茶几上,地上还摆了两个坐垫。
她抱着锦壹往客厅走, 穿着围裙的锦妈妈也跟在她们身边。那围裙,是苏壹买的。
五点了, 她到之前, 锦妈妈刚开始备菜。
“你比锦缘这个姑姑还要疼她宠她, 也难怪她见你没几次,就时常把‘苏阿姨’挂在嘴边。”不等苏壹接话, 锦妈妈就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小苏啊,你看着比锦缘小了好几岁吧?多大年纪了,有男朋友了吗?”
苏壹被问得一愣。
她想过锦妈妈今晚找她来,会在闲谈中聊起关于她感情状况的话题,但这一进屋就直白地问,着实是她始料未及的。
她把锦壹放下,回答道:“我一个人生活惯了,近几年都忙着工作,也没顾得上谈感情。”
“阿姨,我大概知道您想说什么。”她笑得干净纯真,像白雪,以攻为守,主动将这个话题眼展开来。
“我家里边儿尤其我妈妈,这两年也很关心我的人生大事。我今年27岁,可能这年纪放在你们上一辈就是该生小孩的阶段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作为女性,我和锦总一样,都想通过个人能力证明自己对社会是有奉献的,而女性在职场上创造的价值也并不低于男性,像锦总那样的杰出女性就更不用说了。”
“阿姨,我想您一定也常催着锦总解决她的人生大事吧?”
“您该相信并尊重自己的女儿,她是那么理性又强大,拥有超乎常人的魄力和决断力,她很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
“我是哪儿都比不上锦总的,也不敢拿自己跟锦总比,我有自知之明。可也正因为我见识到了这世界上有锦总这样优秀的女性,我才更加明确地知道了自己的奋斗目标。锦总一直都是个很好的榜样,她是员工前行路上的榜样,也会是壹壹成长路上的榜样。”
“不瞒您说,锦总的感情状况在公司里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追求她的人也络绎不绝。然而职场中的勾心斗角,常常会把对女性的偏见和一些流言当做武器,无差别地刺向那些晋升高位的女性。我在我们公司听到过,也在锦总的公司听到过,所以我很…我更支持每一位受到过恶言恶语攻击的女性用实力予以还击。锦总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我们都不再是只能活在父母羽翼下的雏鸟了。父母对子女的期望,有的是希望他们出人头地,成就一番大作为。而有的,只是希望他们能开心幸福。”
苏壹停顿了片刻,摸摸瞪着大眼睛仰头看她的锦壹,继续说道,“小孩子的开心很容易,成年人的开心很难。”
“阿姨,锦总已经大有作为了,那您对她的期望,一定是希望她开心吧?”
可您知道,锦缘做什么会开心吗?
您又是否知道,锦缘小的时候从没开心过呢?
因为心疼锦缘,苏壹想着想着就对眼前这位母亲充满了埋怨。
锦妈妈这方也没料到,自己就问了个老生常谈的问题,竟反过来被一个小丫头给“教育”了。
她脸色微冷:“工作归工作,就像你说的,女性可以独立、强大、有自己的事业,但这跟结婚生子冲突吗?只要有经济基础,女性并不是非要回归家庭当全职太太。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个方方面面都匹配的另一半,那么你所说的流言自然就掀不起风浪了。就因为你们自己不上心,都拿工作当挡箭牌,做父母的才不得不为你们着急操心。”
听出锦妈妈在避重就轻,苏壹想辩驳几句,却又不想把锦缘的家当做辩论场。
这才第二次跟锦妈妈见面啊,她就发挥专长把装在肚子里的腹稿口若悬河地给一股脑倒了出来。
谁家长辈喜欢听小辈这么说话?
怕是没有吧。
完了完了,锦妈妈会觉得她是目无尊长、出言不逊吗?
她做出退让,讨好似的笑道:“阿姨,看来您以前也是一位受人敬仰的女强人呀?谢谢您能明白我说的话,比我妈明事理多了。”
“我妈催婚的时候,都是先把我的缺点拿出来数落一通,让我不要眼高于顶,不能既要又要。我其实也不是挑,我就是,特别想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只有自己喜欢了,才能久处不厌,才会心甘情愿为她付出,跟她组成家庭开开心心过日子。至于她喜不喜欢我,能不能让她喜欢我,那也只能是靠我自己,而不是靠父母的撮合或旁人的牵线搭桥。”
说锦妈妈在看待女强人的这一观点上比她母亲明事理,这话不假,也不是在贬低自己的母亲。
起码锦妈妈是认可女人能够独当一面成为强者这个观念的。
反观她自己的母亲,总是说让她找一个比她能干有钱又愿意对她好的,长得帅不能当饭吃,能把钱都花在老婆身上才是好男人。
女孩子就要利用自身优势对自己好,干嘛非得起早贪黑辛苦挣钱,让男人挣钱,女人在家享福不好吗?
这或许是母亲的心愿吧。
因为自己没能达成而抱有遗憾,在大女儿身上也落了空,现在唯有盼着小女儿代她们实现了。
这些话她能说给锦缘听,但不能说给锦妈妈听。
“没有物质条件的喜欢,是立不住脚的。你母亲数落你缺点的做法我虽不赞同,但她让你不要眼高于顶的说法,我是认同的。只有门当户对的两个人结合,才有利于家庭和谐,以及他们双方社会关系的和谐。我对锦缘的择偶要求管得不多,最看重的就是这点。”
苏壹一听,果然,她曾担忧的都成真了。
世上没有哪位母亲会想看到自己的女儿“低嫁”,男婚女配里,弱势的男方都不受待见,更别说她这个弱势的女方了。
她自己的母亲都是这样的想法,无怪乎别的母亲也这样想。
“阿姨,真正的门当户对,不再是指财力相当,家庭相仿,也不该是单指物质层面,更该是精神层面。两个人三观相合,有共同的思想维度,才不会同在一个屋檐下而相顾无言。这就又还是回到了我说的那句,两个人组成家庭,应该是奔着开开心心过日子去的,而不是为了满足物质上的虚荣心或完成任务似的找个体面的伴侣演戏给别人看。”
锦壹云里雾里,拉着苏壹的手晃了晃:“苏阿姨你们在说什么呀?是在吵架吗?”
上次苏阿姨和奶奶站在餐桌旁,也像现在这般说了很多她听不懂的话。锦壹奇怪,她们怎么有那么多话要说呢?
“宝贝,苏阿姨跟奶奶没有吵架哦,我们只是在谈论一些想法。”
苏壹蹲下,语重心长,“等壹壹上学了,以后也会跟老师、跟同学像我和奶奶这样对某一件事各抒己见,互相表达心里的想法,才能求同存异,共同进步。嗯,简单讲就是,心里有什么想法要说出来,让别人知道,这样才不会产生误解,大家都能开开心心的一起玩儿。就像你今晚想吃什么菜,想看什么动画片,想几点睡觉,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告诉奶奶,然后奶奶才可以根据你的想法跟你商量,这是一种礼貌,也叫相互尊重。这下懂了吗?”
“唔,懂了。”
锦壹点点头,转向奶奶问道,“奶奶,你们可不可以晚点儿再讨论?我想让苏阿姨陪我画画。我要画一个摩天轮,就是我跟姑姑还有苏阿姨一起坐过的那个摩天轮。”
被锦壹打岔后,苏壹暗骂自己没管住嘴。
她站起来,冲锦妈妈弯腰表达歉意:“实在是对不起啊,阿姨,我这两年被我妈和一些亲朋好友催婚催得头大,这些说辞都能倒背如流了,不是针对您。您刚刚那样,让我想起了家里的长辈,我也知道你们一心都是为了孩子好,我非常能够理解。只是两代人有两代人活法,这爱情观、婚姻观都是唯心主义,也最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锦壹乖巧比心:“奶奶~”
看着孙女冲自己比心,锦妈妈心头的愁绪淡了不少。
苏壹哄孩子教孩子都很在行,比她在行。
且明明苏壹说某些话多多少少让她觉得有点被冒犯到,可…细想之后,苏壹说的也没什么错。
人家小姑娘讲得头头是道,有逻辑有主张,语气平缓,让人挑不出毛病。
撇开那些熟人想介绍给锦缘的千挑万选出来的青年才俊,她很久没在生活中遇到过能令她刮目相看的年轻人了,苏壹,兴许能算一个?
“好,让苏阿姨陪你画摩天轮,奶奶去做饭。”她捏捏孙女肉嘟嘟的脸蛋,对苏壹点了下头,“麻烦你了。”
“不麻烦。您厨房若是需要帮忙,随时叫我。”苏壹屈指刮了一下锦壹的鼻梁,“壹壹这么乖,我们能画画,也能帮奶奶,是不是呀?”
“嗯!”
“你们专心画吧,画好了,晚上给姑姑看。”
走回厨房,锦妈妈摸出围裙兜里的手机,按下了录音界面的暂停键。
客厅里传来锦壹的大笑声。锦妈妈收起手机,独自叹息。
心想,那就再看看吧。
看看苏壹所说的“开心”是什么,看看锦缘和锦壹在苏壹的陪伴下能有多开心,也看看,年轻人寻求的虚幻的开心能不能经得起时间和现实的双重考验。
……
衡原第一塔的空中餐厅里,桌上的玫瑰勾起了锦缘的回忆。
白色瓷瓶,两朵玫瑰。
和苏壹上次在西餐厅摆弄的那两朵极为相似。
今天这顿价格高昂的晚餐,是锦缘提出的,作为校友的私约。
她和陈野都是京平大学金融学院的学生,在她念研究生期间,陈野作为杰出校友受邀回校参加校庆,当时负责全程接待陈野的就是她。
那时的陈野只是一家知名国企的高管,还没受聘为海络副总裁,但也小有名气了。
一面之缘,留有联系方式,却从没给对方发过消息。
直到这次接触海络,陈野得知负责人是锦缘,主动来了千景汇。
“一晃多年,你是愈发地惜字如金了。”陈野提杯跟锦缘碰了一下,“是不是工作之外,你都这样沉默寡言?”
“抱歉,我确实…不太会聊天,一如从前。”并非针对他。
陈野轻笑:“我就说,你看着不像是个会怀旧、叙旧的人。看你的样子,是为了工作才委屈自己请我吃这顿饭的吧?”
锦缘否定陈野的论断:“跟同校同系的师兄叙旧,不叫委屈。出来前我也说了,这顿饭可以不谈工作。”
可以不谈,而不是绝口不谈。
陈野的洞察力非同一般,锦缘的私心不可能仅是跟他叙旧。他们,压根儿没“旧”可叙。
“还是谈吧。”陈野笑得无奈,“我怕不谈工作,你对我无话可说,像是被我强迫来作陪,搞得我都要反省自己是不是仗势欺人,被误会是对你另有所图了。”
“陈总言重了。”锦缘举杯,“让你不自在,是我之过。”
他们之间谈不上有交情,但陈野对锦缘的印象是很深刻的,不然也不会亲自来这一趟。
他想见见这个多年前就一枝独秀的女孩,如今的锋芒有多耀目。
“千厦集团创建三十余年,楼盘多以住宅为主,近几年才开始转型开发商业地产,成熟度和稳定性还有待提高。”
陈野从客观角度给出自己的意见,“你们顾董事长也跟我约了会面时间,过几天我要去京平。如果谈得顺利,再之后的话,我应该会带队去千厦有商业开发的其他几个城市实地看看,让人做一份风险评估报告,届时不知锦总可否同行?”
约陈野见面,顾董给锦缘说过了,让她不要把压力都扛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合作能谈下来是最好,谈不下来也轮不到她一个人担责。
锦缘如此看重跟海络的合作,不惜借校友之名跟陈野私下有约,一是想拿下海络靠业绩堵住某些人的嘴,二也是想让自己心安。
可合作若真的谈成了,她自己以为的和别人以为的洽谈过程,会是一样吗?
只怕是仍旧有人往她身上泼脏水,说她跟陈野有不可告人的旧情,合作也八成是她“睡”出来的。
过往的她,只当风言风语是不足挂齿的八卦,身正不怕影子斜,清者自清。
但眼下,她有苏壹了。苏壹如果从别人口中听见那些由捕风捉影而起的造谣中伤她的话,该会感到很难过吧?
锦缘理智尚在,遑论这也不是什么感情和工作的取舍问题,她爽快做了回复:“乐意奉陪,一劳永逸。”
这样一来就上升到了集团层面,而不单是千景汇一个项目的事了。
介入的人,越多越好。
她也就不必一个人占了功劳或背了骂名了。
结束用餐后,锦缘上了陈野的车。
陈野的助理开车,她和陈野坐在后排。足足半个多小时的车程里,除他们上车时助理开口询问锦缘住址那几句,全程就没人再说话了。
车子开进车库,陈野比助理更早一步下车,绕到另一边。
锦缘的右手在陈野下车时就放到了门把手上,但她松开了,成全了陈野的绅士风度。
社交场合中,为女士开车门,是男士对女士应有的尊重。容许男士为自己开门的行为,同样也是女士对男士的尊重。
前提是,他们值得彼此的尊重。
“今晚多谢款待,下次出差我请客。”陈野朝锦缘伸手。
“陈总客气。”锦缘礼貌与之握手道别,“等你的行程通知。再见。”
“很快就会再见了。”
陈野站在车前,目送锦缘走向电梯间。锦缘没有回过一次头,自然看不见身后的男人做了什么。
而男人抬手嗅味的不得体动作,却落入了苏壹的眼中。
苏壹嫌恶地闭了闭眼,站在金字塔顶端号称零绯闻霸道总裁的男人,就是这副德行?
锦妈妈和壹壹,一小时前就跟那位来接她们的“秦奶奶”离开了,苏壹之所以还待在车库,的确是为了等锦缘。
她陪壹壹共同完成的那幅彩铅摩天轮画作,就摆在茶几上。
那是她和壹壹约定的,给姑姑的惊喜。
所以她让壹壹先别告诉姑姑,等姑姑回家发现了画,肯定会给她打电话。
只要一联系,壹壹势必就会说那幅画是苏阿姨陪她画的。苏壹不想让小孩子撒谎,只好等锦缘忙完回来,亲口告诉她今晚锦妈妈找她来陪锦壹的事。
她也想锦缘了。
晚上从吃饭,到收拾厨房,到送锦妈妈和壹壹下楼,她的心情都因跟祖孙两人相处融洽而变得分外愉悦。
要是,锦妈妈在上车前没说那样一番话就好了。
——小苏啊,你在广告公司上班,一个人生活加还房贷压力很大吧?
——是这样的,阿姨想跟你商量个事。
——既然你这么会带孩子,壹壹又喜欢你,肯听你的话,不如你来给壹壹当早教老师吧?一周两到三次,时间的话,你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提前约,工作日晚上或周末都可以。也不用你教她读书习字,单纯来陪她玩儿哄她开心就行。这方面行情我不太清楚,给你算时薪,每小时五百,你看如何?
锦妈妈所谓的“商量”,更像是雇主早已拟定好了方案,一份靠陪孩子玩儿就能轻松月入过万的保姆工作,还不影响自己的上班,谁能拒绝呢?
她喜欢钱,也缺钱,但她从不认为自己穷,更不认为自己穷到要拿美色、拿身体、拿尊严去向有钱人“乞讨”。
今天之前她都没被人拿钱如此羞辱过。
短短一个下午、一个晚上,她就接二连三的被提醒,她是个底层社畜,和金字塔上层的贵人们有着天壤之别。
殷莉如是,锦妈妈如是。她们打心里瞧不起她。
——阿姨,有些事做与不做,仅凭心意。而心意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壹壹也确实快到上幼儿园的年龄了,您有空不妨多带她去外面跟别的小朋友一块玩儿,那样既能让她开心,还能帮助她提前适应跟小朋友们的群居生活。
因为她是锦缘的母亲,苏壹连拒绝都要耐着性子面带微笑,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怒气。
锦妈妈说了句“是我冒昧了,别往心里去”,上车离开。
原本想着在家里等锦缘回来的苏壹,心情跌落谷底,负面情绪爆棚,便又坐进了车里,独自承受和消化。
她隐隐觉得,锦妈妈的“冒昧”不是无意,而是有意为之。锦缘说不想告诉她太多关于母亲的事,想让她自己去接触去了解。
可锦妈妈今晚跟她的谈话这般不计后果,哪里是把她当成跟锦缘有工作往来的普通职场女孩,分明夹杂着敌意,才会不顾自己如何想她,如何想锦缘。
所以并非是殷莉或锦妈妈毫无缘由对她发难,而是在她踏进了锦缘的圈子后,注定将因身份家庭不对等而面临这类被人诟病的问题。
她心烦意乱,找不到宣泄口。情绪不稳,也不能上去找锦缘。
算了算时间,她清清嗓子,给锦缘拨去电话。
“喂?”
“接这么快?今天忙完了?”
“嗯,刚到家。”
苏壹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轻快:“那你看到茶几上的画了吗?”
“看到了。”锦缘手里正拿着。
画的右下角落款有今天的日期,还有一句“爱你的壹壹”。那是苏壹握着锦壹的手,两人一起写的。
锦缘看到的第一瞬,就在想这个“壹壹”,会不会是她心里的那个“壹壹”?
母亲在家偶尔也会陪壹壹画画,但绝不会写这样的一句话。壹壹自己就更不可能了,就她们家的教育方式,她哪会表达爱不爱的。
“晚上,你见过她们了?”锦缘没问她们是怎么见的,是母亲叫她来,还是她主动来?
她猜,是前者。
如果是苏壹主动去见她母亲,应该会事先跟她说一声。苏壹忍到现在,大概是看到她忙,不便打扰。
“见过了,下午阿姨给我打电话,说她们今晚要回去了,壹壹想我再陪她玩会儿,我就…去了。晚上是阿姨下厨做的饭菜,”她停了停,“我想跟你说实话,实话是,我觉得还是我的厨艺最好,你说是不是?”
“嗯,是,你做的好吃。”锦缘的语气倒比苏壹更为畅快,她放下画,向后靠入沙发,“也不晚,怎么不等我回来再走。”
苏壹这头陷入了沉默。
锦缘说的那句怎么不等她回来再走,主语是“你”。
好一会儿,苏壹才又开口:“听殷总说,你今天接待的客户很重要。我不知道你要忙多晚,就没给你发消息。”
锦缘反问:“不发消息,所以打电话?”
“……”苏壹一下子慌了,她拿开手机看着屏幕,是啊,照她一贯风格,该是先发消息问锦缘忙没忙完,确认不忙了再通电话的,“直觉嘛,直觉说你能理理我了。”
第59章
和锦妈妈的交手才两个回合, 尚未到定性谁是赢家谁是输家的地步,苏壹虽受了委屈, 但也没向锦缘“告状”。
她若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住,往后还怎么敢信誓旦旦去当锦缘的勇士?
她和锦缘的默契向来如此。
只要其中一个不想说,另一个就不会咄咄相逼。
锦缘问出那句“你见过她们了”时,就铺给了苏壹一条路,苏壹要是想说些什么,便会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一直说, 而她也会仔细聆听。
但苏壹没有往下走,也没有往下说,那就是她不想提了。
对待下属, 锦缘或许会施以威压, 让其给出一个明确的理由或结果。
苏壹不是她的下属,她要学着尊重苏壹, 学着用心去感受苏壹, 让她不要害怕自己。
那通电话只持续了五分钟, 到后面两分钟,是苏壹的千叮咛万嘱咐。
——锦缘, 你一定一定要记得给壹壹打电话,要告诉她, 你收到礼物了,你也爱她。对小孩子的爱, 一定要说出口。她又不像我脸皮那么厚, 敢抱你亲你。
锦缘回了她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
点进跟母亲的对话框,犹豫着该打语音还是拨一通视频电话, 苏壹的消息先过来了。
【苏壹:下午在营销中心卫生间,我是真的很想抱你亲你。】
【苏壹:新衣服第一天穿就毁了,也是真的想哭鼻子。不过有你的衣服穿,我又开心了。】
【苏壹:晚安宝贝,早点打完电话洗洗睡。】
【锦缘:衣服你留着穿。】
【锦缘:热起来了,抽时间我们去买点夏天的衣服。】
【苏壹:好呀~】
【锦缘:晚安。我打电话了。】
……
在周日两件事的冲击之下,苏壹对自己原先的躺平心态和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人生追求有了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变。
她开始居安思危,开始重新思考自己对于未来的规划,包括工作,也包括感情。
虽然她常常把想躺着挣钱、想被锦缘包/养的玩笑话当做调/情对锦缘讲,但真的就能无所事事,像咸鱼一样当一个照顾锦缘饮食起居的小保姆吗?
她才振振有词地跟锦妈妈争论,女人要实现自己的抱负和价值,不该被局限于婚姻和生儿育女的陈旧观念中。
转身就打自己的脸,变成一个攀龙附凤,靠她女儿养活的无能之辈吗?
锦缘愿不愿意养她还另说呢。
她可不想当锦缘的寄生虫,虫子多恶心啊。
周三傍晚快到下班时间,苏壹再一次接到了锦妈妈打来的电话。
手机号她存了,并备注了“锦妈妈”。她狐疑地拿着手机走出单位,到外面的楼梯间接听。
“喂,阿姨您好。”
“小苏,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了。”
“不打扰,您说。”
“今晚能不能再麻烦你一次,帮我照看下壹壹。她秦奶奶家里临时有事,无暇分/身。我和锦缘要去参加一个酒会,那地方不适合带壹壹去。”
“我快下班了,我去陪壹壹吧。”想到锦壹那张天真无邪的可爱小脸,还有那一声声甜甜糯糯的苏阿姨,即便锦妈妈又是在打什么“歪主意”,苏壹也自愿上钩。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跟锦妈妈正面较量,才能一点一点摸清路数、探知底细。
一味躲着只会让锦妈妈以为她是个又怂又窝囊的废物,对她和锦缘的感情进展百害无利。
“那太谢谢你了。我把地址发你,你下了班就过来吧,等你来了我再走。”
锦妈妈发来的地址是一个别墅区。
工作原因,苏壹对衡原许多知名不知名的楼盘都如数家珍。
这个别墅区,大约才建成五年,也是她毕业那年就听说了,当时就被炒成了衡原最贵的楼盘。
苏壹背靠着墙叹气,也大概明白锦妈妈叫她去别墅的原因了。
去就去呗,去看看富人们住的别墅,跟电视里富丽堂皇的别墅,是不是一个样。
她盯着手机上锦缘的头像,最后一条消息记录是昨晚,锦缘回复的【晚安】,今天她们还没联系过。
要跟锦缘说吗?
说了的话,锦缘会不会认为锦妈妈是在刻意为难她,而转头去找锦妈妈理论?
不,锦缘这样的性子,哪有“理论”一说。
她估计还是会先问自己,是否感到为难?如果感到为难,就不去,她来解决。
照顾锦壹,并不为难。所以啊,锦妈妈就是笃定她会心甘情愿,才一次两次越过锦缘找上她。
都说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她既不是哑巴,吃的也不是黄连,但还是有苦难言。
还没想好要不要跟锦缘说,怎么说,就又收到了锦妈妈的好友申请——小苏你好,我是锦缘的母亲,王兰。
通过后,她发了句【阿姨好】。
【王兰:晚饭我会做好,你到了就可以跟壹壹一起吃。然后我再出发去公司接锦缘。】
这条信息的内容是在告诉她,她去别墅,不会碰到锦缘。
言外之意——不要让锦缘知道。
至于过后知不知道,是如何知道,那另说。
【苏壹:好的阿姨,谢谢。】
【王兰:该阿姨说谢谢才是,知道你要来,壹壹已经兴奋不已了。】
紧接着是一条语音消息:“苏阿姨,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是我自己画的哦~”
听到锦壹的声音,苏壹勾起嘴角。小傻瓜,自己暴露了。
这么说来,礼物是一幅画?
苏壹按住语音:“谢谢壹壹,苏阿姨也迫不及待想看礼物了呢,爱你~”
……
别墅区距离狂艺有近二十公里远,苏壹一下班就往那边开,所幸这个时间段往边郊的内环高速不堵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在大门入口做好了登记,开车驶入。
一幢幢具有欧式风格的精致别墅散落在苍翠树木的掩映之中,置身其中恍如远离了所有的都市尘嚣,分外宁静。
顺着导视牌来到别墅前。
屋外规划有两个停车位,她见过的那辆车正停在那儿,想来是锦妈妈家的,便也将车停了过去。
下车后抬眼望去,独栋别墅地面上是三层,地下应该还有一层,那就是四层了吧。
尖尖的屋顶,绛红色的屋瓦在夕阳的照射下格外醒目。
古雅、简洁、富丽,是她买不起的就对了。
闹心。
站在车前伸了伸懒腰,又深吸了好几口气,走过一条通往大门的石板小路,苏壹按响门铃。
开门迎接她的是锦壹。
“苏阿姨,你来啦!”小小的人儿扑进她怀里,送上一个吻。
照顾锦壹,不但不为难,反而令她心间甜蜜。为了锦缘,为了锦壹,锦妈妈使出的招数,她都得接住。
一进屋就闻到了饭香。
锦妈妈没有多说什么,只简单交代了她和锦壹几句,就匆匆拿着东西出门了。
律所派人来接王兰,又绕道去千厦接了锦缘。酒会酒会,晚上要喝酒,她们自然是开不了车的。
“等会儿到地方了,先去把衣服换了。”王兰早有所备,给锦缘带了一条礼裙。
“待会儿看吧。”
锦缘和王兰都在后座,装裙子的袋子就放在她们中间。
她今天为了应付,其实也穿了裙子,只不过达不到母亲想要的那种规格罢了。
毕竟一整个白天都是在公司,不可能穿暴露过多的礼服。
母亲说要来接她一起过去,她就猜到了。
猜到母亲会对她的衣服表示不满,甚至猜到,来接她们去酒会的人,都是精心安排。
不出所料,开车那位男士出声了:“锦总身上这条黑色长裙很衬气质,清冷高贵脱俗,不过我也相信王阿姨的眼光和品味,您为锦总挑选的礼服必定也是独具匠心、无与伦比的。”
锦缘的眸子冷了几分,通过前方后视镜和正好抬头的男人四目相对。
男人的眉毛一挑,被锦缘冰冷的眼神给惊的。
王兰适时介绍道:“卓凡是你杨叔叔的的外甥,跟你一样大,上个月刚从国外回来,以后会留在国内发展。今天也是听他舅舅的话,特意来接送我们往返酒会。辛苦你了,卓凡。”
“王阿姨客气了。能为您和锦总这样优雅端方的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而锦缘只说了两个字:“有劳。”
便合眼假寐了。
……
诚锦律师事务所十五周年庆典酒会,到场宾客足有百余人。
十周年庆典上是创始人之一锦晟致辞,在十五周年庆典这个特别的日子,他们请了锦晟的妻子王兰致辞。
也是看在这点上,锦缘同意换上了母亲为她准备的礼服。作为锦晟的家属,她们须得体面。
致辞结束后,王兰冲锦缘抬手。
锦缘盈盈上前,母慈女孝般地挽住王兰的胳膊。
这是她们母女鲜有的“温馨”时刻,可两人身体离得再近,心依然相距十万八千里。
王兰带着锦缘有意无意地结交同龄男士,锦缘逢场作戏,言语间表明了自己以事业为重,无心儿女私情。
晚上九点刚过,别墅一楼,苏壹哄着锦壹在玩儿你画我猜的游戏。
家里有擦写板,她们轮流画画,可以是花花草草或小动物,也可以是生活中的人或其他物件。
“好了,苏阿姨猜,我画的是谁?”
锦壹画了姑姑,苏壹瞧着海藻般的头发最像,笑着往眉眼部位也添了几笔,说:“大眼睛长睫毛,这样才更像姑姑了。”
“真的耶~更像姑姑了~凶凶的~”
“凶?”苏壹盯着画像,又把锦壹画的嘴唇稍微改动了线条方向。
“姑姑笑了~苏阿姨你好棒~姑姑笑起来就是这个样子!姑姑不凶了~”锦壹拍手称好。
两人闹得正欢苏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是视频通话的提示音。
她从地上起身,跑过去一看,居然是锦妈妈。
“宝贝,奶奶打来的。”
苏壹招手,锦壹也从地上爬起来,小跑过来爬上沙发。
视频一接通,锦壹就大喊:“奶奶!”
“哎,壹壹在家有没有乖乖听苏阿姨的话呀?脸上怎么花了?在画画吗?”
“嗯嗯,我和苏阿姨在玩儿你画我猜,我们刚刚画了姑姑~”
祖孙两的对话,苏壹没有掺和。她抽了茶几上的湿纸巾给锦壹擦脸,同时也注意着屏幕上锦妈妈那边的动静。
背景很明显是在酒会厅,而非僻静的某个角落。
几句对话后,随着锦妈妈的走动,镜头里面不远处出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
一袭复古轻奢的酒红色深v长裙,长卷发披散,遮掩洁白的臂膀,腰间是与裙子一体的腰带,做了一个打结的设计。
锦缘靠在小吧台边,微低头,手里轻晃着一杯红酒,而她身旁,是一位西装革履足有一八好几的男士。
前置摄像头能框进去的人和景有限,她能这么精确地在里面看到锦缘,多亏了锦妈妈的用心。
最后一个画面,是锦缘抬头,与男士碰杯,两人共饮。
镜头又一转,里面出现了一个看着比锦妈妈年轻几岁的男士,苏壹赶紧又往后退了退。
她举着手机,但几乎没有露脸。
那头的锦妈妈说道:“壹壹,这是杨爷爷,你很小的时候,杨爷爷抱过你,每年春节杨爷爷也都给你包了大红包,奶奶跟你说过的,还记得吗?”
锦壹看着陌生的人,表情瞬间变得有些无措,她扭头看向苏壹,求助。
“壹壹,快说谢谢杨爷爷。”苏壹极小声地提示。
“谢谢杨爷爷。”
苏壹空着的那只手弯曲举到头顶。锦壹收到提示后,又冲着镜头比了个“心”。
下一秒就听到锦妈妈和那位杨爷爷的笑声,夸奖壹壹又乖又懂事。
通话尾声,锦妈妈叫了“小苏”。
苏壹这才让自己出现在镜头里:“阿姨您放心,在您回来前我都会好好照顾壹壹的。您多跟朋友聚一聚聊一聊,不着急。”
“谢谢你啊小苏,我们也不会待太晚,很快就回去了。”
结束通话后,王兰找了张椅子坐着。看了眼锦缘的方向,随后翻看起了手机相册。
相册里全是壹壹近一年来的照片,数百张,有各种各样的表情,但却很少有笑得像跟苏壹在一起玩儿时那么开心的时候。
莫名的,她觉得酒会乏味极了。
锦缘向她走来:“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王兰摇摇头。
刚才跟锦缘聊了会儿的男士也跟过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不必。”锦缘冷声道,“这是我的私事,请见谅。”
“抱歉。”男人识趣地退开。
王兰无声叹气,在腿上捶了几下:“老了,穿不了高跟鞋了。我也累了,你要不想在这儿待着,就跟我回去吧。”
她这个女儿,哪一回不是把对她有好感的男士都给“得罪”完了。
再这样下去,她也得把朋友都得罪完了。
……
从酒店出来,依旧是接她们来的那个卓凡送她们回去。
他不是诚锦的人,也不是诚锦的客户,今晚从舅舅那儿接到的任务,就是接送锦妈妈和锦缘。能跟锦缘搭上话,看对眼,换取联系方式,那是再好不过。
“王阿姨,我先送您到家,再送锦总。”
“卓凡,有劳你了。”
锦缘这回是连客套的一句“有劳”都没跟他说过。
一路上,卓凡跟锦妈妈时而聊几句,锦缘则一直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直至开进了别墅区,锦妈妈下车,她才睁眼往外看去。而这一眼,正好看到了停车位上停着的另一辆不属于她们家的车。
原本她都默认了就让卓凡送她回去,看到苏壹的车后,她也拎了袋子下车:“多谢相送,这也是我家。”
在卓凡听来,锦缘这句话是在表明她今晚就在这个家住,所以不用他再送了。
气氛尴尬,锦妈妈倒回两步拍拍卓凡的胳膊:“锦缘喝了酒,住我这儿有个照料。你回去接你舅舅吧,他今晚够呛。”
“好,那…王阿姨再见,锦总再见,早点休息。”
锦缘颔首:“再见。”
别墅虽大,但夜晚安静,汽车路过门前的声音是微微能听见的。
苏壹这会儿和锦壹在二楼房间的窗台上面对面坐着下飞行棋,飞行棋是上次从锦缘家带回来的。
那是她和姑姑苏阿姨一起做的,别提多宝贝了。
上楼是锦壹非拉着苏壹上来的,苏壹和她说好只进她的房间,一大一小达成共识。
二楼有两个房间的窗户跟大门朝向一致,一间是锦缘在住,另一间就是锦壹在住。所以楼下的情况,苏壹看见了。
“壹壹,奶奶回来了,我们下楼去吧。”
锦缘也回来别墅这边,是苏壹意料之外的。通完视频她就在想,锦妈妈今晚的目的应该已经达到了。
让她明白她和她们的社会交际圈存在怎样大的距离,也让她明白,身为母亲,她对女儿的期望,不是开心那么简单,而是希望女儿正常跟男人交往,而锦缘身边的优秀男士数不胜数,爱慕锦缘的大有人在。
锦妈妈既然想暗中劝她知难而退,就不会这么快当着锦缘的面拆穿自己的“伎俩”才对,那为何还会让锦缘也一同回别墅呢?
那个从驾驶位下来的男人,如果是无名角色,锦妈妈断不会做出拍他胳膊的动作来。
还是说,锦妈妈的计划里是想把这一幕也呈现给她?
等她们楼下相见,是不是就会听到锦妈妈说,那是给锦缘介绍的相亲对象,家世如何富贵,人品如何高尚,能力如何出众云云。
门从外面打开,锦妈妈走在前面,而锦缘紧跟在后。
“奶奶,你回来啦!”锦壹跑过去,立马就看到了锦缘,她歪着头喊,“姑姑也回来啦!苏阿姨,是姑姑!”
苏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朝门口走来,只喊了“阿姨,锦总”,话就被打断了。
锦妈妈对她说:“小苏,今晚真是太感谢你了。无功不受禄,但你帮了我大忙,不表示感谢,我心里过意不去。这样吧,按照我上回说的来,从六点算起,到十点,四个小时整好两千块,我稍后就微信转给你。”
苏壹笑容一僵。
面对锦妈妈的再一次“看护交易”,苏壹感觉到的不是被爱人的母亲用金钱羞辱的愤怒,而是深深的无力感。
来之前她就充分做好了会被锦妈妈为难或被羞辱的心理准备,无独有偶嘛,反正类似的经历,这几天她都消化过一回了。
她没有无缝衔接地给出反应,是因为锦缘的出现扰乱了她的心,让她脑袋里的小马达停转了。
“奶奶,什么两千块呀?两千块,是红包吗?”锦壹好奇地问。
跟奶奶通了视频后,她也有回忆关于奶奶提到的红包的事。在苏壹描述红包的样子后,她就想起自己过年的时候是收到过很多红包,其中就有“两千块”这个数字的记忆。
“阿姨,我那天……”
“苏壹,送我回去。”冷漠地说完这句,锦缘抬脚就走出了家门。
第60章
苏壹听那口气就知道, 锦缘才是真的生气了。
她半蹲在锦壹跟前,摸摸她的头:“宝贝, 苏阿姨送姑姑回家,现在就要跟你说晚安了哦。晚上别玩儿太晚,要做早睡早起的乖宝宝~”
锦壹点头:“嗯,我是乖宝宝。苏阿姨再见,苏阿姨晚安~”
“再帮苏阿姨一个忙,去把茶几上你送给苏阿姨的礼物拿过来,好吗?”
“嗯嗯, 我去拿~”
锦壹给苏壹准备的礼物,是在锦妈妈的帮助下一笔一画完成的,锦妈妈当然知道那是什么。
更知道锦壹在画那幅画时有多高兴, 一边画, 一边把跟那幅画关的回忆一次次讲给奶奶听,说她有多喜欢苏阿姨, 多喜欢姑姑, 说那是她最最开心的一天。
等锦壹跑去客厅, 苏壹才站直身对锦妈妈说:“阿姨,我吃了您两顿饭, 照顾了壹壹两次,我没有心里过意不去, 您也不用。”
锦妈妈内心动容。
女孩很会说话,也很会化解尴尬, 把她的金钱交易说成了是情感上的歉疚。互不亏欠, 给了双方一个台阶。
锦壹迅速拿了东西跑过来:“苏阿姨, 你的礼物~”
“真乖,谢谢宝贝~”
从锦妈妈家出来, 苏壹连走带跑。
还没靠近车,她就掏出车钥匙按了下,方便让已经走到车头的锦缘开门坐上去。
见锦缘先拉开后车门,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过还好,锦缘放了袋子就关了门,又开门坐进了副驾驶。
苏壹惴惴不安地坐上去,听锦缘道:“开车,回去再说。”
一定是感官出了问题,不然都快五月份了,怎么会觉得车里比车外还冷。
车子关了那么久,该比外头闷热许多才对。
锦缘双手抱胸,闭着眼。
“安,安全带没系。”苏壹结巴道。上一回这么被锦缘吓到,还是想不起来的上一回。
等了几秒,锦缘没动作。
苏壹把锦壹送她的礼物放进中控储物盒,右手撑在副驾驶的椅背,左手伸长去拉安全带帮锦缘系上。
卡扣一响,苏壹抬头就对上了锦缘睁开的眼,那里面寒光冷冽,冻得苏壹一哆嗦。
如芒在背的她,收回手端正坐好,自我安慰着启动车子,中途愣是连看都不敢再往右边看一眼。
受委屈的是她,犯错的好像也是她。
为了避免误会加深,苏壹一咬牙把车开回了自己家。
不是有句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那今晚说什么都不能跟锦缘分开睡,死皮赖脸也要把事一五一十地说清楚,把锦缘给哄好,万一还能让锦缘心疼心疼她呢?
去她家,还有校花校草两只毛孩子帮自己卖萌求情呢,也不会让俩孩子饿肚子。
锦缘喝了几杯酒,头开始犯晕,途中就发现方向不对了,但她也没说什么。大晚上的,不是去她家就是去苏壹家,总不会带她去开/房吧?
因着去过苏壹家,不算陌生环境,所以也不是特别排斥。
顺顺利利地上楼、进屋。
校草的“喵呜”声传入耳中,锦缘心情变好。
小腿被蹭得痒痒的,想弯腰摸摸它,却碍于高跟鞋和修身裙子,不便蹲下。
苏壹把手提袋放柜子上,不确定是什么衣服,就还是给拿上来了。
拿出拖鞋放在锦缘脚边:“换鞋,先进去。”
说罢,一把抱起校草亲了亲,又转去亲了一口锦缘的脸:“校草保管的晚安吻,我帮你讨回来了。”
锦缘的眼神还是冷得可怕。
苏壹放下校草,溜进厨房洗手接水。她兑了一杯蜂蜜水,一边搅拌,一边想该从哪儿开始跟锦缘解释比较恰当。
她没在厨房逗留太久,端着水来到客厅,锦缘正坐在沙发上,神情柔和地撸猫!
校花在她左手边翻肚皮,校草在她脚边打滚。
“蜂蜜水,喝了。”
这怎么跟她想象中两人要“吵一架”的场景毫不沾边儿?
她把杯子放茶几上,转身去给校花校草铲屎洗碗放猫粮,还特地摇响装零食的瓶罐,把两只猫给哄了过去。
美食的诱惑,人类经不住,动物也经不住。
锦缘身边终于又有了她的位置。
她一本正经地走近,见杯子里的水都被喝了,正想表扬一下。
“今晚的事,为什么不跟我说?”
锦缘仰头望她。
她从锦缘眼里看到的、感受到的,不再是宛如冰天雪地的寒意,而是漠然置之的——失望。
为什么要失望?
“是你说的,若有把握,我可以自己应对。”
“你应对的结果,就是跟她达成交易,用你的时间换取她的金钱?”
锦缘的话,化作冰刃,扎向苏壹。她原以为锦缘的失望来源于她的不告知。
却竟然,是对她的“谋财”而感到失望吗?
从前还没有谈感情时,苏壹自责过自己低估了锦缘对她的信任,怎么谈感情了,却又是自己高估了锦缘对她的信任了吗?
“说话。”
“说什么?你想听什么?听我从你母亲那儿换取到了多少钱财吗?”
锦妈妈的片面之词,哪里就可信了?
因为血浓于水,锦缘相信她的母亲也不相信另有隐情?
旁人的诸多羞辱和欺辱她都能一忍再忍,可锦缘三言两语的质疑问难,就能轻易让她内心的怒火突破阈值。
她也不知怎么了。
锦缘是她深爱的人,此前她对锦缘有最大的包容心和忍耐力,但此时此刻就一个字——烦。
“你脾气不是惯来很好吗?那就好好说话。”锦缘低了头,拿起沙发上的手机。
是锦妈妈发来的消息:【小苏是我叫她来的,壹壹实在喜欢她,就想着让她来给壹壹当私教。】
【她跟你也就普通朋友关系,人家没有义务白白花时间来陪壹壹。我支付她时薪,结了账,不欠人情。】
“锦缘,我不是你的下属,你这种训话的语气让我很不舒服。”
苏壹也是真生气,锦缘高高在上的态度,比殷莉羞辱她、锦妈妈羞辱她还要让她窝火。
连日来的负面情绪积压在胸腔中,再加上锦缘这把烈火,烧得她快要炸了。
她就这么卑微吗?
怎么每个人都来欺负她?
“是吗?说说看,有多不舒服?”锦缘问得随意,头也不抬,单手操作手机,给母亲回消息。
【知道了。】
【她是我朋友,再要找她,麻烦知会我。】
【礼貌和尊重,不只是小孩子才需要学。】
消息刚发出,一道人影压了下来。
气头上的苏壹决定使用暴力把锦缘拉入凡间。只有都在凡间了,她们才能平等交流。
锦缘就不是个会“聊天”会“说话”的女人,这点她早有所悟。
说不来,那就先做。
做到她会说了为止。
凭什么每回都是让她“好好说话”?反正也是锦缘自己说的,相处中有不舒服的地方要讲,她现在就讲给她听。
锦缘拿手机的右手被苏壹按在沙发上,慌乱之下她按了息屏。
唇和身前一侧柔软同时被侵袭,苏壹带着怒气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她的舌就是一个猛口及。
她丢开手机,右手腕被死死压着挣脱不了,左手握在苏壹腰上想推开,却又被苏壹吻住了她更为敏/感的耳垂。
与亲吻一同到来的,还有低声控诉:“明明委屈的是我,不舒服的也是我,你为什么还要凶我?壹壹说得对,你就是凶。”右手狠狠捏了一下。
锦缘今天穿礼服,衣下是月匈贴,起不了什么阻挡作用。
身体一软,四肢酥麻。
“洗澡,先洗澡……再……嗯……”
喘气声中,两枚衣果色的片状物被揭开丢弃在一旁,殷红的石榴籽饱满而挺/翘。
“喵呜~”
吃饱了晚饭的校草跳上茶几,舌忝着爪子。
锦缘睁开朦胧的双眼,正好能看见校草那满足又倦懒的表情。
另一人丝毫没有受到校草的干扰。
酒红色的外壳被剥开,最顶端的两颗石榴籽泛着水光,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苏壹急急地卷了一颗入口,舍不得咬破,便含在口中和它玩儿起了翻滚游戏,将它翻来覆去地戏/弄了好几遍。
跟校草和校花的每一次追逐打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第二颗石榴籽也没逃过人类的口齿。但比人类更好奇的,是毛茸茸的校花。
它无声无息地溜入人类的领地,用它那湿湿的凉凉的粉鼻头,在美丽女人光衣果的肩头上轻嗅。
这不是独属于人类的游戏,可在明亮的灯光下被两只不会人类语言的毛孩子观摩,那种在顷刻间破壳而出的羞耻是致命的。
苏壹的脑袋被紧紧箍住,她听见女人气息不稳的声音:“苏壹,听话,去洗澡……”
也是在这一刻,苏壹醍醐灌顶——锦缘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
真气她,又怎会那么平心静气地跟她来她家,且“误会”还没解开就容忍她兽/性大发的胡作非为。
石榴籽逃过一劫恢复了自由之身,终是没被人吞入腹中。然而从温热到清凉的转变,令它颤颤巍巍地起伏着,像要从山顶滚落。
“抱紧我。”
苏壹吐着热气,右手穿过锦缘的膝盖窝。
待脖颈被双臂环绕,胳膊和腰部齐发力,将人打横抱离了沙发。
雾气氤氲的浴室内,一双手撑在玻璃墙上。两道影子重叠,有着相同的振动频率。
锦缘站立不稳,苏壹便用自己的腿做支撑。
瘦而不柴的冰山美人,腰臀线条也是一绝。平直的肩胛,重山叠峦的蝴蝶骨,平滑流畅的背部肌肉,纤细的腰身,圆翘的臀部曲线,无一不堪称完美。
在水流的冲刷下,忽隐忽现的情火勤勤恳恳地攀越着冰山,也融化着冰山。
那深藏在冰山之下的暗流,被火焰化开之后,犹如山洪。
苏壹凭一掌之力将洪水汇入江川,待洪流大势渐去,又无比耐心且细心地将河道与峡谷的每个要塞逐一排查清洗。
周而复始两次后,她已累得抬不起胳膊。
……
姜黄色的床褥中,苏壹装鸵鸟埋首在半坐着的锦缘腰腹间。
卧室的床头灯也是暖黄色。
一屋子的明媚。
【锦缘:明上午我要晚些到公司,有事让他们下午一到三点之间来。】
给杨潇潇发了消息,锦缘揉揉腿上的脑袋:“还不舒服?”
憋闷了一阵,苏壹窸窸窣窣往上坐起来一些,双臂环住锦缘的腰,头离锦缘的心脏更近。
“你是在心疼我对不对?”
锦缘没答。
但她抬起的左手轻轻摩挲着苏壹的肩,将人搂在怀里。
她们同床共枕的次数不多,这也是第一次苏壹钻进她的怀抱,以往都是她被苏壹搂抱着。
从浴室出来,苏壹就翻出了睡衣内/裤给她,其风格和材质都明显是专为她准备的。苏壹说,还有两套出勤装。
苏壹默默为她做了很多事,大到哄老人幼童,小到冲一杯蜂蜜水,每一样都是她自己做不到也做不好的,可苏壹却都为她做了,而且做得甘之如饴。
她是心疼苏壹的。
心疼这个词,一点没用错。
“锦缘,我要跟你说我的真实感想。”苏壹微仰头去迎接锦缘的目光。
“嗯,你说。”锦缘见她盯着自己发愣,委屈巴巴的模样,轻笑着吻了她的唇,“可以说了吗?”
得到了一个宠溺性质的吻,苏壹的重重心事好似都有了出口。
她动了动脑袋,脸贴着锦缘的锁/骨,缓缓道:“上周天在营销中心,殷莉在我面前说你的坏话,跟陈野有关。还说我这样的,也可以尝试去做灰姑娘,我很烦她,导致我心绪不宁,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工作这几年,我还没遇到过她这种坏心眼儿的领导或甲方。工作上的困难和刁难我都能克服,但殷莉这种猖狂到明枪暗箭齐发的坏女人,我是真的烦透了。她一作妖,我的负面情绪就暴涨。我也不否认,当中有你的因素在,我太在乎你,可她偏就要诋毁你。”
“为了我自己,我可以出言顶撞直接骂回去。但为了你,我要反复斟酌用词,到了嘴边,甚至还得黑白颠倒,违心说出恭维她的言论。”
“我这么一心胸宽广的人,如今都快被她气出内伤了。”
“下午后来我又接到了阿姨的电话,我能听出她是想单独见我,今晚也是。我没跟你说,是觉得我能应对。你这些天忙着跟海络谈合作,我不想让你分心。”
“经过这两回,我也不是毫无收获。总的来说,阿姨对我算客气的了。”
“截至目前,她想让我明白的有五点:一,你可以有事业,但也应该跟男人结婚生子。二,我跟你家庭背景悬殊。三,我跟你社会地位悬殊,四,我跟你经济实力悬殊。五,她不同意我对你有非分之想。总结就是,我跟你门不当户不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配不上你。”
此话一出,锦缘便知苏壹已断定母亲知晓她的性取向了。
所以苏壹才说,母亲对她算客气的了。
“抱歉,我非刻意隐瞒,让你受委屈了。”锦缘向她道歉,右手去握苏壹的手,“没告诉你她知道我的性取向,是想让你们在一个相对正常且合理的身份前提下认识并接触。如你所见,我跟家人的关系存在隔阂。我做不来中间人,若我插手,只会帮倒忙适得其反。我说让你自行应对,是因为我对你有信心。至于我母亲,虽算不上和善,但也是个有涵养的人,不会做出对你造成实质性伤害的事来。”
这一点苏壹也有体会。
锦妈妈为了劝退她而耍小心机,讲话带刺,她是不好受,但也没担心过锦妈妈会勃然大怒指着她鼻子骂她不要脸,败坏纲常伦理,更没担心锦妈妈会动手打她。
顶多就是暗戳戳“挑拨离间”,让她受些闷气,让她跟锦缘产生误会,以达到棒打鸳鸯的最终目的。
“哼,太有涵养了。”苏壹故作姿态,用头顶蹭蹭锦缘的下巴,“两千块也过于小瞧我了,她要试探我是不是见钱眼开,不该砸一张好几百万的支票给我,让我滚出你们的视线吗?”
“哪儿来的几百万?”
锦缘压着苏壹头顶,声音里是止不住的笑意,“你对我的喜欢,就值几百万?”
“那可不止。”苏壹借势在雪白之处舌忝了一下,那上面有新种出的草莓,是深v遮不住的那种。
方才在浴室她着重观察了上次留下的痕迹,基本上都消了。只有贴近下半圆的地方,还残留着两处不明显的。
要是上半圆或者靠中间有,锦缘今天也穿不了那么露的裙子了!
“锦总一年就得挣几百万吧?我缠着你,缠个三五十年,那不就是三五千万上亿了?”
“我挣多少,是我的。”嘴硬归嘴硬,锦缘心里已经被那句三五十年给暖化了。
三五十年以后,她六十岁、八十岁。
那时候,白发苍苍的她们,还是会在一起吗?
同性情侣老了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呢?
还有爱情吗?
等她满脸皱纹的那天,苏壹仍会像今天这样地喜欢她吗?
锦缘的思绪不由得飘去了数十年后。
“嗯,是你的。但我……”苏壹一个翻身跪坐到锦缘腿上,居高临下捧着她的脸,“会让你…是我的。”
唇与唇的距离缩短为零。
为负。
锦缘的思绪回到了眼前。
在沙发和浴室两个地方,苏壹顾着在身体上给她欢愉,都没有细腻地长久地吻过她的唇。
清新的白桃味。在两人的交缠中逐渐浓烈,又逐渐消退。
苏壹的拇指轻按着锦缘发红的眼尾,像一片片落叶跌入水面,在波浪里随风荡漾。
甜腻的吻长到无法计时,锦缘被吻到脖颈发酸舌根发麻,才揉捏着苏壹的腰,呜咽着表示抗议。
苏壹的吻技,太好了。
而她就如被扼住后脖颈的猫咪,只能任其蹂/躏。
将唇角的津/液舌忝净,苏壹把人抱入怀中:“阿姨那边心知肚明却不戳破,我就当她是在给我循序渐进的机会了。有你对我的信任做后盾,我也更有信心。锦缘,一定会苦尽甘来的,我会努力让阿姨接受你的选择,也接受我们。越挫越勇,绝不打退堂鼓。”
“苏壹,我是不是太自私了,冠冕堂皇地把自己置身事外,却让你孤军作战?”相信苏壹是真,心疼苏壹也是真。
可难以跟母亲交流交心,更是真。
数十年来,苏壹是唯一一个能让她毫不设防与之表露心意的人。
苏壹无条件地给了她绝对的偏爱以及绝对的安全感,那是她最亲的父母兄长,乃至曾经那位“初恋”都没给过她的。
“谁说我是孤军作战了?你不是在我怀里吗?”
苏壹安抚性地亲吻着锦缘,一下又一下,“宝贝,你一直在我心里,时刻与我同在。”
抱了会儿,锦缘拍拍苏壹的背,把她从自己腿上拉下来:“坐好,为了增强我们的胜算,我有义务给你提供一些关于我母亲——王兰女士的情报。”
“好呀~你快说。”
苏壹麻溜地翻坐在锦缘身旁,靠在她肩上,活脱脱一个聚精会神听课的好学生。
锦缘的父亲锦晟和母亲王兰都是京平大学法学院毕业的研究生,也是他们那一届的风云人物。
三观一致的校园情侣,毕业结婚,生儿育女,顺理成章。
王兰就职于一家上市公司,担任法务,却在四十多岁时查出乳腺癌,还好发现的得早,做了手术后在家休养,就没再外出上班了。
也正是那一年,他们瞒着一双儿女母亲患病的事实,决定南下回衡原。
当时锦铖在上大学,锦缘初升高。
王兰是回到衡原做的手术,直至康复一年后才跟儿女说了这件事,而京平的那些朋友同事都并不知情。
癌,不光彩,也不体面。
锦晟在衡原跟另两个合伙人共同创立了诚锦律师事务所。
受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锦铖对律师这个职业抱有崇敬之心,学的也是法学专业,毕业后就进了诚锦。
那些年,锦缘独自一人在京平生活。
出于对身体健康的顾虑,一生要强的王兰成了丈夫和儿子背后的女人。
锦晟突发疾病去世后,他在诚锦的份额由儿子锦铖继承。再后来,又到了王兰手中。
听完锦缘的讲述,苏壹的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试想一下,一个曾从学生时代起就站在高处一呼百应的女强人,接连遭遇噩梦般的危机,失去了一去不返的健康,失去了引以为豪的事业,失去了至亲的伴侣和骨肉,她要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能撑过来啊?
命运对她公平吗?
对锦家的每一个人公平吗?
这么看来,锦缘高冷孤傲又强势的性子何尝不是像极了母亲?
苏壹目不转睛地看着锦缘,仿佛从她脸上身上看到了王兰女士年轻时的模样。
“可能是因为回归家庭后的她觉得在亲情上对我有所亏欠,也可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该更多地体谅一下她。我们不亲,但我们也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吵过闹僵过。然而我和她在对于爱这方面,都很迟钝,也很笨拙,她不会的,我也统统不会。”
“我感同身受不到父亲母亲之间那种建立在理想之上又超乎生活之外的爱,但我想,母亲愿意和父亲养育两个孩子,父亲愿意放弃京平的荣耀陪母亲回衡原,为彼此着想的他们的确是相爱的,而我也是幸运的。”
“你对我的喜欢,给了我焕然一新的生活体验,让我很温暖,也很开心……弥补了我三十年来在情感上的空缺。”
这是苏壹第二次听到锦缘说这么多话,两次都是剖心般地跟她讲与家人相关的往事。
“锦缘,”她俯过身搂住锦缘,纠正她的话,“你说得不准确,我对你不仅仅是喜欢,是爱,我很爱你。从我们认识那天起,再到未来的很多年、很多年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陪你体验朋友之间的爱、情侣之间的爱、亲人之间的爱,无论我们的关系或将变换成哪样,我都爱你。这不是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是在我心里酝酿了许久的承诺。”
“你不擅长的事,我不会逼你。你不爱讲话,不讲就是。在安全的环境里,你抱抱我亲亲我,或是让我亲亲抱抱,像现在这样,”她再次吻上锦缘的唇,手也覆上其柔/软之处,“放任我做一些让你让我都开心的事……”
蛰伏在草丛里猫冬的火星子一点即燃。
令人开心的事,谁不想做呢?
“啪嗒”一声,黑暗来袭。锦缘失明的瞬间,姜黄色的被子鼓起了大包。
比柔软更柔软的,是苏壹的爱。
她抓紧床单,偏头去看窗帘中间的缝隙,微弱的月光下,是酣睡已久的校草。
怎么能那么乖呢?
许是房间忽然太过安静,好奇心十足的校花跑来瞧个究竟。
它来到窗边,先是两只前爪趴在床沿,一小团黑影一动不动地望着锦缘。
细微有节奏的声响从被子里面传出,于是它跳上/床,蹑手蹑脚寻着发出声音的地方走去。
一只玉足露在被子外,不是它最熟悉的气味,但它也有点熟悉,凑近嗅了嗅,亲昵地舌忝了下脚指头。
可下一秒,那只脚受惊似的抬高,出其不意的大动静,将校花给吓跑了。
随它嗖一下跑开的,还有校草。
再然后,是一大团湿透的白色布料砸在地板上。
有人从被子里钻出。
匍匐着抵达下一处栖所,带着甜腥味,轻轻浅浅地吻着。
“宝贝,这个周六苒姐向玥姐求婚,筹备了一场泳池派对,你陪我去吧~”
“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