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白炽灯亮得有些刺眼,冶蒹半靠在床头,左臂缠着厚厚的纱布,渗出来的血迹已经被染成深色,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看到庄葭走进来,他原本紧绷的嘴角瞬间柔和下来,像被阳光融化的冰棱。
“伤口疼吗?”庄葭走到床边,目光落在那片纱布上,指尖不自觉地蜷缩起来——刚才在仓库里,冶蒹推开他的力度、匕首划开皮肉的闷响,还有溅在他手背上的温热血迹,此刻都清晰得像在眼前重演。
“没事,小伤。”冶蒹抬手想拍他的肩膀,忘了左臂还缠着纱布,一动就牵扯到伤口,疼得他眉头微蹙。庄葭见状,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胳膊:“别乱动,医生说要好好养着。”
指尖触到纱布边缘的皮肤,冰凉的温度顺着指尖传来,两人都顿了一下,空气里突然漫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庄葭连忙收回手,假装去看床头柜上的药瓶,耳尖却悄悄红了。
付营和周时跟着走进来,手里拎着刚买的水果和夜宵。付营把东西往桌上一放,就咋咋呼呼地凑到床边:“冶蒹,你也太猛了!刚才在仓库里,你一拳打倒那黑衣人的样子,简直帅炸了!我都录下来了,回头剪个视频发我直播间,保准能火!”
周时敲了敲他的脑袋:“别添乱,冶蒹现在需要休息。”他转向庄葭,递过去一个文件夹,“这是警方刚给的初步调查结果,冶明交代了部分情况,黑色盒子里装的是当年车祸的行车记录仪存储卡,还有他转移冶家财产的账本。”
庄葭接过文件夹,手指有些发颤。他翻开第一页,行车记录仪的截图赫然在目——画面里,他父亲的车正行驶在滨江路,后面跟着一辆货车,而驾驶货车的人,正是冶明雇佣的杀手。截图下方的时间戳,和他父母车祸的时间完全吻合。
七年了,他终于看到了真相的一角。那些压在心底的怀疑、不甘和痛苦,此刻像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他的眼眶微微发红,指尖用力攥着文件夹,指节泛白。
“别太激动,还有很多细节需要核实。”周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温和,“警方会尽快查清所有事情,给你和冶蒹一个交代。”
冶蒹看着庄葭泛红的眼眶,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他想伸手安慰,却又怕唐突了对方,只能低声说:“对不起,如果七年前我没有被冶明骗走,没有相信他说的‘你已经厌弃我’的鬼话,或许……”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了。”庄葭打断他,声音有些沙哑,“现在最重要的是查清真相,其他的……以后再说。”
他不是不怨,只是在看到冶蒹为了保护他受伤的那一刻,那些积压了七年的怨恨,突然就淡了许多。他知道,冶蒹当年也是受害者,被最信任的人欺骗,被迫离开自己。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闷,付营看在眼里,连忙打圆场:“对了,庄葭,我刚才在楼下碰到你博物馆的同事了,说有件急事找你,让你回个电话。”
庄葭这才想起,自己下午从博物馆出来后,就一直没联系过单位。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同事的电话。电话那头,同事的语气很着急:“庄老师,不好了!你昨天修复的那面青铜镜,今早发现镜背上的纹路被人刮花了!馆长让你明天一早回馆里处理!”
庄葭的心猛地一沉:“被人刮花了?怎么会这样?库房不是有监控吗?”
“监控坏了,昨晚的录像全没了。”同事叹了口气,“馆长怀疑是内部人员干的,你明天回来看看,能不能修复好,那面镜子下周就要展出了。”
挂完电话,庄葭的脸色变得很难看。青铜镜的纹路是关键线索,现在被人刮花,肯定不是巧合,一定是冶明的同伙干的,目的就是毁掉线索。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冶蒹看出他的不对劲,问道。
“博物馆的青铜镜被人刮花了,纹路没了。”庄葭的声音有些疲惫,“那是我们唯一能联系到另一半镜子的线索,现在全毁了。”
冶蒹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另一半镜子在我手里。”
庄葭猛地抬起头,看着他:“你说什么?另一半镜子在你那里?”
“嗯。”冶蒹点了点头,“七年前我出国前,在父母的书房里找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另一半青铜镜,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云纹成对,真相藏于纹路之间’。我一直把镜子带在身边,想等找到机会回来,和你一起解开这个秘密。”
庄葭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原来,另一半镜子一直在冶蒹手里,他们两个人,手里各握着一半真相,却因为误会,错过了七年。
“等我出院,就把镜子拿给你。”冶蒹看着他,眼神坚定,“我们一起修复纹路,找出最后的真相。”
庄葭点了点头,心里的不安渐渐消散。有冶蒹在,有这两半青铜镜,他相信,他们一定能查清所有事情。
当晚,周时和付营留在病房里陪了一会儿,就先离开了。病房里只剩下庄葭和冶蒹,气氛又变得有些微妙。
“你也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护士照顾。”冶蒹看着庄葭眼底的黑眼圈,心疼地说,“你明天还要去博物馆,得养足精神。”
“我再陪你一会儿。”庄葭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床边,“你胳膊疼得睡不着吧?我给你讲个故事,小时候我妈经常给我讲的,听完你就能睡着了。”
冶蒹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
庄葭开始讲起故事,声音温和,像轻柔的晚风。故事讲的是一只迷路的小鹿,在森林里遇到了一只受伤的狼,小鹿没有害怕,反而留下来照顾狼,最后两人一起找到了回家的路。
冶蒹靠在床头,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庄葭的脸上。灯光下,庄葭的侧脸柔和得像一幅画,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突然觉得,这样的时光,安稳得让他想永远留住。
讲完故事,庄葭抬头一看,发现冶蒹已经睡着了,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他轻轻站起身,帮冶蒹掖了掖被角,然后转身离开病房。
走到医院楼下,夜风吹在脸上,庄葭的脑子清醒了许多。他拿出手机,给周时发了条消息:“明天一早,我去博物馆处理青铜镜的事,你帮我查一下博物馆库房昨晚的出入记录,看看有没有可疑人员。”
周时很快回复:“好,我已经让手下去查了,明天给你消息。对了,冶明的账本里提到一个叫‘老鬼’的人,应该是他的同伙,警方正在追查这个人的下落,你最近注意安全,别单独行动。”
庄葭回复“知道了”,然后收起手机,打车回了小区。
回到1502室,付营还没睡,正坐在沙发上摆弄电脑。看到庄葭回来,他连忙迎上去:“怎么样?冶蒹没事吧?博物馆的事解决了吗?”
“冶蒹没事,明天就能转普通病房了。博物馆的事,明天回去看看再说。”庄葭坐在沙发上,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对了,你今天直播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人故意引导舆论,或者发一些奇怪的评论?”
付营想了想,点了点头:“还真有!下午直播的时候,有个ID叫‘老鬼’的人,一直在刷‘青铜镜是假的’‘庄葭修复文物是造假’的评论,还带节奏让粉丝去举报博物馆,我当时没在意,把他禁言了,现在想想,这个人肯定有问题!”
庄葭的心里咯噔一下。“老鬼”,正是周时提到的冶明的同伙!他不仅刮花了青铜镜,还想通过网络舆论,毁掉自己的事业,让自己无法再参与调查。
“你把那个‘老鬼’的ID和评论记录保存下来,发给周时。”庄葭的语气严肃,“这个人很可能是冶明的同伙,是我们追查真相的关键线索。”
付营不敢怠慢,立刻打开直播后台,把“老鬼”的相关记录导出来,发给了周时。
做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一点。庄葭洗漱完,回到次卧,却毫无睡意。他拿出手机,翻出冶蒹七年前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短信:“我走了,以后别见了。”
现在想来,这条短信肯定是冶明逼冶蒹发的,目的就是让自己彻底死心,不再寻找冶蒹。而冶蒹,这七年来,一直带着另一半青铜镜,带着对自己的思念,在国外独自调查真相,一定吃了很多苦。
庄葭的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他拿出手机,拨通了冶蒹的电话。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传来冶蒹略带沙哑的声音:“还没睡?”
“嗯,有点睡不着。”庄葭的声音很轻,“你伤口疼吗?”
“不疼,有你讲的故事,睡得很安稳。”冶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明天去博物馆,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好。”庄葭应了一声,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了,“冶蒹,七年前的事,对不起,我不该一直误会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冶蒹带着哽咽的声音:“该说对不起的是我,庄葭,我不该不相信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么多。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庄葭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嗯,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挂完电话,庄葭躺在床上,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知道,他们之间的误会,终于解开了,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一早,庄葭就赶到了博物馆。库房里,青铜镜被放在工作台上,镜背上的云纹被刮得乱七八糟,原本流畅的线条变得残缺不全,看起来触目惊心。
馆长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庄葭,你看看,还能不能修复?下周就要展出了,要是修复不好,我们没办法向观众交代。”
庄葭仔细检查了一下铜镜,眉头紧锁:“刮得很深,纹路的断点都被破坏了,想要完全修复很难,但我会尽力,争取不影响展出。”
“那就好,你尽快处理,有什么需要随时跟我说。”馆长叹了口气,“对了,警方刚才来过,调取了库房的出入记录,发现昨晚有个保洁员进入过库房,身份信息是假的,应该就是刮花铜镜的人。”
庄葭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周时已经在追查这个人了。”
接下来的一整天,庄葭都待在工作室里,专心修复青铜镜。他小心翼翼地用工具清理着刮痕,试图还原纹路的原貌。可刮痕太深,很多细节都已经无法恢复,他只能根据自己的记忆和冶蒹腕带上的纹路,一点点补全。
中午,付营发来消息,说他直播间的“老鬼”又出现了,还发了很多抹黑庄葭的言论,说他修复文物造假,甚至还编造了他收受贿赂的谣言,现在网上已经炸开了锅,#庄葭文物造假#的话题都上了热搜。
庄葭看着消息,心里很平静。他知道,这是“老鬼”的阴谋,目的就是让他身败名裂,无法再参与调查。他没有理会网上的舆论,继续专心修复青铜镜,他相信,真相大白的那天,所有的谣言都会不攻自破。
傍晚时分,冶蒹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出院了,正在去博物馆的路上,要把另一半青铜镜带给庄葭。庄葭心里一暖,回复他:“好,我在工作室等你。”
没过多久,工作室的门被推开,冶蒹走了进来。他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左臂的纱布露在外面,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修复得怎么样了?”冶蒹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青铜镜,问道。
“不太好,很多细节都没了。”庄葭叹了口气,“不过有你手里的另一半镜子,或许能还原出完整的纹路。”
冶蒹打开木盒,里面放着另一半青铜镜。这面镜子比庄葭手里的小一些,镜背上的云纹和庄葭手里的正好互补,合在一起,就是一幅完整的云纹图案。
庄葭小心翼翼地把两面镜子拼在一起,完整的云纹图案映入眼帘。纹路的中心,刻着两个小小的字——“蒹葭”。
庄葭和冶蒹都愣住了。“蒹葭”,是他们名字的组合,也是他们年少时的约定,要一起守护这份感情,一起查清父母的死因。
“原来,真相就藏在这里。”庄葭的声音有些颤抖,“父母当年,就是想用这两面镜子,告诉我们真相,可我们却因为误会,错过了七年。”
冶蒹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没关系,现在还不晚。我们还有时间,一起查清所有事情,完成父母的心愿。”
庄葭抬头看向冶蒹,眼眶泛红。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孤单一人,而是有了彼此,有了共同的目标。
就在这时,庄葭的手机响了,是周时打来的。电话那头,周时的语气很兴奋:“庄葭,好消息!我们抓到‘老鬼’了!他交代了所有事情,承认是他刮花了青铜镜,还在网上散布谣言,都是受冶明指使的!警方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下周就能开庭审理冶明的案子!”
庄葭的心里激动得无以复加:“太好了!周时,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