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怡穿了一件淡黄色的长款羽绒服，头上原本蓝色的丝带换成了白色，长发被风轻轻撩起，冻红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带着些许水汽，双眼盈盈，像是承了整个冬夜的冷冽与柔情。
“静怡？你怎么在这？”李卓然明显愣住了，声音骤然紧张。她视线在我和沈静怡之间来回扫动，显得很是惶恐。
没一会她便猛地恶狠狠看着我，像是被刺痛了神经：“好啊你，套我话？就是为了给沈静怡听是吧？”
我刚想张口解释，沈静怡的声音却比我更快。
“不关周默的事，不是他叫我来的。”
我诧异地看向她：“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们的谈话……”
“我全都听到了，看来是我以前误会你了……”沈静怡眼神明显变柔和了许多。
“啊，那个……没什么。”我顿了顿，有点语无伦次，“你这两天还好吗？看你都没来学校上课。”
“我好多了……谢谢你，周默。”她说得轻描淡写，但那一声“谢谢”，却像一颗石子落进我心湖，泛起层层涟漪。
“卓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沈静怡把目光移向李卓然，语气不重，但饱含情绪。
“静怡，我……”李卓然红着脸，像是被人看穿了全部心事，声音里多了从未有过的慌乱。
我轻声说道：“那个……你俩聊，我先回避一下……”说着我转身想走，却被沈静怡轻轻拉住了袖子。
“周默……你不用走。”她的动作很轻，像是怕惊扰到我，却让我愣在原地。
我看着她请求的眼神，心一软，点了点头。
她随即收回手，眼神望向李卓然，语气变得认真且有波动：“卓然，我谢谢你这么久以来对我的好和帮助，可我也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静怡……”
“我知道，你对我……是有不一样的。”她的声音平静，却有一股难以违逆的力量。
李卓然抬起头，眼神带着挣扎：“你怎么知道？”
“其实早就知道了。”沈静怡轻轻叹了口气，“可我心底里只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我没有想过我们会有其他关系。”
“你对我的好，我都会记得的。”她一字一句说着，神情坦然，“但是超出的那一部分，请你收回好吗？我们现在都还是学生，我也不想你难过，我也更不想破坏掉这一份感情。可是……我也真的没办法做到，你所期盼的那些，这点请你原谅我……”
我站在一旁望着她，她那坚定的眼神仿佛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
李卓然咬着唇，脸上的潮红愈发明显，似乎在努力压抑着某种情绪。
“我就知道……怪不得你最近一段时间，不要我的东西，还总躲着我……是不是……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没有，请你不要乱想，我心里没有喜欢任何人……”沈静怡依旧语气平和。
“那……我上次送你肯德基……你给这小子了……还有我之前送你的东西，你是不是也有给过这小子？你是不是喜欢他？”李卓然语气里带着质问，声音越说越大，几乎有些失控。
我听得一怔，心里一半是惊，一半是喜，还有一点点……期待。
“没有，我真没有喜欢任何人。”沈静怡正色道，“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送我东西了，朋友之间可以，别的……请你收回好吗？”
听到她这样说，我的心也微微有些失落。
沈静怡低下头，声音变得低柔：“卓然，那张照片曝光以后，我这些天一直等你给我发信息，或者来找我，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害怕和不安，我以为这件事我们要一起面对，可你都没有……结果我刚才才知道，这一切，原来是你……”说着，沈静怡的声音也开始变得微微颤抖起来……
“是我的错，可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不想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来骚扰你……谁知道……”
“谁知道网络言论一发不可收拾是吗？”我接话，语气不似沈静怡那般温和。
“不明真相，以讹传讹的人固然可恶，可你的做法经过沈静怡同意了嘛？”我直视着李卓然，声音里透着一丝责备。
我顿了顿，再次强调：“还是那句话，刚才沈静怡来了我没说完——她之所以没有站出来澄清事实，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大家发现照片里的人是你，那你将面临什么样的指责？你这样的装束打扮，还有这样的亲密照片，大家会怎么看你？”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被认出来，你将面临的，不只是流言，还有攻击和羞辱。”
我看着李卓然，她的肩膀轻轻抖动，眼神逐渐涣散，像是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沈静怡不站出来澄清，都是为了保护你。”我最后一击，说得铿锵。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
李卓然整个人微微抽搐了一下，鸭舌帽下的那双眸子突然抬起，看着我，满是震动和难堪。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发出。那一刻的沉默，比任何责难都更令人窒息。
而沈静怡，站在我身侧，早已将目光移向地面。她的手不自觉地拽着羽绒服的下摆，指节因为太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的眼眶已然泛红，呼吸也不似刚才那般平稳。那双一直倔强藏住情绪的眼睛，在这一刻，悄然流下一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咬了咬唇，像是在努力抑制情绪……
良久——
“对不起，沈静怡……”
李卓然终于开口，声音轻得仿佛即将飘散，却沉重如铅。
她低下头，深深地朝沈静怡鞠了一躬，像是在弥补。
沈静怡连忙走上前去扶她：“没事……都过去了。”
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颤抖，手指拂过李卓然的肩膀那一刻，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对不起……对不起……”李卓然一遍遍重复着，又一次次鞠躬，声音已经哽咽，泪水止不住地滑落下来。
“真的没事……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好意……我没有怪你。怪就怪现在很多人的言论……是我们左右不了的……”沈静怡轻声安慰她，她的话语像是早已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可当真正说出来时，还是哽住了几次。
“那……我们以后还会是好朋友吗？”李卓然慢慢抬起头，眼神里带着渴望与忐忑，脸上泪痕未干。
沈静怡明显迟疑了一下，像是在权衡着什么。她轻轻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当然是了。只是我们以后就好好做朋友，好吗？不要再有其他的想法了。”
这一次，她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充满了复杂与克制。
“对不起，沈静怡，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了……”她说完这句话，忽然一下子扑进沈静怡怀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一刻，沈静怡的身体猛地一僵，但最终还是缓缓抬起手，轻轻环住了她的肩。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知道自己应该退场了。
李卓然这样的人肯定要强，除了沈静怡，恐怕不愿让第二个人看到她此刻最脆弱的模样。
我轻轻退了几步，绕过假山，一阵风吹来，我下意识裹紧了衣服。
望着湖边倒影的月色，摇了摇头朝前走着。
没走两步，忽然有人从侧面一把拽住我。
“周默，这边——”
我一看，居然是棋子儿。
“你不是有事吗？啥时候来的？”我惊讶地问。
“我跟沈静怡一块来的！”她扬着头，像是完成了重大任务。
“啊？……原来沈静怡是你叫来的？”我恍然大悟。
“不然呢？在这关键时刻，没有我棋子儿能行吗？”她自豪地又扬了扬下巴。
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我顺着她的眼神一看——好家伙，林骁、任睿、吕松、宋书平，全来了！
“你们几个，不是叫你们闲逛吗？”我有点哭笑不得。
“本来是闲逛，结果刚和你分开没多久，就看到棋子儿带着沈静怡风风火火地冲来了，非要问你在哪儿。”宋书平推了推眼镜说道。
“在这关键时刻，我们怎么能去闲逛？”吕松笑着摇了摇他那肥硕的身躯。
“那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了？听到了？”我无奈地问。
众人没有说话，在一双双无辜又充满智慧的小眼神中，一起默默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