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叶子,我叫你叶子好不好?”女孩亲昵的去抱住她的手臂,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身后照来的光都无法比拟其光辉。
她侧目看向女孩,看她耀眼的笑,也看她唇角的那一点痣。
“叶子,我们是朋友了对不对?”女孩笑弯了眼,双手微微抱紧,将身子贴了过来。
她面对忽然的亲近有些不知所措,不知自己是不是应该推开女孩,或者回应她。但女孩明显没有注意她的局促不安,而是依旧热情的拉着她往前走。
她望着女孩奔跑的背影,脑海里似乎有模糊的记忆苏醒。然后她想起女孩唇角那颗痣、还有那明艳的笑后,惊恐的抬起头,顺着女孩纤细手臂看去。不知何时落下的太阳躲在女孩身后,从她身旁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藏住了女孩的面容只露出她微扬的笑意。
突然的光线总是让人短暂的眩晕。
女孩牵着我的手柔软细腻,带着某种坚定而又温暖的力量。我不由主动去跟上她的步伐,仰起头直视远方的夕阳,在风中起舞,花丛中的花苞们也纷纷张开了双臂迎接。
花瓣也随着风飞起,我闻着那馥郁的芬芳,回身去看她。她就在身后等着,笑意温和,一语不发的注视着我。我却在花雨中逐渐放纵了自己,咧开嘴大笑着喊她的名字。
余晖透过她的长发,将她仅有的一点暖气挥散。“我们不是朋友吗,叶子?”
与她一起的时光总是转瞬即逝,在她的声音刚传来时,右手边顺势吹来了一阵夜风,我站定在草地上看向她。“你说什么了吗?”
女孩弯起眼,笑着过来拥住我,用她温热的体温紧压着我。然后踮起脚尖,亲昵的趴伏在我的肩头,呼吸声在我耳后氤氲。“我说,你怎么就是不长教训呢?”
她的亲昵不但没有让我感到痒,耳廓反而针刺般的刺骨,还未等我推开她,她的双臂就绕着脖子紧紧环住了我嫣然一笑,继续轻轻的在我耳边吐了口气“蠢货。”
骗子。我听着耳边娇柔的声音,心头升起一股怒气。我火热的手掌捏住她的手臂时,她的体温正极速冷却,然后像一个陶瓷娃娃在我怀里瓦解破碎。我最后只留住她轻飘飘的头颅,盯着她敛去笑容的冰冷脸庞,惊厥地将她抛了出去。
我同她一齐倒地,蜿蜒的裂痕在她脸上蔓延开来,可在那山崩地裂间,她却睁开了眼,唇口微张。“你怎么能把朋友丢出去呢,叶子?”
埋着头,我哭的撕心裂肺,像是正在冰消的其实是我。“你是谁!你不是她!你不是她!”我疯癫的将身下的花连根茎拔起,用力朝怪物的方向掷去,大叫着“你把她藏到哪去了?你把她还给我!你把她还给我!”我还欲继续拔草,脚下的生命却缩起身子,枯萎凋零。我恶狠狠的瞪向那半个头颅,咬牙爬了起来冲她掐去。“你把姐姐还给我!还给我!”女孩扬起下巴,故意将半截脖颈送进我的手中,她在我紧握的双手下缓缓勾起了一个笑,重回那温柔活泼的样子。“不是你自己把她丢掉的吗?叶菱。”
叶菱,叶菱。
她再次落在地上,一片片的碎片迸发向四面八方的荒芜地,最后幻化成了一缕烟不见了。可她那声叫唤一直在耳边萦绕,仿佛一面招魂幡,引走了我的灵魂。
叶菱,叶菱。
我浑身湿透,头脑发胀,怔怔的跌坐在荒无人烟的空地。
这是谁的名字呢?她是谁?我又是谁?
“哒哒”“哒哒”耳边钟声又一次响起,在这旷野之上它像是命运齿轮缓缓转动中发出了某种信号。我下意识想去找声音的源头,可明亮的日光又一次晃过了我的眼,就在我还在思索那熟悉的钟声究竟在哪听过时,世界已经落下了帷幕。
“菱菱。”魂牵梦萦的呼唤再一次响起,我下意识翩然回头答应道“言梵哥哥,你来啦。”
言梵就坐在我身旁,我侧过头就发现他正微蹙着眉担忧的看我。“没事吧?是不是累了?”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我微凉的额头。
我盯着他的脸,捂住他的手忽然笑了起来。“没事言梵哥哥,我没事。”我握着他的手,摩挲他细腻指腹下坚硬的指骨,又摸他的手背,还有他比同龄人都要纤细的手腕、臂膀。我摸索着攀上他的肩头,头枕在他坚固的肩上,再忍不住大哭起来。“我好想你,言梵哥哥,我好想你。” 我抓住他的背,死死的抱着他。“你为什么走了?你为什么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突然离开了…我相信你,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你明明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你说过会永远陪着我的。”怀中的言梵依旧只是沉默,他的手垂在身侧,也并未去触碰叶菱。
我迷恋的缩起身子,不愿退出他的怀抱,却又渴望再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看向我时的目光。我小声啜泣,最终还是将自己剥离出他的怀抱。我抬眼仔细的看他,在他那隐忍的神情下,又挂起了笑容。“我没事,言梵哥哥,我不怪你的。你过的好吗?一定是开心的对吧?一定是开心的。你一定要开心,你要一直都开心。”我感到他的身躯越来越柔软,越来越轻盈,身后的光透过他的胸中照在了我的脸上。
我刚憋住的泪又涌了出来,可我不敢动,我不敢更用力点去拥抱,更不敢放开手。所以我只能让他在我的怀里消逝,如一条美人鱼化作了泡沫,在阳光下慢慢绽放。
在最后,我还是问出来那句我压在心底许久,一直都希望等到回答的问题,“言梵哥哥,要怎么样你才能让我去见你呢?”
言梵依旧没发出声音,但这次并不是他没有说话,而是他失去了声音。在那绚烂的光彩中,我清晰的看见他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的张合,重复着那个词。我学着他的口型,回味了好久,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痛苦的追着他快速上升的影子,冲着半空质问。“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我只是,我只是想要见你一面而已啊...”
可人怎么能抓住光、沙子或者梦呢。我知道这不过是一个梦,但哪怕在梦中,你都没能给我一个想要的答案。
“回去,你究竟是想让我回到哪去呢?”我想起他在嘴边一遍遍重复的那个词,回头去看,身后有的只是一片黄土裸露杂草蔓生的蛮野荒外。
当在我发现这只是我的梦境时,世界就已经像个破裂的玻璃球慢慢显露出裂痕,此刻它正随着刚刚的泡沫一起,从里消融。而和困意共同袭来的,是沉闷和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