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嬷嬷定了定神,很快下了决定:“好,我们进去。”
她想过了,里头就娘娘一个姑娘家。陛下是个不会照顾人的,梁太医不可能近娘娘的身,裴常侍,想必陛下也不会让他近前的。
她们得进去,才好照顾娘娘。
但常嬷嬷想得似乎也有些多了。
她和徐嬷嬷进去时,见着的是厚厚的床帐被放下,陛下坐在床边,握着娘娘的一只手。
似乎也不需要她们的样子?
但两位嬷嬷还是留了下来。
梁太医方才在明间歇息了小一会儿,才迅速恢复过来。两位嬷嬷进来时,他也才刚进入内殿。
他见从床帐中伸出来的手腕雪白纤细,上面红痕难掩,一时不敢上手搭脉。“可在娘娘腕上搭一方丝帕。”他隐晦地回头提点常嬷嬷。
常嬷嬷瞬间会意,暗觉自己失职,但她的帕子还未取出,公孙仪已经不耐烦起来。
“什么丝帕不丝帕的?”他怒道,“没见娘娘都晕过去了,还不来看诊?你身为太医院院首,竟怎的比那食古不化的书生还要迂腐?”
公孙仪一生气,殿内瞬间便跪了一地。
梁太医也顾不得许多,忙膝行上前,认真诊脉。
“娘娘无事。”他说道,心下稍缓,“只是累着了,才昏睡过去。”他语气十分委婉。
公孙仪让他起来说话,“累着了?”他十分不解,“怎么累着了?”
不会是今日婚仪过于繁琐,才累到了?他浑然不觉自己才是那个累到徐乐蓉的罪魁祸首。
常嬷嬷低着头,心道:我的陛下呀!
徐嬷嬷才松了口气,闻言惊得瞪大双眼;但她不敢抬头,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才没让自己失态。
梁太医其实更绷不住,显然没料到他话都这样明显了,陛下竟还听不懂。
“陛下,”他艰难地开口,“娘娘她毕竟年幼、身子又弱,初经人事,累到也正常。”
这下终于听懂了的公孙仪:“……”所以,得怪他?
但他脸皮厚,很快又开口继续问:“那她什么时候可以醒?”
梁太医松了口气,谢天谢地,陛下他听懂了。
“一刻钟内便可以醒来。”他斟酌着说道,将时间延长。
其实随时都可以醒的,但身为太医,与皇权打交道,梁太医从不将话说得太满。
“那你便在殿外候一刻钟。”公孙仪道,将人轰出了内殿。
而后他再吩咐常嬷嬷:“去打盆水来。”他取出自己的帕子,在徐乐蓉腕上擦了又擦。
一旁无事可做只好干站着的徐嬷嬷:“……”陛下,您方才说谁迂腐呢?
不过,她只是个嬷嬷,她什么也不敢说。娘娘还睡着,她也什么声音不敢出。
常嬷嬷很快端着热水回来,公孙仪没让她动手,将自己的帕子打湿、又洗了一遍之后,才又在徐乐蓉腕上他方才擦过的地方继续擦拭了三遍。
常嬷嬷双眼瞪圆,心里冒出和徐嬷嬷一样的心语。
一刻钟后,梁太医再次进入内殿诊脉时,徐嬷嬷手快地在徐乐蓉手腕处搭了一块干净的丝帕。
才苏醒过来的徐乐蓉还未弄明白发生了何事,便听到陌生的老者声音。
“陛下,娘娘的身子已无大碍。”梁太医说道,“只是,陛下还须得注意些。”
公孙仪右手食指指节叩起,伸手到帐内刮了刮正疑惑地看着他的徐乐蓉鼻尖,逗得她眉头微皱后才松了手。
“其他的呢?”他漫不经心地看着梁太医,“你说娘娘身子弱,是何问题?”
徐乐蓉眼睫颤了颤。
“罢了,”公孙仪瞥见她的神情,止住想要开口的梁太医,“日后便由你来照顾娘娘的身子,三日一诊。”
梁太医领了旨意后,很快退了下去。
今日下值出宫后,他得到龚太医家拜访一趟才成。梁太医慢慢走在回太医院的路上,叹了口气。
贵妃娘娘的身子弱,京中谁人不知?
人们也俱都知晓,是当年冬日那场冰水浸坏了她的身子。
但当年徐国公在金銮殿上状告刘皇后的时候,他作为当时的太医一员,也是被先帝遣到徐国公府,为当时还是徐家小姐的贵妃娘娘看过脉的人员之一。
是以他十分清楚,不只是冰水的缘故,还有些极度损耗身子元气的药,甚至还有慢性毒药。
这些加起来,若非龚太医医术高明、徐国公府又花钱如流水般不计代价地砸下去大量的珍稀奇药,贵妃娘娘哪里还能坚持到进宫?
“老陈果真阴狠。”他小声嘀咕道。
身为医者,又是太医,竟下得了手这样摧毁一个小姑娘的身子。
就他方才诊脉的结果来看,事情都过去三年了,贵妃娘娘的身子竟还是亏空得厉害。
再不抓紧医治,不说日后孕育皇嗣了,只怕贵妃娘娘寿元都要所剩无几。
造孽啊!
梁太医走后,公孙仪摸了摸徐乐蓉的脸,“可还有哪里不适?”他问。
徐乐蓉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没有身子不适,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晕了过去。
常嬷嬷和徐嬷嬷被公孙仪赶出内殿了,没有外人碍眼,公孙仪便将她抱了起来。
“你方才晕倒了。”他沉声道,将方才梁太医的话复述了一遍。
见她听到自己晕倒的原因,便瞬间面红耳赤起来,他沉冷许久的面上才重新漾起笑意。
“抱歉,是我不知分寸了。”公孙仪捏了捏她的耳垂,揉得她止不住地往后躲,才将人抓回来,禁锢在怀中。“我下回注意。”他保证道。
徐乐蓉忍不住,偏头在他肩上咬了一口,轻轻的。
陛下这张嘴,可真想将它缝起来。
她这一咬,换来公孙仪的一声轻笑,她听到他说:“咬得好,这边也给你咬。”
……
公孙仪因着大婚得来的三日假期,虽然不能如愿时时温香软玉在怀,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男女之间,其实也不仅仅是床笫间那点事。
而且,这三日,他竟还将他因沉迷研习房中术而落下的手语补了回来。
“你方才的意思是,你想要我亲你?”公孙仪一本正经地问徐乐蓉。
徐乐蓉犹豫了一番,陛下是故意的还是在调戏她?
见她隐有防备,公孙仪用拳头抵住唇,掩饰般假咳了几声。“我说的不对?”他松开手时,神情十分无辜,继续问她。
徐乐蓉以为自己方才不搭理他让他难受了,又见他面上无辜,这回便毫无防备,单纯地点了点头。
公孙仪笑起来,迅速凑近她,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退开后,他才忍着笑意说道:“嗯,这是我说错的惩罚。”
徐乐蓉懊恼地捂着唇,瞪了他一眼。
陛下可真是……
这三日二人几乎时时黏在一起,便是沐浴也是一起的,让她迅速适应了公孙仪的存在。
对上他近乎无赖般的举止和言语,也不如刚进宫时那般拘谨和羞涩。
没办法,公孙仪这人,正如他和徐乐蓉说的那样,他这个人没脸没皮。
她若是再无休止地觉得害羞,反倒是让他更得意且要得寸进尺。她才不要上他的当呢!
咳咳,虽然她这几日也没少上他的当便是。
就拿学手语这件事来说。
满宫的人在徐乐蓉进宫前基本都已经学会了,但公孙仪那时“不务正业”、沉迷他的房中术,直到徐乐蓉进了宫,他才想起他还没开始学。
那怎么办?
二人这几日间,对彼此的身子都熟透了,反而交流还只能依靠徐乐蓉一个字一个字地在他掌心写,效率极为低下。
虽然公孙仪是很迷恋这种姑娘在他手心划过的这种感觉,但他太不做人,总占尽了姑娘的便宜。
一来二去,徐乐蓉便开始抗拒和他写字交流。
没办法,公孙仪只好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会端正态度,“好唯唯,我保证不闹你了。”
“求求你了,就教教我罢!”关键是,他求人也没个求人的样儿。哪有说一句就在姑娘唇角亲一口的?直逼得人姑娘松了口。
徐乐蓉被他闹得面色滚烫,根本不敢抬眼看他。
天呐,她都听到了什么?
陛下怎么是这样的陛下?
虽然她入宫前,有坚定地认为他不是真的暴君;但观他行事,内里也该是个刚硬决不妥协的主儿。
而她方才居然听到了他在说“求求你了”,关键是他竟还是满面正经地说着这样违和的话。
便是公孙仪不耍赖亲她,她觉得自己也一定会松口的。
太可怕了,她会做噩梦的,徐乐蓉心想。
试想一下,谁的梦中若是出现这么一副场景:
一个亲手屠了金銮殿上十之一二朝臣的暴君,边擦着刀上根本清洗不掉的血迹,边抱着她说“求求你了”,谁都会被吓醒的好吗?
扯远了。
说回徐乐蓉终于答应公孙仪亲自教他手语之事。
她也是没想到,方才还一口一个“求求你了”让她幻想做噩梦的公孙仪,转头又耍起了无赖。
“很公平是不是?”他不笑的时候确实很有帝王的威仪,前提是忽略他都在说些什么话。
“你看,当初我下旨让满宫的人学手语,都是有奖励的。越早学会的人,得到的赏赐越多,光银子我都奖励出去了不知道几箱。”
他试图忽悠徐乐蓉,“那换成是我,唯唯你不也要给我奖励?我们可是夫妻呢!”
徐乐蓉初始还坚定地想着不要被他的话所蒙蔽,但听他最后一句,却依旧被他话中的“夫妻”二字弄得神魂颠倒,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虽然知道公孙仪以正妻之礼迎娶她,想必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妻子。但她从未想过,这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会让她心里波动这般大。
她此时正坐在他怀里,不由便抱紧了他。
公孙仪温香软玉抱了满怀,还愣了愣,“这就是奖励?”
他摸了摸她的脸,“唯唯,这可还不够罢?”
“这样吧,”公孙仪毫无破坏徐乐蓉心里感动的自觉,“若是我学会一句话,那你奖励我一个吻,如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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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