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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哭唧唧的宁宜苏

作者:春日小橘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女帝对镜自照,抚摸着眼角的细纹,鬓边的白发似乎在提醒着她的年华逝去,她静默地盯着那缕白发,拿起一旁的剪子,剪断了那白发,扔在地上,冷哼一声。


    身旁的女官递上一个小木筒:“陛下,暗卫来报。”


    女帝接过了那木筒,打开后抽出一张纸条,她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将那纸条放在烛火上焚烧,燃烧的火光照不亮她的脸,她对着身后的女官道:“明日一早,唤苏知夏入宫。”


    “是。”


    天蒙蒙亮,苏知夏一大早便被宫内的内臣唤醒,匆忙入了皇宫。


    “微臣苏知夏,参见陛下。”


    “苏卿免礼,”女帝正扶着栏杆,在那高楼上俯瞰着京城,“苏卿,你来瞧瞧,这京城怎么样?”


    “很好。”


    女帝好奇地看向苏知夏:“怎么个好法?”


    京城的光景盛满了她的眼眸,苏知夏也出神地望着这样宁静的京城:“繁华而平静。”


    女帝眸子微调,此时她不像是个女帝,反而像个循循善诱的夫子:“说得不错,京城繁华彰显着我大曌国威。可京城真的平静吗?”


    “微臣愿肝脑涂地,守护京城的平静。”


    女帝眉梢上带着几分玩味:“这样空泛的大话朕不爱听,每个臣子都会跟朕说,为了大曌可肝脑涂地,可朕不信,朕要看到你怎么做。”


    苏知夏立刻单膝跪下:“请陛下吩咐。”


    “对了,朕记得你有个妹妹吧?小你四岁来着?”


    苏知夏一贯是冷静,可有关苏知盈,她绝不能容忍:“陛下!”


    “苏卿莫慌。我也有个妹妹,你也认识,是宜苏的母亲”女帝惆怅地感慨着,“她是个很纯良的孩子,小时候她总爱跟着朕,不论朕做什么,她都会说‘阿姊,你好厉害’,昔年朕身陷囹圄之中,也是她不顾危险向朕伸出援手,她是个很好的妹妹,脾气温和,从不向朕索求,却也时常脾气上来,斥责朕不爱惜身体。想来你的妹妹也是如此吧。”


    苏知夏看向女帝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点了点头。


    女帝眼神中充满了悲悯:“所以,朕一向不希望她被那些坏人盯上,而朕也不愿做这种坏人。”


    苏知夏惊惧地吞咽,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此刻彻底慌了神,跪在了地上。


    女帝眉眼含笑地扶起了苏知夏:“你放心,只要苏卿你能为朕办成一件事,朕绝不会伤害你的妹妹,而且,宜苏很喜欢你,朕也不太舍得他伤心。”


    过了许久,苏知夏略带些失落地离开了皇宫。


    女帝下令:要苏知夏三日内破获“骨咒生花”一案,否则,赐毒酒。


    宁宜苏得知这个旨意的时候,一瞬间觉得脑袋放空,他的眼底迅速地泛起各种复杂的情绪:怀疑、不解、愤怒、绝望交织,他的手紧紧握住了挎包,泛白的骨节像是握住了自己的心脏,苦涩而窒息。


    “姨母为何要下这样的旨意?不可能,我要入宫去见姨母!”


    宁宜苏惊慌失措的模样落在了苏知夏的眼中,她平静无比,宁宜苏正要出门,她一把抓住了宁宜苏的手腕,苦笑着:“旨意已下,覆水难收。”


    他顿时觉得自己的喉咙像是被裱褙怪的手扼住了一般,他看着苏知夏平静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痛的。


    苏知夏轻柔地拭去他不知何时掉落的泪珠,布满老茧的手掌摸过他的脸,他觉得像是有无数根刺扎在他的心上。


    “为今之计,便是尽快破案。”


    宁宜苏含着泪珠,难过地点头。


    小黑猫前肢趴在门槛上,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一幕:“你怎么把你的小郎君欺负哭了?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四时好姑娘!”


    宁宜苏像是看见了救星一般,四时好并未化作人形:“算你们运气好,妖市的槐爷爷答应了让你们明日子夜时入市,我届时会来带你们去,不过为了掩藏你们的人族气息,本猫还得去找些东西,今日子时,便在你家见面。”


    苏知夏笑着望向宁宜苏:“瞧,这不是有线索了吗?”


    这时,夜巡司的低等缉妖使却一路小跑而来,喊道:“苏大人!”


    “怎么了?”


    “司农少卿在堂前,请您速速前去,说是有极其要紧的事。”


    苏知夏和宁宜苏相对一眼:“好,我知晓了,你且让罗大人在外稍候。”


    二人刚到了夜巡司办公的堂前,罗知有便上前,道:“二位,昨日多亏了苏缉妖使斩杀了我府中的裱褙怪,今日特来感谢。”


    “感谢就不必了。”


    苏知夏并不想和罗知有牵扯上任何关系,可罗知有却意味深长地说出一番话:“我知二位不重钱财,所赠的非是钱财,而是线索,是一个两位都迫切需要得到的线索。准确来说,是一具尸体,一具骨咒生花的、尸、体。”


    那罗知有重音落在了“尸体”二字上,发现苏知夏和宁宜苏二人的表情变化,笑道:“便当是我谢过二位的救命之恩吧,那尸体我已交付夜巡司了。我还有公务在身,我府中的管家正在医使署,若是二位有何不解的,尽可问他。”


    二人匆匆赶到了医使署,池商陆今次正在休沐,是一位老练的年长医使正在验尸。


    罗府管家认得苏知夏和宁宜苏,上前道:“在下罗府管家,见过两位大人。”


    “不必多礼,”苏知夏当即开始询问,“死的人是谁?”


    “是张大,是家中的寻常家丁,今晨发现死于他的屋内。”


    寻常家丁?


    苏知夏困惑不已:之前死去的都是官员,为何到罗知有这里,变成了家丁?好生奇怪!


    宁宜苏一边记着笔记,一边追问:“张大死前可有何异常?”


    “呃……好像没什么异常吧……”管家思考着,道,“家里的仆人吃喝都一样,张大这人扣门得很,不会外出去买东西吃,而且昨日他一整日都待在府中,也没外出呀。”


    “不过倒是听说,昨天他碰上鬼了。”


    那罗府管家娓娓道来:“张大家里前头呀是做些跟鬼魂挂钩的营生,只是到他爹那辈便不做了,他爹说这行损阳寿,虽是不干这营生,可张大确乎是比咱们这些人更了解些鬼怪之事,他昨日与旁的家丁说了许多,说他爹曾经说过这人呐都有影子,唯有鬼魂没有!而他昨日正瞧见了两个没影儿的小鬼!”


    “两个没影子的小鬼?”


    宁宜苏困惑,可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昨日趴在墙头要来拿风筝的两个孩童。


    “正是!他说怕惹恼了那两小鬼,不敢多言,匆匆逃走。大伙儿都以为他是胡说,没想到今儿个一早,就发现他暴毙在屋内,主君以为又是昨日的裱褙怪下手,可要收拾这张大的尸体时,他的皮肉竟开始腐化,露出白骨。看来,他说得没错,当真是着了那两小鬼的道了。”


    苏知夏顿觉不对劲:趴在墙头的孩童遇见凶悍的家丁尚不畏惧,可撞在宜苏身上、弄脏他衣裳的那孩子却看着怯懦,一样的面容,可表现出的性格却不像是同一个人。


    “我看他的皮就是被那两个小鬼扒走了!”


    宁宜苏见管家说得如此坚决:“为何这么说?”


    管家说得真切:“昨日有人听张大说,那两个小鬼放的风筝甚是可怖,张大亲口说的说那风筝不是纸做的,摸的时候倒像是皮,他说估摸着是人皮。他回了自己房后,还赶紧烧了香,没想到还是,唉。”


    苏知夏似是联系到了什么,见宁宜苏记好了后,道:“我记得你簿子里记着那几个官员死亡的日期,能不能给我瞧一瞧?”


    “嗯,我找给你看,你等等。”


    宁宜苏记录详细,苏知夏仔细核对着日期:“惊蛰那日是第一起案件,二月初九一起,二月十三、春分、二月廿四、三月初一、三月初四……三月十一……”


    苏知夏一面数着日期,一面追问道:“清明的时候下雨了吗?”


    “下了,下了三四天。”


    “那,或许对了,”苏知夏拉着宁宜苏的手,道,“我们需要去印证一件事。”


    宁宜苏收拾着簿子和笔,思索了片刻,看向苏知夏,眼眸发亮:“风筝?”


    “对!”


    二人相识一笑,跑着离开了夜巡司,接连询问了几个亡故官员的家属和府内的仆人,竟有人说确乎是瞧见了“风筝”,其中有个家仆提及风筝,更是反应剧烈——


    “二位大人!小人记得那个风筝,很是可怖,我看那风筝邪祟得很,小人这鼻子还算是灵敏,那风筝飘着一股人血味儿!”


    苏知夏疑惑地盯着他:“你上次为何不曾提及?”


    “上次,上次两位大人也不曾问到风筝的事呀……”


    那家仆尴尬地看着二人。


    在这位家仆的证词下,“风筝”的出现显得更为诡异,而出没的孩童更显得诡异无比。


    二人本沉浸在抓住了线索的无限思考中,突然看到了太阳的方向,宁宜苏问道:“知夏,现在什么时辰了?”


    “约莫,未时三刻了吧。”


    苏知夏也意识到了,抓着宁宜苏飞快地跑回了夜巡司,二人气喘吁吁地刚到夜巡司门口,却见怒气冲天的闫厨子手持着颠勺站着,他望着二人,道:“现下什么时分了?!”


    宁宜苏看着闫厨子很是生气,自觉站在了苏知夏身前,苏知夏也自觉地站在了他的背影,毕竟她鲜少有觉得宁宜苏背影如此伟岸的时候。


    “呃,未时四刻了吧……”


    宁宜苏讪笑着。


    闫厨子皮笑肉不笑地问道:“你们还知道未时四刻了,刚才掌司来问我你们吃饭了没,你们猜猜我怎么回的掌司?”


    苏知夏探出头来:“其实您可以骗骗掌司,毕竟掌司也不知道我们吃没吃。”


    “这是关键吗?!关键是你们没吃上我做的饭!”


    宁宜苏用着自己最天真的笑容看着闫厨子:“那我们现在去吃……可以吗?”


    “那么简单就想吃上饭?做梦!”


    苏知夏突然发出了危险发言:“那我们就不吃了,我房间里还有两个饼子……”


    可她望着闫厨子越发愤怒的身影,立刻识趣改口:“不过闫叔做的臊子面真的很好吃,要是能再吃一碗就好了。”


    闫厨子的怒气消了大半:“算你们识趣,走吧。”


    宁宜苏疑惑地询问:“去哪里?”


    “去膳堂,做饭。”


    二人转眼间到了膳堂,宁宜苏洗好了菜后,把菜交给苏知夏,却见她皱着个眉头:“这可比我的刀难用多了。”


    “我来吧。”


    宁宜苏倒是切得比苏知夏利落多了,苏知夏歪着个脑袋看着宁宜苏,见他那么认真,只觉得宁宜苏在身边的时候有种安心的味道。


    “你切得好整齐,在家里经常帮伯母打下手?”


    宁宜苏一边切着菜,一边回应着:“是。母亲喜欢做饭,我也经常跟着她一起,我做饭肯定不如闫叔好吃,但也算是可以入口的。”


    “盈儿也很会做饭,”苏知夏想到那道旨意,忽然握住了宁宜苏的手,“宜苏,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照顾一下盈儿?我给盈儿存了不少钱,伯母人也很好,交付给……”


    宁宜苏的眼泪啪嗒落在了菜板上:“你不会死的。”


    “其实做缉妖使的时候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了,你不必伤心。”


    “我、怎能不伤心?”宁宜苏放下菜刀,眼尾泛红,骨节泛白,情绪好似在一瞬间崩塌,泪水决堤,酸涩地说道,“我不想你死。”


    苏知夏愣着,她低下头纠结了片刻,上前抱住了宁宜苏:“宜苏,我会努力不死的。但是,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替我保护好盈儿,你是我现在唯一信任的朋友。”


    宁宜苏抱着苏知夏,头埋在她的脖颈里,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苏知夏的脖颈,顺着滑落,滚烫得让苏知夏有种冲动,有种捧着宁宜苏的脸亲上去的冲动,但是她悬在半空的手还是放下了,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不哭了。”


    闫厨子刚回来,盯着二人:“不就让你们打个下手,用得着哭成这样吗?行了行了,去外头坐着等着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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