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岚挂断电话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王副队长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城市周刊》根本没有这号记者,那张名片上的名字和工号全是伪造的。
“查监控了吗?”林岚追问,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探头。
“查了,但那段时间的监控正好出了故障,说是线路被老鼠咬断了。”王副队长的语气带着无奈,“我已经让人去检修,顺便调看医院外围的监控,有消息立刻告诉你。”
“麻烦了。”林岚挂了电话,转身回到病房,脚步放轻却掩不住沉重。
凌玥正盯着那束曼陀罗,脸色苍白如纸。阳光透过玻璃照在花瓣上,竟透出几分妖异的莹白。她忽然抬手,将花束猛地扫进垃圾桶,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
“别碰。”林岚快步上前按住她的手,指尖触到她冷汗涔涔的手背,“这花可能有问题,我让技术科的人来取样本。”
凌玥摇摇头,眼神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不用了。她既然敢送过来,就不会留下直接证据。”她顿了顿,声音低哑,“那个胎记……除了‘蜂巢’的核心成员,不可能有人知道。”
林岚的心沉了下去。□□已死,“蜂巢”的主要成员也已落网,难道还有漏网之鱼?还是说,这个组织的根系比她们想象的更深?
“你好好休息,别多想。”林岚替她掖了掖被角,语气尽量平稳,“我会派人守在门口,不会再让任何人靠近。”
凌玥却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个病人:“林岚,这不是派人看守就能解决的。她送曼陀罗来,不是为了杀我,是为了警告。”
“警告什么?”
“警告我们……旧账还没算完。”凌玥的目光锐利如刀,“当年参与陷害我父亲的人,不止□□一个。有些鱼,藏得太深了。”
林岚沉默了。她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想起卷宗里那些被刻意模糊的签名,想起□□落网后始终紧闭的嘴——确实,“蜂巢”的覆灭太过顺利,顺利得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故意让他们只看到水面上的冰山。
这时,护士端着药盘进来,看到垃圾桶里的花束愣了一下:“这花……”
“麻烦处理掉,最好用密封袋。”林岚叮嘱道,“可能有毒。”
护士脸色微变,连忙点头应下。换输液瓶时,她无意中说:“刚才保洁阿姨说,楼下停了辆黑色轿车,已经在那待了一下午了,车牌被布遮着,看着挺奇怪的。”
林岚和凌玥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知道了,谢谢。”林岚打发走护士,走到窗边,撩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住院部楼下的树荫里,果然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窗贴了深色膜,根本看不清里面的人。车牌位置果然盖着块灰色帆布,在阳光下格外扎眼。
“是她吗?”凌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不确定,但来者不善。”林岚放下窗帘,转身时眼神已变得坚定,“我去处理。”
“等等。”凌玥叫住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样东西递过来——是枚小巧的金属片,边缘锋利,像是从某个仪器上拆下来的,“这个你拿着。刚才她靠近时,我趁她递名片的瞬间,从她风衣口袋里刮下来的。”
林岚接过金属片,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上面有几个模糊的刻字,像是某种型号编号。她认出这是高端监听设备的核心元件,只有专业情报机构才会使用。
“你疯了?”林岚又惊又怒,“万一被她发现……”
“发现了又怎样?”凌玥扯了扯嘴角,露出几分往日的桀骜,“总不能坐着等死。这东西或许能追踪到她的位置,我以前玩过类似的设备。”
林岚看着她苍白却倔强的脸,心头一阵发软。她将金属片收好,郑重地说:“我很快回来。你锁好病房门,不管谁叫都别开。”
凌玥点头,目送林岚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病房门关上的瞬间,她脸上的镇定骤然褪去,抬手按住胸口,剧烈的心跳几乎要冲破肋骨。那个女人的眼神,像极了当年闯进她家的黑衣人,冰冷、贪婪,带着毁灭一切的恶意。
她掀开被子,挣扎着下床。肩膀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她顾不上了。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林岚给她削苹果的小刀,她握紧刀柄,走到门后,透过猫眼警惕地注视着走廊。
林岚快步下楼,直奔那辆黑色轿车。距离还有十米时,轿车突然启动,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朝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想跑?”林岚冷笑一声,立刻掏出手机拨打王副队长的电话,“目标车辆往东门逃窜,黑色轿车,无牌,立刻通知各出口拦截!”
她跳上自己的警车,拉响警笛追了上去。引擎的轰鸣声划破医院的宁静,两道影子在柏油路上展开追逐。
黑色轿车的驾驶技术极好,在车流中灵活穿梭,几次险些擦碰到其他车辆。林岚紧追不舍,目光死死锁定对方的车尾。她注意到轿车的后窗贴着一张不起眼的贴纸,图案像是一只展翅的蝙蝠——那是“蜂巢”的秘密标识,只有核心成员才会使用。
追至一个十字路口时,红灯亮起。黑色轿车猛地右转,冲进一条狭窄的巷子。林岚毫不犹豫地跟了进去,却在巷口戛然而止——巷子深处是死胡同,那辆黑色轿车竟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林岚皱眉,下车检查。巷子两侧是斑驳的砖墙,墙头上布满碎玻璃,根本不可能开车冲过去。她走到胡同尽头,发现墙角有一扇不起眼的铁门,门把手上还残留着新鲜的划痕,显然刚被人打开过。
她推开门,里面是个废弃的仓库,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灰尘的味道。仓库深处有一道通风管道,口径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爬行,边缘还沾着几根黑色的纤维,和轿车座椅的材质一致。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林岚拿出凌玥给的金属片,用手机拍下上面的编号,发给技术科的同事,“查这个型号的监听设备,溯源生产厂家和所有购买记录。”
她转身离开仓库,刚走到巷口,手机就响了。是医院护士站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林警官,不好了!凌小姐她……她不见了!”
林岚的血液瞬间冻结。
“你说什么?!”
“刚才我去查房,发现病房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窗户是开着的,楼下草地上有个脚印……”
林岚没听完就挂断电话,疯了一样往医院冲。警笛声在空旷的街道上尖锐地回荡,像一头焦躁的困兽。
她冲进病房时,里面果然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晚风吹起白色的窗帘,带着一股凉意。窗台上有挣扎的痕迹,一只沾着泥土的男士皮鞋印赫然在目。
林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她冲到窗边向下看,草地上有一串杂乱的脚印,一直延伸到医院的围墙边。
“凌玥……”她的声音发颤,眼眶瞬间红了。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匿名短信,只有一张照片——凌玥被绑在椅子上,眼睛被黑布蒙着,手腕上的胎记在闪光灯下格外清晰。背景看起来像是个废弃的工厂,墙角堆着生锈的钢管。
短信下方还有一行字:想救她,一个人来城西旧钢厂,带上“蜂巢”的账本。别耍花样,我们盯着你呢。
林岚死死盯着照片里凌玥苍白的脸,指节捏得发白。她知道这是陷阱,对方的目标根本不是账本,而是要将她们一网打尽。可她没有选择。
她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个存放账本的防水箱,放进包里。临走前,她回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病房,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地板上,留下一个孤单的光斑,像凌玥消失前最后一抹无奈的眼神。
林岚深吸一口气,握紧了腰间的配枪。她知道,这次去的不仅是城西旧钢厂,更是过去与现在交织的深渊。那里有等待她的陷阱,有未熄的余火,或许还有……连“蜂巢”都不敢触碰的终极秘密。
她关上门,将病房的寂静锁在身后,一步步走向停车场。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未知的路。而远处的城市天际线,正渐渐被暮色吞噬,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随着黑夜一同苏醒。